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光是看看房子倒也罢了,只是陆晚云为人太过细致,虽然他已经跟每个中介都特地说清楚,需要租房的是他自己,有什么话都打下来给他看,她还是不甚放心的样子,每次都要把中介告诉她的信息也一字一句地打下来,微信发给他,还会附上她觉得需要注意的点,搞得倒像是他的秘书。
他大致扫了一眼商场里每一层的品牌,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要买什么。
陆晚云瘦瘦白白的,眉眼清秀精致,每次出来时都打扮得异常干净清爽,常常都是白色T恤配牛仔裤,除了细细的锁骨链和手表以外,他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别的珠宝首饰。她的衣服看起来也都不是什么大牌,但胜在样子都极其简洁妥帖,质地优良。
直到被蒋一清按在日料店的座位上时,他还在琢磨这件事儿。
蒋一清起初好像还在对他碎碎念什么,见他完全没有兴致注意她,便低头刷起了朋友圈。
这倒提醒了蒋一澈,他翻开陆晚云的朋友圈,试图找点线索,看看她喜欢什么。
只是他又失败了。
可能是因为工作原因,陆晚云每天会在晚上十点定点发一条音乐的链接,都是古典乐,大概跟她的节目有关吧。
贝多芬,莫扎特,勃拉姆斯,帕格尼尼,这些名字对他来说都像是曾经攥在手里的气球,如今却都飞到了天上,虽然似乎就停在某处,但他却完全想不起它们的样子。
他翻了她最近半年的朋友圈,也一无所获,没有找到任何跟音乐无关的内容。
他看得太过投入,直到杯里的热茶洒了满手才恍然醒过神来。
蒋一清已经从自己的椅子上弹起来,抓着一大把纸巾帮他擦手,他还是有些怔怔地,任由她把自己的右手翻过来倒过去地看。
她把他的下巴抬起来,强迫他看着自己的脸,神色无比紧张地说,“你在做什么?快去冲凉水!”
他这才站起身来走去洗手间。
所幸天热了,茶水也没有滚烫,他冲了一会儿,虽然手背还有些红,倒也不怎么疼。
吃完饭蒋一清表示约了男朋友,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蒋一澈决定自己再逛一会儿,再挣扎着尝试一下给陆晚云买礼物。
逛到底楼时,他无意间往中庭搭的一个舞台上看了一眼,那儿好像在搞什么活动,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而活动台上正中间穿着围裙的,不是陆晚云又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是哒这还是个POV的文,想玩点儿更不一样的~~~
POV(point of view)就是视点人物写作手法,会从不同人物的角度讲故事,推进情节。
第一次尝试这种写法,如果有bug的话还请大家多多谅解。
么么~~

☆、3-蒋一澈-2

台上有个很大的易拉宝,印着陆晚云的半身照片,背景墙上则是某个锅具品牌的大型logo和产品广告。
陆晚云的照片底下,写着“著名美食KOL小晚”,还有她的公众号二维码。
台上的陆晚云正在跟主持人说话,可惜她的嘴唇有一大半被话筒遮住了,蒋一澈完全没有看出来她们在说什么。场地四周安置着好几组大音响,有一组离他站的位置很近,他能感觉到音箱在微微震动,于是便往音箱那里又挪了两步,似乎这样就能知道陆晚云在表达什么。
陆晚云早就看见了他,远远地冲他笑了笑,笑完又低头将碎发挽到耳后,低下头咬了下嘴唇,脸颊好像有一抹红晕。
他顿时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在台上做了煎牛排和其他几道他不认识的菜,动作温柔又麻利,时不时地眼神还会飘到他这个角落来,对上他一直盯着她的目光以后又会立刻弹开。
活动结束后,她第一时间下台朝蒋一澈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匆匆摘下围裙。
她走到他面前,仰起脸说了句什么。
蒋一澈怕她一直跟自己打字聊天太辛苦,所以上次特别关照过她,要尽量跟他说话,实在不行再打字,就当是帮他锻炼读唇了,而她立刻就照做了,每次都格外认真地跟他说话。其实中文的发音口型对他来说陌生极了,只有简单的内容才能根据当时的情况大致猜出来。
所以她刚才应该是在说“你怎么来了”吧。
“午饭。”他想尽量少打几个字。
陆晚云点点头,指了指地面,示意他在这里等一下。
她绕到后台,不一会儿就端着一只纸盘子出来了。
盘子里是她刚才煎的那块牛排,已经切成了若干小块,每块正适合一口大小。
陆晚云把盘子交到他手上,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给他看:“A5级的和牛,很棒的,你试试?”
