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这个身体成为南宫信的王妃只是世族与皇家间单纯的政治联姻,但经过这些日子看,这场婚姻里面的道道远不是自己这来自和平年代并且向来不关心政治的人能凭空脑补得出来的。
要是南宫信护着她也就算了,要命的是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老公对自己的态度就像是法国北方的天气一样瞬息万变。几个外人已经让她如坐针毡了,枕边人还让她不得消停,身边没有一个知根知底可以完全信任的人,这个王妃当得实在是既累心又委屈。
她和他既然注定了不对盘,那趁早了结这段关系对谁都好,哪怕她已准备离开。
沉默了好一阵子,南宫信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能想起和大哥的关系,还想不起婚前的事吗?”
彦卿一怔。
在理解南宫信这句话表面的意思之前,彦卿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你在监视我?”
她就知道,南宫信怎么会每次都出现得那么巧,教训仪王府家奴时是这样,今天早晨被南宫仪轻薄时又是这样。一次是巧合,两次就必有原因了。
“没有。只是凑巧听到了你们说的几句话。”
自己也真够二乎的,监视这种的事本来就属于下三滥级别的,谁会随便招出来?何况还是个有身份的人。
“好,”彦卿在心中冷然苦笑,他到底是不会相信她了,“我无话可说。我不知道你们这里休妻的标准是不是也是什么七出八出的,不过自我感觉我现在应该已经足够标准了,你写封休书不会太难吧?”
南宫信一时没答话,蹙紧了眉,一方手帕掩口咳了几声,待呼吸平稳些了,才沉声道,“你要真想走…就自己写吧。”
我写封休书把自己休了?!
亏你想得出来!
应付人也没见过这么应付的啊!
“南宫信,你什么意思!怎么,我还不配让王爷您屈尊动笔写封休书吗!”
又是一段沉默。
南宫信缓缓躺了回去。
“不是你不配,是我不能。”声音清冷淡然如故,“你忘了,婚前有约,只能你休我,我无权休妻,父皇母后与相爷皆有见证。”
不是他不肯写,是他写了也没用。
彦卿错愕间,南宫信又补了一句。
“你若想走,自便吧。”
怔愣良久,彦卿才问出一句并不完整的话来,“我要是写了,那你…”
“王府归你,我回宫。”
彦卿顿时觉得自己的三观和这个地方八字不合。
这个男权的封建王朝里怎么会有这种尊女轻男的婚约?
那女人打的什么算盘,怎么会在嫁人前就把休夫的事儿想得一清二楚还铺好退路了?
这男人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怎么就答应以这样休不掉的条件娶个不对盘的女人回来?
相爷怎么就由着自己的闺女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怕冒犯了皇家威严要被秋后算账吗?
皇帝皇后又是怎么回事,一个皇子要真有朝一日被妻子休了,传出去的话他们的老脸又要往哪儿搁呢?
在这个鬼地方,难道本来就不存在所谓的正常逻辑吗?
决定权握在自己手里,彦卿却下不了笔。
除了不知道这玩意该怎么写,还是因为想到了这封休书可能带来的后果。
那些什么皇家威严之类的虚的都不说,单想到南宫信要住回宫里,要在那个后妈皇后和三不管皇帝眼皮子底下过日子,彦卿就无论如何也狠不下这个心了。
她要是把自己的解脱建立在南宫信的痛苦上,跟那个女人还有什么区别?
“这回先算了,下回你要是再扯那些有的没的,我绝不会再跟你客气了。”

 


这女人的皇后梦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求评求收啊~<>进不得,退不出。
昨夜之后,彦卿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比高跟鞋卡进下水道口还纠结。
在这里待下去肯定不成,但彦卿现在开始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熬不到爆炸试验成功,就莫名其妙魂断在这个鬼地方了。
那时候自己的魂儿是会飘回原来的时空,还是在这个时空游荡,还是干脆就此魂淡了…
不行不行!
