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变了?”
“你以前对我哪有这么主动。”
“哪有。”只是我比以前更害怕失去而已。
“不过还是我变得比较厉害。”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再次闭上眼睛。
“嗯,你老了。再不睡皱纹都要出来了。”我看着他低落的情绪,他眉间的愁云,竟是如此的陌生。
他听了,乖乖的躺下。
我绕到床的右边,偷偷掀开被子,想钻进去,却感觉到他全身缩紧,往床边挪了挪。
“我就在你旁边躺躺,保证不碰你。”看他警惕的动作,像只生怕被伤害的刺猬,我只好压低声音温柔的说,无奈的想着,这一下,什么都变了。
黑暗里,感觉到他找到了我的手,紧紧地拉住。我也只能紧紧握回他的手。外面似乎开始下雨,雨不大,声音也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只是我一向耳朵灵敏,夜里又静,才听了出来。
“海潮。”我又叫他。
“嗯?”原来他也没有睡着。
“今天不去上班了行不行?在家陪我。”我晃着他的手臂。
“好。”他想了一会,点头答应了。
我终于撑不住眼皮,抱着他的胳膊睡着了,这样沉静的美好,再一次出现,我只能暗暗对自己说,这一次决不能放开。
我仍然睡不好,做了很多很多梦,一会梦见以前,一会梦见自己一个人找不到他在哭,一会梦见他拉着我在爬山,梦一直没有停过。无可抑制的痛在心头萦绕,层层叠叠,细细密密的将我包围。
第 18 章
再醒过来,已经是十点了,我还是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姿势都没有变过。他就在我身边,呼吸平稳,睫毛安静的覆在眼睛上,嘴唇有一点点嘟起。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才确信他就在这里,我不是做梦。雨下的大了,外面是黑的,要不是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大概还要睡下去。我下床找到手机,发现是刘黎。
“越越,你跑哪去了?我刚回来,你怎么就失踪了?”她尖叫着。
“我……我在江海潮家里。”我还是说实话比较好。
“你疯了?你跑到他家去做什么?”
“我晚点再跟你解释。这两天琴行交给你了,我不管了。等我回来再跟你说。”一时间,我从哪里说起好呢,索性挂了电话,不再管。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关机,把手机放好,才再走回床边。
他已经坐了起来,脸上有一股刚睡醒的疲惫。
“我先去刷牙洗脸,你一个人没问题吧?”我知道他不肯让我看见自己为难的样子。
“嗯。我不是一直一个人的嘛。”他点点头。
奇怪,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刺痛我的神经。
我在洗手间磨蹭很久,也没能把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抚平,听见他在打电话交待:“今天就不去公司了……明天也不去……下个星期好了……”
洗完脸开门,他就撑着拐杖站在门口。
“地那么滑,当心。”我抱住他的腰,低头把脸凑在他的胸口上。
“你说我坐轮椅很难看的。”
“什么时候?才没有。”我抬头怀疑的看他。
“很久以前。”
“你骗人。”
“没有,真的。”
“那我收回,我错了,你怎么样都好看。”我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我真的说过这样一句话,那还是第一次到他家里来的时候。
“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他低头看着我。
我不说话。如果拍马屁会让你开心,我就拍好了。
“越越。”他腾出一只手,摸摸我的脑袋。
“嗯?”
“对不起。”
“什么?”他的脸色那样沉静,我又有不好的预感。
“让你伤心了那么久。”
我拉着他的手,犹豫了很久很久,才斟酌着说:“不怪你。你比我更可怜。”眼光,还是落在他的腿上。
“以后……”他说了两个字,便继续不下去。
“以后如果开心,就我们两个一起开心,疼,就我们两个一起疼,你别再让我一个人就好。”我这句话说出来,惊人的顺畅。
“越越……傻越越……”他长叹一口气,抱住我,他的气息,已经深深植入我的肺腑,溶不出,化不开,若再要分割,就是彻骨的痛。
我站在门边,看着他一条腿站着刷牙洗脸,有些笨拙和勉强,却不肯让我扶,心里痛,但是也坦然了很多,跟夜夜梦见他,醒来又只有失望相比,眼前这样心疼,竟带着一丝丝的甜蜜。
“看够了没有?”他拧着我的鼻子。
我摇摇头。
“今天要我陪你干吗?”
“不知道。你说呢?”
