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你不懂这些个利害关系,娘便仔细给你说。”苏太太重新坐下,语重心长的道,“现在不是你赌气的时候,女婿明年就考院试,过了便是秀才,之后无论能否中举,都不是咱们一界商户可比的,宋家现在因着你爹的救命之恩,对你很是感激,等日后得知女婿结了这门亲实为拖后腿,可还会感激?女婿一表人才,以他的品貌,出人头地不在话下,日后走得越高越难料,娘家帮衬不上,婆家又不满意,若还没个儿子傍身,日后你待如何自处?”
第十八章
宋子恒一介书生,如何喝得过苏老爹这位资深老酒鬼,待苏太太教训完了不省心的女儿,回到堂屋,见丈夫把女婿灌趴下了,顿时气笑了:“你们父女两,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苏老爹虽还稳稳坐在位子上,却也有几分醉意,看了妻子一眼,笑道:“女婿酒量不错,日后定前程无量。”
“女婿前程无量还用你说,我也知道。”苏太太边说边喊了家丁过来,“把姑爷送到小姐屋里去。”又吩咐丫鬟收拾满桌狼藉,抱怨道:“平日是少了你两口酒喝还是怎样?把女婿灌成这样,他们还怎么趁天黑前赶回宋家村?”
苏老爹眼一横,粗声道:“我的女儿女婿,在我家住一晚怎么了?”
苏太太懒得搭理他,直接扶了人回屋。而那头,苏婉见家丁扶了醉的不省人事的宋子恒过来,也是惊讶的,宋子恒向来自律,看着也不像好酒的,竟能被苏老爹灌成这样,苏老爹很强大啊!
然后才觉为难,她虽没洁癖,也是爱干净的,宋子恒满身酒气的躺床上,而这张床很有可能晚上她还要睡……想想便觉压力山大。
正在苏婉左右为难之际,小绿抱了一套衣服进来:“太太知道姑爷爱洁,原是太太亲手为姑爷做的衣裳,小姐给姑爷换上罢。”
小绿放下衣服就出去了,苏婉走到桌前看了几眼,心道苏太太还真是面面俱到,原先准备这套衣服,应是因为“苏婉”不会针线,为了不让宋家有微词,还得她这个做母亲的为出嫁女儿继续张罗。却不料倒是派上救急了。
又看了眼床上睡得正香的人,酒气上脸的宋子恒白玉般的脸颊犹如染上胭脂,清俊的眉眼,闭上眼时看不到那双深邃的眸子,倒显得有几分青涩,更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样貌了,从苏婉这个轻熟女的角度来看,宋子恒这会儿很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倒不介意为他服务一把。
苏婉盯着宋子恒衣襟看的时候,先前出去的小绿又过来了,原来她是打热水去了,把水和脸帕放床旁,低声问:“小姐还有吩咐吗?若无事,小绿便下去了。”
“下去吧。”
小绿临走前倒是不放心的看了屋内一眼,但也不敢违背小姐的意思,出了门去,还贴心的把门带上。
苏婉绞了脸帕,自额头往下给宋子恒擦脸和脖子,许是觉得这样舒服,宋子恒本能的往苏婉身前凑了凑,苏婉却不再继续,脸帕扔回盆里,毫不客气的伸手扯他衣襟,扯到一半,苏婉被握住。
经过几番折腾,宋子恒似乎清醒了些,半睁眼看了苏婉一眼,颇为黏糊的喊了声“娘子”。
苏婉不由笑了,细声道:“我帮你擦擦身子,换过套衣裳,睡得舒服些。”
醉酒的宋子恒看起来很乖,对苏婉眨了眨眼睛,深邃的眸子变得潋滟,也看着有几分迷茫,苏婉不知他听懂了没有,但见他放开了她的手腕,便继续为他宽衣。
