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皇宫里三皇子所居的院落热闹起来了。受人之托的太监宫女们纷纷前来传递各种礼物或者邀请帖。
其实,大家的意思也不是就转而押三皇子会成为太子,进而登基。只是万一万一,未来有换皇子这种可能,自家绝对不能给三皇子留下个对他不友好的印象。当然,也不能明着得罪太子,所以送个礼物,请三皇子一起参加个诗会、酒会、踏青之类的活动,最不惹眼。聚会中人多了,谁知道是谁请的三皇子?况且,来向三皇子示好的人也肯定不少,自家的行动就不会被人挑拣出来……
三皇子面对着一桌子的请柬,又喜又悲。喜的是皇后要是倒了,自己就少了一个对头。日后出宫的行动,乃至婚姻,大概都多了些自由。悲的是母亲陈贵妃没有熬到这一天,已经死在了冬末。
他没有像四皇子那样深究这其中的关节,想到什么阴谋之类的,只是觉得皇后多行不义必自毙,害死了那么多人,最后总是要轮到自己身上的。
发够了呆,三皇子没有从那堆请柬中选什么帖子,反而是让人给镇北侯府的沈坚送了一封信,问他们有没有出去踏青的计划,他想随他们一起去。
镇北侯府里,杨氏把仆人们都支下去了,只和老夫人在一起,讨论这个突发事件。
杨氏小声问:“娘,你说,这废后的事,是不是与刺杀强儿不成接着灭口这件事有关呀?”
老夫人慢慢点头道:“看样子像,这是说,那些事是皇后让人干的?”
杨氏坚决地点头说:“肯定是呀!您想想,皇后原来就下毒不成,听说这次冬狩,四公主又破了相,皇后也算在汶儿身上了,因此就想给咱们府点颜色。这个狠毒的妇人,竟然挑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下手!活该被废!”
老夫人有些不肯定,但看看杨氏那坚信不疑的样子,也勉强点头了。
杨氏松了口气说:“这下就没人来害我的儿了……”
老夫人忙说:“再让他们轮着看段日子吧,别马上又把强儿撒出去。”
杨氏也有些一朝经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阴影,就说:“那就还让他们每天轮着看强儿。”
外面有脚步声,杨氏刚皱眉要说什么,却听到沈坚在门外说:“母亲,是我。”
杨氏说道:“进来吧。”
老夫人看着进来的沈坚有些发憷:这个孩子一出手,一计借刀杀人,就死了那么多人!她自然做梦也想不到真的出主意的是那个有事没事就撒娇的乖乖女。
沈坚拿着一封帖子,向老夫人和母亲行礼,说道:“三皇子从宫里的让人送的,问咱们府有没有踏青的事,他想带着五公主来。”
杨氏不敢拿主意,就看老夫人。老夫人皱着眉,沈坚开口说:“过去,大哥会带着我们几个四月四去香叶寺……”
杨氏说:“那年你们回来时,路上出了麻烦,我就说你们别出城了,现在怎么又提起来了?”那次有什么农人拦车,青楼女子认人之类的烦心事,之后,杨氏就再也不让他们去那里踏青了。
沈坚说:“这次,我们可以多邀几家人,比如平远侯府,还可以让他们带着朋友一起来。大家在城门聚了,一起去就是了。”反正正想见着张允铭呢,借这个机会大大方方地见面吧。
老夫人说:“我记得香叶寺不大吧?只有几间斋房,这么多人怎么住得下?”
沈坚说:“我们当日去当日回来,上次大哥带着我们快傍晚了才离开,天黑时也到了家了。”
过去杨氏总能马上就做决定,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越来越拿不定主意了:不让孩子们去吧,三皇子明显想与侯府的儿子一起去踏青。侯府不去,这不是不给三皇子面子吗?三皇子与几个孩子这么交好,别说侯府本来就有踏青的地点儿,就是没有,这时不也该马上找一个,带着三皇子去?可如果去,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冬狩上有对着三皇子的刺杀,自己府里才刚刚发生了对小儿子的谋害,这若是孩子们全出去,碰上个埋伏什么的,不都一锅儿端了?
