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也叹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众口铄金,侯府不能……”
沈汶又哭了:“可我以为……她已经是我的丫鬟了……”一副失望的痛苦状。
杨氏严肃地说:“她不能留在这里,我们就把她的卖身契给她,让她回家就是了。”
沈汶哭着说:“那……那些……什么花楼的人不会再去找她吗?”
杨氏说:“那就不是我府之事了。”
沈卓小声说:“那别人会不会说是我府怕了万花楼……”
沈湘不服气地说:“是呀!别人还以为我们理亏了呢……”
杨氏立眉道:“收犯官之女为家奴又会被别人如何说?!如果有人找侯府的麻烦……”
苏婉娘跪得笔直,再施礼道:“夫人!苏婉娘谢过夫人、公子、小姐们相助之恩!望夫人日后暗中接济下我娘和我弟弟,莫让他们……”话未说完,猛地起身,往厅中的柱子上撞去!
屋子里的人都惊呼起来,沈汶早就防着她这么干,忙闭眼,用意识力点了下苏婉娘的环跳穴,苏婉娘腿一软,力度大减。这时沈湘正飞身扑上,凌空抱住了苏婉娘,两个人一同滚落在地,打了几个滚。
沈汶睁了眼,马上大声哭,跑过去,叫着:“姐姐!”
那个小男孩跑过来,也叫着“姐姐!姐姐呀!”
两个孩子一下撞在一处,倒地后都狼狈地往沈湘和苏婉娘落地的地方爬去。
门板上的潘氏滚落在地,然后就一动不动地昏过去了。
沈毅大声喊:“快去找郎中!”与沈坚和沈卓到了沈湘身边连声地说:“大妹可好?”“你伤到哪里没有?”“可是头晕?”
沈湘“哎呦”了一声,坐了起来,摇动肩膀说:“还好,我没伤着。”
苏婉娘一手支着身体要坐起来,那个男孩子扑到她的怀里,哭着说:“姐姐!你要干什么呀?!”苏婉娘抱着弟弟也哭了……
沈汶哭着到沈湘身边,拉了她的手,又去拉苏婉娘,抽泣着说:“好……就好……不然我……也不活了……”这话就真重了。
一屋子丫鬟婆子大乱,老夫人一拍桌子,人们的声音小了些,只余下几个小孩子的哭泣声。
老夫人开口道:“当初老侯爷年轻时,曾亲率一千余众,入敌身后,突袭北戎主帅之军。那一战,千余将士,回不满百,老侯爷身中三刀两箭,侥幸得生。”她有些哽咽。满屋的人都静静的,不明白在这节骨眼上,老夫人怎么讲起这话了。
“我沈家儿郎,为国,不惜身,为民,不吝死。不惧强敌,致死不降,马革裹尸也是英雄一场。”老夫人谁也不看,继续说:“镇北侯名威声重,武将中无可匹敌,可就是我沈家未得爵位前,也从来没有要让一个女孩子自尽来保沈家声誉、以免是非的先例!”
老夫人说完了,慢慢起身,叹息道:“看把汶儿逼成什么样了……”自顾自地离开了。
杨氏满脸通红,明明是老夫人也在意犯官之女,怎么到最后全是她的不是了?她眼里含泪,压抑了半天才说:“汶儿,那是你的丫鬟,你看着安排。”也站了起来,沈汶马上跑过来,哭着抱着杨氏说:“娘,别生气,是我给娘惹麻烦了。”
杨氏摇头,摸着沈汶的脑袋说:“是娘糊涂了,你快带着那孩子去收拾一下,也找人给她娘看病,咱府上给她付钱……”实在忍不住眼泪,推开沈汶急步走了。
看着杨氏走了,沈汶回身,找到站在一边的沈毅说:“大哥……我真没惹祸吗?”