宋子恒不但乖巧,还特别配合,主动抬臂抬腿,若不是他神情和语气有异,苏婉还真要怀疑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真醉。不费劲的脱下宋子恒的衣服,看着躺床上呻吟的小鲜肉,闭着眼一副任人鱼肉的样子,苏婉面不改色的绞了帕子继续给他擦身子,从头到脚,一丝不苟。
给宋子恒穿衣服倒费了不少力,苏婉热出了一身汗,准备出去叫小丫鬟准备水让她洗个澡,还没起身手又被拉住了,这回宋子恒说什么也不肯放手,苏婉只能坐在床边,等他睡沉了再离去。
虽然睡一张床上这么多天,苏婉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宋子恒的脸。宋子恒最出彩的是眼睛,有时深邃莫测,有时又流光溢彩,溢满笑意的时候真如世家公子,气度高华,卓尔不凡。如今闭着眼,倒更像个少年了。
苏婉忽然想起苏太太说的话,她说的也没错,宋子恒不似池中之物,若有一飞冲天的时候,她这个商家女的确配不上,到那时有儿子绝对是她最大的保障,但苏婉从现代而来,她接受的教育和人生观,从来不把孩子当工具,更不会是为了体现女人价值的证明,若无足够的爱和期待,她绝不会要小孩。而今她自己对这个世界没有代入感,十分小心翼翼,又如何培育下一代?再者,苏婉也有自己的骄傲,绑住男人的心,从来不是靠孩子就行的。
小绿准备回堂屋,路上遇到苏太太,忙唤了一声:“太太。”
“你怎么出来了,小姐那儿不需要帮忙吗?”
小绿低头回话:“是小姐让奴婢出来的。”
苏太太脚下一顿,往女儿的闺房看了一眼,心道她丫头到底听进了自己的话,照顾相公,确实不能假他人之手。心下宽慰,也不过去打扰小夫妻了,转身往自己屋里走之前,吩咐小绿道:“你就在门口候着,若小姐有事吩咐也方便。”
“是,太太。”
苏婉迷迷糊糊的趴在床上睡了一觉,但因别扭的姿势,她睡的时间并不长,醒来左手依然被握着,肩膀倒有几分酸痛。苏婉小心的掰开宋子恒的手,端了盆轻声出屋,小绿站在门口,见状赶紧上来接过水盆,苏婉道:“你去打水来,我要沐浴。”
小绿依言去了,不一会儿便和厨娘两个抬了几桶水来,苏家宠女儿,苏婉闺房旁是她一个人用的澡房,还特别造了个大木桶。水温正合适,不热也不冰,苏婉舒服的泡了个澡,连头的洗了,小绿将她的头发擦至半干,苏婉道:“头发擦好了,我肩膀酸,你帮我捏捏。”
“是。”
小绿不轻不重的捏起肩膀来,苏婉闭着眼睛享受了会儿,忽然抱怨道:“乡下真是无聊透了,除了绣花,什么也不能干!”
小绿闻言,心道让自家小姐绣花,可不是无聊透顶了,嘴上却道:“小姐向来不爱这个。”
苏婉睁开眼,继续抱怨:“以前在家并不无聊。”
小绿脱口而出道:“那是家中有小姐爱看的话本啊。”
苏婉眼底有光芒闪过,原身竟是个识字的?太难得,可为何不见人说过,并且原身的嫁妆里,也无任何书籍纸墨?
小绿已知失言,噗通跪下:“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提起这个。”
“为什么不能提?”
小绿低了头,嗫嚅道:“是,是老爷和太太……”
“起来吧。”苏婉不动声色的挑眉,又问,“我爹娘为何不让说这个?”
“太太说小姐好容易放下话本一事,就不要再让您想起来了。”小绿虽依言站了起来,却仍旧垂着头不敢看苏婉,“小姐,老爷太太也是为您好啊,世人皆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您刚嫁入宋家,上次那么一闹,原就有些不好,若再让宋家的人知道您识字,更加不妥了,再者,若惹姑爷不喜……”
苏婉突地站起身,“书都在哪儿?”