老夫人明显也知道这些顾虑,皱着眉不说话。
沈坚说:“祖母,母亲,莫要担心。宫里刚刚出了事,皇上要废后,大臣们还在劝阻。想来现在大家都想息事宁人,不会再出什么意外。而且,我会多带人。”
也就是说太子正忙,不会有心思下手。侯府的卫队跟着,一般的刺客根本无法得手。
老夫人知道沈坚的厉害,终于同意了,说道:“人也不能因为听见狼叫就不种地了,该玩儿还是得玩,你们就去吧……”
话没说完,门外冲进来一个小黑球。沈强流着口水,浑身是土,进门就往老夫人身上爬。老夫人也不嫌弃,拿出手绢给沈强擦脸,笑着说:“强儿这是又去哪里淘气去了?”
跟着进来的沈湘说:“都是在小妹那里玩沙子玩的,非要到院子里挖土,弄了一个大坑。”
沈坚也笑了,行礼就要走,杨氏说:“强儿可要留下。”
沈坚说:“四弟最近和我在习武场上玩得很好。我把以前教过小妹的那套拳法教给他了,他一学就会,比小妹当初……”可马上想到沈汶那时肯定是在装相,忙停住。
杨氏说:“他毕竟还太小。”
沈坚说:“所以他会最高兴。”
杨氏还是犹豫,老夫人又多管闲事地说:“好啦,到时候看吧,若是强儿闹着要去,就让他去。要是他不闹,就让他留下。是不是?强儿?到时候可别闹呀!”沈强啊啊大叫,口水急流。
沈湘问:“去哪里?”
沈坚笑着说:“去春游。”
沈湘跳起来:“太好了!”
沈坚说:“还有别的家,三皇子,平远侯他们。”
沈湘的脸突然通红,过来拉沈强说:“走,我们出去玩,别闷屋里了。”把沈强硬从老夫人膝上拖了下来,扯着他跑了。
沈坚笑着道别,出门去找沈汶。
沈汶知道了废后和五皇子死了,又打坐了一个晚上。
她心中很慌——情形与前世不同了!前世皇后根本没有被废,五皇子也没有死。
她已经失去了对局势的掌控吗?历史上许多有预见和先知的人,最后都并没有实现自己的目标,比如诸葛孔明,比如法国的圣女贞德……他们一开始都以神机妙算横空出世,占领了主动,可随着事态的变化,他们失去了对大局的控制,有的出师未捷,有的下场悲惨。
沈汶觉得她现在宛如驾着一叶小舟,已经无法按照自己原定的计划航行了,只能在湍急河流里随波而下。她唯一感到安全的,就是她还没有在外面暴露出来,她依然是个躲在暗处的谋算者,还没有人针对她进行攻击。
沈坚到了小院,进屋对刚刚睡了懒觉起来的沈汶说:“我们要去春游了,小妹可是能出府?”
苏婉娘出门招呼茶水,看着门窗。
沈坚低声说了计划,沈汶忙说:“既然这样,就要邀请叶大公子他们一家。叶大公子看来与三皇子一直交厚,和张大公子也有交情,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沈坚说:“他一直是个游荡京城的纨绔子弟,到处与人称兄道弟,和我都喝了几次酒。他父亲叶中书的官衔只是个虚衔,可叶中书与许多文官是简老夫子的同门弟子,也算知名。”
沈汶多少有些失望,看来这不是个重要人物。但是现在也不能太挑剔,只能说:“敢和三皇子搭交情的人都算是有些胆量的,他曾经陪着三皇子去看万花舞,那时三皇子身边的另一个人是谷公公。”
沈坚点头道:“这么说来,他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了。去看万花舞明着是玩乐,可却是与三皇子拉关系的最好时间……”他突然皱眉看沈汶:“你怎么知道这些?”