沈毅笑了一下,摸摸沈汶的头:“小妹怎么会惹祸?小妹是个好孩子。”
至此,大事已成,沈汶真诚地表现出舒心的样子,破涕笑了。
就如沈汶事前的猜测,只要把苏婉娘入了侯府的大门,她一定会竭力争取,如果不能得救,她拼却一死,也要让侯府因负疚照顾她的母亲和弟弟。这种强悍,心软的老夫人和表面泼辣的杨氏根本无法匹敌,必然让苏婉娘如愿以偿。自己只需要确保苏婉娘别真的死了就行了。
现在尘埃落定,沈汶心中对方才利用自己亲人的情感多少有些内疚,正想着该如何撒娇弥补,沈湘已经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对苏婉娘说:“你真糊涂,多跟我娘说说就行了。我有事的时候,一次不成,说上个三四次的肯定行。哪里有自己要撞死自己的?”
苏婉娘心想那是你,你是夫人的女儿,当然说个三四次就行了。自己如果不这么寻死,就会被送回去了。她当然无法说出来,只能低声哭着不说话。
沈汶看着沈湘现在在劝着苏婉娘不要寻死,可她自己前世就是自尽,一时心中酸楚,方才心中涌起的那点歉意烟消云散。
她心情轻松了,看到苏婉娘还抱着弟弟在抽泣,就到旁边桌子上堆着的点心堆里开了盒子,拿了块点心,走到他们面前蹲下,把点心递给了那个小男孩,说道:“来,吃点吧,算是……”她假装皱眉想,沈卓过来也蹲下:“压压惊。”沈汶忙点头。
那个小男孩接了点心,看着苏婉娘,给她递了过去,苏婉娘抽泣着摇头,指了指小男孩的嘴,小男孩又扭头找他的母亲,一眼看见潘氏倒伏在地,又叫了一声娘,苏婉娘也抬头看到了,也惊叫了一声,两个人扑到潘氏身边,再次大哭……
郎中来了,给潘氏看了病,开了药。杨氏的管家婆子安排了屋子,带了苏婉娘的母亲潘氏和弟弟过去休息,沈汶院子里的丫鬟带着苏婉娘去了沈汶住的地方。
这边几个孩子商量着,端了点心分别去见杨氏和老夫人,沈汶使出了浑身解数,卖萌撒娇,就差满地打滚了,好容易把两个人都哄好了,都出来用了晚餐。
老夫人也觉得今天的话重了,晚餐上就不再说什么。杨氏默默地听沈卓和沈湘汇报在平远侯的琐事,偶尔地笑着应付几句。饭后大家道了晚安,沈汶回院子梳洗了,天已经黑了。
坐到床边,沈汶感到疲惫不堪。她昨夜几乎没睡觉,今天早上去平远候府,下午夺苏婉娘,再去劝人,折腾了大半天,真恨不能马上倒头就睡。但是她知道有些事必须尽快安排,就对夏红说:“我今天买的丫鬟呢?我想见见她。”
夏红虽然对沈汶不那么上心,这时也不免有些吃味。她服侍沈汶七年,沈汶一直对她不那么亲热,可现在竟然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孩这么闹,就说道:“天晚了,小姐先睡吧。”
沈汶压住不耐,撒娇着说:“我就要见她呀,快让她来吧!”
夏红无奈,出去说:“让那个新来的来见小姐。”语气里带着不快。
苏婉娘被带到院子里沐浴换了衣服,有院子里的婆子把她当粗使丫鬟,对她吩咐了一系列的规矩。苏婉娘在家也有丫鬟,自然明白里面的程序。心中也许生出些感慨,但她在万花楼比这更残忍的折磨都受了,这时并不觉得郁闷。那个孩子把她从万花楼中救了出来,还让母亲能看病,粗使丫鬟又怎么了?就安静地答应了,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她来的这么小半天,偶尔听到丫鬟们对侯府这位小小姐沈汶的议论,大多是带了些轻蔑。什么“就知道哭哭啼啼的……”“惹了麻烦都不知道……”“远不如大小姐……”
她现在多少理解了沈汶要求她来当丫鬟的原因,看来这院子里上上下下的,竟然没有一个对沈汶在意的人。可这孩子为何费了这么大力气找自己,而不是从街上或者牙婆手里买上几个人从小调--教,她就有些不解了。看这府里的夫人和老夫人都不是刁钻之人,对这个孩子不错,她的兄长和姐姐明显对她多有相护,怎么她就不能大大方方地请求呢?她为何掩蔽自己的性情,做出这么又笨又爱哭的样子呢?苏婉娘也有一大堆问题。
听到沈汶这么快就要见她,苏婉娘欣喜,忙跟着婆子去沈汶的上房,沿途时有丫鬟们的冷哼声,苏婉娘洗干净了脸,大家都看出她相貌美丽,立刻不喜。
夏红看到进来的苏婉娘也一愣,沈汶立刻大叫道:“哎呀!你长得可真好看呀!”跳下床,趿拉着鞋,拉着苏婉娘的手一起坐在了床边,痴痴地看着她说:“你怎么这么好看呢?”
