他猛地抬眼,看向君烜墨那张俊美而冷漠的脸,对上那双妖异且深邃的紫色眼睛,惊慌失措。
“无相天魔的修为在天魔之上。”君烜墨道。
第37章 攻心为上
唐玉泽对宿清云佩服不已。
宿尊主竟三言两语便化解了针锋相对的氛围, 并且让姓杨的小子对这稀有绸缎产生了质疑。佟掌柜态度暧昧不明,双方都不敢得罪, 欲从中打圆场企图混过去, 宿尊主的话, 令他无法做墙头草, 必需做出一个选择。至于他选哪一方,便看他自己的态度了。
杨公子阴森森地瞪着佟掌柜, 瞪得佟掌柜汗流浃背。
“佟掌柜, 本公子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杨公子冷冷地道。
佟掌柜忙抬手作揖, 开口道:“绫云阁做生意,素来以诚为本, 我们出售的绫罗绸缎, 深受各宗尊者的喜爱。绫云阁的口碑非一朝一夕, 我们阁主更是精益求精,绝不容许我等欺瞒顾客, 因小失大,损了名声。”
顿了顿,他又道:“这几匹绸缎特性绝非一般,既是阁主亲自交待的,我作为掌柜自然如实相告,但确实如这位贵客所言,未制成法衣, 无法看出其真实的效果。若各位对此有所怀疑, 可考虑清楚再购买。”
佟掌柜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掌柜, 遇到突发事件,四两拨两斤便把问题推了出去,态度诚恳地让顾客自己选择买或不买。
宿清云的手指在衣领抚过,道:“我初次来晋江城,对绫云阁虽有耳闻,却了解不多,如有多罪之处,还请佟掌柜见谅。”
“哪里,哪里。”佟掌柜笑道,“就冲着您在本店购买了上百万的绸缎,已是凌云阁的坐上宾了。在下冒昧,请问贵客尊姓大名?”
宿清云望着他亲切的笑脸,道:“敝姓百,百无失一的百。”
“百公子。”佟掌柜作揖。
宿清云还礼。
唐玉泽心中暗笑。百?何只百无一失,分明是百战不殆。
站在一旁的杨公子和李公子早不耐烦了,掌柜说的都是场面话,他们岂能不知?绫云阁的名声在晋江城数一数二,出售的绫罗绸缎比同行略胜一筹,这才受众人青睐,他们两人隔三岔五来买上等绸缎,身上的这套法衣正是上个月做的,备受诸友的赞许。
今日过来原是随意看看,不想竟看到两个衣着寒酸的人坐在上宾席,这才出言讽刺。
至于这几匹绸缎,他们倒也不是非要不可。虽说佟掌柜以绫云阁的名声做保证,绝不敢出售假货,但杨公子觉得凡宝物需眼见为实,这等模棱两可的回答,无法令他信服。
他瞥了眼神情自若的宿清云,慷慨地道:“佟掌柜,本公子在绫云阁买了多年的绸缎,自是信得过你们。开个价,多少魔币,本公子买了。”
唐玉泽迅速地看向宿清云。
宿清云却无动于衷,对佟掌柜道:“杨公子若喜欢,佟掌柜不如出个价,把绸缎卖给他。”
“这…”佟掌柜犹豫。这百公子面生,初次进绫云阁,出手大方,他本想出个高价,赚上一笔,如今倒好,被杨公子和李公子一掺和,他反而卖不上高价了。
杨公子是老熟客,他岂敢抬价?
心中惋惜,佟掌柜道:“绫云阁一向物美价廉,杨公子若真心喜欢,那便以平价三百万上品魔石卖于您,您看如何?”
“三百万?”杨公子和李公子相视一眼。就这么几匹绸缎,居然敢狮子开大口,三百万上品魔石都可以买一百匹极品绸缎了。
佟掌柜一脸感叹地道:“三百万上品魔石已是底价了,杨公子找位手巧的炼衣大师,定能将这几匹绸缎做成一套法衣。”
杨公子伸手翻了翻,一数,共只有四匹绸缎,颜色不同,种类不同,做一套法衣倒是绰绰有余,但是,花三百万上品魔石买下原料再请炼衣大师做出成衣,成本恐怕不下于一千万上品魔石。五百万他或许有,一千万却有些困难。
李公子看出杨公子面上的为难,便道:“佟掌柜,三百万上品魔石,贵了吧?”