“不要啊小姐……”小绿急了,忙拉住苏婉。
“你若立刻带我去,爹娘问起,我便答是自己想起来的。”
小绿迟疑了片刻,她想自家小姐素来脾气不好,但说话倒算数,况且这事放小姐身上,老爷太太最多说两句,并不舍得罚她,若是自己,就不止罚不许吃饭这么简单了。想通后,小绿立即道:“小姐的书和话本都收在厢房。”
原主的书并不多,各类话本居多,倒有几本《女则》《女戒》之类的书,不过苏婉看着还崭新,便知原主并不在意这些教条。苏婉忽然想到红楼梦中隐约提过,话本小说是不许闺中女子看的,想来世人眼中并不认为这是正经书,难怪苏老爹他们不让原主把这些话本跟着嫁妆一起送去宋家。
不过苏婉还是好奇,原主一介商家女,如何读书认字的?苏老爹又怎会同意?
不过很快苏太太便给她解了惑。
第十九章
燥热的中午令人昏沉,苏太太也在榻上卸了片刻,找来小丫鬟问小姐是否还在房里休息,小丫鬟支支吾吾的回道“不清楚 ”,苏太太立刻厉声拷问,小丫鬟顶不住,和盘托出:“小姐……小姐在厢房……”
苏太太见小丫鬟的表情,原就知不好,联想到那一大箱子书,倏地站起来:“她怎么,怎么又看那些东西!”
苏太太气得不行,带了丫鬟直奔厢房而去,苏婉此时正拿了话本靠在榻上看,繁体字读起来有些吃力,古人的小说写得也太含蓄了些,不过总比没事干好,当了几个月的文盲,而今发现自己也识字,苏婉是惊喜的,当然苏太太带着丫鬟霸气侧漏的推门而入,她是惊吓的。
“娘……”
苏太太快步上前,扯了苏婉手中的书往地上一摔,气势汹汹的骂道:“又看这些东西!你出嫁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你爹也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读什么书认什么字?该看的书不看,偏偏看些这个!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苏婉扶了苏太太一把,对旁边的小丫鬟道:“你先出去吧。”
苏太太是真的气着了,甩开苏婉,往榻上一坐,斜了她一眼:“说吧,之前应得好好的,怎么又动了心思?”
耳朵贴在窗下打探的小绿闻言浑身一颤,提着一颗心,却听到她家小姐不咸不淡的回道:“如此无聊,看几本书打发时间有何不可?再说,不让我看书,又为何准我学字?”
“你以为我愿意让你个姑娘家学认字?还不是你自己不吃不喝非逼你爹同意!”苏太太伸出食指狠狠戳着苏婉的额头,“你从小主意就大,稍有不如意就学人家一哭二闹,让你认字是无奈,可你那时也说了,日后想嫁个读书人,认得字也算配得上,如今你也嫁了女婿,这些个书还有甚可看的?”
苏太太很是看不上认字的女孩,她见识不多,经常跟些个富家太太聚会,也俱是有钱无根基的人家,简称爆发富,这些太太聚在一起哪有可说的,八卦也是些鸡毛蒜皮,苏太太听得几耳朵,于是知道像他们这样好人家的女儿是不识字的,倒是那些个楼里的清倌们,端的是琴棋书画都会,迷得男人不知东南西北。是以苏太太恨不得女儿把学的字忘个精光,却见她还看书,真真是气煞了。
苏婉恍然大悟,原主嫁宋子恒原来不是一时兴起啊。第一次琢磨起原主来,忽略原主被养得骄纵刁蛮的性格,其实她也算很有上进心的女孩了,立志要嫁读书人,为了方便日后夫妻有共同语言学习认字,并且最后成功嫁给了书生。只是她不知道,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已,成功嫁给自己想嫁的人,并不代表日后就高枕无忧。
婚姻从来不是女人最后的归宿。
可惜原主只知道读书能让她嫁给想嫁的人,却不知道从书中学做人。对此,苏婉只想到一句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就算她没有穿越过来,原主日后的人生,也好不到哪里去。
苏太太见女儿许久不说话,还以为她在思索,也不打断,只是忽然听到门外的声音,她急得站起身。
“姑爷。”正努力偷听的小绿听到小红的声音,回头看到宋子恒踱步而来,惊得挺高了不少声音。
宋子恒温声问道:“两位姑娘,可否告知娘子在何处?”
小红小绿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两人都不敢答话,苏太太反应极快的推搡着苏婉,低声道:“还不出去,可别让女婿看到这些!”