他并不知道A5级的和牛是什么,但还是情不自禁地笑着叉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果然肉香四溢,软滑无比。没等她再说什么,他便吃完了一块,又塞了一块在嘴里。
她抬头看着他吃,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形。
蒋一澈叉了一块牛排递到她嘴边,她却摇摇头,“我刚吃完饭,好饱的。你多吃一点啊。”
其实他也刚吃完饭,也挺饱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一脸欣慰的表情,他就一块一块吃得停不下来。
更何况这块牛排是真的好吃……他平时对吃很不讲究,半个冷披萨,两块炸鸡,一个隔夜的三明治,都可以凑合一顿。不知道是这块上好的牛肉,还是她的厨艺,忽然就像替他打开了一扇门。牛肉那饱含弹性的纤维,香浓的肉汁,还有一股他说不上来的奇香无比的味道,简直让人停不下来。
蒋一澈吃到一半一低头,发现陆晚云正用带着一抹担忧的神情看着他的右手。
他自己看了一眼,发现手背还是有点红,便笑着对她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她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周围参加活动的人都已经陆续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站在商场中庭里。
蒋一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迅速地吃完了剩下的肉。
陆晚云及时地递给他一张纸巾和一小杯水,又从他手上拿过盘子,扔到角落的垃圾桶里。
她回来时,他终于来得及对她比了两个大拇指。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好吃。”他觉得四个“非常”也并不足以描述自己的感受,只是一时想不出更复杂的词,也不愿意让她等太久。
陆晚云又笑起来,“有人喜欢我就最开心了。”
蒋一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问她:“等下有事吗?要不要去逛逛?已经下了一个星期雨,今天终于天晴了。”
他比她高一个头,站在她的侧面,能看见她打每一个字的过程。看着她手速飞快地打出“那你先等我一下”几个字时,他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陆晚云去活动后台跟什么人打了个招呼,换了一双平底鞋,背着一个很大的环保袋走出来。
两个人也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出了商场随便挑了个方向就走了起来。
他们一直走在老法租界的窄马路上,这一带的路很多都是单行道,车流又大,加上混了很多电动车自行车,他光是看路就要动用百分之两百的注意力,陆晚云需要时不时地要抓住他手肘,把他带到墙边,好让后面的人先过去。
从他们第二次见面起,陆晚云就已经开始在过马路的时候格外放慢脚步等他,碰到有车忽然开过来时,还会下意识地轻轻带一下他的衣角,似乎完全理解他对汹涌人潮的小小恐惧。她这一切都做得自然而然,仿佛都是出于本能,没有经过思考一般。
只是两个人这样一走路,就根本没有办法交流了。
他其实根本没有那么爱聊天,平日早就习惯了有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但是对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有很多话想说——比如问她最近怎么样,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拿包包,问她渴不渴,要不要去便利店买瓶水。
又走了几分钟,陆晚云忽然在经过一个地铁口时拉住了他的手肘,把他带到入口处,才拿出手机问:“你有没有坐过双层观光巴士?”
