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卿正要向他要解药,转头看他时不禁把到嘴边的话换掉了,“怎么了?旧疾又犯了?”
南宫信忍过胸口一阵绞痛,紧蹙眉心扬了扬手,“凌辰来了…千万别出声…”
他话音刚落,一直守在帐外的绮儿就进来通报,“殿下,凌将军求见。”
“请吧…”
凌辰进帐看到彦卿躺在南宫信身边,脸色一沉,也不顾南宫信惨白的脸色,张嘴就质问道,“殿下,您为何还让这毒妇侍寝?”
南宫信勉强稳住声音,“父皇旨意要紧,凌将军先谈公事吧…”
看着凌辰满目杀气地瞪了自己一眼,彦卿这回是记住南宫信说不让她出声了,她就干脆直视天花板装哑巴。
就听凌辰明显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把话题拧到正事上,“皇上传书催您的折子。”
“知道了…”
凌辰补了一句,“皇上要朝会前见到折子,请殿□念下情。”
彦卿忍不住瞪向凌辰,这老头怎么回事儿,是看不出来自家主子正难受吗?
南宫信自己倒是没什么不平之色,就让绮儿把自己扶到了案边坐下,展开本空白折子,慢慢开始写。
症状发得正厉害,南宫信握笔都握不实,手抖得厉害,不得不写几笔就停一停,中间有几次没握稳笔脏了纸面,又从头开始写。
从彦卿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南宫信的一个侧影,所以清楚地看到他是怎么写完这份折子的,也清楚看到站在一边的凌辰由始至终一脸淡漠。
以前以为难为他的都是跟他对立边的人,现在看来哪怕是一个阵营的也未必友善。
一份折子写了足有俩钟头,又押了帅印,才见绮儿把折子折好呈给凌辰。
凌辰拿了折子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殿下,那毒妇是朝廷重犯,请您自重身份。”
南宫信虚弱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火气,但冷意比凌辰只多不少,“父皇有旨…所有乱党押回京中,由他亲自定罪…回朝之前,她还是本王的正妃…”
凌辰脸色一沉,“殿下,您若执意如此,届时激起军中哗变,可别怪末将等不分尊卑了。”
“凌将军…”南宫信在椅中挺直了脊背,有意无意地把手扶到摆在桌边的帅印上,声音中还是不带一点儿火气,“你这句话,够斩立决了…”
凌辰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还没为自己找到台阶,南宫信已给他铺了,“公务要紧,凌将军快派人送折子吧…误了此事,就是诛九族了…”
这台阶下得憋屈,凌辰还是不得不下去了。
等绮儿把南宫信扶到她身边躺下,见南宫信扬扬手退下绮儿,看着他眉头紧锁冷汗涔涔的,彦卿忍不住道,“你没事儿吧?”
南宫信微微摇头。
忍不住想帮他擦擦汗,这才想起来那挨千刀的缺德货给自己下的迷药还没解,“话都说明白了,你是不是该把解药给我了?”
“他没给我解药…”
你妹儿的北堂墨…
“你不是说我听你说完就给我解吗!”
南宫信眉心又紧了紧,“现在不行…”
“你现在要是没力气给我解,好歹把方法告诉我,我喊别人来帮我解啊。”
南宫信简直要把眉心拧成死结了,“不行…”
“你说不说,不说我咬舌自尽了!”
南宫信咳了一阵子,等呼吸稳当了,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了…你更想自尽…”
“说!”
“这不是迷药…是“床尾合”,北堂墨拿来给人治夫妻矛盾的药…”
“然后?”
“北堂墨曾说…夫妻间有事儿就要在床上说…”
“然后?”
“这药…若无解药…要行房三次方解…”
行房三次…
见过缺德的没见过这么缺德的!
北堂墨,老娘遥祝你纵欲过度精尽人亡!