他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气,阴着脸说:“今天大概不能出去了。”
我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他看我呆滞的表情,无奈的说:“下雨天会比较不舒服。”
我紧张的抱住他:“腿疼?”
“还好。”他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硬撑了?以前都是爱撒娇的。
“去床上躺着。”我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命令他了?自己也想不通。
我紧张的看着他慢慢挪回房间,上床躺好,帮他盖上被子,拿了两个靠枕垫在他背后,电视打开,遥控器递到他的手上,倒好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犹豫。
“越越。”他拉着我坐在床边。“我后悔死了。”
我转过身看他,依旧是神情严肃的样子,心里打鼓:“怎么了?”
“要是你一直陪着我,多开心。”他笑了。我笑不出来,但是看到他脸上的笑意,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谢天谢地,他还会笑,还是那个我认识的人。
“现在发现还不晚。你想吃什么?我去买。”感觉很像以前的周末,他总是难得吃得到家里的饭菜,每次都像个饿坏了的灾民。
“别去。”他居然坐起来,一下拉住我的手,声音惶恐。
“不去吃什么?”
“叫外卖好了。反正你别出去就是了。”他大概意识到自己像个孩子,有些腼腆。
“好好。我也不想出去。”
这天,我就坐在他的床头,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天的话。天什么时候黑,什么时候亮,外面的雨什么时候停,都已经不重要。他很开心,可以一直靠在床上,有人跑前跑后的伺候着。我也开心,可以在他身边绕来绕去,以前从未发现,仅仅是看着他,就能让我这样幸福。晚上他还是固执的一个人溜回了客房。我躺在黑暗里,心疼,甜蜜,交替着从头到脚的向我袭来。
第二天晚上我想了想,还是开了手机。一开机就闪进十几条刘黎的短信,每条都气急败坏的问我到底在想什么,还有一条袁非的:“你怎么样了?这两天都没来,大家很担心你。”我才想起来,昨天和今天天本来还有课的,也不知道刘黎怎么跟我的学生交待的。
犹豫了一会,还是先打电话给刘黎,她立刻开始大吼:“你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你听我说……”我要很大声音尖叫,才能让她停下来听我说。“我很好,我跟他在一起,这两天的课,帮我先通知下学生,我哪里也不想去。”
刘黎大约也是一头雾水,沉默了很久,只问了一个问题:“他这次对你是认真的了?”
我笑笑:“他一直都是认真的。”
挂了电话,再发了条短信给袁非:“我很好。谢谢关心。”客气的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他的电话很快打过来,我心虚的溜到阳台上去接。
“你怎么两天都没开机?没事吧?”他的声音还是有些焦急。
“没什么,我挺好的,过两天见面再跟你们说。”
“嗯,你没事就好。”他善解人意的不再追问。
“袁非。”我捏着手机,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嗯?”
“谢谢你。”
他笑了笑说:“ 客气什么。”
又寒暄了几句,我才挂了电话。
“谢谁呢?”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爬起来,站在门边笑。
“谢你啊,你买那么多古筝弦是不是想开店跟我抢生意?”
他脸上一下子尴尬,伸手把我的头发拢到耳后:“怕你不会做生意,琴行倒闭啊。”
“骗人。卖琴弦我能赚多少钱?”
“我……”他语塞。
“要是我早点看见是你就好了。”我懊悔不已。
他低了头,手指轻轻抚着我的嘴唇,他的指尖修长却冰凉,没有温度。
“越越,你不应该再来找我,我……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别说傻话。”他眼里的阴霾,已经深深刺痛我,那个总是一脸微笑的他,已经不在了。“我不想老说这个话题。”我踮起脚尖吻他,想用我的体温,给他一丝温暖。
如果不是被门铃打断,我不知道这个吻是不是要持续到明天早上。
听见门铃声,他皱起了眉头。
“是谁?”我小声的问。
他摇摇头说:“你开门,我去换衣服。”
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的女孩,穿着套装,头发乱糟糟的我站在她面前,立刻矮了几分。
她看见我,简直像看见鬼一样:“江、江总……”
“他在家,你找他有事吗?”我故作镇定,像个看门的丫环。
“我帮他送文件过来。需要他签字的。”女孩很快冷静下来,她的语气居高临下,还真的把我当丫环了?