沈汶眼光回避:“这个,你知道,我有时会出去看看……”
沈坚知道沈汶轻功过人,可还是忍不住教训道:“不管怎么说,你还是个小姑娘,不能让人发现夜里自己出去,这样有损闺誉!日后……”哗啦哗啦,长篇大论。
沈汶低眉顺眼地听着,心里计算着与张允铮约好的五天之期马上就到了,不知道自己要的小院子买下来了没有?看二哥这个态度,自己夜里出去见外男的事儿,可真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沈坚好好地说了沈汶一通,见沈汶老实地听讲,才离开了。根本不知道这天夜里沈汶就出侯府赴约去了,为避免被他发现,还特意绕开了他的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坦白 (抓虫)
沈汶出了侯府,还没走出多远,就听旁边嘶嘶响,张允铮冒了出来,低声问:“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我都等半天了。”
沈汶问:“我们说好时间了吗?我还可以来得更晚些。”
张允铮皱眉:“你娘没教你说对不起吗?”
沈汶反驳:“你娘没教你别跟女孩子吵架吗?”
张允铮撇嘴:“你又不是平常的女孩子。女孩子有这个钟点出来的吗?”
沈汶马上说:“你娘没教你别跟女鬼吵架吗?”
张允铮一激灵,可一看沈汶才到自己前胸的小个子,拉下面巾露出的弯弯眼,就没了恐惧感,说道:“我可没见过这么肥的女鬼。”
沈汶又吐出舌头,张允铮厌恶地皱眉:“别吐了!一点也不吓人!好像你要吃馄饨似的。”
沈汶摆手:“讨厌!提馄饨,你再去买!”
张允铮道:“你想得美!才从府里出来,就想吃?!你一天要吃多少顿?”
沈汶回答:“跟你在一起很无趣!那你买院子了吗?”
张允铮哼声道:“听听,买买买!你这个掉钱眼里的小鬼!就惦记着院子!”说完,转身就走,沈汶跟着他穿街过巷,到了一处陈旧的院落。翻墙进去,里面荒草凄凄,还有半死不活的树木,残破的荷塘。再往里面,是两进房子,窗子里黑洞洞的。
张允铮带着沈汶到了屋子前面,沈汶停下脚步,说道:“你哥帮着买的?”
张允铮说:“当然了。”
沈汶感叹道:“张大公子那个人最可敬了!文武双全不说,还特潇洒倜傥、做人周全……”
张允铭从屋里冲出来,用力呼吸,拿了手中的扇子使劲扇了半天。沈汶笑,张允铭对沈汶说:“你真知道怎么恶心人。”
沈汶翻眼睛:“谁让你躲在里面想吓唬人来着?”
张允铮觉得两个人格外不顺眼,斥责道:“笑什么笑!进屋去!”
三个人进了屋子,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张允铭示意了下简陋的桌椅,让沈汶坐了,自己也摸黑坐下。张允铮一脚踏在椅子上,站在黑暗里。
张允铭说:“这是我用我娘那边一个亲戚的人名义买的,正等着到衙门里过户。我只是这两天过来稍微收拾了下,让你过来有个坐的地方。等地契办好了,才能带人来打扫。这里周围是几个富裕的人家的大宅子,平常街上人少……”
沈汶问:“那怎么这么破旧?”
张允铭笑着说:“是因为有人说这里闹鬼。”
沈汶哦了一下。张允铭颤着声音问:“你不怕鬼吧?”
张允铮冷哼——她就是鬼,你还吓唬她?
沈汶嘻嘻笑:“鬼有什么可怕的?就是个魂儿,有没了结的心愿,留在了这里。顶多搬个东西弄出个响声,害不到人。”
张允铭在黑暗里看沈汶:“你怎么知道?莫不是……你——是——鬼——?”他被沈汶蒙骗了,总想看沈汶出个丑,好找回点场子。
沈汶也正经起来,悄声说:“你别说,我——真——是——”
张允铭心中莫名一颤,背生寒意……
张允铮不耐烦地出声打断:“你们有完没完!快说正事!”
张允铭咳嗽了一下,问道:“听人说皇帝废后是与镇北侯府发生的血案有关?”