苏婉却不动,扬声道:“我在里面,相公进来罢。”
苏太太急得直瞪苏婉。
听到自家小姐的声音,小红小绿不敢拦,忙推了门让宋子恒进屋,苏太太已经眼疾手快的捡起了地上的话本掩于袖中,却见女儿看向她:“娘不是说还有事要忙?这就去吧。”
苏太太怕宋子恒看出什么,隐晦的瞪了苏婉一眼,到底带着丫鬟离去了。屋内就剩下苏婉和宋子恒两人,宋子恒看了苏婉,眼神似乎有些闪烁,尴尬的咳了咳,才道:“子恒今日喝醉,让娘子辛苦了……”那时他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还记得苏婉为他宽衣,温热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全身,以及他捉住那只细嫩的手腕不放手……
“相公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
被苏婉平静的眼神看着,宋子恒反而越觉得热气上涌,却隐而不露,只余下一双耳朵微微泛红,他环顾了一眼周围,问道:“娘子在屋内做什么?”
苏婉毫不避讳的看了榻上的箱子一眼,“闲来无事,看看闲书打发时间。”
“娘子竟也识字?”
苏婉看得出宋子恒眼底满是惊讶,却并无不喜,于是笑着瞥了他一眼:“相公不信?”
“并无不信,讶然却是有的,怎的从未听娘子提过?”
“爹娘常听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怕公婆不喜我识字,故此隐瞒。”
宋子恒摇头,解释道:“古人云,女子通文识字,而能明大义者,固为贤德,然不可多得;其它便喜看曲本小说,挑动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无丑事,反不如不识字,因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是以相公并不介意?”
“自然不会,娘子识文通墨,乃子恒之幸,怎会不喜?爹娘也只会欢喜,娘子实在多虑了。”
“我自是相信你的。”苏婉心中一动,握住了宋子恒的手,含笑看着他。宋子恒抿了抿唇,未说话,手上却用力反握了她。片刻后,苏婉又道:“不过通文识墨谈不上,能看懂几则故事,打发时间罢了。”
宋子恒握了苏婉的手便不放开,故作无事的问道:“不知娘子平日都看些什么?”
苏婉用空出的手打开了箱子,道:“就些话本而已,也无甚好看的。”
宋子恒低头扫了一眼,眉心微皱,似有些迟疑的道:“这类书娘子还是少看罢,我那倒有些史书游记,也可打发时间。”
“那敢情好,这话本我早就看腻了。”苏婉似有若无的凑近了宋子恒,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只可惜公婆把你书房看得太紧,等闲都不让进。”
宋子恒刚恢复正常的耳朵又红了,双眸却盯着苏婉:“难怪那些日你总想陪我待在书房?”
苏婉笑了笑,没说话,宋子恒也学着她之前的样子咬耳朵:“如今我都在屋内看书,下次从书房多拿几本出来,爹娘也不知道。”
苏婉配合着他,一副做坏事的架势商量着:“那明日我也带几本书回去掩人耳目。”
宋子恒含笑道:“娘子大才,掩人耳目这四字用得甚妙。”
两人待了没一会儿,丫鬟在门外道:“小姐,姑爷,老爷太太请去前厅喝茶。”
就像小朋友一起做过坏事就会变得亲密一样,互相咬过耳朵,有了小秘密,宋子恒和苏婉之间也亲密许多,去前厅的路上两人还拉着手,宋子恒强作淡定,一直不褪色的耳朵悄悄出卖了他。
快到门口,牵着的手才分开。他们刚踏进厅里一只脚,就听到苏老爹大笑道:“子恒酒量甚好,醉后没头晕吧?”