“好,我会交给他,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我扶着门,准备逐客的样子。
“我……”她竟又开始踌躇,我耐着性子等了半天她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两天的行程都取消了吧?”一个声音传过来,我转头一看,他居然已经穿着衬衫西裤,站在我身后,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情绪。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伸手扶住他的腰。
“都取消了。江总,你没事吧?”看见他,那个女人一下子来劲了。
“我很好。谢谢你。明天我不去公司,文件也不用送来了,等我星期一去了再签。”他一口气说完。
“好,那我走了。”她点头笑笑,转身离去。
关了门,他立刻转身往房间走。他穿了假肢,但很不舒服的样子,一路上踉踉跄跄。
扶他坐在床上,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早已经明白他的臭脾气,乖乖的退出去,关上门。
等他再叫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换好衣服缩在被子里了。
“那女人是谁呀?”我站在床边,义正词严的问。
“秘书……”他说了两个字,就开始打岔:“让我抱抱。”
“怎么了?”我一边说,一边坐下抱住他。
“没什么,想抱你啊。”
“海潮。”我忽然想起来什么,问他:“公司里是不是没有人知道你的腿到底怎么了?”
“嗯,除了几个最熟的人。其他人只以为我受了伤,有点后遗症。”
“刚才你的秘书,应该也不知道吧?”
“不知道。”
“你……”看来,他肯让我看见他用拐杖坐轮椅,简直是对我好的不能再好了,可心里还是一阵阵隐隐约约的酸。
“我怎么了?”他靠在床上,拉过一个枕头垫着。
“臭要面子呗。”我倒在他的怀里。
他不说话,一个劲的扭我的耳朵。
“晚上别呆在客房了。”趁他心情还不错,我说出犹豫两天的话。
他动作停滞。“你不怕我对你动手动脚了?”
我摇头。
“还是算了,我……”他沉思了半天,还是不肯。
我坐起来,盯着他看。果然他低了头,不敢看我。
这两天,我似乎已经心疼得麻木了,竟皱起了眉头。他拉过被子盖上,转过身,不再理我。气氛一下子冷凝尴尬。
回到房间里躺下,竭力想要听见隔壁哪怕是一点点的动静,可周围只是一片寂静而已,只能听见我自己的呼吸声,抱着枕头,一遍遍的跟自己说,要给他点时间。曾经他给我看到的,都是最美好的样子,我永远记得他在高架的灯光下,两条修长有力的腿,和英俊优雅的侧脸。
半夜忽然听见有东西落地的声音,我一下子惊醒,接着又是“啪”的一声,我掀开被子就下床冲出房间。书房里亮着灯,他坐在轮椅上,面对着书柜,伸长了胳膊想从里面拿东西,地上散落着几本书,他的手臂颤抖,想抬起来又力不从心。
“要什么?”我走到他身边。
他无力的指指书柜中间一层角落里的一个小瓶子。“药。”
我拿下来,转身发现他额头密密麻麻全是汗滴,连头发都有一点汗湿。
“要吃几粒?”我只能尽量保持冷静,手却一直在抖。
“两粒。”他虚弱的说完,接过药,直接吞了下去。
我看了看药瓶,是止疼药。“海潮,哪里疼?腿?”他的脖子仰到椅背后面,嘴唇紧咬,直到发白,再也没有力气抓住我的手,不让我碰他的腿。
“这里?”我抚上他的大腿。
“下面……”他摇了摇头,气若游丝。
“这里?”我的手开始发抖,那里触感柔软,可我明明记得,他的腿应该是强壮有力的。
“下面……”他还是摇着头说,我分辨不出,他的神志是不是还清醒着。
我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下面,已经没有了,下面,只是一团虚空而已。
大概意识到我的恐慌,他睁眼看了我一眼,无奈的说:“越越,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就没事了。”每说两个字,就要换口气,一句话说完,他靠在椅背上久久无法顺过气来。
我不再听话,走到他的身后,推着轮椅就走,磕磕绊绊的走进卧室,扶着他躺到床上,然后就准备钻进被窝里。
“你……到我右边。”他还是挣扎着说,边说,边往另一侧挪了挪。
我明白过来,绕到另外一边,在他的身边躺下。另外一边的被子,突兀的凹陷了下去。我不敢再看,只好侧过身,小心的抱着他的手臂,一只手紧紧的跟他握在一起,手心滑腻腻的,不知道是他的汗水还是我的。他放开我的手,自己只是紧紧地拧着床单,背对着我,慢慢蜷成一团。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抱着他,任由心痛将我吞没,任由房间里的黑暗将这痛苦丝丝放大。
过了很久,他的呼吸终于渐渐平复,
“吓到你了。”他拍了拍我的手背,声音虚弱。
“还疼吗?”