蒋一澈摇摇头。
“我一直想坐坐看,但是又觉得太游客了,不太好意思。你想坐吗?”陆晚云问他。
蒋一澈笑了笑,“我就是游客。”
看到他这行字,陆晚云露出一个浅笑。
她指了指下楼的电梯,表示需要先下去坐地铁。
两个人走进地铁站里,一前一后地站在站台上排队等地铁。
站台上有个男人在打电话,一边说话一边无意识地走来走去,他靠近陆晚云时,陆晚云像触了电一样立刻往旁边撤了一步。
她似乎对安全距离很敏感,不愿意别人轻易靠近。
打电话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又往她身边走了一步。
陆晚云这下往后一退,直接贴在了蒋一澈胳膊边上。
她的手臂离他已经很近,却并没有要躲闪的意思,反而觉得这个位置很安全似的,定定地站住了。
意识到她对自己的肢体接触并没有那么反感以后,蒋一澈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有一点飘了起来。
他们到了南京路口新世界对面的观光大巴起始站,买了票,蒋一澈跟着陆晚云上车,爬到敞篷的二层,找了个位置坐下。
车上很空,除了他们,只有几对外国的情侣。
观光大巴上配了讲解沿途景点的解说耳机,陆晚云皱了下眉把耳机丢在一边,并没有戴上。
坐定以后,陆晚云从她硕大的环保袋里摸出两瓶水,递给他一瓶。他很自然地把瓶盖拧开到一半,又递还给她,从她手上接过第二瓶水,才拧开了自己喝。
她接着又很神奇地摸出一盒烫伤膏递给他。
其实他手已经不疼了,但还是笑着接过来,抹了一点薄荷味的药膏在手背上。
药膏很凉,气味很香,他觉得很舒服。
旅游大巴路过的自然都是热门的景点,蒋一澈打开手机里的地图,沿着显示坐标的小蓝点看他们经过的地方。
陆晚云一边看着他手机上显示的定位,一边不停地用自己的手机查找周边景点的介绍,一直指给他看。
看了没一会儿,蒋一澈就觉得她这样埋头像做功课一样地当导游实在是太辛苦了。
他先把自己的手机锁屏放进口袋里,又伸手摁下她手机的开关,指指车外,示意她不要看手机,还是尽情看外面的风景比较好。
她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便扭头看向车外,一只手臂支在车边,托住脸颊,整个人渐渐放松下来。
初夏的暖风熏得人有些飘飘荡荡的,间或撩起她的长发,抚上他的脸颊。
其实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匆匆地赶着去看房子,就是低着头拿手机对话,他还很少有机会能平视她的侧脸。
她一直看着窗外,并没有意识到他一直在看她,看树影在她脸上投下的小小光斑,看她微微抿起的粉色双唇,看她鼻翼一颗芝麻大小的咖啡色小痣。

☆、3-蒋一澈-3

风再一次吹起陆晚云的头发扑向他脸时,蒋一澈恍恍然地伸出手去,想要把她的头发撩到耳后。
陆晚云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回过头来,看见了他已经悬在空中的手。
他尴尬地将手转了个方向,搭在她椅子的靠背上,可是目光却错不开,一直盯着她的双唇看,似乎意识到她想要说点什么。
陆晚云动了一下嘴唇,却又放弃了,拿手机出来问他:“要不要下车?到外滩了。”
他这时往车外看去,发现黄浦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脚下展开,波涛翻滚,地面上的人也多了很多,观光的游客们把外滩的观景平台挤得像个地铁站。
他摇摇头,实在是不想下车回到两个人只能默默走路的状态。
陆晚云可能是刚才感觉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尴尬。
蒋一澈只好赶紧找话题:“第一天到上海就来过外滩了。上海是除了纽约之外Art Deco建筑最多的城市,其中大部分都在这里,当然要来看看。”
陆晚云点点头,“那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每栋都不一样,好难挑。”
她笑笑。
他又接着打字,“全上海我最喜欢的是静安寺。”
这回陆晚云的眼神变得有点错愕不解。
“因为金顶金柱,好有钱的样子。”
见她成功地被逗乐了,露出一个略带孩子气的笑容,蒋一澈偷偷舒了一口气。
“你信宗教吗?”他问。
陆晚云摇摇头,嘴唇动了动,在问“你呢?”
