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李威商量好了,一边拍溪流的照片,一边还拍了很多自拍,确保有人路过的话也只以为他们是游客而已。
他们沿着溪水逆流而上,发现水流越来越宽,也越来越湍急,中间还分了许多岔路,每一条都沿着山势往不同的方向流去。
“沿着主干道走。”李威也发觉水里的颜色越来越深,十分起劲地走在最前面。
山路崎岖,又实在不是什么热门的地方,一路上他们俩都没有碰到任何人,倒算是十分顺利。
下午的时候,他们沿着河走到了一个看似村庄的地方。
李威指指远处的一排建筑,小声跟田澄说:“那一排不像是民居,估计就是药厂。”
田澄点点头,“它就背对着河,咱们绕过去看看。”
李威制止她:“那边肯定有人了。我们不能两个人都去。刚才拍到的照片都在相机里,你拿好,我带手机过去拍点儿照片,万一我被人逮了,你好带着照片跑。”
田澄皱眉,“那怎么行,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
“有一个人跑出去通风报信总比我们两个人都陷在这儿好。”
田澄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叮嘱道,“你小心点儿啊。”
李威点点头,把相机交给她,自己大摇大摆地装作游客似的就走了过去。
田澄远远地坐在一块山石上,心动过速地盯着厂房那边的情况。
出乎她意料的是,李威走过去绕了半天都没有人出来,他十分顺利地拍到了排放污水管道的照片,兴冲冲地回来了。
“怎么这么顺利?”田澄都有点不敢相信他们的运气。
李威拽着她就走,“赶紧下山。”
“厂房那边没有人看着吗?”她问。
李威一边走一边说:“当然有。但是今天好像他们有谁家里有什么喜事,都聚在厂房里喝酒,喝得昏天暗地的。”
“啧啧。”田澄高兴地说,“咱俩人品真是爆棚。”
李威没有跟着她得瑟,只是问她:“充电宝给我,我手机没电了,没法导航。”
田澄呆了呆,“设备不是都在你身上吗?”
李威皱眉,“刚才下车的时候你说我背的东西太多了,就把备用电池和充电宝那个小包拿在手里,说是你背的。”
田澄停下脚步,飞快地取下登山包翻了翻,愁眉苦脸地抬头看李威:“糟糕了……”
“那你手机还有电吗?”李威没先想着怪她,只是在琢磨怎么下山。
田澄拿出来看了一眼,“还有百分之一……没有了,关机了。”他们两人一路上都忙着拍照,手机电量早就消耗完了。
她想了想说:“咱们沿着水走就是了。刚才不就是这么上来的。”
“刚才是沿着支流找干流当然好走,现在这水路分岔这么多,没有导航,你知道每条岔路往哪儿走?”李威终于没有了耐心。
“呃……跟着记忆先走走呗。”
田澄对自己的记忆力一向比较有信心,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直到他们连着三四次挑错了岔流,走到无路可走的山林间,又不得不原路返回,田澄才开始有点儿慌了。
“天黑了哎。”第五次走错路以后,她有点欲哭无泪地停下来。
“废话。”李威骂她,“本来是能按时下山的,谁知道居然有人没带充电宝,用不了导航。”
田澄知道是自己错了,软着声音问:“那现在怎么办嘛。”
她虽然当了几年记者,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城市里采访,这种孤身犯险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做,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起劲了,没想到出师不利,自己乌龙害自己。
李威比她稍微有经验一点,又是男生,定神想了想说:“咱们找个避风的地方躲一晚吧。”
“啊?在山里过夜?”田澄一惊。
“咱们这个手电筒都这么小,晚上看不清路,回头掉沟里怎么办?再说万一再碰到那个药厂的人,更解释不清楚了。”
田澄觉得他说的有理,但是想到要在山里吹一夜冷风,还是情不自禁地抖起来。
趁着还有一点点亮光,李威带着她找到一块背风的大石头,两个人缩在下面,挤成一团。
田澄从包里翻出巧克力递给他。
李威气结,“充电宝这么重要的东西没带,居然还想着带吃的。”
田澄也气,“现在这个时候吃的才重要好不好!你要是不吃就还我。”
李威抓住巧克力,“我饿了再吃。”
“咱俩要不要生个火?”田澄记得武侠小说里都是这么说的。
“你去捡柴?”