苏婉娘假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小姐夸奖了。”
夏红咬了下嘴唇,勉强笑着说:“既然小姐喜欢她,那就给起她个名字吧。”
沈湘沈汶院子里的丫鬟是春、夏起头,沈坚和沈卓院子里是秋、冬,只有沈毅院子里的是“青”字起头,暗合沈家军青色的军衣。给新买的丫鬟起名字,有的人觉得是恩赐,可对原来有家世的人来说,却是背祖弃宗之辱。这个女孩子是犯官之女,原来官宦之家出来的,当是有些傲气才是。
沈汶瞪大眼睛看苏婉娘,笑着说:“我喜欢你的名字呀,还是叫你婉娘吧!”
夏红一愣,过了片刻才笑着说:“小姐,这不符规矩呢。”
沈汶使劲眨眼,看夏红说:“可娘说……让我看着安排呀……”一副不解的样子。
苏婉娘看不过夏红这么压着沈汶,就说:“小姐,还是别破了规矩吧。”
沈汶又看苏婉娘,一副孩子气地笑着:“那你想取什么名字?”
夏红皱眉,竟然让这个苏婉娘自己取名字?苏婉娘心中一热,这和男子成人后自己取字一样,根本没了任何羞辱感,微低头说:“小姐这里是夏字起头,就叫我夏婉可好?”
夏红抢着说:“后面该是个颜色才成。”
沈汶却有些不耐烦地摇手道:“就是夏婉啦,我喜欢这个名字呀!你这么漂亮,就是要与其他人不同才好!”童言无忌,给苏婉娘拉了一大堆仇恨。
夏红脸色不好,忍着气说:“天晚了,小姐还是睡吧,不然明天夫人又要见怪。”言下之意不只是夫人会怪沈汶,更可能是怪罪下人,让她们跟着受气。
苏婉娘沉了脸,没想到下人对沈汶说话这么无礼,小姐这样被欺负。沈汶却无知无觉地笑着说:“婉娘姐姐,哦,夏婉姐姐和我一起睡!我有时忘记了,就叫你婉娘姐姐可好?”
苏婉娘说:“全听小姐的。”口气温顺。
夏红撇了下嘴,对苏婉娘说:“那你就照顾着小姐吧!”说完转身就走了,一副撂挑子的样子。她反正就快嫁人了,谁愿意为这个又蠢又傻的小姐操心!