在实验成功前,这条小命还是要先保一保的。
关于斗争,这个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女人脑子里除了“三十六计走为上”之外就只记得一句囫囵话,还从来都没应用过。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想清楚地了解全局,问这些丫鬟们肯定不行了,南宫信是不会跟她好好说话的,南宫仪又不好随便去招惹,那皇后姑妈更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兜了一圈,彦卿终于想到一个合适人选。
自己在这个时空的亲爹。
只要齐穆确实是那女人的亲爹,只要自己咬定了是他亲闺女,他总不至于对自己亲闺女下手吧。
打好了这个主意,彦卿传了车夫,一个丫鬟也没带,也没让人先去给齐穆打个招呼,就这么一个人回娘家去了。
走到半道想起来,虽然这身子是齐穆的亲闺女,但按自己来算好歹是第一回登门拜访人家,按那个女人来算也至少有半个来月没回趟娘家了,虽然不知道这地方的习俗是什么,但不管怎么说就这么空着手去怎么都觉得不像话。
本来觉得在街上买几只**鸭鸭意思意思就行了,但回头看到两个车夫正像看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猴儿似的看着她站在鸡鸭摊前,她就果断放弃这个选项,招呼车夫带她去古董店了。
官大的人家怎么就这么麻烦!
车夫在一家店铺前停了车,彦卿下车才发现这门口还停着辆熟悉的马车。
这人不是每天都很忙吗,怎么有闲情来逛古董店了?
刚踏进门去,店伙计就颠儿颠儿地迎了上来,“娘娘,您来了,快里面请!”
看来那女人以前没少光顾这家店铺。
走进店里,几个货柜一目了然,不见南宫信的影子。
“我看王爷的马车在外面,人呢?”
“三殿下在内堂选货,娘娘您随我来吧。”
选古董又不是挑姑娘,还躲起来干嘛?
进了内堂的门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她脑补的那种电影里反派BOSS们暗地里做交易的小黑屋,只是个环境清雅的VIP接待室而已。
南宫信坐在茶案左位,江北站在他身侧,一个店伙计捧着铺垫红绒布的托盘站在他面前,还有一个看着就有老板身材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两眼放光地吹扯着他家的宝贝们。
老板吹着,南宫信就微微蹙眉听着。
“…这翡翠是老坑玻璃种,色泽纯亮,清透无暇,正合了浓阳正和四字,实属难得一见的珍品啊…”
彦卿听到这话,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给瞎子推销东西你好歹也动动脑子啊,扯得全是人家看不见的那一套,你是扯得挺HIGH挺顺溜,人家上哪儿找共鸣去啊?
彦卿这一笑,老板的推销大业也暂停了下来,抬头见是王妃,赶忙行礼,“小民拜见娘娘。”
“别介别介,”彦卿忍住笑,拦住老板说话就要跪下去的趋势,“你忙你的,我就是听说殿下在这儿,一时好奇进来看看。”
“是,娘娘。”
彦卿走上前去,看了眼那块被老板吹得天花乱坠此时正躺在南宫信手中的翡翠花件,心里直苦笑。
这些宝石类的东西曾经作为一个大课题被她泛泛地研究过,彦卿虽然记性一般,但对于上过实验台的东西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这东西是翡翠不假,但完全没老板吹的那么极品,不是那种绿得要滴出水来的老坑玻璃种,最多只能算是冰种翡翠里的上品而已。虽然彦卿一直觉得那种绿得滴水的翡翠戴在身上很俗艳,还不如冰种好看,但价值这种东西可不是好不好看说了算的。
彦卿又看了眼托盘里的其他物件,都是些玉石类的东西,打眼看过去全是中上水平。
奸商这种玩意儿还真是从古至今生生不息啊。
向江北看了一眼,这一向死忠的小子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看来这主仆俩都不是圈里人啊。
南宫信似乎打开始就没把她的出现当回事,但彦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买这些东西是要干什么用?”