佟掌柜忙道:“李公子,您和杨公子是我们绫云阁的常客,我怎敢出高价?”
杨公子瞥了眼那位百公子,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坐回红木椅上,泰然自若地喝着茶,而与他同行的黑衣人一副兴趣缺缺地模样。
他皱了下眉,走至宿清云面前。“不知这位百公子觉得三百万上品魔石买几匹绸缎,值不值?”
宿清云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穿得一身花绿的杨公子,优雅地放下茶杯,笑容可掬地道:“掌柜既以绫云阁的名声做当保,想必这几匹绸缎确实值这个价。”
杨公子回到自己的座位,端起西摩崖阴月茶喝了两口,却发现杯中的茶水已经凉了,他烦躁地搁下茶杯,看向佟掌柜。
佟掌柜态度谦和,神情恭维。“杨公子若觉得合意,我便让伙计将这几匹绸缎包起来。”
站在一旁等了许久的蓝衣伙计立即上前一步,着手要将绸缎打包。
“且慢。”杨公子道。
“杨哥?”李公子轻唤他。
杨公子手一挥,阻了他的话,起身对佟掌柜道:“正如这位百公子所言,佟掌柜无法保证这些绸缎是否真正具有自由伸缩的特性,花三百万上品魔石买四匹绸缎,物非所值。”
“那…杨公子的意思是…”佟掌柜小心翼翼地问。
杨公子道:“下次若有好东西,佟掌柜派伙计来告一声即可,午时已到,该用午膳了,我们便不多打扰了。”
言下之意,便是这几匹绸缎,他不要了。
佟掌柜脸上的笑容一僵。这是煮熟的鸭子,要飞走了?
李公子道:“佟掌柜,告辞。”
“…两位公子慢走,下回绫云阁若有稀奇之物,我定让伙计上门通知。”佟掌柜恭送他们至门口,直到两人走远了,方长叹一声,回到客厅,抬眼看到坐在红木椅上喝茶的百公子,他怔了怔。
宿清云见掌柜回来了,便放下茶杯,彬彬有礼地道:“佟掌柜不必惋惜,那两位公子既然看不上这几匹绸缎,我便免为其难地买下了。”
佟掌柜吃惊。
唐玉泽一口饮尽杯中的茶,随手往茶几上一搁,扬声道:“三百万上品魔石是吗?行,这钱我们出了。”
憋了如此之久,他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看了一场好戏,他已经对宿尊主敬佩得五体投地了。
佟掌柜呆呆地望着宿清云。
宿清云道:“三百万上品魔石买四匹绸缎实在是贵得令人痛心疾手,莫怪那两位公子觉得物非所值。”
“百公子,这已经是最低价格了。若拿到拍卖行拍卖,五百万上品魔石作起始价都不为过。”佟掌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一时想不起来。
宿清云轻叹一声。“既然如此,我便也不再谈价了。阿泽,付款。”
唐玉泽手一摸储物袋,取出一个大的乾坤袋,重重地扔到长桌上。“此乾坤袋□□是三百万上品魔石,佟掌柜可以数一数?”