沈汶点头说:“有人要害我的四弟,我们抓了人送了官,结果那些人和家人都被灭了口,一共一百六十多人,事情闹大了,肯定要传到皇上那里。”
张允铭问:“该是太子吧?”
沈汶说:“我也觉得是。可最后却是废了皇后。”
张允铭一摆手说:“当然是替太子顶罪了。”
沈汶疑惑道:“其实,就是真的太子要下手杀我的弟弟,又没杀成,皇帝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看前面皇后下毒,四公主推我出去,不都不了了之吗?这次和前几次有什么不同?皇后用得着出面顶罪,还被废了后位?”
张允铭思索着,“难道是皇帝看太子不顺眼了?借着这个茬儿要狠狠办他,可皇后知道了,去拦着,结果惹怒了皇帝?”
张允铮打断道:“管他呢!反正现在皇后可能要被废掉了!这不是好事吗?”
张允铭首肯:“是好事,太子就少了嫡子的背景。”他看向沈汶:“哦,我弟说你都知道,你得把这事情从头到尾好好说说。”
沈汶叹气:“我看到的,是前世,现在,又出现了许多变数。”
张允铭屈尊纡贵般地说:“无妨啦,先讲讲你见到的。”他的母亲李氏就是个迷信了道士预言,把自己的儿子关起来的人,张允铭对这些什么未卜先知之类的奇谈怪论有接受的基因。
沈汶就细细讲起了前世北戎怎么进犯,沈家军怎么灭亡,自己的两个兄长怎么战死,平远侯怎么请战,张允铭先锋,三皇子沈卓和沈湘随行,平远侯怎么战死,太子诬陷三皇子勾结北戎沈张两府通敌,张允铭三皇子和沈卓怎么死在御林军的箭雨下,然后是抄杀两府,张允铮怎么杀出来,行刺太子未遂,国土沦陷,都城南迁,张允铮后来怎么争斗了二十年,最后怎么惨死的……
黑夜深沉,屋子里沈汶的低语如鬼魅的吟哦。当初张允铮只寥寥数语,就让张允铭感受到了危险。而现在,沈汶讲述了一个漫长的故事,一个个场景,一个个人物,一桩桩血泪往事……张允铭听得毛骨悚然,张允铮则热血沸腾,牙齿咬得咯咯响。
沈汶讲完,院落里,风声瑟瑟,明明是初春,却似寒秋。
良久,张允铭对张允铮说:“弟弟,苦了你了。”
沈汶惊讶张允铭首先想到的是安慰张允铮,可接着一想才明白了——张允铮此时不是那个杀红了眼的孤勇之士,还只是一个十六岁被父母圈养着的少年,哪里见过什么世面?毫无人际交往的经验,真的像张允铭说的那样纯真而良善,难怪张允铭那么纵容张允铮欺负自己。
过去,沈汶想结识张允铮是因为想见到那个前世百折不挠的斗士,可现在沈汶才体会到张允铮在前世的经历是多么残忍:一日间,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世事的青年人被抛到了漩涡中心,一直爱护着他的亲人们全都惨死,他要承受多么巨大痛苦和多么深重的愧恨,同时立刻要拿起刀剑,与太子展开博杀……
沈汶突然不想见到那个张允铮了,她希望张允铮此世,就这样纯良地长大,是个被宠爱的弟弟,坏脾气的男孩,永远不用体会那些锥心之痛,永远不会长成那个疯狂的复仇暴徒……
张允铮结巴着说:“哥……我没用……最后也没能报仇。”
张允铭叹气:“其实,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好,谁也没有希望你去报仇。”
张允铮说:“可是,我要报仇!”