“好多了。”
“是不是经常会疼?”
“不会。偶尔累的时候,天气不好的时候才会疼。别哭。”他在黑暗里伸出手,找到我的脸颊,擦掉眼泪。
“真的?”
“嗯。别哭了。再哭你就脱水了。”
“海潮……”
“都是我不好,害的越越这么伤心。”他竭力用轻松的口吻说。
我不再说话,黑暗里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快,跟自己的混成一团。
“可不可以让我摸摸?”安静了一会,我小心翼翼的问。
“不要……”他还是很抵触。“很难看。”
我不再说话。睁着眼睛等。等了很长时间,等他的呼吸变得悠长缓慢,才悄悄的把手抽出来,先是放在他的胸口,他没有醒,再往下,往下,划过腰际,我渐渐屏住呼吸,心跳紊乱。指尖已经感觉到他睡裤下紧绷的肌肉。
忽然,手被他牢牢抓住。
我吓了一跳,想把手抽回来,却怎样也动不了。
他叹了叹气,竟引着我的手,去感觉那下面的缺失。
“怕不怕?”他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臂上,隐隐的发抖,不知道是他还是我,还是我们两个一起颤栗着。
怕,怎么会不怕,要将这样鲜活的肢体生生的剥离开来,他该有多痛?我的心皱成一团,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撩开他的睡裤,去摸那疤痕。他颤抖了一下,便不再挣扎,任由我的手指触上长长的伤疤。我只能庆幸黑漆漆的夜里,什么也看不见,单单是摸了两下,就感觉到那伤疤的狰狞,一瞬间,我的心上跟着崩开两条长长的裂缝,无法愈合的鲜血淋漓。
我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只能默默的吻他。
夜凉如水,冰冷的空气划过我的皮肤,耳边静悄悄的,时间的流逝里,只能听见我和他的呼吸声。
他的喘息渐渐失去节奏,手掌摩挲着我的皮肤,我闭上眼睛,胳膊攀上他的脖子,感觉他一丝一缕,一寸一毫的夺走我的清醒。就这样让我沉沦,就这样让我把自己都交给你,我已经晚了太久,我不能,也不舍得让你再一个人等。
他一直叫着我的名字,声音渐渐迷乱,直到最后一瞬耗尽力气,仍然还是那样一声声的叫,越越,越越。
我很喜欢。
是的,越越是你的,从第一次遇见你开始,一路的纠结错过,都只是无关紧要的风景。
第 19 章
等我星期一回到自己的家里时,恍如隔世。以前两年的生活,仿佛一夜之间离我远去,这两年里,用我的身体呼吸的,好像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琴行你还管不管了?”刘黎听说我回来,立刻追到我家里,劈头就问。
“管啊。我回来收拾点东西,然后就搬到他那里。”我看她失态的样子,笑出声来。
“你……”
“我都说了我很好。”我知道她想问什么。
“你给我说清楚。”她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倒在沙发上坐着。
我费了半天唇舌,才把故事讲完。她想了想,问我:“你确定,还要跟他在一起?”
“我只知道一看见他,就不想再跟他分开,这样算不算确定?”
“可是……”刘黎欲言又止。
“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可我还是爱……”
刘黎沉默了两秒,说:“越越,你一开始就说自己是飞蛾扑火,我看你这次,是非烧着了不可了。”
我笑了:“烧着就烧着吧,我一个人混日子,还不如烧着了痛快。”
“顾毅杰这臭小子,胆敢背着我帮你去打听。”刘黎忽然想起来。
“要是早点去打听,我还可以少受两年罪呢,你好意思说人家?”我瞪她。
也许是她自知理亏,立刻站起来说:“我去琴行看看,晚上我开车送你过去。”说完就走,丢给我一个背影。
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我只是整理了一些自己的衣服和书,房租还有将近一年才到期,一时也不想退掉,剩下的东西就放在那里好了。
傍晚,刘黎真的开车来帮我“搬家”。顾毅杰把我的一只小箱子拎了下去,我在收拾地上的一堆旧杂志,准备扔掉,听见敲门声,我头也没抬,叫了一声“门没锁 ”就又忙自己的了。“这么快就上来了?没什么要拿的了。”我说完直起身子一看,却是海潮站在我面前,因为爬了四楼有点气喘吁吁。
“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开会么?”