他也摇摇头,“我比较相信……”
词到手边,他却卡壳了。
陆晚云一直看着他打字,见他停下来,就好奇地改看他的脸,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他要说的词。
他被她一看就更紧张了,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她笑容更深,用自己的手机打开一个翻译软件,递给他,让他输英文。
Destiny.
命运。
她的脸色略微沉了一下,接着又弯起嘴角笑了笑,笑容里换上了他读不出的复杂。
“但是宗教建筑都很……”
又一次卡住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她笑得心神紊乱了。
Fascinating.
他再一次输了英文,看着弹出的中文翻译“迷人”二字。
迷人。
软件上有汉语拼音,他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的发音,觉得自己需要好好记住它们。因为这是这个下午,是她这个人,最好的注解。
大巴车在外滩边非常缓慢地开着,陆晚云再度看向了外面汹涌的人海。
她的头发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柑橘,又像青草,混在阳光里,让他一直忍不住地悄悄深呼吸。
那天晚上回到家,蒋一澈看完了陆晚云写的每一篇文章和菜谱,虽然他对那些食物兴趣并不大。
她的文字同她的人很像,温柔,克制,干净。
她的双手偶尔会出现在做菜的图片中,白皙,修长,纤秀。
认识陆晚云的第一天他便知道她是电台的主播,甚至还特地去下载了他们电台的APP,找到她的专属频道,知道她那个普及古典音乐的节目异常受欢迎,可直到现在看着她的文字,他才终于觉得了解她一些了。
他看到深夜,直到眼睛被人从身后蒙住,才蓦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坐得太久,有点全身僵硬。
他把那双手拽下来,看见蒋一清一脸贼兮兮地冲他笑。
“你请陆晚云下周来我们家BBQ啦?”
“你怎么知道?”
下午分别的时候,他有想请陆晚云吃晚饭,不过她拒绝了,说晚上还有事,他不知道为什么热血上头,忽然想到邀请她下周来家里BBQ party。
蒋一清绕到他面前坐下:“陆晚云偷偷问我你喜欢什么酒,准备那天带过来。还让我不要告诉你。”
蒋一澈失笑。
“我跟她说什么也不用带,让她自己人来就好。顺便夸奖了一下你BBQ的技术。”蒋一清满脸邀功的表情。
“谢谢。”
“又顺便跟她说了一下,从你来了到现在,我每周都在求你做烤肉给我吃,但是你一直不答应。只有她有这个待遇。”
蒋一澈瞪她一眼,她仍然十分得意地说:“没有办法啊,我哥哥对于喜欢的人就是这么上心的。”
这下蒋一澈真有点急了,眉头一皱,刚要发作,蒋一清便异常识相地说:“后面那句我没有说了啦。你喜欢她这种事情,当然是要你自己告诉她,我去说多不合适。”
“我并没有……”
他还没来得及否认,蒋一清只说了一个词,他便收声了。
素描本。
蒋一澈无言以对,只得先上楼回房间了。
躺在床上,他继续翻开了陆晚云的公众号看起来,越看越怀疑自己要用“做饭”这个技能来招待陆晚云,完全就是……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
班门弄斧。
好在到了约好的那个周六,老天爷特别赏脸,连下了三天的雨终于停了,云倒还是很多,遮住了太阳,不冷不热的。
蒋一澈站在院子里,一样一样盘点等下需要用的东西。
烧烤炉已经在后院里架了起来,炭火已经铺好,待会只消引火点着就行。
准备用来烤的肉早上就腌了起来,现在正在烧烤架边上静静地等着,蔬菜也都洗好切好了,香槟镇在冰桶里。
不太常用的室外桌椅他昨天就搬出来擦洗过了,刚才又抹了一遍,应该算得上一尘不染。
虽然天气还不是太热,但是以防万一,他还是把灭蚊灯点上了,又在桌椅周围都喷过了驱虫水。
就等陆晚云来了。
他颇为愉快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给自己开了一听啤酒。蒋一清在客厅里接受一家媒体的采访,大概还需要好一会儿才能出来。
蒋一澈其实还是有点忐忑。蒋一清说他所谓的“很会烤肉”,其实也只给邻居大叔打过很多次下手而已——通常一群人开派对的时候,他都会比较喜欢去做一些安静的事情。
他努力准备了两天,力图要做到完美。
水果,他居然忘了准备水果!