 


<>作者有话要说:下部就是回朝的事儿了,有些事儿还是要交代交代的,不然堆了太多疑团丫头没法往后写,写了也得把姑娘们绕迷糊。
三章齐彦卿番外,看看这烂摊子到底怎么搞的吧~
<>作为一个魂儿,眼睁睁看着跟了自己快二十年的身体以如此之二的形式存在,我已经看不下去了。
现在我没办法再支配我身体的行为,只能给你们讲讲我辉煌的过去,以让你们认清我和那个满脑子糨糊的女人的本质区别。
首先一点,我姓齐,这很重要。
因为不知道从哪一辈起,女人要想当上南宫家皇后,首要条件就是生在齐家。
对于从来不立太子的天常国,这件事也可以倒过来说,谁娶到齐家的女人,谁就注定有当皇帝的命。
多少年来,没有成文的规矩,但两家的关系就一直这么微妙着。
其实说白了也没什么微妙的,日子久了,权力制衡罢了。
齐家家大业大,可惜偏偏就是女脉不旺,每代不管有多少个女娃出生,能活到出阁年纪的总是只有一个,就算是趁着年幼勉强多嫁出去一两个,总归还是会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场。
看着跟中邪似的,其实一点儿歪门邪道也没有,用现在顶替了我身子的那个女人的话说,这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所以我从出生起就注定要和南宫家脱不了关系。
我出生时,我的亲姑母就已经是南宫家的现任皇后了。
姑母十七岁嫁到南宫家,成为二皇子南宫宣的正妃,几年之后南宫宣顺理成章成了皇帝,姑母也就顺理成章成了皇后。
后来我才知道,这顺理成章是死了多少人换来的。
我娘亲早逝,我对她印象很模糊,最感激她的就是给我生了这么一张酷似姑母的脸,让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讨尽了姑母的欢心,得以被当今皇后亲自抚养,所以在齐家其他几个女孩还尿床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们是没机会长大的。
当然,我只是个孩子,她们是怎么消失的完全轮不到我来操心。
我的童年生活简单而充实,每天除了学琴棋书画就是听姑母讲智斗坏女人的故事,还有就是和姑母的三个孩子培养感情,说是三个,其实我知道那俩皇子才是重点。
这俩皇子一个老大一个老四,姑母说,其他皇子都是坏女人的孽种,活不多久就死了。
所谓培养感情,小孩子嘛,感情就是在一块儿追猫逗狗抢东西的时候产生的。
当然,我们还会多一样平常人家不敢玩的游戏,扮皇帝。
我总是扮皇后的那个,但我一直觉得扮皇帝才有意思,可惜他们说皇帝都是男人当的。
男孩子太小的时候不上道,培养结果就是我毫无悬念地就跟着大的跑了。
感情还在其次,选南宫仪最重要的一个理由是,在事情同样清明透彻的情况下,比起总是一针见血的南宫仕,他一直装得很傻很天真。姑母曾说过,南宫家历代能走到最后的男人未必是最聪明的,但一定是最能装的。
有句话听着很贱,但有些听着很贱的话偏偏就是实话。
我天生就是皇后命,所以我必须嫁给最可能当皇帝的那个。
南宫家历代皇子都是十三岁封王离宫的。我比仪小五岁,他封王离宫的时候我刚满八岁,也就是那一年,齐家最后一个跟我同代的女孩也在这世上消失了。
所以虽然人们还不知道准皇帝是谁,我准皇后的身份已经不言自明了,打那之后,在整个皇城范围里就没有一个人敢跟我抢东西了。
甚至玩扮皇帝的时候我要当皇帝,他们三个也不反对了。
我选中仪的事儿只告诉了爹和姑母,看得出他们很满意,因为那年中秋他们让我第一次正式参加了南宫家家宴,我无名无分,席位却是女眷中最靠近姑母的。
那晚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一直在做的是个三选一的选择题,只是从没有人告诉过我第三个选项的存在。