“我怕你临时反悔,来捉你的。”他笑着说。
“正好,这个……”我递给他一个小盒子,里面是那条星星项链。“你送给我,可我从来没有戴过,你帮我戴上吧。”
他打开来看了看,重又盖上盒子,放回口袋里。脸上笑容不复存在,嘴唇紧抿。
“怎么了?”
“给你买新的好了。”
“这条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就是别戴了。那么久以前的东西了。”
看他的脸色,我不敢再说,岔开话题,拿起沙发上一只毛绒熊,足有半人高,塞在他的怀里。“那你帮我把这个拿下去。我每天抱着睡觉的。”不敢给他重的东西拿,只能看着他滑稽的穿着西装抱着小熊。
“不许带。以后你就抱着我睡觉了,带什么熊。”他把熊扔回沙发上。
“你全身都是骨头,抱着不舒服。”
他只能无奈的拿着熊出门。一路抱着走到楼下,又走到车边,认真的跟刘黎和顾毅杰打了个招呼。
顾毅杰以前见过他,一边正经的握手,叫了声“江总”,一边看着怀抱小熊的他偷笑,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嘲笑他。
“你们先回家吧,我们打车就行了。”我打断两个男人客套的寒暄。
“我送你们……”顾毅杰向来是热心肠。
“让你走你就走,留在这做什么灯泡。”刘黎揪着他的耳朵,逼迫他把我的小箱子又从车里搬出来,飞快的告别,跳进车里走人。
“是不是还要让我抱着这熊走到小区门口啊?”海潮愁眉苦脸的看着我。
“嗯,没让你帮我拖着箱子够对得起你了。”好在东西不多,我还能一只手拉着拉杆箱,一只手腾出来扶着他。
“早知道就让司机开车送我来了。”他后悔不迭。
“不好不好,那就多了个电灯泡了。”我摇头。
“那以后你开车,做我的司机。”
“想的美。”我白他一眼。自从出了车祸,他就再也不肯开车。其实,因为他,我也一样有心理阴影,开车还是算了。
走到小区门口,我看见袁非正走进来。
“等我一下好不好?我马上回来。”我把手上的包包交给他,迎着袁非走过去。
“刘黎跟我说你要搬走,这么快?”他看见我,有些讶异。
“嗯,我没什么东西要带,收拾起来也很方便。”我低头,看着地上砖块的缝隙。
他没有说话。
“到琴行上课的时候,记得来找我聊天。”我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
“好。”他看着我的眼睛,勾起嘴角笑笑。“你先走吧,又不是生离死别,不用搞这么悲情吧。”他一向开朗豁达。
我也笑了,有这样一个朋友,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越越。我要去买水喝,你要什么?”江海潮这小心眼的家伙明显是找借口蹭过来,还想赖着不走,被我一瞪,果然乖乖的去旁边的便利店了。
我跟袁非又聊了两句,有些心不在焉的往便利店瞄了两眼。
袁非坦然地笑笑:“还不走,人家都等你半天了。”
他站在几步开外的便利店门口对着我笑,想走过来,迈出了一步却又收回,只是牢牢的盯着我。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笑着问:“怎么,我跟朋友说句话你也吃醋?”
他摇摇头,伸手拦了出租车,把我塞进车里,坐下的时候说:“你都跟我回家了,我还吃什么醋。”说完,脸上满是笑容。“再说,有朋友多好,我就没有。”
“乱说,你怎么会没有朋友。”
“我没有真心的朋友。”
我看看他,他一副并不在乎的样子。
“越越。”到了他家门口,他竟然拉住我,迟迟不开门。
“怎么了?”我奇怪。
“越越,你想清楚了?”他着急的样子,好像是我要离家出走一样。
“当然。”我说着就绕过他,拿出钥匙想要去开门。
他抓住我的手腕:“你真的跟我在一起,什么都不介意?”
能介意什么?介意以前分过手,还是介意他的腿?我重重的点头,坚定地看着他:“我什么也不介意,跟你在一起就好。”
“真的?”他进了一步,几乎要跟我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