“岳父才是海量,小婿自愧不如。”宋子恒含笑看了苏婉一眼,“并无不适,只是劳娘子照顾了。”
苏太太原还担心女儿,这会儿见两人并肩进来,又将女婿温情看女儿的那一眼尽收眼底,不仅放心下来,还有几分欢喜,嗔道:“多怪你岳父,这么大人还没个分寸。”
苏老爹并不理会老妻,直笑道:“无不适便好,如今也不早了,今日你们便在此歇一晚,明儿用过午饭再走不迟。”
“岳父岳母如此挽留,小婿盛情难却,只是明日怕无法陪岳父岳母用午饭了,午时炎热,还是尽早出发为妥。”
苏太太想到女儿从小爱美,中午太阳那么大,晒黑了恐又要闹,便点头:“子恒思虑甚妥。”心中还是有些欢喜,女婿自小在农家长大,想来并不怕太阳,这都是为女儿考虑啊。
苏老爹也不在意这些细节,但女婿如此爽快的愿意住一晚,也是对岳家亲近,遂也欢喜:“只安心住下罢,其余让你岳母安排。”
宋子恒又道:“小婿还未感谢岳母做的衣裳,很是合身,倒让岳母劳累了。”
“我自来无事,做几件衣服罢了,不值当什么,你喜欢就好。”
宋子恒笑道:“娘子近日也在学针线,子恒很是期待。”
迎上宋子恒的目光,苏婉笑得面不改色,心中却在想,那你有得等了,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第二十章
虽然女儿女婿看起来相安无事,苏太太依然有些不放心,晚饭后找了个机会私下问苏婉。
“子恒到底知不知道……你看书的事?”
苏婉不意她还在纠结此事,点头道:“自然知晓的,今日他不是去了厢房吗。”
“你就不会好生瞒着,看着一副精明相,全是唬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苏太太用力戳着苏婉的额头,出了口恶气才问,“那子恒他,怎么说?”
苏婉捂了被戳红的额头,不情不愿的开口:“他说这些闲书话本少看,等回去把他自个儿的书给我看。”
女婿是正经人,平日看的书自然也都是正经书,苏太太对宋子恒倒放心得好,只是想她女儿连《女戒》之类的书都不看,女婿的书她看得进去?果然看到苏婉一脸郁闷的样子,苏太太话到嘴边却成了幸灾乐祸:“该!”
母女没聊多久,估摸着宋子恒也快洗完澡回来了,苏太太便抬脚离去,刚好在房门口撞见宋子恒。
宋子恒先见了礼,温雅笑道:“岳母不若多陪娘子待会儿?娘子难得回来一趟,平日里子恒在书院,也少有假陪她过来。”
虽知是客套话,苏太太也笑得眉开眼笑,摇了摇头,看见宋子恒湿着头,忙道:“子恒快进屋罢,让婉婉替你把头擦干,可别湿着发睡。”
“子恒明白。”
目送着丈母娘走远,宋子恒才进屋关门。屋里已经点起了灯,苏家富裕,女儿的闺房用着做工在这个时代称得上做工精细的烛台,还是成对的,两支蜡烛一点,屋里甚是亮堂。
苏婉刚把手从额前拿开,宋子恒便看到了,边走过来边问:“娘子额头怎么了?”
刚刚苏太太戳她额头确实是使了力的,而后苏婉用手揉了一阵,这会儿还红着,宋子恒稍微凑近,便看得分明。这也是因为苏婉皮肤白,原主本身底子不错,苏婉穿越过来的几个月也没少费工夫,美容是女人一辈子的事业,她没事便自制些简单的纯天然保养品,又特别注意饮食调节,再加上睡眠质量好,如今皮肤已经赶得上她被各种修饰过的宣传照的效果了。
称得上洁白无暇的额头上红了一块,确实有些明显,宋子恒伸出食指轻轻摸了摸,指尖碰到一片滑腻娇嫩的触感,心头不由得颤了颤,手上力度收了又收,生怕这一碰便让这片粉色加剧。
宋子恒心头生起些奇妙的感觉,平日里没注意,今日竟发现他娘子是如此的娇弱,好似风一吹就要被刮走了,让他……在她面前不由自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苏婉不知宋子恒奇妙的心情,回道:“被我娘教训了。”
宋子恒一下收回了手,像是受了惊吓般,马上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便甩了甩袖在苏婉旁边坐下,带着几分错愕的问:“岳母教训你什么?”