南宫信抬手把那块翡翠递给江北,江北接过之后还真当极品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放回托盘里。
像是想了一阵要不要告诉彦卿,南宫信到底还是说出了两个概念很宽泛的字,“送人。”
“男人女人?”这才是重点。
“女人。”虽然看出来他不想说,但到底还是挺实诚。
女人就女人吧,不想说就不想说吧,她现在可没有前些日子吃飞醋的闲心了。
“要我给你点儿意见吗?”
珠宝鉴定这种活儿就是拿到实验室放到显微镜下都有看走眼的时候,更别说他只靠听觉触觉嗅觉判断了。
问这一句是看在上次为她当街解围的份上,彦卿问出口之前就想好了,他要说不,自己绝对不去上赶着。
“不用了。”南宫信从椅中慢慢站了起来,云淡风轻地说,“你就直接替我选样东西,记在王府账上吧。”
说罢,也不等彦卿表示同不同意,带着江北就走了。
彦卿哭笑不得,他还真不客气啊!
“娘娘,”南宫信一走,老板马上凑到了她跟前,又摆出了刚才向南宫信推销时的那副嘴脸,“您是小店的老主顾了,您一向识货,您看这极品老坑玻璃种…”
好么,敢情那女人在这儿也属于被宰的冤大头啊。
彦卿淡淡地截断老板的话,“是挺极品的。”
不过不是翡翠,是卖翡翠的人。
彦卿伸手拨弄了两下摆在盘里的那些被抬足了身价的二等货色,“这块翡翠你准备出价多少?”
“娘娘真是识货!娘娘知道小人向来不出虚价,一万五千两,您看如何?”
彦卿在心里默默冷笑,这奸商的职业道德还真是高啊,一万五人民币买这块东西都嫌冤枉,他居然敢要一万五千两银子。
碰到这样的奸商,要是搁在原来,彦卿最多就是扭头走人,但现在看着自己的形象在这老板眼里已经是冤大头的代名词了,不讨伐一下她实在是不爽。
彦卿故作漫不经心地说,“一万五千两,不算小数了。”
老板马上接话,“一万五千两确实不少,但一分钱一分货,娘娘慧眼,肯定是能看得出来的。”
“王府倒是不差这一点儿半点儿的银子,”彦卿走去坐到刚才南宫信坐的椅子上,慢悠悠地说,“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你知道王府的银子都是哪儿来的吗?”
老板被问的一愣,不知道彦卿怎么冒出这么一句,也不好贸然答话,就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请娘娘赐教。”
彦卿看着老板,字句清晰地说,“王府是吃俸禄的,银子自然是皇上给的,皇上给的,也就是国库的银子。你要敢骗王府的钱,也就是骗国库的钱,这是什么罪,你自己掂量吧。”
老板惊诧地看着彦卿,好像打量一个陌生人一样,半晌才进退两难地回话,“娘娘,您说笑了…小的,小的怎么敢骗您啊!”
还知道怕就好。
也就仗着这地方没消协,否则非把你告到关门不可。
彦卿丢给他一个台阶,“这些货色里没有我看得上眼的,给我换一批来。”
“是是是…”
再端上来的东西显然正经多了。
彦卿第一眼就看到了摆在红毡布正中的羊脂白玉镯子。
玉质细密温润,雕工细腻,到不了极品的程度,但也算是上品了。
看到这玉质,不由自主地就想到那人。
羊脂玉送羊脂玉,那画面得多和谐啊…
彦卿在心里默默崇拜了一下自己的脑补能力。
办了这额外的差事,彦卿没忘进来这家店的本来目的,又挑了一个红玛瑙如意,两样加一块儿签了五千两银子的单,这才心满意足地奔娘家去了。
中午头上出来的,被这样一耽搁,到相府的时候已经日头偏西了。
所幸相府上下都认识这张脸,彦卿毫无障碍地在后堂见到了齐穆。
上次见面是在宫里,齐穆一身官服气场十足,这回换下官服穿着便装,看着更像是个当爹的了。
收到彦卿送的礼,齐穆像是愣了一下,才笑着让人收了下去,父女俩坐在桌边开始进入正题。
“卿儿,怎么突然一个人回来了?”
