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有没有事,他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四肢几乎都失去知觉,全身唯一存在的感觉除了冷就是疼,连他自己都有些被这次发作的严重程度吓到了。
他能接受自己剩的日子不多,但这个时候让他死,他还不能就此妥协。
“帮我两件事…”无论如何,先让自己活下去再说。
“你说。”这会儿让她做二十件她也会拿出做毕业设计的劲头去做。
“帮我要点水…然后…别让我睡着…”
听着都不是难事,彦卿忙道,“好,你等等。”说着就奔到铁栏杆边上,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守在帐外的小兵才一脸不耐烦地走进来。
彦卿本来就没想跟这小兵客气,心里一着急说出来的话就更不客气了,“给我拿碗水来。”
小兵冷哼一声,粗声斥道,“三更半夜哪来的这么多事!”
狗仗人势原来是可以仗到这个程度的。
彦卿几句粗口都堆到嘴边了,忽然听到那人几声有意无意的轻咳,像是被点播了一下,脑子顿时清楚了些,对这小兵冷然道,“别以为关在牢里的都是一样的犯人,我们的身份你知道,你们将军现在也只是去查那玉印的真伪,等事情查清楚自然会放我们出去。就算不放我们出去,你应该也听说过天常国相爷之女的手段吧?”
前面几句都成了废话,最后这句一抖出来,小兵顿时变了脸色,瞪了彦卿一眼,语气明显弱了下来,“等着。”
看着小兵转身出去,彦卿苦笑,那女人,借你的名号帮他一下,就当是替你恕罪了吧。
等小兵把水拿来,彦卿几乎又要张嘴骂人了。
这么冷的天,他居然拿来了碗还浮着几片薄冰的冷水。
看着彦卿的神情,小兵冷得跟这水似地道,“我们喝的都是这水,您二位慢用吧。”说罢就转身出了帐。
来这地方这些日子一直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除了南宫信之外也没人让她着实犯过难,她还一直以为自己凭着一个文明社会现代人的智慧足以搞定这里的基本生活,但现在权势地位都不顶用了,居然连要碗水都要费这么大事儿,彦卿不禁默默一叹。
捧起碗来轻抿了一口,彦卿立马觉得一股寒意顺着食道滑了下去,让他喝这么冷的水肯定不行,但这地方也不可能让她烧开水,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把碗送到嘴边含了一口水,在口中把这冰水慢慢含到温热了,俯身低头对口喂给南宫信。
乍贴在南宫信那不比冰水热多少的唇上时清楚地感觉到他一惊,伸手握住他的一只手,慢慢把水度给他时才觉得这人明白了自己的用意,轻吮她温热微湿的嘴唇。
南宫信今晚会不会睡着她还不敢确定,但她知道自己这一晚上肯定是睡不着了。

 


二太子府

这样喂给他三四口水,冷水冰得彦卿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发疼。
苦笑,这小姐身子就是金贵,想原来自己那身子大冷天三分钟吞下一盒大号冰激凌也没这种感觉啊,要么人家不痛经呢…
眼下,痛不痛经显然不是重点。
放下碗,彦卿哈几口气暖了暖被碗冰得扎凉的手,才伸手去擦了擦他额头上的冷汗,“好点儿没?”
南宫信浅浅蹙眉,彦卿看着立马有种不祥的预感。
按照此人生活习性,这会儿该准备在心里给草泥马腾地方了。
哪知道这人轻轻开口,说了个极其罕见以致彦卿以为他根本不认识的字。
“谢谢…”
彦卿一愣。
这人向她道谢了,终于。
预想中的高兴激动还没到,先冲进心里的感觉居然是失落。
一般情况来说,两个人之间把这个字说出来,那就意味着客气了也生分了。
但彦卿忘了一个重点。
这个人从来就不属于一般情况。
彦卿心里正五味杂沉着,就见这人在苍白的脸上牵起一丝浅笑,“我们扯平了…”
扯平?
