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方亭墨不爱出门,顾倾清也配合的很少出去玩,所以这天参加大学同学的聚会,顾倾清一开始还有些惴惴不安的,担心方亭墨一个人会无聊。只不过KTV里灌了几杯啤酒下肚,渐渐的神经大条的本色就显现出来了,一口气玩到午夜,一群人才散了。走出门来发现外面竟然下起了大雨,这个城市的冬天从来没有雪,但下起雨来却是不依不饶,雨点又密又急,一下就是好几个小时,所幸KTV门口停满了出租车,不用站在大雨中傻等。
顾倾清上了车,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屏幕上有很多个未接来电,全是方亭墨打来的。“这个家伙,管的真紧,难得出来一趟,就催我回家!”顾倾清的心里其实全是甜蜜,还是怕他担心,立刻打电话给他,只是手机早已经快没电了,一拨号,就黑了下去。“算了,马上就到家了,他肯定也睡觉了,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出来玩了一下么,他不会生气的。”
上了楼,电梯一开门,顾倾清就傻了,方亭墨就站在她家的门口,一动不动,像个看门的石狮子。
“亭墨,你怎么不睡觉在这里?对不起啊,我没听见你给我打电话……”顾倾清自觉理亏,看他的样子像是生气了,赶紧走上去拉着他的手说。
“下雨了,你带伞没有?”方亭墨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没有生气。
“没带。不过我打车到门口的,所以一点也没淋湿,不信你摸摸。”顾倾清松了口气,原来只是担心她没带伞而已,说着便握着方亭墨的手,在自己的头发上胡乱摸着。
“嗯,没有就好,早点睡吧,晚安。”说完,照例是一个温暖的晚安吻,落在倾清的嘴唇上。倾清高兴起来,原来他没有生气,本来嘛,有什么好生气的嘛。
只是接下来的两天,方亭墨似乎都有点不太开心,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顾倾清问了几次,他都说没事,说完还是板着脸。
“亭墨,你有什么事情不开心就说出来,不要跟我打哑谜,我笨的很,猜不出来,看你不开心又没办法不管,你这不是折磨我吗?”顾倾清终于憋不住,小宇宙即将爆发。
方亭墨沉吟了一会,开口说:“倾清,你过来。”倾清走到他身边,刚坐下,手便被他握住。方亭墨的表情特别认真,一字一句的说:“倾清,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吗?我喜欢你,是因为跟你在一起很轻松,真的,我看不见别人的表情,只能听见声音,总要揣测别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总是没有安全感。只有你,那么简单透明,在我面前那么坦白,让我放心,让我以为自己能牢牢的抓住你。可我不知道,只要你不在我的身边,我就什么也抓不住,我担心你,也不知道你怎么样了,甚至连下雨想去接你都做不到,我……”他的声音低下去,脸转向倾清,睫毛颤动,深深叹了口气。
自从跟方亭墨在一起以后,平时顾倾清很少把他当作一个有缺陷的人来对待,他也很少提起自己看不见的事实,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忽略着它。顾倾清看着他的脸,如果不是因为这双没有光华的眼睛,这张脸简直找不到缺点,而正是因为这样的完美,显得那一点遗憾特别突兀,特别明显。
“臭小墨,你乱说什么……”顾倾清的眼泪不争气的涌出来,心疼,心疼他的残缺,更心疼他一个人在黑暗的世界里苦苦挣扎,没有方向,没有安全感。
“你别哭啊……”方亭墨听到她声音不对,急急的伸出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
“臭小墨,我不过是出去玩了一个晚上,就算是我一个月不在你身边,心也都还在啊。你不要担心,不要敏感了,我是你的,就一直都是,你怎么会抓不住呢……”眼泪哗哗而下,顾倾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能趴在方亭墨的肩上,把眼泪蹭的到处都是。
“别哭了,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敏感……”方亭墨手忙脚乱,擦眼泪也不是,安慰她也不是。
哭了半天,顾倾清才勉强停下来,抽泣着说:“亭墨,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也不要乱想了,我真的会心疼。”说着说着,眼泪不听话的又要流出来。
方亭墨有些无奈,本来大概是打算开导自己的,这个女人却自己哭得稀里哗啦,只好认命的紧紧抱住倾清,暗暗决定,跟这个爱哭的女人在一起,自己还是不要太多愁善感的好。
方亭墨工作的时候,是从来书房大门紧闭,谢绝参观的。顾倾清一直很好奇,他到底一个人在里面做什么,又是怎么做的。有一天方亭墨总算受不了盘问,丢给顾倾清一本书,说了一句:"我现在在写书,翻译已经很久没做过了,上次那本儿童读物就是最后一本,至于写什么书呢,倒是可以给你看看。"
顾倾清抱着书一看,《矛盾与挣扎—二十世纪英美文学比较论》,一个标题就让她昏倒在地。"好你个臭小墨,跟我装文化人……"心里不平,就又讨嫌的问了一句:"我说,你这种书,卖的出去吗?"