他的位子在仪和仕之间,隐约听到有人喊他三殿下。
他那时候也还是个孩子,长得很干净,却像个塑像一样一直安静坐着,什么都不碰。
他显然是个讨厌的人,因为一向举止有度的仪打了他,他没有还手,皇帝和姑母还是罚了他。
依说,姑母告诉她,这是坏女人的孽种,生来罪孽深重,所以多灾多病还瞎了眼睛,活不长久的。
从我记事起,皇宫里所有的坏女人就已经被姑母全部消灭干净了,以后也再没有出现过,那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跟坏女人有关的人。
仪封王离宫那年,六岁的仕也拜了师傅,开始一天到晚念书写字。不知道他是不喜欢和两个女孩一起玩,还是更喜欢念书,反正从拜了师傅之后他就再没跟我和依一块儿玩过。
我只比依大三个月,是一起被姑母亲手教养出来的,所以有些事总能想到一块儿去,比如那晚之后,我们都想去捉弄一下那个坏女人的孽种。
两个八岁的女孩捉弄一个十一岁的少年,如果是在寻常人家,所谓捉弄大概就是丢个石子儿,藏个物件儿,放个毛毛虫吧。
如果我俩所谓的捉弄还是这些,那姑母八年来的谆谆教诲就算是被狗吃了。
每天晚上皇帝进了姑母的寝宫后是他们最忙的时候,几次和依偷听,都听到他们在里面不停地喘粗气,那时候觉得他们肯定是在干什么体力活,一定无暇分心注意其他,所以就选在这个时候悄悄溜去那个幽深僻静的院子。
那院子我就去过一次,至今记忆犹新,因为那是我这热热闹闹一辈子里见过的最冷清的院子。
门口只有两个侍卫,我说我们在玩捉迷藏,让他们不许出声,他们就真没做声。
再往里走,就再没见到一个宫人。后来听说,在这院子里伺候的除了门口那两个侍卫,就只有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我记得仪还在宫里住的时候,伺候他院子里那个宫女总领的就少说也有十来号人。
我们进去的时候整个院子里没有一间屋子的灯是亮的,要不是有那一声连着一声的咳嗽引路,我们那晚就要白跑一趟了。
我们提着灯笼找进去,看见他靠在床头咳个不停。他问我们是什么人,我说我们是姑母寝宫的宫女,传姑母旨意让他立刻前去问话。
晚上皇子和后妃的寝宫之间除非紧急传唤否则是不能随意走动的,但宫里没人敢拦我的路。
所以,他就顺利地在姑母寝宫门前一直跪等到了天亮。姑母当着皇帝的面治了他夜入后妃寝宫的罪,让人抽他一通鞭子之后把他关到供奉南宫家祖宗的大殿里跪了三天,皇帝没话说,他也没话说。
姑母知道事情始末之后没对我们发火,但不许我们再去那个院子。之后两年在任何宴会上都没再见到他,也没听任何人提到过他,我和依都以为他已经和其他坏女人的孽种一样在世上消失了,直到突然有一天听说,三皇子年满十三岁要封王离宫了。
他的离宫宴比我想象中的热闹,我和依都被叫去,仪也来了。
他的轮廓比两年前更明朗了,看着还是很干净,脸上也还是雕塑一样的平静。人们突然变得很喜欢他似的,所有人都来跟他喝酒,一杯连着一杯,连仪也是一样,只有仕不去搭理他。事实上,仕已经变得不喜欢搭理任何人了。
那天还发生了一件让我记了一辈子的事。
仪喝多了酒,留宿宫中,我去看他,他紧紧抱着我说他想我,喜欢我,要娶我,之后吻了我。
第二天他就请得姑母准许,把我接到了他王府里小住。在那期间他停了一切学业政务,每天陪着我到处玩,拿各种新鲜玩意儿逗我开心,每天都会变着法儿地说他是怎样喜欢我,每天都会吻我。
那时他十五岁,有五房姬妾,我十岁,还没来过月事。
他说等我嫁给他那天,他会把王府里所有的女人都赶走,不让我受苦受累去对付任何一个坏女人,他只要我一个。
我信了他,也就开始等那一天到来。
我自认为很有觉悟,因为我等着等着就想明白了,我是姑母一手教大的,他却是姑母亲生的,我向姑母学的一切他比我明白得还要早还要深,或者说,姑母教我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坚定不移地相信他就是我该选的那个人。
