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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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果然是一个人都没有,楚楚摸黑找到火折子,灯一燃,整个厨房一下子亮堂起来了。
楚楚吐了吐舌头,手脚麻利地在灶台边生起火来,“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厨房呢!”
萧瑾瑜鬼使神差地跟了一句,“我也是…”
真是连脑子都冻僵了,跟她说这个干嘛…
楚楚蹲在灶边专心致志地煽风点火,头也不抬,“真的啊?”
“真的。”
这是萧瑾瑜第一次见厨房,甭管多么大的。
安王府里有他不让别人进的地方,自然也有别人不让他进的地方。
楚楚生好了火,又掀开大水缸舀了几瓢水倒进锅里,转身想看看这王府厨房里有什么能下锅的材料,目光扫过萧瑾瑜的脸就撞鬼似的定在原地了。
刚才黑灯瞎火没留意,这会儿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张脸白天还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可现在居然白净得像画里的人一样,要不是额头上还带着那几道细细的擦痕,楚楚都要怀疑先前那伤是假的了。
“你脸上的伤呢?!”
他还真没留意,但现想也知道这只能是叶千秋的杰作,“王府里有个不错的大夫。”
“那他给你用的什么药啊?”
“不知道。”
楚楚凑过来,盯着他脸上原本有瘀伤的地方看了又看,越是看不出痕迹就凑得越近,直把萧瑾瑜发白发青的脸色看得隐隐发红,刚想伸手摸摸那几道仅存的擦痕,就听见萧瑾瑜一直紧绷着的嘴唇里突然蹦出句话来。
“水…水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丫头】:摔,送上门你都不要,你在想神马啊!
【王爷】:我想的神马你还不知道吗…
红枣姜汤(八)
看着楚楚一步冲回灶台前,萧瑾瑜劫后余生般地舒出口气来。
刀架在脖子上多少回都没吓成这样过…
生怕她再想起伤口的事儿,萧瑾瑜主动把话题扯得要多远有多远。
“你怎么没吃晚饭?”
楚楚背对着他一阵翻箱倒柜,“我要说了,你不能笑我。”
“不会。”
楚楚在一个菜筐里翻出一块儿生姜,洗了几下拿到案板上“咔咔”切了几刀,扬手丢进了锅里,然后一边继续翻一边道,“我一直在屋里哭来着,哭累了就睡着了,饿醒了就出来找吃的了。”
“王府里有人欺负你?”
楚楚踮脚踩在个小板凳上,伸长了胳膊努力地拨拉着壁橱里的一堆干货,“不是不是,没人欺负我…”
“那你为什么哭?”
“我要是告诉你,你不能告诉王爷。”
“为什么?”
“管家大人不让说,说出来会惹着王爷的。”
萧瑾瑜轻蹙眉头,“惹着王爷?”
她今天惹的还少吗…
楚楚成功地抓出几颗红枣一把桂圆干,关了橱门从板凳上跳下来,把手里的东西扔进锅里才道,“听说王爷是个倔老头儿,脾气坏得很,谁要是惹着他,他就打得谁屁股开花儿!”
萧瑾瑜狠狠愣了一下,“…谁说的?”
楚楚又翻腾了一遍灶台边的几个调料罐子,最终选定了一瓶,舀出了两大勺红糖撒进锅里,“管家大人啊,他都在这儿好多年了。”
“赵管家说…王爷是个老头儿?”
说他少年老成他也就认了,老头儿…出处在哪儿啊?
“那倒没有,这个是我猜的。”楚楚盖上这个锅盖,又蹲下身子去生另一个炉灶的火,一边生火一边向萧瑾瑜有理有据地陈述她的推理过程,“王爷不是皇上的七叔吗,听说皇上比我还要大几岁呢,我有个表叔都快五十岁了,那王爷可不得是个小老头儿啦?”
“言之有理…”
多年办案经验告诉萧瑾瑜,越是别人点名不想让他知道的事儿,越是有一探究竟的价值,所以萧瑾瑜清清淡淡地道,“你放心,我不会与别人说。”
楚楚生好了火,向锅里加了两瓢水,又开始一阵翻箱倒柜,“你知道六扇门吧?我是来京城找六扇门的。”
萧瑾瑜本能地纠正道:“你是说三法司?”