"卖不卖的出去是另外一回事,只要有人肯出我的书,就证明了我的价值。"方亭墨义正辞严地回答道。
顾倾清深深觉得这个人的精神世界跟自己距离相差实在太远,只好悻悻地回到客厅里,趴在餐桌上继续画自己的插图。画到一半,忍不住又溜进书房,压低声音问到:"那没有人买你的书,你挣得到钱吗?"
"我爸爸去世之前给我留了点房产什么的,每个月的收益不多,但是够养活我自己了。"
"噢~原来你是富家子弟来的!"倾清恍然大悟。
在家赋闲了3个多月以后,年底的时候,顾倾清找到了正式的工作,北北的出版社有个美编忽然消失出国了,顾倾清被江湖救急的拉到出版社,接替了他的工作。
做了3个月自由职业者,忽然要朝九晚五的上班,倾清非常不适应。每天下班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不舒服,晚上早早睡觉不说,还心情烦躁,火气暴涨。
"明天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吧,庆祝你找到新工作,好不好?"方亭墨见顾倾清吃晚饭的时候不住叹气,安抚着提议说。
"明天?明天是星期五,又是平安夜,到处都会人很多吧……"顾倾清先是眼睛一亮,接着就暗淡下来。
"没关系,我在家里等你回来,然后我们再出去。"方亭墨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好。"看着方亭墨脸上期待的表情,顾倾清的心情一下子靓起来。
平安夜晚上7点,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只有顾倾清对着电脑,愁眉苦脸地做版面,一边做一边小声的骂:"臭电脑,关键时刻死机,害我一个下午的东西都白做,现在好了,赶着明天交印刷厂,晚上也别想出去吃饭了……难得亭墨肯出门……"手下的鼠标飞速的点来点去,一心想早点做完赶紧回家。
八点半,已经饥肠辘辘的倾清忍不住站起身,想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个面包垫垫肚子。
刚走到电梯间,一部电梯"叮"的一声停下,开门的一瞬间顾倾清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方亭墨!你怎么来了?"
"这么巧?你正好出来?"方亭墨也有些惊讶,一边打开盲杖走出电梯,一边说。"还好你出来,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找到你的位子呢。"
"你怎么来的啊?"顾倾清反应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想埋怨他自作主张擅自出门。
"又不是没来过这里,找小区门口的保安帮我叫辆出租车就来了啊。"
"可是我还有很久哎……先带你到我的位子上坐会,我去买点吃的马上就来。"顾倾清把方亭墨安排在自己旁边的空位子坐下,再度下楼去便利店了。
方亭墨坐在位子上拿出MP3听音乐。办公室里很安静,人都已经走光了,在这种没有人的环境里,他反而觉得比较自在。沉浸在音乐里的他,并没有听见有人走过的声音。而路过的这人一眼看见方亭墨坐在电脑后面,心里大吃了一惊,四下张望了一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确认了没被方亭墨发现,赶紧三步两步退回自己的办公室,躲在门口,看见顾倾清提了吃的东西进来,边走边喊:"亭墨,居然还有金枪鱼色拉卖哦!"