佟掌柜双眼发直。
宿清云来到长桌,手一摸那几匹绸缎,收进了储物戒中,他真情实意地对佟掌柜道:“绸缎我先买下了,不日便请人炼制成衣,试试效果,若是效果不佳,请还佟掌柜斟酌一下。”
佟掌柜闻言,也不禁对这几匹绸缎的特性产生了怀疑,心中忐忑不安。万一效果不佳,难不成要退款?如果不肯退,绫云阁将名声扫地。
唐玉泽抱胸道:“掌柜可记住了。若效果没有你说得那么神奇,这三百万上品魔石还得请绫云阁吐出来。”
宿清云看他一眼,轻斥。“岂能让佟掌柜白做了生意?即使效果一般,亦不可全额退款。”
“那便退一半。”唐玉泽耸肩。
宿清云看向佟掌柜,朝他作揖。“绫云阁的口碑,有目共睹,我相信这几匹绸缎一定有神奇的特性。午时了,我们还要逛些商铺,便不逗留了,告辞。”
“…告辞…”佟掌柜蒙头蒙脑地送两人出门,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他大皱眉头。
伙计不解地抬头看掌柜。为何巨额卖了四匹绸缎,掌柜却一脸不悦,一副吃亏了的模样。
“佟掌柜…”他欲言又止。
佟掌柜回过神来,磨了磨牙,一甩袖,回到厅堂里,看到两张茶几上的杯子,脸色一沉。
他做了这久的生意,今日竟阴沟里翻船了。那姓百的魔修,好厉害的手段。
离了绫云阁,唐玉泽按捺不住激动的心,兴奋地问道:“宿尊主,看到那掌柜的脸色了吗?哈哈哈哈——”
夸张的笑声,引得路人侧目。
宿清云望他一眼,他立即合上嘴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盯着宿清云的领子,果然一颗小小的脑袋极力想从里面探出来,却被宿清云一根手指按了下去,露出一双小手不满地挥舞着。
他别过头,忍不住捂嘴闷笑。
适才在绫去阁,小魔尊定然憋得慌了,宿尊主多次不动声色地把他按进放领内,不允许他出来。如今到了大街上,他迫不及待地要探出头,竟又被宿尊主给塞回衣领里了。
“师弟——”君烜墨在宿清云的衣领内闷声喝道。
宿清云面不改色地轻语:“师兄再忍一小会儿。”
君烜墨一手掌拍在宿清云的锁|骨上,以示不满。
宿清云轻蹙了下眉,忽略锁|骨上的搔痒,对唐玉泽道:“午时了,是回去用膳,还是找家饭馆?”
唐玉泽四处张望了下,道:“走,去珍玉楼,那家的黄金鱼是出了名的美味,吃过一回还想再吃第二回。”
宿清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百米之遥,矗立着一幢三层楼,碧瓦朱甍,飞檐微翘,美丽壮观。
“既然阿泽极力推荐,味道定然不错。”宿清云道。
“那便走吧。”
唐玉泽在前带路,宿清云跟在后面,两人走至珍玉楼大门前,站在门口的迎客店小二看到两人的衣着装扮,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但来者是客,他还是迎人进门。
唐玉泽摸出一把魔币,丢在掌柜的柜台上,要了一间包厢。
看到魔币,掌柜笑容满面,让店小二带他们上二楼的雅间。
店小二态度积极了几分,躬着腰带他们到了雅间,询问他们是否要点菜,唐玉泽坐下后,快速地报了几个菜名,都是珍玉楼的招牌菜。
店小二眼睛一亮,边记菜名,边暗忖。竟是老顾客了,对他们珍玉楼的招牌菜如数家珍。不过…为何以前不曾见过他们呢?
放下新泡的茶,店小二带着这个小疑问,出了雅间。
几乎是门一关上,君烜墨便从宿清云的领子里跳了出来,悬浮在半空,气鼓鼓地瞪视宿清云。
宿清云温和地道:“师兄可是饿了?一会便上菜,先等上一等。”
君烜墨道:“师弟好本事,一招攻心计,便以低价买到了瑶光缎。”
宿清云忽略君烜墨话中的讽刺之意,谦顺地道:“师兄谬赞了。”
唐玉泽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插话:“尊者,你快为在下分析分析,何为攻心计。”
君烜墨转过身,扬眉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唐玉泽嘿嘿一笑。“我只知宿尊主几句话,便把那两个败家仔给忽悠走了。”
“此为其一。”君烜墨从半空落了下来,站在桌面上,宿清云不知何时取出他的小餐具,一一摆在充当小桌子的玉盒盖上。提起茶壶,为他的小茶杯满上茶水。
“其二呢?”唐玉泽问。
“那两败家子因与你闹了不愉快,欲抢瑶光缎,你若与他争,双方竞价,掌柜的定然坐收鱼翁之利,但师弟却几句话化解了双方的矛盾,提出质疑,不但把置身度外的掌柜拖入局中,还让他拿出了绫云阁的名声做赌注。但是,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那两败家子失了与你们竞价的心思。”君烜墨端起小茶杯,吹了吹,小小的啄了一口。“师弟适时的退让一步,那两败家子自认争赢了,便向掌柜询价,他们是老顾客,掌柜必然不敢瞒天开价。瑶光缎既是极品绸缎,价值千金,三百万上品魔石已属低价了,但仍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范围。花三百万上品魔石买几匹特性不明的绸缎,他们觉得不合算。”
唐玉泽摸摸下巴。“这两败家子的家底应拿得出三百万上品魔石吧?”