楚楚抱着一个米袋子转过身来,一脸严肃地对着萧瑾瑜,“不,不是三法司,是六扇门,有九大神捕的那个六扇门。”
萧瑾瑜微怔,自打颁下文书严令禁止说书人编排与官府衙门有关的段子起,他已经好些年没听到有人把这三个字说得这么一本正经了,这会儿还捎带着个什么九大神捕,“你要报案,还是要伸冤?”
楚楚摇头,“我要当六扇门的仵作。”
“可你参加的是刑部的考试。”
楚楚嘟起小嘴,转回身去对着灶台,舀了半碗米倒进锅里,“本来听景大哥说那个就是六扇门的考试,可我考完了才知道我俩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六扇门。”
景翊先是不惜哄她骗她也要留下她,又是不惜哄她骗她也要监控她,萧瑾瑜看着这围着灶台转悠得有条有序的小身影,眉心轻轻拧了起来,“既是如此,这次考试你纵是考上了,也不会去?”
楚楚没回头,弓着腰在筐里翻出两棵饱满肥硕的青菜,舀了瓢清水仔仔细细地冲洗,“唔…去的。我刚才都想好了,要是没有个活儿干,我连吃饭的钱也没有,还怎么留在京城找六扇门啊!”
“你若是没考上呢?”
“我已经考上了呀。”
萧瑾瑜轻蹙眉头,招仵作这事儿虽小,但拟定名单毕竟还属于三法司公文圈子里的事儿,没有他的签字压印就算不得数,而这会儿他都还没见着那草拟名单影子,她上哪儿知道去,“谁说的?”
楚楚张了嘴,半晌没出声儿。景翊?吴江?还是赵管家?他们给她的感觉都好像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可这么想想,原来还真没有人明明白白地跟她说过她就是考上了。
要是没考上…她可连回家的盘缠都没有了啊!
楚楚举着两棵青菜愣在原地,小嘴瘪着,眉头皱着,毫不掩饰地把不知所措的目光落在萧瑾瑜身上,看得萧瑾瑜从没怎么出过什么毛病的心脏突然疼了一下。
只是楚楚的这副失落模样还不如萧瑾瑜心脏闪过的痛感持续时间长,“没考上的话…我就在京城随便找个杂活,只要能让我待到考进六扇门就成。”说完转身就淡淡定定地切菜去了。
楚楚语气坚定得让萧瑾瑜差点开始思考这京城里是不是真有这么个不为他所知的神秘又厉害的六扇门,好在真被她带跑偏之前,腰背间的疼痛随着身子回暖渐渐放肆了起来,一阵比一阵清晰的疼痛让萧瑾瑜再度想起景翊那些话,单薄的身子在间接拜这女人所赐的疼痛中禁不住地微微发抖。
她若真是处心积虑想要他的命,今晚他给她的机会绝对当得起“千载难逢”这四个字。
没有任何埋伏,也没有任何试探的意思,就是他素来谨慎缜密的脑子不知道抽中了哪根筋,纯粹地想跟她待上一会儿。
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让萧瑾瑜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她要真是敌人,萧瑾瑜今晚就能在那些好像几辈子都审不完的卷宗里解脱了。
可惜楚楚脑子里这会儿琢磨的是,这青菜叶子这么肥,焖青菜饭的话还是要切细碎一点儿才好入味吧。
楚楚切了青菜丁,切了两朵香菇,又切了半块儿咸豆干丢进锅里,心满意足地搅合了几下之后才想起来好一会儿没听到萧瑾瑜的动静了,一转头看到那个人微低着头,脸色白里发青,额上冷汗淋淋,倚靠在轮椅里的身子还在发抖,吃了一惊赶忙过去,“你怎么啦?”
惊慌中楚楚只记得丢下左手里的锅盖,却忘了右手里的饭勺,萧瑾瑜就抬头盯着她举在手里的大饭勺,用尽所有的忍耐力才保持住声音的静定平稳,“没什么,只是…有点儿冷…”
“还冷?”楚楚怕他会冷,推他进来的时候还特地把他推到离炉灶不远的地方,这会儿她都热得要冒汗了,他怎么还冷,“你是不是吹多了冷风,发烧了呀?”