“我不去。”
“我也不会。”两人大眼瞪小眼。
李威总结道:“算了,天还不是特别冷,应该不至于一晚上就冻死。咱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折腾点,活下来的几率还大点儿。”
田澄本来只是觉得又冻又饿相当难受,没有想到还有活不下来这一可能,听他这么一说,整个人都蒙了,半天不敢说话。
李威过了很久才说:“要是我老婆知道我因为没带充电宝被困死在山里,肯定要杀了我。”
“你都死了她还怎么杀你。”田澄敏锐地问。
李威愣了愣,“……把我挫骨扬灰吧。”
田澄苦笑一下,“你还算好,至少还有人惦记。我要是这么红颜薄命,英年早逝了,除了爸妈和几个朋友,恐怕都没有人伤心。”
“你没有男朋友吗?”李威问。
田澄笑了笑,先是想到一个人,然后犹豫了两秒还是说:“没啊。”
“看你挺漂亮的,怎么会呢?”李威问完了,很快又自己回答道,“可能是脑子不太好使,脾气又烂,没人受的了你吧。”
“……”田澄自知理亏,不敢跟他抬杠。
天黑下来以后,气温明显降低了很多,两个人死死裹住冲锋衣,挤坐在山石下面,又冷又怕,都吓得沉默了。
山里有鸟叫起来,田澄本来也不知道是什么鸟,只是忽然想到《笑傲江湖》里说,要是被猫头鹰数清楚了眉毛,命就得被勾去了,顿时产生了十分不好的联想,整个人又缩小了一圈。
越是冷,她就越是想到一个人。
想他虽然冰凉但是狂野的吻,想他温柔而极富技巧的身体,想他一双灵动狡谲的桃花眼。
她应该只是太需要温暖了吧。
田澄瑟瑟发抖地想。
她最近已经“戒毒”成功了很多,上次从医院出来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她只去同里找过他两次。可是天晓得,她已经憋到内伤了,现在只是想到“秦书”这两个字,她就有点儿浑身颤抖。更何况是在这个如此凄凉的秋夜里。
她不想戒什么毒了,她一点儿也不怀疑,如果秦书此时就在眼前的话,她肯定会死死地抱住他,将他的每一寸皮肤都贴在自己身上,毒就毒死算了。
田澄一夜也没敢睡,天色渐渐亮了一点以后,立刻推醒睡着的李威,要求赶紧上路。
她嘴唇冻得发青,又饿得头晕眼花,却不敢抱怨,不敢吱声,跟着李威默默地一次次沿着溪流找下山的路。
此时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成功出去以后,要好好慰劳自己一番。
也算是他们总算人品回升,这天走的冤枉路比前一天少了很多,即便如此,还是折腾到午后才顺利下了山,而且还没有回到当时停车的地方。
好在山下有小饭店了,田澄冲进去先是点了两大碗面,接着就跑去柜台要求充电。
她手机过了半天才开机,屏幕亮起来没多久,就收到高正铭前一天晚上发过来的无数条消息。
他一定是知道他们自己进山了,气到炸裂了吧。
田澄没敢回他消息,只是拉了个群,把昨天拍到的照片发给了自己的编辑和高正铭本人,表示他们虽然冒险,但是还是非常值得的。
高正铭的电话立刻就追杀来了。
“高、高总。”田澄惊魂未定,实在是没力气耍横,“照片都收到了吧?”
“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高正铭质问她。
田澄努力解释:“现在有了我们一手的照片资料,一是可以第一时间出报道,二是证据确凿,有关部门不可能置之不理,你说是不是?我跟李威完全没事,昨晚就是手机没电了,你们放心。”
“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么乱跑会有多少出事的可能?”高正铭一听就是强压怒火。她也觉得奇怪,高正铭平时对谁都非常和蔼可亲,就是对着她老是忍不住大声。
“这不是没出事么。”田澄呵呵一乐,自己乐得也甚是心虚,“照片看到了?拍得不错吧?”
高正铭沉默了两秒,“你们今天就给我回来。接下来的事情不用你管。”
“高总……我……”
“放心,稿子第一署名是你。”高正铭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
田澄放下心来,其实她也吓得半死,并不想在这儿多待,“那你找个靠谱的人接着跟进啊?别浪费了我们这么辛苦搞来的一手资料。”
“你闭嘴。不用你指导我干活。”
高正铭真的火了。
过了几秒,他又压低声音说:“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晚云交代?你是不是要害死我?”