从那时起,我不再对任何人的话照单全收,我学会在心里暗中做自己的判断,不让任何人知道。
那年仪十七岁,添了三房姬妾,我十二岁,来了初潮,也是那一年,听宫人说,为表与灼华国和议诚心,皇帝选了三皇子去当质子。
宫里人说,三皇子自小有咳喘病,近年愈发严重,每年天一转凉就缠绵病榻,直到次年春暖才有起色,灼华国终年严寒,他去那里当质子就算一切风平浪静也大有可能是有去无回了。那时候以为,他这罪孽深重的命总算是到头了。
又过三年,仪满了二十岁,到了皇子分理政务的年纪,掌管官员选调,仕满了十三岁,封王离宫,还是不去主动搭理任何人任何事,我十五岁,住回了相府。
住回家的第一天,爹跟我彻夜长谈。那晚之后我知道,在我住在宫中的这些年里,齐家那足顶半壁江山的势力已经和仪拧在了一起,除了娶我进门,他离准皇帝就只差了一样东西。

 


那晚我第一次知道不立太子的南宫家到底是怎么传皇位的。
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但感觉是个比扮皇帝还有意思的游戏。现任皇帝会在皇子封王离宫时把一方象征皇权的传国玉印随封赏送进他选定的继承人府中,就藏在所赐王府宅院的某个角落,只有皇帝和那个亲手藏印的人才知道这印到底给了谁,放在哪儿,连被选中的皇子自己都很难得知。只有现任皇帝驾崩的那天,藏印的人才会在准皇帝府上拿出那方印,助新皇登基。
当然,这游戏也有游戏规则,那就是皇子找印者死。
这规则有点儿虐,但不这样的话,每有一个皇子封王离宫就会有一帮人挖地三尺拆一座王府大院,能不能找着印先搁一边儿,南宫家祖宗的脸肯定是丢完了。
虽然世上从来就没几个老老实实听爹话的儿子,但有这条规矩在,至少皮儿上是风平浪静一片和谐了。
七年来仪暗中翻遍了他的王府,秘密审问盘查遍了王府里的人,还是没见着玉印的影子,这印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他的心病。
我明白爹把这些告诉我的用意,告诉我这些,就等于让我正式加入到把仪送上皇位的行动中了。行动的目标是,就算皇帝本不打算传位给仪,也要让他名正言顺登上皇位。
住回相府后经常能见到仪,他隔三差五来找爹议事,爹会让我陪在仪身边一起听着。我从不插嘴,他们以为我听不懂或是没兴趣,事实上,是我觉得他们的想法比起姑母教我的来实在太傻太天真。
不管怎么说,姑母有句话总归不是哄我的。她说,无论活到什么时候,男人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那时一边听就一边想,如果爹和仪的这些势力在我手里,我会怎么布这个局。
那年他送我一个叫半夏的丫鬟,说她胆大心细还身怀武功,贴身照顾我正合适。我应该很高兴,只可惜一眼就看出来她肯定跟仪有特殊关系。这只是在姑母身边学会的把坏女人扼杀在摇篮里的诸多本事中的边角料。
我让人去查她的底,仪没料到我会这么快行动,毫无防备,派出去的人白天出门儿晚上就查清楚回来了。她大我三岁,是仪王府二十多个姬妾里的一个,给仪生的女儿刚满一岁。
我把她女儿的一套衣服摆在她面前,她跪在我脚下哭着说她和仪是真心相爱的,我跟她打赌,如果仪能亲口承认爱她,我就饶她们娘儿俩不死。
仪再来的时候她悄悄去见仪,我在假山后看到仪狠狠掌了她几个耳光。当天晚上她收到了她女儿的一对手脚,她哭昏醒来之后,我说我保她女儿的命,她说以后都听我的。
这是我第一次和坏女人交手,到这儿还没完。
我装作浑然不知去仪府上看仪,又装作各种巧合看到那个苟延残喘的女孩,我笑了笑,说了句有意思,他就把他所有姬妾的孩子全砍了手脚送给我,我讨厌小孩哭闹,他就让人给他们挨个喂了哑药。据说打那天起,皇城里的打胎药多半卖进了仪王府。