萧瑾瑜那个“不”字连前半截都还没吐出来,楚楚已经抬手要摸他的额头了。
只是楚楚抬的是右手,抬得急,忘了右手里还握着个大件儿,于是楚楚的手还没到,铁饭勺突兀圆润的那面已经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当”的一声正敲到了萧瑾瑜还往外渗着冷汗的脑门儿上。
这一记没有那么狠,也没有那么疼,但对于已经撑得很辛苦的萧瑾瑜来说,这一下子足够让他脑袋晕上一会儿了。
“呀!对不起!”
“不用道歉…”,萧瑾瑜黑着脸按住满布冷汗和米汤的额头,“你就直接动手,行吗…”
萧瑾瑜定力再好也已经由衷的火大了。
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是任人宰割无力还手的,老天爷非要他今晚在这个地方死在这女人的手上的话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但这女人拿把饭勺就想敲死他算是怎么回事儿!
动手?楚楚一愣,迅速回过神来,“哦,好!”
萧瑾瑜的脸顿时又黑了一层,听她这么一声应的,怎么真跟他求着她来杀自己一样!
萧瑾瑜从身上拿出手绢埋头擦拭着额头,也没注意楚楚突然转身干什么去了,就听见一阵子锅碗瓢盆叮铃桄榔的动静,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楚楚一把抓住了手腕。
楚楚不过是个身形娇小的丫头片子,力气也就那么大点儿,但对于这会儿的萧瑾瑜来说足够让他任其摆布了。
被抓住手腕的一瞬,萧瑾瑜意识到她是用左手抓住他右手腕的,右手里好像还抓着什么东西。
难不成还真是现找的凶器啊…
她要杀要打要绑他都认了,毕竟败在这个能演戏演得连景翊都看不出破绽的人手里也不算太丢人。
萧瑾瑜都做好从容赴死的准备了,结果刚抬头就被楚楚一眼瞪上,接着就是训儿子一样的一声吼,“你瞎折腾什么呀,再揉就起包啦!”
萧瑾瑜一愣的工夫,楚楚已经扬起了右手,把手里那颗不知道从哪个碗里翻出来的剥得光溜溜白嫩嫩的鸡蛋贴在了他的脑门上,在那片被敲红的地方滚过来滚过去。
这人看起来像是满肚子学问的样子,怎么连这点儿事儿也不懂,怪不得才这么年轻就得用轮椅代步了!
转念想到他这样的年纪就被圈在这么张椅子上肯定是很难过的,虽然只是在心里那么念叨了一下,楚楚还是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脸上一热,说出话来也不再用吼的了,“用鸡蛋把淤血滚散了,就不红不肿也不疼了。”
萧瑾瑜没说话,活这二十来年从来就没想过,他人生里会有这么一刻是被一个底细不明的女人拿着一颗剥光的鸡蛋在脑门儿上滚,所以他实在不知道这会儿他理应有什么反应。
楚楚看他冷着张脸一言不发,以为一颗鸡蛋的力量还不足以给他止痛,于是腰身一沉头一低就把小嘴凑了过去,轻轻吹着那片轻红。
楚楚发现那红色本来只是隐隐的,一点儿都不明显,倒是她吹着吹着反而红了起来,还越吹越红,真是怪了!
不是萧瑾瑜不想出言阻止她,而是这会儿他除了心脏狂跳之外不敢让自己做出任何一点儿动作,连呼吸也紧摒了起来,生怕自己一个细小的动作就会造成一个想掐死自己算了的结果。
就在他感觉自己再屏息一会儿就要昏过去的时候,门口处“叮咣——咚”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瞬间把他就快飘到阎王殿门前的意识一下子扯回到了这人间厨房里。
楚楚惊讶间侧身回头,萧瑾瑜眼前没了障碍物,才看清这个以五体投地姿势进门来的重物正是吴江。
吴江顾不得这个方向还有个楚楚,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跪好,磕头便道,“卑职该死!卑职该死!”