沈汶点头说:“我也选择复仇。所以我已经针对他们是所作所为安排了对策。只是……”沈汶担忧地说:“我一动作,事情就开始发生变化。前世,我弟弟根本没有生出来,陈贵妃最近才死,谷公公已经死了,皇后并没有被废,五皇子还活着……现在,冬狩时太子没有得手,可却有人谋害我的小弟弟,接着皇后被废了……我已经不知道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了,我担心我的策略会有偏差,万一后面的情形不同前世了,我预备的对策就都没用了。”
张允铭既然知道沈汶能够未卜先知,就觉得她有对策也是应该的。他没有像沈坚那样怀疑沈汶的智力,由于沈汶这些年把他都蒙蔽了,他认为沈汶是那种天纵奇才,很有机心。
张允铭并不纠结沈汶的安排是否能与太子抗衡,而是沉思沈汶所说的变化。他仔细想了想后说:“大局不会变,还会像前世一样。”
沈汶马上问:“为什么?”
张允铭说:“前世,太子因为忌惮三皇子而要除去镇北侯,你看看,现在的情形可有不同?”
沈汶说:“现在的情形,比前世更不利太子,他应该更想这么干!”
张允铭点头说:“而且,北戎方面,也没有什么人去改变现状。”
张允铮握拳说:“那我们就该先下手为强,除掉太子!”
沈汶撇嘴:“除掉了太子,北戎就不进兵了?”
张允铭却赞同张允铮:“就是进兵,这边没有了太子的掣肘,也更好对付,应该可以抵挡住他们。”
沈汶笑了一声,在黑暗里听来格外阴沉,她轻轻地说:“我的目的,不是抵挡住北戎,不让其进犯。”
张允铭皱眉问道:“那你是什么目的?”
沈汶小声说:“我的目的,是罪有所惩!”
张允铮说道:“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你看看你们府的血案,如果真的是太子做的,他手上已经有了人命!杀了他,就是罪有所惩了!你别再推三推四的了!”
沈汶轻叹了一声:“可我很贪心呢。”
张允铭问道:“你贪什么心?”
沈汶说道:“杀了太子,就报仇了?那知道他下了毒手而不予追究的皇帝,给他出谋划策的幕僚,没有坚持正义的朝臣们,那些杀了你母亲和你小弟弟的军士,射死了你、三皇子和我三哥的那些皇帝精兵,逼死了我一门女眷的御林军,杀了我父兄、逼死我的姐姐、屠杀了二十万沈家军的北戎五十万大军,他们就都没事了?”
张允铭终于听懂了沈汶的意思,一时浑身发冷,目瞪口呆地看沈汶。
张允铮不甚明白,问张允铭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张允铭缓缓地解释道:“她要血流成河。”
沈汶的黑衣像是与夜色融为一体,她看着窗外自言自语道:“是的,我想让他们还像前世那样选择恶行,可是这次,他们就是选择了自己该得的惩罚!”
重生以来,这是她头一次坦白自己的目的,毫无掩饰,无所顾忌。她不只是自己的家人保护人,她虽然坚持着自己的底线,可也是来重新分配人间生死的使者。她是来报复的。
张允铭被这个宏大的计划震住,皱眉思考。张允铮却马上接受了沈汶的见解,说道:“这是应该的!我天眼看到的,就是还没有发生,但是也已经发生了!他们都不该得了好去!”
张允铭慢慢地说:“你是想要让事情还如从前一样发生,不是杀了太子,而是由着他,引带出后面的人和事,然后予以痛击。你真不是个好人哪!好人会阻止这些事情发生,挽救人们不落入深渊。”
沈汶小声嘟囔:“谁说我是个好人来着?”
张允铮翻眼睛说:“她当然不是个好人!”她是个鬼呀!上次,他还以为沈汶善良,不伤无辜。可是他没有明白沈汶所说“有罪必惩”是什么意思。现在他头一次窥视到了沈汶的意图,比他的刺杀一人要血腥何止千万倍!就是能够杀掉一个太子,她也不会动手的。因为她要以太子为由头,连根拔起所有的关联,再全部消灭。
良久,张允铭像是在说服他自己般缓缓地说:“现在除去太子也不行。若是只除掉他一人,无法将他的根基毁去,三皇子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吕氏庞大的官僚人络,明里暗里给太子出过主意的幕僚们,日后怎么会全心辅佐三皇子?肯定会使劲给他下绊。皇帝还能有别的皇子,不能保证三皇子最后能上位。而且,拿掉了太子,皇帝还在,情形比现在也好不了多少。万一事有泄露,引起皇上的注意,追查出我们两府来,也是灭顶之灾……好吧,就听你的吧。”
张允铮问:“什么听她的?听她的什么?”