彦卿又是一愣,“什么扯平了?”
“这次是你没打招呼…”
尼玛…
怎么就是记不住在这人身上抒情就是白费感情细胞呢!
她记不住,那就只好帮他死死记住。
彦卿坐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微蹙起眉,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柔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女人的声音柔和起来居然能这么勾人心魂。
“你知不知道,自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对你有种很特殊的感觉。”
南宫信明显一怔,把一丝疑惑锁进了眉心。
彦卿没去管他神情的变化,继续,“跟你在一起时间越长,这种感觉就越强烈,有时候这种感觉会强烈得让人不能自已,就好像是服了媚药一样。”
南宫信眉心间清浅的疑惑渐变成了明显的惊愕。
彦卿慢慢俯下身去,和他距离之近已经能让南宫信感觉到她呼吸的温度,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南宫信的头发,“有句话很早就想对你说了,只是一直没机会,一直没好意思开得了口。”
这距离,彦卿随时都可以吻下来,半秒钟的事儿而已。
感到气氛的变化,惊愕也就变成了紧张,“你…”
话还没说出来,那刚才抚在他头发上的手伸过来,三根纤纤玉指按住了他的嘴唇。
“这句话现在不说,我怕以后更难说出口了,今天一定要让你知道,你要好好听着。”
这声音怎么能温柔成这样,连自己听着都要hold不住了…
不管了,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无论如何也得说完。
手抚上他的脸颊,这惨白的脸颊上居然隐约泛出了些许绯红。
无声轻笑,他也有害羞的时候?
“南宫信…”
这么近,她能感觉到这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彦卿抬起身,离他稍远了些,深呼吸。
“我他妈真想一巴掌拍死你!”
听着这人一串呛咳,彦卿几乎能看到眼前赫然跳出一块硕大的LED板,华丽丽地闪着KO两个字母加一个能准确表达此时彦卿激动心情的感叹号。
尼玛,老娘扳回一局容易吗!
这回,她相信这一晚上他也睡不着了。
果然,直到黎明时分那将军来到牢门前,南宫信一直没理她,也没能睡着。
将军还是那张锅底似的脸,那双一道道血丝的眼睛一看就是一晚上没睡的样,看来南宫信那一块玉印确实给他找了个不小的麻烦。
将军让人打开了牢门,一个小兵走进了二话不说就用一块厚实的黑布蒙上了彦卿的眼睛,紧接着两只手也被人从背后捆起来了。
难不成那块印没用,这么快要杀人灭口了?!
感觉被人推着往外走,彦卿不得不硬着头皮喊起来。
“哎!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野蛮人!”
“我可是天常国皇后的侄女!”
“我可是天常国相爷的女儿!”
“你们要敢动我一下,天常国的军队会把你们都灭了!”
感觉被塞进了一辆马车,彦卿一阵心慌。
这是要被拉到什么荒郊野地秘密处决了吗?!
“我告诉你们,老娘可是会记仇的!”
“把老娘惹毛了后果自负!”
她被这样抓起来,那南宫信呢?
越嚷越心慌,但不嚷心更慌。
正想把主语从第一人称单数换成第一人称复数来喊出下一句,突然听到同一个空间里自己的对面传来几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轻咳,紧接着就是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调调,“你也想一巴掌拍死他们吗?”
这人也被绑上这马车了?!
他怎么就还能这么淡定地跟她贫嘴!
一声马嘶,马车狂奔起来。
他活够了,彦卿还不那么急着去死,“你的手被绑着没?”
“没有。”
彦卿一阵兴奋,赶紧道,“那快帮我解开啊!”
这人虽然看不见,凭他的本事这点儿事应该还难不住他。
“不行。”
不行?这人还真活够了啊!
“为什么啊?”