他三更半夜办事回来想进厨房找口饭吃,结果还没进门就一眼瞧见楚楚站在萧瑾瑜身前,楚楚抓着萧瑾瑜的手腕,俩人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头,在门口的角度看过去俩人根本就是在…一惊之下忘了脚底下还有门槛这么个东西,于是就这么直挺挺响当当地摔了进来。
景翊可没说还有这个啊…!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案子已经开始了,有姑娘发现了吗~
红枣姜汤(九)
“大哥?”
楚楚看看埋头跪地的吴江,又扭过头来看看一张脸已经红得要滴出血来的萧瑾瑜。
奇怪了,赵管家不是说她的大哥是个大的不得了的将军吗,怎么会给这个坐轮椅的人下跪啊?
他的官能比大哥还大?
吴江一动也没敢动,别说叫大哥,这会儿就是叫他声大爷他也不敢抬头。
他还没成过家呢,天晓得这俩人被他打断之前是在干嘛啊!
萧瑾瑜努力地深呼吸了几下,感觉脸上没那么烫了,脑门儿也没那么胀了,才淡淡地吐出动静来,“起来…”
吴江僵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还是不敢抬头。
“何时到的?”
萧瑾瑜想把刚才可能被吴江看到的一幕直接跳过去,所以问的是吴江什么时候回到府里的,可吴江这会儿已经心虚到了一定境界,萧瑾瑜这么一问,冲进他脑子里的就只有刚才的事儿,一慌之下脱口而出,“卑…卑职是来找饭吃的,什么都没看见!”
萧瑾瑜脸色隐隐黑了一层,还不如不问呢…
楚楚倒是一下子在吴江的话里抓到了一个重点,“大哥你来得正好,饭就快焖好啦!”楚楚说着就奔到灶台边儿去了,看得吴江狠狠一愣,这俩人是在吃饭?
吃饭…吃饭?!
吴江反应过来的一霎,差点儿下意识就把腰间的刀抽出来了。
带楚楚回来的路上吴江已经试探过了,她确实没有武功,但不代表着她就不懂怎么下毒啊!
看吴江脸色瞬变,萧瑾瑜就知道他脑子里开始转些什么了,轻咳了两声把吴江的目光引过来,然后不着痕迹地轻轻摇了摇头。
萧瑾瑜的身体决定了他跟武功这种东西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但下毒这类下三滥的小动作绝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他本来就活得比别人难,还挑了这么个比别人难的活法,可他就是活下来了,还活得不错,这要光靠运气是不大可能实现的。
吴江脸色刚缓了缓,楚楚已经把一碗赤褐色的汤水捧到吴江面前了,“这姜汤是煮给他暖暖身子的,大哥先将就着喝一碗吧,饭马上就能吃啦。”
吴江愣愣地把碗接了过去,这俩人到底什么情况,他家王爷会喝陌生女人煮的姜汤?
萧瑾瑜也愣了一愣,他刚才就注意到了她开始煮的那锅东西是姜汤,可没想到会是特地煮给他的。怔愣间,楚楚已经把他的那份儿递到面前了。
“谢谢。”
“不客气…”萧瑾瑜把碗接过去的时候,楚楚突然反应过来一件很重要的事,盯着萧瑾瑜的脸道,“哎,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吴江手一抖差点儿把碗扔出去,她还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就敢…管她干了什么!
萧瑾瑜倒是淡定得很,一边饶有兴致地端详碗里的汤水,一边不急不慢清清楚楚地回答,“小金鱼。”
严肃认真到让不知个中来由的吴江忍不住低头往自己手中碗里看了一眼,哪有金鱼?
萧瑾瑜就是故意的,故意想吓她一下,好像从五岁以后他就没再有过如此强烈的恶作剧式的报复欲了。
欣赏着楚楚怔愣的神情,萧瑾瑜端起碗来浅浅呷着刚出锅的姜汤,唔,比叶千秋熬的好喝多了呢。
可惜萧瑾瑜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名字在这女人心中的存在感。萧瑾瑜以为楚楚这副神情就是被他身份惊到的反应,但事实上,楚楚愣住只是因为她觉得这名字有点儿熟,怎么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过呢…
等她想起来,那就不是安安静静发愣的事儿了,就听见一片寂静中划过一声惊天动地见鬼似的惨叫,“妈呀!”