宿清云道:“三百万只是材料费,从他们的穿着打扮看,极为讲究,故此,若要炼制成一套法袍,或许要花上千万的上品魔石。”
君烜墨轻哼一声。“所以这才是攻心计的高明之处。一步步瓦解他们的心理,最终达到令他们放弃购买的目的。而掌柜已报出最低价了,自然不能再加价。”
唐玉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宿尊主真正要套的,其实是掌柜的报价。”
“不错。”君烜墨喝完杯中的茶水,伸手轻扯宿清云的袖子,要他继续添一杯。
宿清云再为他满上一杯。
在绫云阁的时候师兄多次想出来,皆被他按回去了,只是他觉得自己可以解决问题,无需他帮忙。他因此不太高兴,这会儿一出来,便滔滔不绝,说个痛快。
“你出手如此大方,掌柜肯定要宰你一把,他迟迟不报出价格,便是想出个高价,结果被那两败家子一搅,只能出低价了。而这正是师弟的目的,你便是再有魔币,也不能成为冤大头,不是么?”君烜墨端起茶杯,袅袅的水气令他的包子脸看起来有些朦胧。“师弟这招攻心计,使得妙不可言。”
宿清云微笑。“若无师兄提醒,我也拿不准。”
“哼哼。”君烜墨一本正经地点头。
唐玉泽不解。“这…尊者提醒了什么?”
宿清云道:“瑶光缎,正是这几匹绸缎的真名。我提出的疑问,却也是我真心想问的。单凭几匹绸缎,无法断定其真实性,若高价买了西贝货,得不偿失。但有师兄的提醒,我方能放心地买下来。”
“瑶光缎…”唐玉泽若有所思。
“为你省了一半的魔石,你该高兴了。”君烜墨道。
宿清云道:“今日阿泽帮我们付了如此多的魔石,待来日,我再还你。”
唐玉泽忙摇头。“不必,不必,为主子分担解忧,乃是在下的本份。”
“既为主仆,岂有让仆人破费的道理?”宿清云道,“何况我们早已谈好,只需为我在拍卖会上拍下一部合适的功法即可。”
“这…”唐玉泽迟疑。
“这小子魔币多不胜数,不必为他省。”君烜墨道。
“师兄——”宿清云无奈地道。
唐玉泽露齿一笑。“尊者说得是极,在下的魔币多得花不完。”
“那也是你自己辛苦得来的。”宿清云道。
“辛苦…吗?”唐玉泽搔了搔头。他偷了一堆宝物,转手让秦重在地下市场高价卖出,两人三七分,几百下年来,积累了数不清的财富,今日这几百万,不过是九牛一毛。
第38章 界外有界
“师兄, 这瑶光缎有何来头?”宿清云问。当时听掌柜道这几匹绸缎制成的法衣可随意变幻大小,他想便买下来为师兄缝制一套。
君烜墨放下小茶杯,仰头对上宿清云询问的眼神, 道:“瑶光是人名,乃昊天界的炼袍尊者,她炼制法衣手法精湛, 无人可及。不过,她对制衣用的绸缎要求极高,数万年前,寻遍各界,收集无数天材地宝, 炼制出了赫赫有名的瑶光缎。用瑶光缎制成的法衣, 与众不同。”
“如何与众不同?”宿清云问,“随意变幻大小么?”