张允铭仔细听了听外面,沈汶也闭眼感觉了一下周围,张允铭才低声说:“你没听方才她提到了皇帝?”
张允铮明白沈汶是想连皇帝都一起换了,他天生叛逆,没觉得这有多么大逆不道,就说:“那样倒是挺彻底的。”
沈汶低声道:“这事可得一步步地来。不能明白地去做,若是引起混乱,对百姓有害、让日后北戎入侵更加容易不说,以我父亲的忠君之想,就算我谋划成功,他弄不好要么自杀谢罪,要么大义灭亲。”
张允铭问:“那你准备如何?”
沈汶说:“必须小心谋划,不能匆忙。我要皇位交替名正言顺,还得确保上位者是三皇子。”
张允铭小声问:“你能做到吗?”
沈汶说:“有你们家的支持,我就能。”
张允铭缓缓地点头。
张允铮哼道:“她又要钱!”
被张允铮说中,沈汶辩解道:“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好不好?我们要自保呀,那么多人的命呢,金钱神马的,都是浮云!”
张允铭苦笑:“你真冠冕堂皇。”
沈汶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了!你们什么时候去买粮食?”
张允铭说:“一个多月以后吧,先去我外祖家,说服我外祖也买入粮食。收了夏粮和秋粮再回来,怎么也得十一月了。”他看了看外面,说道:“我们走吧。”
张允铮对张允铭说:“你先走,我还要问她几句话。”
张允铭现在心情烦乱,反正两个人以前也谈过话,就对沈汶说道:“我们十天后再在这里聚一次,我们离京之前最后见一下。”
沈汶点头同意了,张允铭先离开,自己想单独走走,好好想想沈汶说的事情。
等张允铭走了,张允铮才严肃地问沈汶:“在那个前世,你干了什么?”
沈汶眨眼:“没……没干什么呀……”她在叙述中没有说出自己的事,这两个人都不是家人,那么丢脸的事,她不想说。
张允铮愤怒:“骗子!你不想告诉我,就说明你有愧!”
沈汶马上生气了:“谁骗你了!关于你的事,你在天眼中没看到吗?后面你没有看是因为你自己想醒来的!”
张允铮说:“你别混淆是非,我是在说你没有告诉我你自己的事!”
沈汶扭脸:“我的事我干嘛要告诉你?”
张允铮气急败坏:“当然要告诉!我的事你都知道了,你必须要告诉我!”
沈汶撇嘴:“不告诉!”
张允铮:“告诉!”
沈汶:“不!”
张允铮:“快说!”
沈汶耍赖:“我不想说!”
张允铮犯起轴来:“你必须说!不然我就给你捣乱!”
沈汶的细眼睛瞪圆了:“你敢!你想怎么捣乱?!坏了我的事,你家也活不了!”
张允铮皱眉想了想,说道:“那我就去抓好多好多老鼠蟑螂还有菜花蛇,往你们府里放!好多好多!让它们往你床上爬!然后我还去抓好多蜈蚣蜘蛛,扔到你的衣服上……”
沈汶浑身发麻,骂道:“你这个小混球!简直是个小流氓!”
张允铮半抬下巴:“快告诉我!不然我现在就去抓!那菜花蛇可肥了!特别喜欢女孩子的脂粉,能钻……”
沈汶气得挥手:“讨厌!你真讨厌!是个混蛋!”
张允铮竖眉:“快点说!”
沈汶知道张允铮是个能使劲纠缠不择手段的家伙,只好恹恹地说:“有什么可说的?我前世嫁给了太子的东宫官宦,他们以我的名义献出了我父兄通敌的证据,然后就把我勒死了。你高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