沈汶笑眯眯地说:“我们快上床呀,我都困了。”说完自己滚到了床上。
苏婉娘点头答应着:“我收拾一下,就来了。”起身去再次洗漱,又回来查看了门窗,见床里的沈汶闭着眼睛,以为小孩子已经睡了,轻轻放下了帐子,小心地躺在了床外侧。
刚躺下,就发觉沈汶一只手过来,拉了她的手,把她往里面扯,苏婉娘轻声说:“我睡在外面就行。”
沈汶发腻地说:“来嘛来嘛,我要和你说话。”
苏婉娘转身紧握了沈汶的手,小声说:“谢谢……”
沈汶捏了下她的手,苏婉娘停住,沈汶半天不说话,四外静静的。苏婉娘再次以为沈汶要睡了,她也十分疲倦了,也不再说话,刚要合眼,就听沈汶在耳边极低声地说:“婉娘姐姐,从今后,你是我的助手,我的左膀右臂。我们同进共退,不能相弃!”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沈汶是个腹黑的坏小孩。
☆、定盟
苏婉娘猛地清醒过来,想到这个小女孩的这番安排动作和院子外面那些丫鬟们对她的鄙视,以为她只是想要个对她忠心的人,也小声说:“你放心,你救了我和我家人,我必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受欺负。”
沈汶小声说:“我不是为了让你照顾我,而是帮助我,帮助我家。”
苏婉娘终于不解地问:“小姐想让我做什么?侯府手掌重兵,有谁会对你家不利?而且,我看你的兄长们都向着你,他们不比我更能干?……小姐自己就有武艺,轻功上佳,内力惊人,加上心智过人,为何要这样避着人?并不是我不想帮着小姐,只是我怕小姐要对我失望……”
沈汶又安静了片刻,才低声说:“我这么避着人,是因为侯府有强大的敌人。我就是有轻功,有内力,也无法抵御几十万大军,也无法防备身后的冷箭。十年后,害死了你父亲的人,就会害死侯府满门,连带沈家军上下二十多万将士和万千增援的军民,更不要说战火濒及的众多百姓……”
苏婉娘全身一抖,“腾”地坐了起来,被沈汶一把拉了回来,倒在了床上。苏婉娘颤抖地说:“你说我父亲真的是被害的?!他是冤枉的?!我就知道……”声音虽然压抑着,可已经带了哭腔。她心里开始信任沈汶,加上本来就有对父亲案子的疑虑,沈汶一说她就信了。
沈汶用手捂了她的嘴,在她耳边说:“别哭!”苏婉娘竭力压抑,可还是低声抽泣,沈汶继续说:“不能哭出声!我一会儿捏你手的时候,你一定要说你根本不知道你父亲的事,现在既然进了侯府,生活有了依靠,就不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了,只想好好挣些钱,养活母亲和弟弟,明白了吗?”她听力极好,已经听到了慢慢地向这边接近的脚步声。
苏婉娘吞咽着自己的哭声,嗯了一声。沈汶又等了一会儿,捏了下苏婉娘的手,用幼稚的语气说:“我的大丫鬟夏红跟了我好久了,但是她快嫁人了……嫁人是什么?我问了姐姐,她笑话我……我娘说要给我挑丫鬟呢,你就当我的大丫鬟吧!”
苏婉娘有些哽咽地说:“小姐……你对我……太好了……”她知道这是有人到了外面,连她都能听见窗外极细微的响动。她带着哭腔,别人会以为她只是受宠若惊,毕竟,当丫鬟都是从下面一步步做上去,哪里有立马成贴身大丫鬟的。侯府小姐的贴身丫鬟简直是半个主子,她真是走了大运,哭一鼻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沈汶又孩子气地问:“哦,在大厅里,我娘说什么……犯官之女,这是什么意思呀?什么是犯官?是你父亲吗?他姓犯吗?”
黑暗里,苏婉娘泪如雨下,深吸了口,颤抖着声音说:“他不姓犯,犯官,就是……哎,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什么事都没听说,我父亲就下了狱。我娘让我卖东西去打点,可我一个女孩子,家门都没出几次,哪里知道怎么打点!接着就听说我父亲死了,有人来把我们赶出了家,什么都不让拿,我和娘只有头上戴着的首饰。我娘病了,我弟弟还那么小……幸好小姐买了我,我日后就全心靠着小姐了,挣几个钱,养活我娘和弟弟……”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真聪明!我果然选对了人!沈汶叹气:“好可怜,我可喜欢你弟弟了,比我还小呢,你经常带他来玩儿吧,我可以给他点心吃。我姐姐也会喜欢他的,哦,也许我哥哥们还能教他武艺呢……我大哥特别严厉,还是不要向他学……”又说了几句话,沈汶才住了嘴,过了一会儿,沈汶小声说:“走了。”
苏婉娘低声地哭着说:“小姐可知道那害我父亲人的姓名?”
沈汶小声地说:“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苏婉娘坚定地说:“你说,我信。”
沈汶冷笑了一下:“如果有一天,有人来对你说害死你父亲的人与侯府有关联,让你里应外合,为父报仇。你是信我今天告诉你的,还是信那个人的?”