“变幻大小不过是最基本的特性,其真正的作用, 则是完美融合符文阵法,使之成为即可防御又可攻击的完美法袍。”君烜墨道。
“防御是法衣的共性,可这攻击如何做到?”唐玉泽惊讶地问。
君烜墨抬眼看他,道:“符文阵法包罗万象, 除却防御阵外, 还有攻击阵、迷幻阵、辅助阵、锁魂阵等,大阵之下有小阵, 阵阵叠加, 数不胜数。每件法袍上绣制的防御阵法各不相同, 不一而足。为何不绣攻击阵?那是因为普通绸缎即使绣上攻击阵法,效果却不佳,甚至还会降低防御阵的作用。瑶光缎则不然,它兼收并容,可使法袍上的所有阵法,珠联璧合,相辅相成,发挥出最强大的效果。”
宿清云不禁摸了摸身上的法衣,天羽真鳞袍莫非正是由瑶光缎炼制而成?此衣不但能隔绝气息,还可隐身,变化颜色及款式,功用颇多。
君烜墨瞄到他的小动作,嘴角上扬道:“瑶光缎分天级、玄级、地级,绫云阁卖的这几匹绸缎,不过地级罢了,但在魔修界,也算得上奇珍异宝了。”
宿清云暗忖。看来师兄这套天羽真鳞法袍,乃天级瑶光缎。
唐玉泽啧了啧,道:“尊者适才提到的昊天界是?”
他听了小魔尊讲述瑶光缎的来历之后,震惊于它的神奇特性,但对瑶光所在的昊天界更充满了好奇。
宿清云垂眼看向君烜墨。师兄特意在唐玉泽面前提及昊天界,是无心还是有意?
“小子,你可知魔修界外,还有无数界?”君烜墨问。
唐玉泽点头。“知道。”
魔修界的魔修拼命修炼,便是为了飞升。飞升到哪里去?自然是飞往更高一层的世界。
君烜墨道:“若将所有世界看成一个塔楼,魔修界便在中层,下层世界的修炼者飞升至魔修界,魔修界的人飞升到上一界,如此递进,即可到达最高层,那里便是昊天界。昊天界是所有大小世界修炼者所要到达的终级之界。”
当然,前提是,不会中途陨落。
“终级之界!”唐玉泽倒吸口气。魔修界和昊天界之间,隔了多少世界?他又需修炼多久,方能进入昊天界?深入探究,只觉得昊天界遥不可及。
宿清云亦是初次听师兄详细讲解世界的构成,于他而言,大小世界如天方夜谭,百思不得其解。他还是凡人时,只知天上有仙界,仙界有仙人,却不知天外有天,界外有界。
“界与界之间有壁,普通修炼者不可任意穿梭。绫云阁的阁主以魔神境界,穿梭中小世界,不但损伤修为,还容易丢了性命。但尝过穿梭各界的滋味后,皆欲罢不能。”君烜墨喝了口茶,道。
唐玉泽闻言,眼里浮现向往之色。他修炼了数百年,眼界却只放在整个魔修界,不曾开拓,如今知道界外有界,或许不必飞升即可穿梭,自然怦然心动了。
宿清云沉思。大哥修成正果后,不知会飞升到哪一界,他如今身在魔修界,两界之间相隔多远?他需穿越多少界,方能见到大哥?
任重道远啊!
“叩叩叩——”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宿清云回神,君烜墨放下小茶杯,双手搁在大腿上,端坐着一动不动。
“我们的菜来了。”唐玉泽起身,打开雅间的门,让店小二进来。
店小二笑容满面地提着大食盒,把热腾腾的饭菜,一盘一盘地摆在桌上。六菜一汤,一壶好酒,六碗米饭,摆了满满一桌。
“两位客倌,菜齐了。”店小二哈腰道,眼睛不由自主地溜向桌子一侧,只见那里竟摆了一套小餐具,小餐具面前端坐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精致小人偶。
他诧异地看了眼灰蓝衣袍的男子。这位客倌看似一本正经,想不到竟有收集小人偶的癖好。
宿清云冷然地问:“还有何事?”