那人轻咳几声,再传来的声音和昨晚一样清冷而虚弱,但这回还额外带上了一丝依稀可捉的狡黠。
“因为我也是会记仇的。”
“…”
马车跑的时间比彦卿想象的要长很多,但彦卿没有一点儿担心害怕的意思。
虽然依旧想不明白这些人是唱的哪出,但只要想到起码这人还是跟自己在一块儿的,就不自觉地懒得想懒得怕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觉得她纠结不清楚的事儿,这人肯定清楚。
随着马“嗷”地一嗓子,车停了。
彦卿心提到了嗓子眼。
开车门的声音之后,一个意料之外的毕恭毕敬的声音传来,“三殿下,到了,请您移驾。”
就听到南宫信淡淡地应了一声,起身下了车去。
接着就有人把彦卿搀下了车,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
手刚一能活动,彦卿第一时间就把眼前的黑布扯了下来。
彦卿发现他们是站在一处大宅子的大门前,视线从模糊渐渐变清晰之后才看清,这大门上挂这个金字招牌,招牌上写着三个字。
太子府。
灼华国太子的府?
南宫信就站在她身边不远处,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经过这一路车马颠簸反倒看着精神了不少,病色也轻了不少。
难不成他昨晚是装的…
不等她多想,就听南宫信对带他们来的车夫说了声“有劳了”。
听到这话,彦卿瞬间有种强烈的被这人涮了感觉。
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车夫一拜,驾车匆匆离开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住持。
被门房的人迎进前厅,等着正主接见的空儿,彦卿忍不住对这个至始至终一脸淡定的人发问。
“你是不是给我解释下,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信还没露出一点儿说话的意思,从屏风后匆匆走出个红衣姑娘,带着一脸喜大于惊的神情一团火似地迎上来,在南宫信面前盈盈一拜,“奴婢如微恭迎三殿下。”
彦卿一怔,这不会是回到天常国的地盘了吧,怎么还有人恭迎他?
南宫信温然一笑,“不必多礼了。”
彦卿又是一愣,这俩人,怎么好像认识?
那叫如微的姑娘似乎终于发现了彦卿的存在,和对南宫信一般热情客气地对彦卿拜了一下,道,“想必这位就是三殿下的王妃娘娘了。奴婢如微是太子府的管家,招待不周之处还要请娘娘多包涵。”
彦卿还没应声,那个不爱说话的人倒是先把话抢过去了,“两年不见,你倒是升官了。”
不但认识,还是老相识啊!
如微笑着嗔道,“三殿下一来就拿奴婢寻开心!要不是如沐姐姐先升了官,成了爷的侍妾,奴婢可不情愿接班干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如沐?!
这个名字彦卿可忘不了,到现在想起来那个要了亲命的女人还全身发毛呢。
如果这地方没有那么多叫如沐的小妾的话,那就意味着这个太子府就是那个二太子北堂墨的家了!
他把人家关在到军营里,自己却跑到人家家里来了,人家家里的管家对他还各种热情客气加熟络。
这算怎么回事儿?!
听到如沐这个名字,南宫信眉间不察地一蹙,随即咳了几声,如微赶紧关切地道,“三殿下脸色不大好,可是咳喘的旧疾又犯了?奴婢着府上大夫给您瞧瞧吧。”
咳喘的旧疾?
这人那要死要活的旧疾不至于只是咳喘引起的吧?
南宫信摇摇头,“不要紧…被你们爷营里的将军在牢里关了一晚,有点着凉,歇歇就好。”
如微叶眉一皱,居然骂了起来,“这些个狗屁不通的奴才!”
“如微,”南宫信清浅苦笑,沉声轻责,“做了管家,怎还如此口无遮拦?”