蒋一澈从椅子上弹起来,冲进厨房,把家里所有的水果都搬了出来,在桌子上一字排开,又埋头忙碌了起来。
等他把两个完美的果盘摆在桌上,探头想看看蒋一清的采访结束了没有时,才发现厅里没有人。
他走进屋,上上下下地找了一圈,发现蒋一清消失了。
钟点工王阿姨看出来他在找人,站在厨房门口连比带划地跟他解释:先是做打电话状,然后又连连指着门口,应该是蒋一清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的意思。
他拿出手机飞快地点开FaceTime要连蒋一清视频,但是王阿姨拽拽他,又指了指客厅里的茶几。
蒋一清的手机落在了茶几上。
他闭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气。
这不是蒋一清第一次出门忘记告诉他,并且忘记带手机了。应该没什么事,说不定只是忽然想吃什么了,去了门口的便利店而已。
他缓缓地叹口气,在楼梯上坐下。
王阿姨又冲他比划了几下,大概是说她的下班时间到了,该走了。
他无力地点点头。
虽然听不见,他也知道王阿姨一定是很大声地在跟自己说话,从她夸张的口型就能看出来。平时他总是觉得王阿姨这样的执着有点无奈又好笑,不过他现在笑不出来。
陆晚云随时可能来,他只希望蒋一清能赶在她之前回家,毕竟他等一下要忙着烤肉,根本腾不出手来跟陆晚云聊天,他不想怠慢了客人。
他走去开了前院的大门,坐在进门的台阶上,防止陆晚云来了敲门他都不知道。
只是一直等到天擦黑,陆晚云都没有来,蒋一清也没有回来。
蒋一澈有点儿着急了,蒋一清压根联系不上,他只能给陆晚云先发条消息。
“天黑了,路上小心。”
陆晚云却一反常态地迟迟没有回他的消息。
他从台阶上站起来,开始来来回回地在院里踱步。
半个多小时后,他才收到陆晚云的消息。
“刚才我在进小区的时候碰到一清了,她有点儿事赶着处理,我陪她一起了。”
蒋一澈皱起眉头,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没什么大事,别担心,你先吃晚饭吧,我们弄完就回来。”陆晚云又发了一条消息来。
他怎么能不担心。直觉告诉他,她们俩赶着要去“处理”的事情,应该跟蒋一清那个男朋友方任有关系。
“你们在哪里?我去找你们。”他问。
陆晚云又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消息:“没事,我们马上就回去了,你不用过来的。”
他本来想坚持追问下去,又意识到自己去了大概不但不能帮忙,反而只会添乱。
这种无力而茫然的感觉他并不陌生,只是心头的怒火却难以平息。
他气那个时常添乱的方任,气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消失的蒋一清,更气无能为力的自己。

☆、3-蒋一澈-4

蒋一澈坐立不安地等了几个小时,才等到了陆晚云。
她只有一个人,手里拎着个巨大的袋子,在夜色下神色匆匆,一进院门只是跟他挥了挥手,便迫不及待地往厨房走去。
蒋一澈跟在她身后,见她走到水槽前,打开手里的袋子,倒出十来只螃蟹。
陆晚云把螃蟹一只只拎起来检查,半晌才回过头来看看他,非常沉重地摇了摇头。
她擦了擦手,摸出手机来打字:“刚上市的六月黄,想带给你尝尝的,可是今天有点热,耽误了太久,都死了,不能吃了。”
他猜六月黄可能是螃蟹的意思,也拿出手机来:“我没关系,只是让你破费,太不好意思。”
她皱着眉摇摇头,似乎还在心疼那些死掉的螃蟹。
“到底发生什么事?”他追问道。
陆晚云咬起了嘴唇,显然是蒋一清交代过,不让她泄密。
“是不是方任的事?”他只得再逼问,“一清怎么没回来?”