萧瑾瑜一口姜汤差点儿喷出来,这到底是谁吓谁…
“你…你…你!”楚楚一连“你”了半天,开始还是错愕惊慌,到后面收尾的时候就是明显的恼火了,向后退了一步指着萧瑾瑜大叫,“你骗人!”
萧瑾瑜向吴江看了一眼,那意思显然是让吴江给他作证的,但吴江动了两下嘴唇也没发出一个声儿。
天知道那“小金鱼”是个什么意思,天又知道他家王爷骗了人家小姑娘什么,他脑袋还晕晕乎乎的,这会儿就是想说句话也不知道从哪儿下嘴啊…
没人救驾,萧瑾瑜只能自救了,轻咳两声,“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王爷是个老头儿的!”
吴江默念,观音菩萨保佑,还好刚才没出声…
萧瑾瑜依旧云淡风轻,“我何时说了?”
“就刚才!你说了言之有理的!”
萧瑾瑜轻蹙眉头,“你既是仵作就该知道,常理是常理,事实是事实,这是两码事。”
楚楚急得快哭了,刚才当着他的面说了他的坏话,说了那么多六扇门长六扇门短的,叫了他两回活死人,还拿饭勺敲了他的脑袋,按赵管家说的,这可得打多少下屁股啊!
一急之下楚楚立马两手捂到自己后面,叫着直往吴江背后躲,“我不管!是你耍赖的!你不能打我屁股!”
萧瑾瑜手上本就没多少力气了,这一句听得他差点把一碗姜汤泼到自己身上。
吴江也快哭了,跟萧瑾瑜这么久还是第一回遇上这场面,明明看到萧瑾瑜递来的目光里有求救的意思,可他就是不知道能怎么救。
这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活生生就是一点儿也听不明白啊!
直到萧瑾瑜警告似地狠瞪了他一眼,吴江才醍醐灌顶,“王爷,卑职有要事要禀!”
萧瑾瑜毫不迟疑,“说。”
吴江脱口而出,“薛越的尸体找到了。”
吴江刚说出来就后悔了。
因为这句话让萧瑾瑜身子一僵,手上一倾,大半碗滚烫的姜汤泼了一身。
在整碗汤水全泼出来前,吴江闪身过去把那只碗抢了过来,“王爷!”。
萧瑾瑜的情绪就像是碗里的汤水,说泼就泼出来,但泼完也就完了,闪瞬又回到一片波澜不兴,于是这一幕看在楚楚眼里就成了一个单纯的漫不经心的意外。
楚楚看不出来,吴江对自己犯的错误可是再清楚不过,这碗汤泼出来的原因就是那具尸体的名字。
这人要不是叫这个名字,萧瑾瑜也不会在这样忙得没空吃饭没空睡觉的时节亲自去接一桩普普通通的失踪案,更不会在听到自己要找的人已成为一具尸体时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吴江本想用套比较委婉温和的说辞把这事儿告诉他,可谁知道突然蹦出这么一出,一急之下就原汁原味地脱口而出了。
热汤全泼在他腿上,萧瑾瑜神情漠然得却好像这汤是泼在了别人的身上,连声音都还是那么四平八稳风轻云淡的,“尸体?”
楚楚躲在吴江身后探头看着萧瑾瑜衣摆上那一大片还冒着热气的赤褐色汤渍,那么烫的汤水泼上去都没有反应,这个人的腿恐怕一点儿知觉都没有吧。
是天生的,还是受过什么重伤吗?
“是…卑职已将其带回,安置在十诫堂验尸房。”抢在萧瑾瑜一句话说出来板上钉钉之前,吴江紧接着补道,“王爷,这会儿没有当值的仵作,您还是去换件衣服,等天亮再过去吧。”
萧瑾瑜轻蹙了下眉头,目光从吴江身上移开,落在那个从吴江身后探出来的小脑袋上,“不必等了,这里就有现成的。”
楚楚还全神贯注地琢磨着萧瑾瑜一双腿的问题,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又对上了萧瑾瑜清清冷冷的目光,心里一慌“唰”地一下把脑袋也藏到吴江身后了。
“王爷,她还是个小丫头,让她前去恐怕…不妥。”
天地良心,吴江所谓的不妥没别的意思,纯粹是因为那具尸体实在…
楚楚听起来可不是这么回事儿,这分明就是小瞧她的本事嘛!