我让人在城郊小院把这些孩子养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半夏的孩子就养在相府后院,让她看得见摸不着。其实那时候起,仪的死活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了,但那是最后一步,还不急。
仪是派半夏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的,我让她装作仍对仪一往情深,每天编点儿仪爱听的告诉他,比如我是怎么看着他送我的首饰发呆的,比如我在睡梦里是怎么喊他名字的。
那两年仪的势力激增,一片春风得意,排得上名分的姬妾就添了一打,要不是碍于正妃出嫁时必须为处子之身的死规矩,看他那两年愈发按捺不住的劲儿,应该早就要了我了。
姑母说,人生最苦的是求不得,我就把这个用在了她这一心想要利用我的儿子的身上。我清楚自己对男人的诱惑力,也清楚这个男人经不住诱惑,这算是知己知彼吧,所以每次我都能不动声色地把他撩拨到想要吃了我,然后在他把持不住的时候提醒他,要想娶我就不能动我。
每次冷眼看着他把被我撩起的欲|火发泄在半夏身上时,我都觉得姑母以前惩罚坏女人的手段太仁慈了。
那个时候,我只不过单纯地想惩罚一下背叛我的人。
春风吹多了也是会吹出事儿的,那一年春风终于吹来个棒槌,狠狠砸了一下仪正发热的脑门儿。
那个在众人视线中消失了五年的三皇子要从灼华国回来了。砸疼了仪的不只是他还活着的消息,而是那年他正满二十岁,人还没出灼华国的门儿,皇帝就下旨让他分理军政了。
一个有着五年质子经历还掌管了军政的皇子,那个用着我身体的政治二百五女人都能明白这对其他皇子来说件多危险的事儿。
听说皇帝是在沐浴时突然让人拟的旨,那晚姑母称病没让他进房门。那时我确信,当皇后真的没有当皇帝爽。
我很配合地去探望姑母,顺道去看依,幸运地撞见了依和一个男人在床上快活得欲|仙|欲|死。
那男人还没找着裤子的时候我就叫出了他的名字,路连尘。
他是仪的人,够狠,够贪,够忠,很讨仪的欢心,所以年轻轻轻就成了将军,带了上万的兵。但当时情况下,能形容他的只有够熊。
依让他先走,我没说话,他就对我连磕了几个响头抱着衣服滚了。
我问依,被男人压在身下的滋味如何,依说,不过如此。
我问她,愿不愿意把男人压在身下,依说,很有兴趣。
依跟我的默契不减当年,路连尘很快就借着来跟爹议事的茬找上了我,说依和他商量过,只要我为他们保密,他们就为我卖命。
被派去迎三皇子回朝的是爹,爹带我一起去,给了我一个任务,亲近三皇子,帮仪探这个人的底。我答应得很痛快,只不过不是为了仪。
出发的时候是秋天,打猎最好的季节,难得出来玩一回,我跟着侍卫们打猎爹也不拦我。我学行猎比学绣花快得多,我迷上了那种把围住的猎物玩弄崩溃后再一剑刺死的满足感,路过一片林子的时候,我成功猎杀了一只母狼。
七年不见,活到成年的这个人还是那么平静淡然,还是带着清晰的病色,一身衣服雪白雪白的,人也雪白雪白的,只是变得出乎意料的挺拔,出乎意料的好看,比仪清俊,比仕明朗,不知道是多了些什么气质,一句话不说也不会有人忽略他的存在。
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是谁,他跟我客气我也跟他客气,他不主动跟我说话我也不上赶着贴他,我就这么等着。
他去做质子的时候一个随身仆婢也没带,现在回来也是他一个人,秋天,正是他传说中的咳喘病一天天重起来的时候,接近他的机会就这么白送到我面前了。
他发了两天高烧,我在他床前陪了两天两夜。我不喜欢做没计划的事,来之前就把府里所有医书中有关咳喘病的部分看了个遍,姑母没教过我怎么照顾病人,但我这回做得比在姑母身边伺候多年的宫女总领还细致周到。看他烧退之后也没拒绝我喂他吃药,我就知道那些医书没白看。