田澄怔住,她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高正铭居然想到的还是陆晚云。
他难道觉得他们俩还有可能?那他也太不了解陆晚云了。她虽然表面上没什么脾气,但是心里认定的事情,可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田澄懒得在这乡下小店跟他扯感情上的事情,哼哈了两句就挂掉了电话。
那头李威已经吃完了一碗面,又让老板做了一碗。
他们俩匆匆充了会电,终于可以用上导航了,便很快顺利地沿着山下的小路走回了自己停车的地方。
开车去机场的路上,田澄终于开始得瑟了,“咱俩这次是不是大获成功?”
“成功个屁。”李威说,“差点冻死在山里。”
“嗨,过程是曲折的,结局是完美的。”
“完美个屁,我老婆问我昨晚一晚上怎么都没有声音,这下回去了肯定被骂死。”
田澄耸耸肩。
他俩不敢耽搁,坐了最近一趟航班回上海。
路上田澄强打精神把昨晚的成果写成一条特稿,又给他们拍的照片写好了图片说明,视频也配上了字幕,直累得两眼发花。
下了飞机以后田澄去停车场拿车,径直开往同里。
夜已经深了,她却沿着高速开得异常笃定。
停好车走下来,绕了一个弯便是秦书的小楼。
奇怪的是,他好像知道她要来,三更半夜的,正在楼前的桥栏上坐着,静静地看着桥下的流水,右手指尖夹着一只烟,忽明忽暗地闪着一朵红光。
听见了田澄的脚步声,他转身看了一眼,便低头掐灭了烟,冲她张开双臂。
那一瞬间田澄忽然觉得,他可能每天晚上都在这里等她。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过去,死死地抱住他,好像这一个月没见,并没有对他们产生任何影响。
☆、9-田澄-2
“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想我。”田澄问。
“当然想。”秦书立刻回答。
田澄把脸埋在他的肩上,来来回回地蹭着,像一只求安慰的小猫。
“没事了。”秦书按住她的脑袋,侧过脸来吻她的发际,“小橙子,我现在就想你了。”
田澄抱住他腰的手臂紧了紧。
“对不起。我真的很想你。”他又说了一遍。
田澄扭过脸,轻轻地咬住他的颈窝。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大力抱起她,把她放在了桥栏杆上坐着。
田澄十分自然地用两条腿环住他腰,紧紧地缠住了他。
“想我为什么不找我?”田澄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问,“发个消息给我,我就来了。”
秦书难得地犹豫了一下,“……总是耽误你,不好。”
“耽误我什么?”她追问。
“耽误你……宝贵的时间。”
田澄笑起来,“可是我的时间一点都不宝贵。没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感觉好像都浪费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都干嘛了。”
他也跟着轻笑了一下,“没有在上海找个男朋友吗?”
田澄摇头,“没有合适的。”
他叹了叹气,“要求别太高了。”
“那要不你凑合一下?”
他又叹了叹气,“田小姐,我除了喜欢你这一点以外,恐怕不具备当男朋友的素质。”
“哦?为什么?说来听听。”
“我没有成家的打算,甚至连住处都每年换一个。我很花心,漂亮姑娘跟我说话我就失去理智。我脾气臭,好的时候蜜里调油,生气起来能把人怼死,我……”他没有说下去。
“听上去确实不太靠谱。那要不,你做个候补男朋友好了。”
“怎么个候补法?”
田澄想了想,“想你的时候我就来找你。喜欢别人了我就去追别人。”
秦书松开田澄,只留两手松松地环在她腰上,防止她从桥上翻下去,脸上绽开一个十分明亮的笑容:“求之不得。”
田澄倒有点不高兴了,踢踢他说:“就这么希望我去追别人吗?”
秦书还是那样笑,“比我好的人有的是。我怎么能拦着你?”
田澄闷闷地又趴回他肩膀上,“是啊,我也知道比你好的人有的是。可是我怎么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昨天我跟同事去采访,在山里被困了一晚,一夜都没睡,想着如果我就这么死了,最亏的就是没有……没有再见你一面。其实爱不爱的,将来不将来的,都不重要,就现在,这一刻,开开心心的不就好了吗?”
秦书抱住她,轻声说:“小橙子,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让你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开开心心的。”
说着,他把她打横抱起来,走进了小院。
那张巨大的老式拔步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搬到了一楼,放在罗汉榻的对角,田澄被他扔在床上,整个人都晃了晃。
他星亮的双眸欺上来,手臂撑在她的身侧,低声说:“既然你来了,过去几个星期的,也都补给你吧。”
田澄搂住他的脖子。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是飞蛾扑火。但是昨夜在山里冷到上牙撞下牙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了,一时的温暖,总好过一直孤单的寒冷。
第二天早上醒来,田澄决定请假翘班。野外折腾了一夜,又跟秦书折腾了大半夜,她觉得自己人都要散架了。
秦书在她身边睡得正香,无意识地翻了个身紧紧抱住她,喃喃地说了一句:“别走了。”
“嗯。”田澄点点头,发消息给领导请假,接着就顺便翻了翻未读消息。
有一条来自袁野的微信,是昨晚半夜发的,她倒花了两秒才想起来袁野是谁。
“田小姐,看到你的朋友圈说昨晚在山里遇险了?你没事吧?回上海的时候我请你吃饭给你压惊好吗?”