如微吐了吐舌头,笑道,“三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奴婢就这烂脾气,被爷宠着惯着一时还真拧不过来,还要请三殿下多多提点呢。”
这熟,还真不是一般的熟啊。
见面寒暄完了叙旧过了,如微把他们两个人带到了后院一处园子。
渐渐靠近这园子就觉得一股暖意渐浓,等走进这园子的时候已然是温暖如春,各种花花草草葱郁得一点儿也没有冬天的样子,让南宫信住这地方再合适不过了。
园子里的主建筑是个二层楼,被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似有若无的轻薄雾霭笼罩着,没南宫信那王府里建筑那么足的皇家气势,更多的是闲云野鹤的气质。
带他们进了这楼的门厅,如微就道,“三殿下,娘娘,奴婢已让人里里外外收拾好了,您二位且先休息一下,奴婢一会儿着人来服侍您们沐浴更衣。”
如微一拜而退。
彦卿看着南宫信轻车熟路毫无障碍地走到茶案边坐下,还气定神闲准确无误地斟了杯茶慢慢喝着,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憋了好一阵子的话。
“你跟那个二太子是什么关系?”

 


几句话外交

“水火不容。”
这是南宫信对他和北堂墨关系的解释。
他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手里捧着温热的茶杯,满脸疲惫却也是满脸轻松地把身子靠在椅背上。
两军都掐成这样了,身在敌国二号大BOSS家,这人看着居然是格外轻松自在。
好像比在狼窝的时候心情还要好。
这几乎给彦卿一个错觉,比起天常国的皇宫和王府,好像这里才是南宫信的家。
能把人家家当成自己家,这样的关系叫水火不容?
那至少不会是传统意义上的水火不容。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在这儿了。”
尼玛,天朝广电总局充分发挥想象力审□都没你删的剧情多!
把老娘蒙着眼睛绑着手拐到这儿来,四个字就想打发过去?
门儿都没有!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要不我一分钟也不在这多待!”
南宫信搁下茶杯,气定神闲地闭上了眼睛,全然一副事不关己闭目养神的模样,淡淡然地道,“你可以试试…”
这人是吃定自己不走了?!
“你别以为我真不会走啊!”
南宫信抬手轻轻揉按太阳穴,“这是灼华国太子府,你走不出去的…”
威胁?这套过时了!
“脚长在我自己身上,我要想走看谁能拦得住我!”
南宫信轻轻摇头,“没人拦你…我只是好意提醒,这里布局比王府复杂得多,想出去记得找人带路…你若在这里迷路,我就是名副其实的丢人了。”
“南宫信…”
好像命中注定她在这个鬼时空没有充分表达暴走心情的命,每次这种情绪被迫酝酿到极点的时候,非得有点儿什么人什么事儿突然冒出来破坏气氛不可。
这回是如微和另一个翠绿色装扮的姑娘。
彦卿看两个外人走进来了,就很有气度很有礼貌地把火压下去了,但不知道那人是没听见那俩人的脚步声还是故意的,这俩人都朝他们走过来了,南宫信又清清楚楚风轻云淡地来了一句,“怎么,那种像吃了媚药一样不能自已的感觉又来了?”
这种话…还当着两个外人的面…
好像全美洲所有草泥马一瞬间全部齐齐空降,在彦卿心里踏出一阵阵经久不散雷鸣般的蹄声。
老天爷,昨晚怎么就没让这货驾鹤西归啊!
听着南宫信这话,看着彦卿铁青铁青的脸色,如微堆着一脸意味深长又满带歉意的笑,和一起来的那姑娘齐齐深深一拜,道,“奴婢们来得鲁莽,打扰三殿下和娘娘雅兴了。”
“没有,”抢在那人张嘴之前,彦卿斩钉截铁地道,“你们来得正好,一个留下好好伺候王爷,一个立马带我出去!”
就算被扔在这个谁都不认识的灼华国,也比被这人活活气死的强!
两个姑娘好一愣,还是如微先重拾起招牌式笑容回话了,“娘娘,您对我们爷来说意义非凡,没有爷的命令,奴婢们就是敢让三殿下走也不敢让您离开太子府半步呀。”
彦卿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听着字字句句都是威胁,但怎么被这女人说得好像有股暧昧不清的味道…
她就见过北堂墨一面,有什么好意义非凡的?
难不成是那女人一脚踏两船不够,还踏了北堂墨这条船?!