词都编好了,就等你问这一句呢。
“爹,我有件事想告诉您。”
齐穆眉头微扬,“哦?你说。”
彦卿微皱起眉来,背台词一样毫不犹豫地一连串说了下来,“半个多月前,不知为什么,我好像突然失忆了,很多事都给忘了。我一时害怕,没敢跟任何人说起过,最近才零零碎碎地想起了一些。昨天早上大皇子殿下来信王府找过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质问我是谁,女儿实在害怕,思前想后决定还是来把这事告诉您了。”
齐穆满脸惊诧地听完这个颇为离谱的故事,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确实打进门起就觉得哪儿像是不对劲儿的女儿,好半天才带着满满的疑惑开口,“失忆?怎么会失忆呢?”
彦卿暗暗舒了口气,齐穆没怀疑这不是自己的女儿就好。
“我也不知道,有天早晨醒来就突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一边暗中观察齐穆的神情,彦卿一边试探着往下说,“后来陆续想起来一点儿,记得自己好像和大皇子殿下关系很好,还记得要在信王府找个什么东西…其他就记不起来了。”
齐穆像是费了好大劲儿才说服自己接受这件事,皱眉看着似乎没有任何理由拿这种事来闹着玩的女儿,半晌深深叹了口气。
“爹,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啊?”
齐穆又轻叹了一声,这才沉声开口,“我说那日宫中你怎会有那般表现,竟然是把前事都忘了…你依稀记得的那些倒都是最重要的。你与大皇子的确不只是表兄妹关系,你嫁给三皇子,在信王府找玉印,都就是为了助大皇子登上皇位,大皇子在你婚前也曾许诺,他日登基便封你为后。”
这回轮到彦卿傻愣住了。
这玩笑…开大了吧!
嫁给南宫信,是为了帮南宫仪夺位,条件是南宫仪封她当皇后?
彦卿忽然想起南宫信昨晚说的那个婚前协议,隐约想通了几分。
打一开始一切就都在计划之内,那休夫权想必就是为那女人抽身时用的吧。
虽然想通了一点,但整体来看,这个逻辑还是太扯淡了!
“我嫁给三皇子…跟大皇子登位有什么关系啊?”
“你若是把前事都忘了,我一言两语也与你说不清楚。”齐穆眉心蹙成个深深的川字,“其他的事情日后自有人从旁提醒你,你现在只要记好,你注定是大皇子的人,千万不要一时糊涂站错了边,否则不只是你,齐家上下连同皇后在内都要跟着遭殃。至于那个玉印,那是天常国皇权的象征,是号令三军的信物。我看你现在已不方便去办玉印这事了,我会与大皇子商议一下,另派他人进行此事。你放心,信王府伏兵众多,会助你成事,保你平安。”
齐穆不轻不重的几句话说完,彦卿直觉得脊背发寒。
这场围绕抢椅子斗争铺开的局貌似比自己想象得要复杂得多,自己的处境也比想象得危险得多。
原来自己不只是这场局里南宫仪阵营中的拥护者,还是这个阵营核心里肩负重要使命的一员。
那女人的具体任务有多少?在自己取而代之之前她已经进行了多少?王府里又有哪些人是所谓的伏兵?
只要这样想想,彦卿就觉得不寒而栗。
为了一个皇后梦,值得吗?
看彦卿怔怔地失神,脸色也不好看,齐穆到底是亲爹,担心地问,“就只是失忆吗?还有什么地方不适?叫府上的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不用了…爹,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免得落人话柄。”
“好,你自己小心。”
匆匆拜别,彦卿克制住自己想要尽快跑出去的冲动,极力静定下来走出相府。
出相府上到马车里的一刹那,彦卿有种逃离刑场的劫后余生之感。
“走。”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了。

 


招你的不是我

从相府回来,彦卿第一个念头就是冲回房里搞火药,换衣服的时候才想起来身上还放着南宫信让她代购的那个不知道要送给什么女人的东西。
他能撇开政务特意亲自去买,估计是着急要用的吧。
管他是给什么女人的,好人做到底,配火药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的。
虽然外面飘起了雨,彦卿还是换好衣服撑了把伞,叫上绮儿先去重华楼了。
到了楼下,彦卿问守门侍卫,“王爷在吗?”