10点半,顾倾清总算做完了手上的事情,拉着方亭墨准备离开公司。路过一间还亮着灯的办公室时,顾倾清压低了声音,偷偷地对方亭墨说:"好像我们的总经理还在哦,我还没见过她,听说是个老姑婆来的。"方亭墨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接着说到:"你们出版社是不是出版过的书都有固定的地方放的?"
"是啊,进门的书柜上放的就是我们出的书。"
"那带我去找找看我的书。"方亭墨忽然虚荣心大发。
可是顾倾清爬上蹲下地找的满头大汗,也没有找到方亭墨的书。
"都没有哎,可能是翻译的书放在别的地方,或者是正好有人拿走了吧。"顾倾清一直找不到,没了耐心。
"那……算了,我们去吃宵夜。"方亭墨好脾气的笑笑说。
虽然已经是半夜,但这个繁华的城市一点也没有睡去的意思,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潮里,多数都是成双成对出来过平安夜情侣,人人都是甜蜜的笑呵呵的,顾倾清也特别亢奋,拉着方亭墨东逛西逛。
路上人虽多,但方亭墨还是显眼的,不少人会回头看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惊诧还是惋惜。顾倾清却一点不以为意,反而只觉得能这样跟他走在街头已经很好。
"亭墨,我带你去喝酒!"路过地铁站时,顾倾清忽然大叫道。
"不是吧?去酒吧?"方亭墨今天已经耐足了性子陪她疯,但是去人太多的地方,他本能的还是有些抵触。
"不是酒吧,是一个你肯定会喜欢的地方。"顾倾清不理他,拖着他就往地下走。
这是一家开在地铁站里的小酒店,三面墙上琳琅满目的都是红酒瓶子,另外一边是几个小小的沙发座,酒店里放着轻柔的音乐,只有一两对人端着酒杯窃窃私语。
"先生,给我开瓶甜一点的。"顾倾清轻车熟路地点完酒,转过头对方亭墨说:"不要看这里是专门喝酒的,其实这里的红酒都是掺了很多葡萄汁的那种,一点酒味也没有。"
酒开开来,方亭墨端起杯子尝了两口,果然是甜甜的葡萄汁味,入口不酸不涩,带着淡淡的酒香,非常好喝。
"好喝吧?"顾倾清笑眯眯的看着方亭墨说。这个男人皮肤太白,又不出门,平时就太苍白了一点,现在喝了点酒马上泛起红晕,真是白里透红,特别好看。顾倾清一边问,一边自己就吃吃的笑了起来。
"好喝啊,不过你也不用笑成这样吧?"方亭墨又喝了一口,果然是越喝越好喝。
"今天开心啊。"顾倾清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傻笑,不行,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爱看帅哥的嗜好。
店家很贴心的送了许多小点心,顾倾清边吃边喝边说话,忙得不亦乐乎,方亭墨只是笑眯眯的听她说,一口一口的喝酒。
"先生小姐你们好,今天是平安夜,我们特别送每桌客人一瓶新品草莓酒,你们是想打开还是带回去?"服务生捧着一支透明瓶子的新酒走过来说。
"带回去。"这是方亭墨。
"打开。"这是顾倾清。
顾倾清探着身子,靠近方亭墨说:"打开嘛,回去哪里还有机会喝。我很能喝的,你放心好了。"说完晃了两下方亭墨的胳膊,表示请求。
"好吧好吧。"真是服了这个酒鬼女人。
草莓酒倒在杯子里,是淡淡的粉红色,灯光打上去,闪着微微的涟漪,美的透明。
顾倾清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味道也很不错噢。亭墨,这酒是粉红色的哦,跟葡萄酒不一样,很好看呢。粉的就像樱花瓣一样。"
"是么?"方亭墨抿了一口:"是很好喝,不过颜色,我就看不见了。"他说的平静,一点也没有不开心的意思。
"亭墨……其实……你的眼睛为什么会看不见的?"顾倾清看他并不伤感,自己心里反而有点难过,决定借着酒劲问他这个敏感的问题。