尼玛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重点还不是这个。
而是这男人听到这明显有绿帽子倾向的话居然一点儿动气的意思都没有。
而且这货居然还嘴角一扬笑了!
是,你笑起来是很好看,但你能不能找对时间地点再笑!
在彦卿还没决定是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还是把这货埋了,听到这货轻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如微,说正事。”
这别的男人看得比命还重的事儿怎么到他这儿却成了闲事了?!
如微浅拜颔首,声音里还是带着笑意,“是,三殿下。奴婢和如曼来服侍三殿下和娘娘沐浴更衣的,不过前面刚来人通传说卫太傅已经进了府,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就要到这里了。”
卫太傅?
不会是那个一块儿来议和然后带着如沐尸体回去的太子太傅卫安吧?!
他们的主子还在南宫信手上,这应该是找上门来谈判的吧。
“先请卫太傅吧。”
如微应了声“是”,又道,“奴婢去请卫太傅,就让如曼先服侍娘娘入浴吧。”
正好,这会儿正不想跟他同处一室。
当然,在这人最擅长的几件事中,其中有一件就是让彦卿不能称心如意。
“不忙,几句话就说完。”
几句话就能解决一个国家级外交问题?
好奇顿时盖过了火气。
如微如曼退下不多会儿卫安就进来了。
嘴上说着没什么大事,但卫安进门来时彦卿分明看到南宫信还是不由自主地把原本靠在椅子上的腰背挺直了起来,那抹从进太子府大门开始就带上的笑意也隐去了。
这老头儿倒好像是不怎么记仇的,进门虽然不跪拜,但还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低头一揖道,“灼华国太子太傅卫安代二太子恭迎三殿下,王妃娘娘。”
南宫信端坐着,轻扬了下手,也清淡客气地道,“卫太傅客气了。”
彦卿以为这一个小腹黑一个老江湖怎么也得寒暄个两句以示友好之后再说别的,没想到卫安第二句话就奔到主题上了,“三殿下,下官有幸受二太子殿下之命来迎您与王妃娘娘,不过您与娘娘离开太子府之日,就必是由二太子殿下亲自相送了。”
这话拐了个弯,但还是立场清晰到连彦卿都听明白了。
北堂墨不回来,他们就别想走。
要是让彦卿站在个局外人的角度来评判,卫安提的这个要求实在是合情合理理所当然,无论从哪个主义角度来讲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但更不可否认的是,彦卿现在已经被彻彻底底匀匀称称地搅合进这局里了,所以,她只能别无选择地站在南宫信这边,默默期待南宫信那偶尔还是能吐出点儿象牙来的嘴里能在这时候说出一两句极具反击力度的外交官话来。
这人说话是说话了,也是波澜不惊地说了句立场鲜明的话,但就是完全不在彦卿的脑补范围之内,“有劳卫太傅,我与娘娘离开太子府之前,卫太傅有事可直接与我营中二位将军商议,谈崩了再来找我。”
谈崩了再来找他…
彦卿一脸黑线,难怪他说几句话就能完事,敢情这人的外交原则就是把打酱油进行到底啊。
不知道卫安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还是以前就跟这人有过类似的对手戏,反正听到南宫信这话他脸上是一点儿不良情绪都看不出来,像来时一样谦恭一揖,“下官明白了。请三殿下与王妃娘娘在此安心休息,下官就不多叨扰了。”
说罢,卫安从身上掏出了件东西。
物件虽然小,彦卿还是一眼看出来就是那个地摊货模样的玉印。
一晚上工夫,怎么这东西就飘到这老头儿手里了?
“三殿下,此印贵重,请您千万收好。”
看着卫安小心翼翼地把这块不起眼的玉印放到南宫信伸出的手里,彦卿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件几乎被她忘得干干净净的事儿。
玉印!
齐穆不是说过,她到南宫信身边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找一枚天常国象征皇权可以号令三军的玉印吗!