“回娘娘,殿下刚上楼去,想料是去书房了。”
设计重华楼的那个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四层高楼,算上阁楼一共五层,所有楼梯都是绕在楼外面的。好看是好看,也省了内部空间,但像这样的下雨天,汉白玉台阶湿湿滑滑的,也忒不方便了吧。
擎着伞,拎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上楼。
书房在二楼,但王府里的建筑到底是比现代的天价水泥火柴盒霸气得多,每层顶子都挑得高高的,一层足有火柴盒的两层高,楼梯也就长出了一倍还多。
上完半层,站在连接两段楼梯的平台上,彦卿抬头怨念地往剩下半层楼梯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只看到剩下要爬的二三十级湿滑的台阶,还看到台阶上的人。
约十级的地方,南宫信扶栏站着,没撑伞。
虽然彦卿早就用亲身试验证明,偶像剧里那一淋雨就发烧的千年老段子纯属扯淡,但对于这个人的身子骨,彦卿觉得任何扯淡的事都可能发生。
这种身子骨还学人家整什么淋雨看景这么文艺的事儿,这人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
紧走了几步,靠近南宫信的时候才发现好像有点儿不对。
夏天的雨一下起来就急得很,雨势不小,南宫信全身上下已经淋透了。
彦卿把伞遮过他头顶,伸手扶了一下他的手臂,却发现他体温比雨水还冷,还在全身发抖着。
一惊,这才注意到他紧抓着栏杆,深锁着眉头,脸色比汉白玉石阶还苍白,连呼吸都不匀称了,那就不只是淋了场雨,而是他病发了。
这些个不靠谱的侍卫,该侍的不侍,不该卫的倒是天天卫得挺起劲儿。
尤其那个江北,怎么每到用得着他的时候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看彦卿要扶南宫信,绮儿马上道,“娘娘,奴婢去叫人来。”
在封建王朝待了大半个月了,这遇事喊人的习惯还是没养成…
绮儿很快喊来两个家丁,小心翼翼地把南宫信扶到了三楼卧房里,还很上路子地传来了贺仲子。
虽然没觉得贺仲子的医术有多高,但至少他属于不会害南宫信的那伙人,有他在这儿忙活,彦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看着这间屋子,上次来这地方还是半个月前第一次见南宫信的时候,那会儿满脑子还都是对那女人新婚遭遇冷落的同情,一心就想指着那不靠谱的男人可劲儿骂一通,为封建王朝里逆来顺受的女同胞们争争气。
但现在,她已经搞不清楚,那女人和这男人,到底谁更欠骂一点儿。
贺仲子还是和之前一样,拿银针刺了他几个地方,又喂给他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就算完事了。
看着南宫信渐渐恢复平静,昏昏睡着,彦卿忍不住问贺仲子,“他这病就没办法根治吗?”
老是像温带海洋气候地区的天气一样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就是身体能熬得住,精神早晚也得出问题吧。
贺仲子明显愣了一下,像是琢磨了好一阵子,才含糊地答了一句,“卑职无能,请娘娘恕罪。”
“这病…”本想问问这病是什么,但想着那些古代医学名词说出来自己也听不懂,还会让这大夫对自己起疑,就把后半截吞了回去,换了个样子吐出来,“你多费点儿心吧。”
贺仲子和那俩家丁退下去之后,彦卿本想着就让南宫信一个人清清静静睡会儿好了,但只要一想到齐穆的那些话,就觉得把这个目前防御指数为零的人单独丢在这儿和自己直接害他没什么区别。
算了,那女人的烂摊子她都收拾了大半个月了,也不在乎多耽误这一时半会儿的。
把绮儿先遣了回去,彦卿坐到床边看着这睡得正安稳的人。
都说生哪儿也别生在帝王家,原来彦卿还觉得这是那些出身富贵的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看着床上这个被病痛折腾得死去活来还是难逃终日危机四伏的皇家子嗣,才发现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子真没什么不好。
比起在这里正在玩儿的大局,那些projet神马的都是浮云了…
脑子刚飘到毕业projet答辩的plan(大纲)上,就被几声急促的咳嗽扯回到了眼前。
彦卿扶他坐起来,给他倒了杯水,待他气息均匀些了,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好话等着她还是问了一句,“好点儿了吧?”