苏婉娘愣住,浑身冰冷,难道,这个孩子就是为了避免自己复仇,才设了这个局?!难道是侯府害了自己的父亲,可是,那个夫人似乎根本不知道,侯爷又常年在外……
沈汶叹气:“你看,要人相信我有多难。”
苏婉娘想到昨夜自己还在万花楼,想起沈汶对自己的说过的话,下定了决心:“我信你的!我父亲不是侯府害的!请小姐告诉我内情,我必要为父报仇!”
沈汶摇头道:“你现在十岁,你弟弟才四岁,你娘重病,那边的人势力渐成,你就是想报仇,也绝不是现在,你明白吗?”
苏婉娘点头道:“我明白了,可我还是想知道这其中的内情,这样等日后我和弟弟都长大了,才能为父伸冤。”
沈汶回答:“你既然进了侯府,你父亲的事就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然任何人都能拿来离间你。但是不是由我们来查,因为我们都不能出面,也不是由侯府来查,不然你总会有疑问……”
苏婉娘忙说:“不会……”
沈汶握住了苏婉娘的手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虽然你嘴上说信了,可心里总会有不信的时候。没关系,我会请淮南大儒严敬的弟子、被称为‘当世弈秋’的季文昭为你来查这个案子,让你明白始末,知道那人是怎么干的。”
苏婉娘惊讶地问:“‘当世弈秋’季文昭?!那是闻名的奇人,你认识吗?”
弈秋是孟子提到的春秋时代的着名围棋大师,被称为当世弈秋的人,自然是博弈的奇才。据传季文昭生于书香门第,四岁时,见人对弈,旁观片刻就伸手放下一子,当场定了输赢。从此后,开始与人解弈,锐气逼人,每战必胜,从无对手,名噪大江南北,在十二岁时就被尊为国手。
他的父母不喜他沉溺棋艺,他八岁时,要求他读书,结果天才就是天才,季文昭过目不忘挥笔成章,可就是不愿科举,说什么那样落了他的身段。他自觉高人一等,根本不屑与常人那样去考什么功名。无奈之下,他父母只好把他送到了着名的大儒严敬门下。
严敬年过花甲,二十岁时以状元之位入仕翰林。从政二十余年后,致仕回乡,写作教书。致仕二十年后,严敬着作等身,又有从政的经验,弟子满朝野,倍受清流敬仰。季文昭的父母苦心积虑,日后如果季文昭想干什么,出自严敬的门下,他将无往而不利。
沈汶说:“我不认识,但是我会让他来见我的。”
苏婉娘好奇地问:“来见你干嘛?”
沈汶说:“他以弈棋出名,就让他来找我问有关围棋的事呗。”
他还用来问你?苏婉娘惊住,沈汶知她不信,也不多说,打了哈欠,苏婉娘忙说:“你快睡了吧,别伤了身体。”
沈汶躺好,小声说:“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以后在人前,你要让人们觉得你强我弱。这府里满是眼线,你不能让我暴露了,明白吗?”
苏婉娘心乱得很,问道:“小姐怎么能知道这些事?”
沈汶用了个大众借口:“我做了个梦。”总不能告诉你我是鬼魂还阳吧?你更不会信了。
苏婉娘不知道该信该疑,接着问:“若是你已知道谁将对你家不利,就是你觉得别人不信你,难道你不该告诉父母兄长,他们该信你呀。”
沈汶低声说:“若是你父亲被害之前,你四岁的小弟弟对你父说他做了个梦,知道有人要害你父亲,你父亲会信吗?”
苏婉娘无言,沈汶又问:“如果此时你四岁的小弟弟告诉你,他知道你的杀父仇人是谁,他从来没出过门,没见过别人,你相信他吗?”
沈汶再说道:“如果你只有一次机会能救你的家,要是走露了任何风声,对方换个方式下手,你就会失去这个机会,家破人亡,你能冒这个险把事情告诉家人吗?
苏婉娘想了想,小声问道:“那小姐为何不展示心机?赢得家里人的敬佩,也威慑对方,不让他们敢轻易动手?”