"大学毕业那年生病,开刀,结果误伤到了视神经。"方亭墨冷静地说。
短短的一句话,像狂风暴雨一般刮过,顾倾清的心一下子抽得紧紧地。
"那以后……"顾倾清试探着问,可只说了三个字,就再也问不下去。
"永远都不会好了。"方亭墨接着她的话,依旧冷静地说。
顾倾清握住他的手,轻轻的摩挲着,心里一阵一阵的泛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反复的叫着:"亭墨……亭墨……"
"所以我才能遇见你啊,老天都是公平的。"方亭墨拉起倾清的手,在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安慰着说。
"不,亭墨,我没有那么好,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如果能让你看得见,我宁愿失去你。"顾倾清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方亭墨的眼睛,坚定地说,而她的眼睛里,已经盛满了泪水。
顾倾清叫嚣着自己是千杯不醉,可是从出租车上下来以后,她便丧失了最后一点理智,整个人靠在方亭墨的身上,方亭墨只能把她扶回自己家,刚一接触到床,顾倾清就翻了个身,抱着枕头不放了。
方亭墨想着把她的外套脱了,便一边轻轻地想把她翻转过来,一边柔声说:“倾清,转过来脱了外套再睡吧。”大约是听到方亭墨的声音,顾倾清两手一伸,把方亭墨拉倒,迷糊的呢喃了一声:“亭墨……”
方亭墨被她拉倒在床上,耳边一股灼热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气和倾清身上微微的香气,忍不住转身抱住倾清,一个吻准确地落在她的嘴唇上。倾清下意识的搂住方亭墨的脖子,闭着眼睛又低声叫了一声:“亭墨……”
方亭墨再也按捺不住,微转过头,舌头轻轻的逗弄着倾清的耳垂,一只手紧紧抱住她的腰,一只手便摸索着去解她外套的纽扣,只是慌乱中摸索了半天也没能解开,不免有些泄气的时候,忽然发现怀中的倾清已经半天没有动作,也没有发出声音了。方亭墨轻声地叫了两声倾清,她也毫无反应,只传来平稳悠长的呼吸声。方亭墨好笑的叹了口气,这个女人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这个时候再继续,未免有点乘人之危的嫌疑,只好沮丧的坐起身来,帮她盖上了被子,自己则靠坐在床头,伸出手指,摸着她的额头,指腹慢慢的划过她的脸颊,她喝了酒,脸微微发烫,温度传到方亭墨的指尖,他只觉得全身暖暖的发热,想到晚上她哽咽着说“如果能让你看得见,我宁愿失去你”,心底一阵悸动,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也许真是上天的补偿。
圣诞节过后的星期一,顾倾清一上班就听到一个噩耗,总经理有请。顾倾清当场愣住,完了,肯定是星期五晚上赶的版面出了问题,一个周末的印刷都白印了。
战战兢兢地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里面一坐一站已经有两个人。坐在总经理的转椅上的,是一个身着套装精明能干的中年女人,保养得很好,而另外一个人则是站在窗边,背对着倾清的,也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
“顾倾清,坐吧。”总经理微笑着对顾倾清说。
顾倾清看着她的脸色温和可亲,不像是准备教训自己的样子,心放下了大半,乖乖的坐下了。
刚一坐下,原本站在窗边的女人就转过身来,也是笑眯眯的,开口问倾清:“方亭墨是你的男朋友?”