田澄“切”了一声。
秦书醒了,眯着眼睛问:“谁啊?”
“一个上次认识的警察。”田澄倒有心刺激他一下,“说要请我吃饭呢。”
“那挺好啊。去呗。”他压根没有完全清醒,仿佛是下意识地在鼓励她。
“去什么去?加了微信两个多月都没消息。”
“可能是忙吧。警察嘛。”他居然还在替情敌说话,田澄就有点不爽了,踢踢他说:“你还真想把我拱手让给别人啊。”
“嗯。”他脸埋在被子里重重点头。
她气不打一处来,“行,你让我去我就去,回头你别哭。”
田澄回消息给这位袁警官:“好啊。我明天回上海。你请我吃啥?”
没有等他的回复,她便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转头咬住秦书露在外面的肩膀,“就这么想摆脱我吗?”
他伸臂将她箍到怀里:“你要是能嫁出去,我给你准备一份价值连城的嫁妆。”
田澄又伸脚踢他,被他闭着眼睛就缠住了双腿。
他整个人翻上来,压住她,睁开双眼看着她说:“只要你幸福,小橙子。只要你幸福。”
他的神色那样认真,黑色的双眸里装的都是诚意,田澄情不自禁地就信了。
回到上海上班的第一个小时,田澄就被高正铭揪进了办公室。
“高总,你可不要因为私人恩怨给我穿小鞋啊。”田澄坐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地说。她已经知道高正铭是公事第一的人,拿她压根没有办法。
就当是给陆晚云出出气也好。她想。
高正铭又是一脸无奈地扶扶额头,“我是要表扬你的,行了吧?”
“勉强可以。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他开口却不是表扬的话:“田澄,我知道你为了抢内容很有拼劲,但是拜托你下次不要做这么冒险的事好吗?”
田澄挥挥手,“知道了啦。你说了好几遍了。啰嗦。年纪大了吧。”
高正铭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皱眉盯着她半天忽然说:“下午没有采访吧?”
“没有,怎么了?”
“跟我去见投资人。”他站起来,摆出送客的姿态。
“我见什么投资人?我不去。”田澄知道那个投资人对高正铭目的不单纯,是陆晚云跟他分手的□□。
“我要当着投资人的面表扬你。你不去就停职。”高正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一脸官威,田澄终于认识到如果老是跟他对着干的话,他可能真的会开除她。
她立刻怂了:“好吧。哪里?”
“半岛。三点跟我车走。”
“哦。”
田澄乖乖地出去了。
她知道高正铭憋着什么心。不就是想要当着她的面表示一下他跟那个投资人大姐没什么暧昧,好让她扭头转告给陆晚云吗?她偏不。她从来就不懂陆晚云看上高正铭哪一点,这个人满脑子都是事业、关系、地位,哪有半点心思是放在感情上的?