那之后,除了晚上睡觉,我都和他在一辆马车里。爹故意把行程放得很慢,说是顾念他病情,实则是给我更多时间。
有个侍女当着他的面奉承我是世上最美的女子,他说可惜他看不见。我把他的手放在我脸上让他摸,他摸得很轻很小心,他摸到我侧颈时,我适时地吻了他。那是我见他脸上血色最明显的一次,也是他神情最不淡定的一次,很有意思。
这往后我开始尽职尽责地演戏,柔情万种贤良淑德得都把自己恶心到了,还是坚持避免跟他提任何正事儿。这种事前戏不足也会很伤。
什么事顺利久了都会出点儿乱子,经过我猎狼的那片林子时,我跟他炫耀我的光辉事迹,看他一脸惊愕以为他不信,就让人把狼皮拿来给他摸。他摸着狼皮半天没说话,后来说了一句,那群狼是他朋友。
演戏得演全套,所以我就让他听着我是怎么怀着一颗真诚悔过的心给这狼办丧事的。那回实在把我演伤了,就为了不再给牲口办丧事,我这辈子都没再打过猎,但总的来说,这场丧事还是为我柔情似水贤良淑德的形象增光添彩了。因为后来,他开始让我帮他念公文。
我向爹报告公文内容和他写的批复,但没跟爹说过,我开始撺掇他娶我了。
爹和仪探他的底无非是想给他找个动静最小的死法,然后把军政事务揽到仪手里,所以在我有把握赢过仪之前,我得保证他的命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何况他是个挺有意思的猎物,在把他耍弄崩溃前我还不想让他死。
我说过我的柔情似水贤良淑德把自己恶心到了吧?那当我没说过,听我再说一遍吧。来的时候游山玩水加打猎才走了不到十天,回去时候爹愣是让他们磨了一个月,那个人平时是怎么说话的你们现在比我那时候还清楚,所以我预感再让我多装一天我就得崩了。
我记得在马车里跟他道别那会儿我忍得快要内伤了才装出一点儿淡淡的忧伤问他会不会娶我,他只吻了我,什么也没说。
之后,我在家吃了三天素才把对自己的恶心劲儿缓过来。

 


后来两年我很忙。
仪和爹议事我都在一边听着,他们手下人的那点儿事儿我一清二楚,所以很顺利就默默把仪架空了,包括仪兜了很大圈子才安插到那人身边的江北。依负责宫里的排布,因为路连尘拼命表忠心所以也没遇到什么大困难。
让我最费脑子的是那个人。我到底是个黄花闺女,没合适理由就不好随便往他府里跑,所以就让依去亲近他。依本来就是他半个妹妹,而且比我还能装,去了几趟就把他搞定了。仪对此很不爽,我说我们都是为探消息的,他不能冲我们火,就开始不让那个人好过。仪每折腾他一回,我就有理由去见他一回,我越去表示心疼,仪就越发狠折腾他,这样良性循环就行成了。
万事俱备的时候,东风就来了。皇帝下旨封我当三皇子正妃,圣旨里有句话,大概意思是说从他回朝以来我俩和谐得让人觉得这整个国家都很和谐。我的阶段性目标都达到了,我很满意,除了这句让我想起来我当初是怎么恶心到自己的话。
爹说这道圣旨是他和姑母严肃讨论之后向皇帝求来的,因为他们觉得我做伏兵做得很成功,准备把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我,在他府里找玉印。我等的就是这个,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仪说皇帝赐了我休夫权,等事办完我就能休了那人,到时候就算我失了身他一样会娶我当皇后。仪把这些话说得很动听,说的时候把我抱在怀里,一脸的不舍,还掉了几滴眼泪给我看。可惜我听得很出戏,看得挺欢乐,差点儿笑场。
那天他留下陪我用晚膳,我在他酒杯里放了合欢散,撩拨了他一晚上也没把半夏叫来,天亮后我很贴心地备了马车,亲自把这脸红脖子粗的人送进宫上朝去了。据说他没忍住用姑母的贴身宫女解决问题,被姑母抽了一巴掌,我略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