沈汶耐心地解释道:“论勇武,我父掌着重兵,论沉稳,我大哥少年老成。我二哥心思缜密,我三哥日后必显才华,我大姐是女中的俊杰……我沈家一门精英,可对方照样会下手,只不过手段会更狠毒,针对我的各个家人,务必斩尽杀绝,以除后患。所以,我不用逞强,我要示弱。给对方一个侯府的弱点,日后让他们从我这里下手才好。”
苏婉娘想到沈汶不过是个七岁的女孩子,不禁从心底发憷,可又想到,也许这一切不过是沈汶在胡思乱想……
正在此时,沈汶叹息道:“你看,我现在告诉了你这些,你还是我昨日亲自带出来的,口口声声地说你相信我,可你心里也会忍不住疑虑——怀疑我说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七岁孩子编织的谎话?毕竟,小孩子爱瞎想。”
苏婉娘一惊,如果沈汶这么神经兮兮的,弄不好是有疯病,但是自己是她救出来,就是她有病,自己也哄着她就是了。可怜的小孩子,也许因为几个兄长姐姐都很优秀,自己觉得压抑,就想找个人佩服自己……再又想到昨日在那后门前,生锈的铁锁莫名地断开了……
苏婉娘再次喃喃地说:“我真的……相信你。”
沈汶又一次打哈欠,小声说:“这些都不是说就能说出来的。没事,以后有时间我们慢慢地建立起信任。现在,你要把院子里管起来,你就是这里的主人,我是个无能的小姐。”
苏婉娘真心地点头说:“我明白了,你放心。”
沈汶带了睡意说:“也不能滴水不漏,只要能在你掌握之中就行,不能让别人觉得你太厉害了,得把你除去。”苏婉娘打了个冷战。
沈汶接着说:“为了自保,你要有个弱点。”
苏婉娘问:“什么弱点?”
沈汶说:“你母亲和弟弟就是你的弱点,你要赡养他们,自然需要钱,这就是你的短处。”
苏婉娘忙说:“小姐,我不会……”
沈汶拉了下她的手说:“我知道你,你不会的。只是表面上,以弱示人也没什么。有人给你送钱,拿着就是了,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谁是……”
苏婉娘恍然道:“对,这样,我们就知道了。”
沈汶“嗯”了声,很快睡着了。苏婉娘虽然累极了,可却是睡不着了。闭着眼睛,一会儿想到父亲是被害的就泪流不至,一会儿又惊诧于一日夜间自己就已经跳出了火坑,到了这个掌握智珠的女孩子身边,一会儿细想沈汶的告诫,明白侯府也不是个安逸的地方……只是浅眠了两个时辰,天蒙蒙亮就起床了。
苏婉娘轻手轻脚出了门,往丫鬟的屋里去。外面守夜的婆子见了,从鼻子里出声,小声地说:“什么东西……真是青楼里的人……”
苏婉娘站住脚,冷冷地看着那个婆子,也小声说道:“我若是得了小姐的欢心,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踢出去!”
那婆子本是夏红的远亲,昨夜晚见夏红出来脸色不快,接着听她向丫鬟们抱怨那个新来的苏婉娘狐狸精一样,迷住了小姐,竟然和小姐同床睡了,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明天一定要向夫人抱怨一下。
她现在见了苏婉娘,晨光下,果然见她容色艳丽,已有绝色美人的雏形,想到小姐再喜欢她,她也不过是个新来的丫鬟,撑死了当个二等丫鬟。那婆子就“呸”了一声说:“大话谁不会讲,我就等着你呢!我要是不出去,就打你的脸!”
苏婉娘不再理她,回到自己屋里洗漱了,给自己梳了一个丫环的双髻头,前额留了长长的刘海,挡去了小半个脸。然后再出来,听见沈汶那边说起床了,就主动上去询问着哪里摆着洗漱用品什么的,要给沈汶送去。丫鬟们都不理她,自顾自地送了东西进去。
苏婉娘要往里面去,有丫鬟挡住了她说:“喂,别瞎走,这可不是青楼,是有规矩的地方……”话还没落,里面沈汶叫:“婉娘姐姐呢?夏婉姐姐呢?婉娘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