南宫信倒是没像预料中那样不冷不热地抖出句带刺的话来,但也没开口回应什么,只是两手抱着杯子,像是在借着水温温暖冰冷的身子,完全没把身边人的存在当回事。
被无视次数多了,彦卿目前对这种状况已经淡定到没什么脾气了。
看着这穿着雪白中衣的苍白的人,彦卿突然想起来那个还放在自己身上的那个羊脂白玉镯子。
从怀里拿出一个扁平的殷红锦盒,放到南宫信手里。
“你送礼用的东西我给你挑好了。珠宝鉴赏可不是批折子,人家说什么未必就是什么,下回再办这种事儿,好歹找个行家陪你一块儿去,否则你就等着花冤枉钱吧。”
南宫信没问盒子里是什么,也没打开盒子,顺手就把盒子放到了枕边,“不是让你记在王府账上吗…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彦卿虽然没指望这人会跟她说声谢,但也没想到他会蹦这么句话来。这话说得倒是挺爷们儿,但怎么听着就透着那么股不知道好歹的味呢。
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就算是他这种不被爹妈待见的,估计也是不知柴米油盐贵的货。想到这些不知民间疾苦的二代们当权把政彦卿就气儿不顺,“你倒是够大方的,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本身是不创造价值的啊,你花的可都是纳税人的钱,挥霍浪费你就不怕遭报应啊?”
彦卿不确定前几句他是不是能听懂,但显然最后一句他是听明白了。
“报应…”南宫信冷然道,“我遭的报应还少吗…”
一听到这种动静这种句式从南宫信嘴里吐出来,彦卿的脑仁儿就不由自主地发胀。这段日子被他折腾下来,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再往下说会出现什么状况了。
为了今晚不再见到那种原产于南美洲高原的小动物在自己眼前狂奔,彦卿赶紧转了话题,“呃,我感觉…重华楼你用着好像不大方便吧?这楼台阶这么高,里面还各种绕来绕去的,你这一天到晚上上下下的多费劲啊。我看静安殿里什么书房大厅的都是齐全的,搁在那里闲着也是闲着,你还不如干脆把书房什么的都搬回静安殿算了,省得整天来来回回耽误工夫。”
南宫信蹙着眉把彦卿的话听完,之后用比刚才语调的寒冷级别更高一级的冷冷的调子说,“你还要再玩多少回?”
再…
尼玛,那女人又干什么了?!
“南宫信,我已经不指望你能相信我说的话了,但我还是得说,那女人以前那些破事都跟我没关系…”
“你忘得还真干净…”南宫信清冷到不带一点儿火药味儿地说,“那我提醒你,是你在大婚那天要我让出静安殿,搬来重华楼的…”
彦卿一愣,分居这事儿居然是那女人提出来的,还在大婚那天。
想到那女人的皇后梦,想到南宫仪对她和南宫信同房的反应,彦卿明白了几分。
那女人居然想出这种方法来为南宫仪保全自己的清白之身。
“我还是那句话,”彦卿也淡淡然地回他,“招你惹你的不是我。我跟你基本上来说没任何关系,我帮你是出于对我脑子里目前为止还不适应这个时代的三观的维护,我不否认我偶尔很想抽你,但目前为止我还没找到坑你害你刁难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