顾倾清彻底被弄糊涂了,方亭墨是她的男朋友,跟公司有什么关系?慌乱中只好随便点了个头,仍旧一头雾水。
“我是他的小姨,我叫刘锦逸。”
顾倾清仔细看着她的脸,没错,是有些面熟。刘锦逸的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微笑,她的气质很好,顾倾清看着就觉得特别舒服,神经马上就放松下来,也甜甜的微笑了一下。
“亭墨一个人苦了很多年,现在终于有人照顾他了,真好。”刘锦逸拉了张椅子,坐在倾清身边,她的声音温柔,很是让人喜欢。
“没有没有,我其实不太会照顾人……”倾清低着头,脸红着说。
“倾清,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你是个特别善良可爱的女孩,亭墨真是有福气。”
顾倾清脸更红了,只好咬着嘴唇,低头笑着。
“所以倾清,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让亭墨不会受到伤害。”刘锦逸说的恳切,声音里带有一丝伤感。
顾倾清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她。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总经理拿出了一叠书,放在倾清的面前说:“这些,都是方亭墨的书。但是我想,你一定从来没有在公司里见过吧。”
顾倾清想起那天晚上跟方亭墨在公司的展示书架上,确实一本他的书也没有看到,心里慢慢泛起了不祥的预感。
总经理继续说:“其实,这些书都是没有上过市的,全是锦逸拜托我交给亭墨翻译或者写作,然后找印刷厂,只印了很少的数量,书店里是没有的。你大概也知道,现在等着做翻译的人非常多,像亭墨这样,没有办法自己翻译,还要请人帮他,时间上和效率上都没有办法跟正常的译者相比,所以只能把一些无关紧要并不真正打算出的书交给他……至于他写的书,则是完全为了满足他的兴趣,我们本来就没有打算出的,只是让他有个寄托……”
顾倾清看着桌上的一叠书,想到亭墨的书房里也有这么一叠,被他郑重其事的放在书架上最显眼的位置,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锦逸看倾清的神色不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解释说:“亭墨的眼睛出事以后不久,他的爸爸也去世了,我姐姐受不了打击,也病得很厉害,好不容易抢救回来以后,就住到了我另外一个姐姐家里,而我看亭墨没有办法照顾妈妈,跟在身边只会心情越来越低落,就把他带到我身边。”
顾倾清没有想到方亭墨曾经一下子面对这么多事情,心里不知道是心疼还是苦涩,只能愣在那里,静静的听刘锦逸继续说。
“可他那是大学刚毕业,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忽然变成了残疾人,很长的时间里一次都没有笑过,我知道,要让他心情好起来,只有让他有事情做,做个有价值的人。所以,才联系了你们许总,请他做翻译。好在他在英国学的是经济管理,副修英美文学,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帮他……”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慢慢的说不下去。
许总对着倾清继续说:“那天看到你跟亭墨在一起,还一起去展示书柜找他的书,我就知道,可能这个秘密要保守不下去了。倾清,我想你应该也能想到,如果被亭墨发现这件事,他会有多沮丧吧?”
倾清默默地点点头,想起亭墨工作起来时认真的脸,她知道,如果亭墨知道了,不只是沮丧而已,他会怎么样,倾清自己也无法预料。
刘锦逸伸手抓住倾清的肩膀,恳切地说:“所以我们今天把事情都告诉你,只希望你能帮我们保守这个秘密,帮我们看着亭墨,不要让他发现。他现在能一个人这么正常的生活,也是因为有了一个人活下去的信心。”
顾倾清木然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时无法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她从未面对过这样复杂的情况,她的人生,一直是简简单单,没有弯弯绕的,也从没想过要去骗什么人,更不要说骗自己身边最爱的人了。
可是亭墨……他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在失明以后,找到生活的动力……如果没有了这个精神支柱,他会怎么样?