大哥怎么能这样呢!
生气归生气,楚楚可没忘了打屁股的事儿,于是隔着吴江挺拔健硕的身板跟萧瑾瑜讨价还价,“验尸没问题,不过我要是去了,你得保证不会打我的屁股。”
“只要你验得对。”
“你说话算数?”
“吴江为证。”
“怎么验都行?”
“只要你验得对。”
“那我得回去拿点验尸用的东西。”
“可以。”
“那…我吃完饭再去行吗?”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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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诫堂是安王府自己人议事的地方,安王府正式接手的京畿案件在破获之前,所有的重要证据连同尸体也都存放在这里,因此日夜重兵守备,森严程度绝不亚于三思阁。
楚楚一路跟在他俩后面往十诫堂走,萧瑾瑜和吴江一直在沉声低语,楚楚听不清,也没心思去听,她这一路上心里嘀咕的就一件事。
她对这个据说脾气坏到家的安王爷说了那么些大不敬的话,还做了那么些大不敬的事儿,验一具尸体真就能全都一笔勾销了吗?
还是他根本就想好别的法子来教训她了啊!
紫竹县虽小,楚楚也是见识过什么夹手指,抽鞭子,印烙铁的,比起那些,打得屁股开花可真是挠痒痒的事儿了。
京城这种地方,安王府这种地方,比夹板鞭子烙铁厉害的东西恐怕数都数不过来吧!
虽然有大哥作证,可大哥是他的侍卫,到头来不还是他说了算吗,他们可是一伙儿的呀!
所以远远看到十诫堂院子门口灯笼下面那几个一脸凶相的侍卫的时候,楚楚心下一横就收了脚步原地站住,鼓足勇气对前面的萧瑾瑜大声道,“我不去验尸了,你打我屁股吧!”
这一嗓子豪气万丈到连那几个侍卫都听清楚了。
她这是不挨顿打不安心啊,“先打再验,还是先验再打,你自己选吧。”
“那…”楚楚还真一本正经地权衡了一下,最后认真决定,“还是先验尸吧,把屁股打疼了验尸的时候会分心,出差错就不好了。”
萧瑾瑜轻轻吐气,“可以。”
楚楚这才满心踏实地跟着他俩进了十诫堂。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局王爷胜…但素,王爷,乃理解的,在楚丫头手里,乃的好景是不长的…
春假前苦逼的考试月开始了,这周末考数学,下周考CS,再下周考terrassement,再再下周考ADS,耗着存稿慢慢隔日更,姑娘们素可以理解的吧 T T
耗完这个案子就补偿点肉渣哦~~~快快抱走收藏~~~
红枣姜汤(十)
两人带她穿过正中央的议事厅,沿着议事厅后面的走廊一直走到深处尽头,停在一扇被两个侍卫牢牢把守的小门前。
门明显是被改造过的,由宽改窄,窄到萧瑾瑜的轮椅刚好过不去。
吴江上前把门轻轻推开了一道缝,侧身让开门口,对楚楚道,“就是停在验尸台上的那具,名为薛越。”
他没奢望这个连安王爷是谁都搞不清楚的丫头能知道薛越是谁,只求她别一个激动验错了对象就好。
楚楚看看吴江,又看看萧瑾瑜,“我一个人进去?”
萧瑾瑜微怔,“你害怕?”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楚楚差点儿跳脚,“就我一个人,没有书吏,谁来填尸单呀?”
“先不必填尸单,验完直接禀报便可。”
楚楚眨眨眼睛,“你就不怕我偷懒编瞎话?”
“你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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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进去了足有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都快四更天了。
吴江不在,只有萧瑾瑜一个人端坐在议事厅里,正用一种好像根本不需要走脑子的速度飞快地批着公文。左手边批好的已经摞了高高的两叠,右手边待批的还有更高的两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