南宫仪费尽心机使尽手段要找的东西难不成就是这个地摊货?!
扶额,南宫仪啊南宫仪,你想要的如果就是这玩意儿,等姐回到自己那现代文明社会之后一定第一时间到景区地摊上十块钱刻仨烧给你…
卫安退下之后,俩丫鬟又重新回到屋里,把他俩分带两处准备沐浴去了。
在一个更衣室模样的小房间里,如曼一边帮彦卿更衣,一边笑着说,“娘娘真是名不虚传的美人,三殿下虽看不见,眼光可是比明眼人都好呢。”
彦卿脸上虽然淡定得很,心里还是略飘飘然。北堂墨那家伙看起来是个懒到家的主儿,教出来的丫鬟们倒真是一个比一个开放,一个赛一个嘴甜啊。
人家这么夸自己了,不回夸几句好像显得自己挺不懂事儿的,彦卿就一边摘着耳环,一边笑着半真半假地礼尚往来,“要我看二太子才是好眼光的人,你和刚才那个如微姑娘都是大美人,平时肯定很得二太子宠吧?”
如曼“噗”地笑出声来,“娘娘真会说笑,我们爷虽一直没有封妃,但身边女人成百上千,哪里轮得到奴婢们呀!”
彦卿瞪大了眼睛看着在帮她解衣带的如曼,“成百上千?!”
北堂墨那副慵懒样子该不会是那个什么过度的表现吧…
如曼一边帮她宽去最后一件外衣,一边笑道,“三殿下一定还没来得及跟娘娘说我们爷的事儿吧?娘娘慧眼,想必已经发现了,太子府上下除了我们爷…不对,现在应该说是除了三殿下,这百余人中就没有别的男人了。”
除了南宫信,这里就没有别的男人了?
她知道这个时候最合逻辑的反应应该是在心中批判一下作为一个皇储北堂墨所表现出的荒淫无度,但第一句冲到嘴边的话和这个一点儿都不沾边儿。
“那是什么人在服侍王爷沐浴?!”
如曼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突然声调高了八度的彦卿,“娘娘,您刚刚不是看着如微服侍殿下去更衣的吗?”
“然后呢!”
北堂墨家里的女人对别的事儿再迟钝也不会在这方面犯傻,如曼看到彦卿这副神情马上反应了过来,笑着指了指摆在这更衣室最里面的一扇挡门屏风,“娘娘不用急,殿下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后面浴池里等您了。”
在浴池里,等她?
愣了一下彦卿才抓到这姑娘话里的重点,“等会儿…你是说,我俩要一起洗?!”
如曼眯起凤眼内容饱满地笑着,“娘娘若嫌无趣,奴婢可多请几个漂亮女婢来陪娘娘和三殿下…”
“不用了!俩人…俩人挺好…”

 


我是你的女人

好在如曼不是让她□地去浴池的,而是拿了件轻薄的雪白浴袍给她披在身上。
从屏风后的小门出去,彦卿才发现这后面并不是王府里那种用石材砌制的浴池,而是个露天的天然温泉浴场。
雾霭从偌大的温泉池中蒸腾出来,向整个府邸弥漫开去。
原来这府里云雾缭绕的气氛和这个园子里温暖如春的气候都是拜这个温泉池所赐的。
乍看觉得蒸腾出来的水雾都是粉色的,还带着一抹不浓不淡的馨香。
这个二太子不会先进到懂得搞香薰SPA吧?
随着如曼走到池边才看清楚,围着池边的是一圈怒放的西府海棠林,被水雾缭绕着化成了一片一眼看不到头的粉雾,雾气的颜色和香味都是从这儿来的。
粉嫩的花瓣不时地往下飘,有些飘进了池里,大部分散落在池边铺砌的细卵石路,不厚不薄地铺了一层,赤脚踏在上面就像是踏在柔软的缎面儿上一样,如幻如仙。
这要是拍下来,一准儿会有一大把人跳出来说是P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