苏婉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怪我没有伺候好你啊。”
宋子恒虽也有几分书生意气,该机智的时候却从未掉过链子,虽然也被苏婉一个眼神逗得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立刻义正言辞的道:“你我有幸结为夫妻,日后便是一体,对娘子理应尊重爱护,怎么能说让娘子伺候我,又不是……又不是……”最后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他虽然已经成婚,到底还是个未经人事的菜鸟,况且宋子恒也不想说那样的话,让自家娘子误以为他有别个心思。
幸好苏婉也没有纠结他说不上来的话是什么内容,只是笑着伸手挑了他还在滴着水的一络头发,笑问:“所以相公自个儿擦头?”
宋子恒原想他自来都是自己动手,可这会儿挨着娘子坐,她身上的栀子香幽幽入鼻,不由有些心猿意马,迟疑道:“若娘子愿意费心,子恒自然感激不尽……”
“然相公刚刚又说夫妻一体,理应对妾身尊重爱护……”
“这……”宋子恒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词穷,他倒也不想勉强人,心中难免有些遗憾,还未表态,便听到自家娘子在耳边低语:“妾身今日也要洗头,不若稍后劳相公费心?”
宋子恒还真有些迟疑,他虽能说出这番深明大义的话,本质上还是古人,还是读书人,都知道读书人最好面子,这种类似于“惧内”之人才做的事,他如何能做?可是刚要拒绝,宋子恒又想到刚刚手上摸到的娇嫩肌肤,岳母不过戳一戳,娘子脸上就红了一片,实为娇弱,既如此,自己多照顾些,也不是“惧内”吧?
苏婉等了一会儿,见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微微一笑,心知宋子恒怕是抹不开面子点头,索性起身拿起一旁的干帕子,慢慢给他擦着头,笑道:“既不开口,我便当相公默许了。”
宋子恒于是沉默到底。
苏婉洗完澡出来,小绿候在门口,见她全湿了头,不由惊诧:“小姐午时已洗过头,怎的又喜?”
“出了些汗,索性再洗一次。”苏婉瞥了她一眼,道,“把澡房收拾干净,你便去休息吧。”
小绿本想自请给小姐擦头,见她说完便往闺房走,也不敢多说什么了,默默的进澡房收拾。
屋内,应下时颇有些为难的宋子恒,手指擦在苏婉黑发中,含笑道:“青丝如瀑。”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发如青丝逸,人比荷花娇”,到底怕苏婉觉得他轻浮。
第二日,苏婉依然是睡梦中被叫醒的,跟昨日一样天还未大亮,苏老爹苏太太也都起了,虽然一切早已安顿好,也叫了家丁去后院把牛车牵过来,苏太太还是依依不舍的拉着苏婉,话倒是对宋子恒说的:“天色尚早,不如用过早饭再上路?”
“那就有些迟了,最好赶在巳时之前到家,不然太阳烈,怕娘子受不住。”
苏婉心想起都起来了,自然是越早出发越好,也道:“早饭回去吃也是一样,估摸着到家也不晚。”
这时,家丁来报:“太太,牛车已候在门外。”
苏婉跟着众人出了院子,便看到门外堆满东西的牛车,不免错愕,苏家财大气粗,她上次已见识过,但是看着比上次还多一倍东西的车,再一次感叹苏家果然不差钱。
宋子恒也错愕了:“岳父岳母,为何备这么多东西?”
苏老爹呵呵笑道:“昨日你们带了许多东西,我们自然也要回礼。”
“小婿带来的都是些家中种的粮食,并不值钱,倒是岳父岳母这礼备得也……”
“自家人嘛,也不值当什么,日后多走动才是正理。”
苏太太也笑道:“这也是我给亲家准备的一些新心意,你们家人多,每个备一点,看着数量大,实则并不值钱,安心带回去吧。”
虽然苏婉心底为苏老爹苏太太心疼,嫁个女儿不停的往外贴钱,不过她现在也是人傻钱多的一份子,见宋子恒仍欲推辞,索性率先上了车,冲他笑道:“相公欲客气到何时?”
宋子恒于是又想解释自己并非客气,是真心盛情难安,苏婉却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直接跟苏老爹他们告辞了,苏老爹笑容满面的把宋子恒也送上牛车,道:“女婿再客气,就是看不起岳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