店小二打了个机灵,低下头。“啊,不,没有,小的这便告退。”
他缩起肩,快速地离开雅间。
宿清云低头看桌面。“师兄…人走了。”
他原想让师兄先躲一躲,他却不肯挪动,端正地坐着装成人偶,从那店小二惊讶的神色上看,显然以为他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宿清云有些哭笑不得。
君烜墨伸展了下小身体,绷着包子脸道:“菜齐了,便先用膳。那壶里可是酒?给我倒一杯。”
他拿起小杯子,往宿清云手边推了推。
唐玉泽嘴角微扬,越来越觉得宿尊主和小魔尊之间的互动赏心悦目,果然跟着他们是最正确的选择。
“尊者,小的为您倒酒。”唐玉泽积极地起身,提起酒壶,身起绕过来,为那小小的酒杯倒酒。然而他力道过猛,酒洒了出来。
君烜墨立即往旁边一躲,皱眉道:“笨手笨脚。”
唐玉泽涨红了脸。小酒杯只有指甲盖大小,壶口却大,倒出来的酒量瞬间便满了小酒杯,半数溢出洒到桌上了。
宿清云急忙从储物戒中取出边角料,擦干桌子上的酒渍,以防湿了君烜墨的衣服。他拿起小酒杯,轻轻放在玉盒盖上,道:“阿泽也是一番好意。”
“好意需量力而为,否则便是好心办坏事。”君烜墨甩了甩袖袍,端起酒杯,小小喝了一口,微微眯起眼睛。
“在下受教了。”唐玉泽认错抱拳。
君烜墨放下酒杯,道:“酒不错。”
唐玉泽眉目一展,高兴地道:“尊者喜欢就好,宿尊主也来一杯?”
他提起酒壶想为宿清云倒一杯,宿清云委婉地拒绝道:“我自己来。”
唐玉泽心里一叹,把酒壶递给宿清云,回到自己的座位。
宿清云满上酒,顺手给唐玉泽倒了一杯,唐玉泽受宠若惊,他执起酒杯,激动地道:“唐某曾经在修炼之余,以偷为乐,更喜欢到处添乱,几百年一晃而过,如梦似幻。今有幸成为二位的侍从,自当誓死追随,这一杯酒敬二位,以表在下的忠心。”
语毕,他一饮而尽,提起酒壶再倒一杯。
拿起第二杯酒,他道:“唐某过去曾因一己之利,泄露两位的行踪,为你们造成了诸多麻烦,第二杯酒敬二位,在下发誓,从今往后,绝不背叛,如违此誓,定遭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他果断地饮下酒,坚定地望着宿清云和君烜墨。
宿清云顿了顿,喝了第二杯酒。
唐玉泽执起第三杯酒,铿锵有力地道:“既为侍仆,自当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的觉悟。将来不管穿梭哪一界,在下愿为开路者,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三杯酒下肚,他热血沸腾,满脸通红。
宿清云出身富贵,家中奴仆上百,更有忠心耿耿的贴身侍从。士为知己者死,在他们那里,可谓一则美谈。既然唐玉泽甘愿为仆,他自然不计前嫌,给予信任。
宿清云坦率地接受了他的敬酒。
君烜墨放下小酒杯,严肃地问道:“你小子可是向往昊天界?”
唐玉泽嘴角一抖,老实交待。“尊者一席话,令在下茅塞顿开。之前在下眼界狭碍,做点小事便自得其乐,如今幡然醒悟,为时不晚。昊天界,有生之年,定然要去。”
君烜墨点头。“既然如此,本尊允许你追随侍奉,只要途中不曾陨落,到达昊天界指日可待。”
“多谢尊者。”唐玉泽一脸感激。
“用膳吧,否则菜要凉了。”宿清云道。
“对对,先吃饭。”唐玉泽欢喜地道,“这黄金鱼趁热吃味最鲜美,凉了肉质变硬,失了口感。”
宿清云低头问君烜墨:“师兄想吃哪个,我为师兄夹菜。”
“鱼,肉。”君烜墨盯着那条香气四溢的黄金鱼。
宿清云夹了一块大小适中的鱼肉,放在白玉盒盖上的小盘子里,接着又夹了一小片肉以及一点蔬菜。
看到绿色的叶子,君烜墨道:“菜便不必了。”
“师兄,不可挑食。”宿清云道。
君烜墨一脸纠结。因他身体变小了,素菜吃起来,极为不便,不像肉类,有嚼劲。
宿清云又拨了几粒米饭,放进他的小碗里,细心地为他布置饭菜。此举落在唐玉泽眼中,又是一阵感慨。
两人以师兄弟相称,其情感却比亲兄弟还要深厚。
君烜墨拿起小筷子,夹了一点鱼肉,塞进嘴里,包子脸鼓鼓的,咽下去后,满意地点头。此黄金鱼,肉味鲜美,入口即化,蕴含浓厚的魔气,其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