她犹豫了一下:“也没什么事。就是有客人在方任的健身房闹事,他们拉扯了两下,去派出所报了个到而已。一清陪他去医院包扎了。”
“严重吗?”
“还好,我有个朋友跟那个派出所的警察挺熟的,帮忙打了个电话,方任又赔了人家一点钱,已经搞定了。”
蒋一澈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青到了极点,因为陆晚云抬头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怯色,还有些焦虑。
她像是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在他的右手臂上轻轻拍了两下,似乎想要安慰他。
他努力牵动嘴角,却笑不太出来。
“一清说……”陆晚云咬着嘴唇打字,似乎要说的话让她非常为难,“她晚上会去方任那里,就不回来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蒋一澈木然地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的手又回到他手臂上,上下摩挲了两下。
她的手很小,暖暖的,又很软,像一片云,隔着衣服也握得他的手臂整个热起来。
他只得强打精神,勉强一笑。
“这么晚了,你吃过晚饭了吗?”陆晚云很快岔开话题。
他摇摇头,这才忽然想起还在后院摊着的一堆烧烤材料,也不知道放坏了没,赶紧匆匆往后门走去。
冰块已经全化了,肉虽然看起来还没什么太大问题,但颜色已经不是很好看了。
陆晚云跟着他来到后院,看到这些没能派上用场的烧烤材料,也是一脸可惜的样子。
蒋一澈叹叹气,拎过垃圾桶,把自己精心准备的成果一样样地倒进去。陆晚云走到他身边,默默地从他手里接过垃圾桶,替他捧着。
刚清理到一半,蒋一澈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是他的合伙人Kevin发来的视频邀请。
现在这个时间,是LA的凌晨四点。Kevin肯定是有什么急事。他抬眼看看陆晚云,她立刻心领神会地冲他点头,让他赶紧去接电话。
蒋一澈拿着手机小跑到楼上才接了视频——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在陆晚云面前用手语跟别人聊天。
Kevin的面色有些沉重,开门见山地就告诉他,他来不了中国了,因为他的女朋友怀孕了。
“Rachel和我决定下个月结婚。”他说,“真的是非常抱歉,但是我想我真的没办法这个时候去中国了。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蒋一澈愣在那里,迟迟不知该作何反应。
“如果你能尽快回来就最好了。我们的工作室最近忽然接到了几个大单子,同时要开工好几个项目,也实在是缺人。说实话,就算没有Rachel怀孕这件事情,我也一直在犹豫去中国发展的问题。虽然那是个很大的市场,但是我们什么资源都没有,不像LA,已经经营了那么久。”Kevin十分理智地继续劝他,“而且我跟你在那边都有语言上的障碍……”
蒋一澈的头开始有些痛,他缓缓地抬起手来,一边思考一边比道:“最近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这里的市场和LA完全不同,有很多政策方面的限制,行业的规则标准都不一样,成本也不是我们想象中的低廉。我去看过的写字楼和普通住房租金都不便宜。”
“所以你现在怎么想?”Kevin急切地问,可见是真的想让他回去。
“我现在暂时没有想好。我妹妹既然准备在上海定居,我还是有点想要留下来。”
“但是如果你一个人在那边,是不是会非常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