一个人想了很久,顾倾清想通了一件事情,也许有一天亭墨知道了会怪她,但是,只要能让亭墨多开心一天,不管多辛苦,她也要保守这个秘密。
自从得知了天大的秘密以后,连着好几天顾倾清都是坐立不安,茶饭不思的。看到方亭墨时总是有些不自然,掩饰心情对她来说,简直是最痛苦的事情。这样一来二去,没两天顾倾清就在冬天的寒风中病倒了。严重的感冒让她每天鼻涕不停,眼泪也跟着往外冒,苦不堪言。可感冒这个时候对她来说,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每天坚持着去上班,对着电脑一天以后,回家便头昏脑胀无法支持,直接洗澡上床睡觉了。方亭墨也只能每天打电话督促她吃药,晚上在她回家时关心两句,接着便只好自己回家,让倾清一个人休息了。
感冒第三天的晚上,方亭墨再也忍不住了:“倾清,今天晚上去我家吧。”
“啊?你想干嘛?”顾倾清晕的迷糊,觉得他似乎有什么企图。
“晚上我好照顾你啊。”
“不用了,我没什么事情,好好睡觉就行了。”顾倾清每天睡下去都是人事不省,哪里需要人照顾。
“那我留下来不走了。”方亭墨似乎铁了心。
“那随便你好啦。”顾倾清的心里还是有点小甜蜜的,她的家里东西太多,又爱乱放,每次方亭墨待在这里都是东磕西撞的,所以两个人总是在他自己的家比较多,难得他愿意整夜待在顾倾清的家里。
顾倾清早早上床睡觉了,半夜睡到一半,忽然惊醒过来,觉得口干舌燥,便开了灯想下床去客厅喝点水。灯一开,便看见方亭墨躺在窗边的躺椅上,盖着薄薄的一床毯子,似乎已经睡着了。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动来动去,似乎还在嘟囔些什么。
顾倾清坐近了一些,伸出手想握住他的手,没想到刚一碰到他,他便噌的一下坐起,睁开眼睛盯着前方,惊恐地叫了一声:“不要!”
顾倾清一愣,估计他可能是做恶梦了,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哑着嗓子说:“亭墨,是我啊。”
方亭墨定了定神,伸出右手慢慢的摸上顾倾清的脸颊,眼睛,鼻子,嘴巴,统统摸了一遍才确认似的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倾清……”
他的手掌冰凉,一点温度也没有,却都是冷汗。顾倾清担心他也病倒,就拉了他到床上来睡。他似乎一直没有清醒,一言不发地任倾清把他拉到床上,让他躺下,帮他盖上被子。
顾倾清去客厅喝了水,又洗了把脸,感觉感冒似乎已经好多了,不禁觉得还真是好笑,方亭墨什么都没做,只是在旁边的躺椅上睡了半夜,自己就连病都好了一半。她轻手轻脚的回到卧室,看到方亭墨已经完全醒了,半靠在床上,无华的眸子盯着墙壁,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顾倾清钻进被窝里躺下,圈着他的腰,瓮声瓮气地说:“刚才做恶梦了?”
方亭墨点点头,声音漂浮:“睡不好的时候就会。常常梦见自己瞎了,醒过来睁开眼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是瞎了。”
原来他一直都难以接受自己看不见了的事实。顾倾清心里一紧,五脏六腑像是都绞到了一起。
“睡吧。”方亭墨说完平躺了下来,拍拍倾清的脸问道:“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明天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倾清赶紧答道。
两个人都乖乖的躺着,努力平复着呼吸。顾倾清很久都没有睡着,感觉到方亭墨似乎也没有睡着,试探着叫了一声:“亭墨?”
“嗯?”
“你睡着了吗?”
“睡着还怎么跟你说话?”
“我睡多了,现在睡不着了,你陪我说话好不好?”
“嗯。”
顾倾清想了想说:“亭墨,我小时候可厉害了,我在幼儿园里是有名的小土匪,常常把小朋友骗到角落里,跟人家说,你把糖给我吃,我就给你讲个故事,结果人家把糖一给我,我转头就跑,一口吃掉,根本不会讲故事。”
方亭墨嘴角翘起,不出声的笑了。“你小时候什么样子?”他问倾清。
“我小时候啊,可胖了,扎了两个羊角辫,小脸圆圆的,老师们都觉得我可爱,都喜欢我,所以总是纵容我欺负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