所以当高正铭当真是对着投资人李总表扬了一番她这次奋不顾身的表现时,田澄彻底懵了。
“哦哟,我们的平台有了田小姐这么认真负责的记者,真是三生有幸哦。”李总探身拍了拍田澄的手。
这位巨富投资人手上硕大的蓝宝石戒指跟半岛酒店高雅气派的大堂可真是配啊。田澄一边想,一边冲她露出一个微笑:“还是要靠高总给我们铺路的,不然也没那么顺利。高总业务上是超一流的,为人又仗义,有这样的领导我们也是三生有幸。”
高正铭也没想到她会拍他的马屁,端着杯子的手都抖了抖。
“田小姐这么年轻,以后一定大有可为哦。”李总又对她粲然一笑。
说实话,这个李总没什么架子,非常懂知识讲道理,人也和蔼可亲,虽然上了点年纪,但是保养得好,自带一股嗲嗲的娇羞,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李总转过头跟高正铭开始讨论起下一步的广告经营计划,田澄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就推脱上洗手间溜了出来。
她打开手机,翻到袁野说要请她吃饭压惊的那条消息。
“哪里都行,你定。”他说。
田澄原本没放在心上,这会儿空了,想起秦书一副很不得早日把自己嫁出去的样子,就决定要试探这位警察同志一下,回消息给他说:“我在半岛。要不就逸龙阁吧。”
他一时没有回她,她也不以为意,在酒店的各个高端奢侈品店里挨个逛起来。
等她晃了一大圈回到大堂时,高正铭跟李总也聊得差不多了,已经开始扯一些有的没的了。
她坐回去,刚好听见李总在跟高正铭打趣:“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要小孩就要吧!别贪玩了。”
高正铭笑了笑,“刚准备求婚呢,怕她不答应。”
田澄假装没听见,从桌上的三层下午茶里捡了一个司康饼,慢悠悠地往上面抹奶油。
“高总你这么年轻有为,哪个姑娘会不答应你啊。”李总简直像排练好似的,立刻送上一串真诚的假笑。
“我家那位比较特别。”高正铭还是微笑着说。
田澄慢慢地抬头看他一眼,给了他一个“快拉倒吧”的眼神。
还好李总没有追问“哪里特别”,她打了个哈哈,略显尴尬地站起来说:“我儿子要放学了,我去接他,就先走了哦。你们再坐一会儿,再坐一会儿。”
“李总慢走。”田澄跟高正铭一起站起来送客。
看着李总袅娜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田澄才一屁股坐回去,把刚才抹好奶油的司康塞进嘴里,不屑地说:“求什么婚。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求婚,要不怎么会分手呢?分就分了呗。你说实话李总会更高兴的。”
高正铭没有坐下,站着瞪了她一会儿,忽然劈手抓住她的胳膊:“你跟我来。”
“哎哎哎……”田澄被他整个人拎起来,举着胳膊叫道:“要去哪儿?你放开我!”
☆、9-田澄-3
高正铭松开了她,自己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一转身就进了酒店大堂边的Harry Winston。
等田澄跟进去时,他已经站在柜台前跟售货小姐说完话了,没过几秒,那位小姐就拿出了一个托盘,上面盛着一个打开的黑色戒指盒,里面是一颗无比耀眼的钻戒。
高正铭拿起戒指看了一眼,便点点头对售货员说:“是我定的,包起来吧。”
“好的高先生。”售货员轻快地回答着,三下五除二地就把戒指包好了,装在一个十分精致的小袋子里,递给高正铭。
高正铭接过来就往田澄怀里一塞:“麻烦你交给晚云。反正她不要的话,我也没法送给别人了。”
田澄被这行云流水一般的进展惊呆了,惊恐地抱着小纸袋,愣在原地。
高正铭居然真的是要打算跟陆晚云求婚的?她错过了什么?
高正铭则扭头就走,完全不给她任何拒绝的余地。
田澄反应过来,追到酒店门口,在他上车前的一瞬间把包着戒指的纸袋扔进他怀里,“要给你自己给,我不会帮你跑腿的。”
高正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像是想把戒指硬塞给她,她使劲挣扎,两个人在酒店门口纠缠起来。
“高总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她觉得高正铭有点儿疯了,她也撕扯不过他,只好蹲在地上,举着一只被他牢牢抓住的胳膊。
高正铭忽然全身一滞,放弃了把戒指给她的计划,缓缓松开她的手,异常低哑地说了一句:“我想自己给,只怕她不肯收。我没有想到,就差那么几天……”
他看着地面,表情十分黯然,连拿着那只纸袋的手都有些颤抖。
如此低落的高正铭她从来没有见过,在地上蹲了两秒才从震惊中缓过来,站起来理了理头发,一路小跑逃到酒店里。
走进大堂时,田澄收到了袁野发回来的短信:“好啊。我下班了就过去,大概六点半能到。”
现在才五点不到,还有点早。
田澄坐到刚才的位子上,稳定了半天心神,点了一杯大吉岭,拿出笔记本来写稿。
但是她越写心越乱,满脑子都是高正铭刚才硬要把戒指塞给她时那略带绝望的伤感目光。
如果他真的是打算求婚的话,那陆晚云这么多年岂不是功亏一篑吗?
不行不行,要注意立场,他们俩已经分手了。
田澄拍拍脑袋,强行逼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到稿子上。
六点二十五的时候,她上二楼去了逸龙阁。
袁野已经在门口等她了。他穿着一身优衣库,简单的T恤,外套,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显得十分年轻干练。
看到田澄时,他笑着摸了摸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田小姐,你好。”
“别叫田小姐了,叫我田澄啊。”田澄一边笑着说一边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