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慌忙跪下:“殿下言重了!听殿下的意思,倒是说那些滑胎是我做的?!冤枉啊!殿下,我哪次没有好好让人去照顾看护?我也是真心想让殿下赶快有孩子呀!况且,她们生下的孩子都得叫我一声嫡母,难道不是我的孩子……”
太子听多了她这种辩护,不耐地说:“行了行了,说一句你就有十句顶回来,真不愧是书香之家出来的,伶牙俐齿不说,无理还能狡三分。”
太子妃哭了:“殿下!臣妾真的没有下过手啊!……”
太子根本不听:“你现在有什么可哭的?若是三皇弟娶妻生子,本宫这个无后的太子能做多久?你到时候再哭吧!还不退下!”
太子妃哭着起身走了出去,出了殿门,太监打了灯笼引路。就见夜色中,两盏宫灯摇曳而来,近了,却是一身轻纱乱飘的刘侧妃由两个太监打着灯笼、两个宫女陪着过来了,其中一个宫女也托着一个食盘。
刘侧妃虽然并没有生得花容月貌,但身材窈窕而丰满,穿着更是暴露。今夜竟然是穿了仿唐装的上衣,领口开得到了肩膀处,只在上面围了一袭月白薄纱。
刘侧妃过去并不这么出挑,在太子妃一年没有生育,侍妾纷纷滑胎,尤其尤侧妃滑胎,太子越来越没有好脸色后,刘侧妃一改过去沉默寡言的性格和保守黯淡的装束,突然脱胎换骨,骄傲地突出来自己过去一直藏匿的秘密武器……后世所说的胸-器,让众人下巴落地,也成功地得到了太子的眼珠。
太子妃不愿让刘侧妃见到自己哭了,扭着脸不看她。可刘侧妃见太子妃脸色不好,特意地贴近了对着太子妃行了一礼,腻着声音说:“太子妃安好!”
太子妃不理,径直往前走。心里觉得若是鹬蚌相争中的渔翁说话,很可能就是这种语气。
刘侧妃抬袖掩唇一笑,扭着腰肢到了太子的书房外,不久就被传呼进去了。
太子妃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走出不远,就听书房中传来刘侧妃的一声尖叫,接着又是几声短促的叫声。她实在忍不住回头,只见那边的灯光下,宫人们纷纷地站远了些。
太子妃扭回了头,加快了脚步,眼泪把太监引路的灯笼模糊成了一团黄色的水光。
沈汶在暴怒下使出了借刀杀人之计,可等到人都死了,她并没有感到报复的快意。如果陈贵妃的提前死去让沈汶感到抱歉的话,这次她间接出手造成的人命,就让她感到了深深的沉重感,压得她默默无语。她现在忽然明白了那些能看到未来的人为何不出手改变未来,因为在行动中,也许保全了一部分本来要死的人,可肯定要牺牲其他人的利益甚至生命,而这些,若是有罪责,终要追究到改变了命运的人的头上,那些与命定死者无亲无故的人肯定不会愿意去承担。自己却是不同,她身负着血海深仇,她不能对未来袖手旁观,只是在运作中,自己是不是太心狠了?……
见沈汶又叹了口气,帮着沈汶就寝的苏婉娘坐到了沈汶身边说:“那些人不是你杀的,你不要这么为难自己。”
沈汶低声说:“我并没有觉得我杀了他们,只是,我没有救他们。”
苏婉娘问:“怎么救?”
沈汶回答:“当场把那几个人打得半死,轰出府去,将他们的家人也赶出去。”
苏婉娘想了片刻,说道:“若如此,他们的确能活命,家人也不会被疑。可那样,你就又为侯府立了的仇人。那些人本来就没有忠心,否则也不会背主。他们可不会感激你打了他们是救了他们!打了他们,他们会更恨侯府,定会继续跟着太子,日后侯府有一天糟了灾,那些人就是来打杀侯府的人!说不定瞅准了又来杀小公子。你觉得他们的家人有几个人会阻止他们干这样的坏事?等他们踩着侯府的鲜血得了好日子,他们的家人不跟着享福?这些人投靠了太子,就是带着身家过去的,荣辱都是他们自己为家人选择的。哪里有自己当了内奸,没干成事,家人却能安然没事的道理?我以前就说过,哪儿能当内奸呢?若是主人不行,带着家人逃走避祸也不能当内奸呀。光看好处了,没想到后果吧……”
在苏婉娘的唠叨中,沈汶长长地出气:“好吧,我不多想了。”
苏婉娘起身一边整理床铺一边低声说:“你看这次那边下这样的狠手,肯定是钱嫲嫲把话传过去了。”当时沈坚说哪怕一个人说出真相,镇北侯就能去向皇帝申诉,明摆是逼太子赶尽杀绝。而太子真的这么干了,肯定是沈坚的话被传达给了太子。
沈汶点头:“但愿她和其他剩下的人能明白些,早些脱身。”
苏婉娘摇头说:“我看未必,钱嫲嫲这么多年都没有收手,早就迷了心窍,想事情肯定不清楚了……”
被苏婉娘劝解过了,沈汶才稍感安心,等苏婉娘在侧铺上睡熟了,她还在打坐。突然,她心有所感,从虚无中静静地回复神,然后慢慢地伸展开自己的意识力,察觉到在屋外,有人伫立。那种感觉,应该是谷公公,就如那次在皇宫中的对峙。
过了会儿,外面的人离开了。沈汶从自己枕头里抽出样式简单的夜行衣,套在睡袍的外面,轻开了窗。已经睡着了的苏婉娘翻身,沈汶现在知道苏婉娘极容易失眠,就不想告诉她,忙翻窗而出,追了出去。
一路出了侯府,沈汶再往皇宫那个方向一通狂追,也没看见个人影。沈汶放弃了,调转方向回侯府。
她思索着,谷公公没有长留,难道是来踩点的?他为何来侯府?是发现自己了吗?还是奉了皇帝的话来的?……
正想着,一旁有“嘶”的一声,沈汶放慢脚步,一个黑影闪了出来。沈汶知道这是谁,没停步,继续走了会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才停下来,等着后面的张允铮跟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我头一次具体写反面人物,张瑞大大帮我看稿时就告诫我,一定要写出恶人的性格和为恶的缘由,不能写成平面人物。这让我受益匪浅。我希望反面角色和正面角色一样有自己行为的道理。
八千多字还少?抓头发。
☆、夜宵
张允铮到了旁边,沈汶先发制人地问:“你父母答应给你钱了吗?”自从上次离开平远侯府,沈汶还没有得到别的消息。她可不知道张允铭已经使出移转乾坤之法,把平远侯夫妇都蒙蔽完毕了。
张允铮尽量平息喘息——这个小骗子跑的怎么这么快!难怪是鬼魂投胎!等到呼吸均匀了,才傲慢地说:“当然了!”
沈汶马上问:“那你什么时候走?是你一个人吗?是不是你哥哥得跟着你?”
隐约感觉到被沈汶看不起了,张允铮皱眉:“你管得着吗?”
沈汶也也皱眉低声说:“当然管得着!你这个小毛孩子,怎么能自己出门?”
张允铮火了:“谁是小毛孩子?!你才是!”
沈汶得意地说:“我可是千年的鬼!”
张允铮哼一声:“小气鬼!就认得钱!”
沈汶愤怒:“你这个混球!”
张允铮立刻跟上:“你这个骗子!”
两个人又卷入了一个漩涡:
“没见识的土包子!”
“女小鬼!”
“坏脾气的笨小孩!”
“骗钱的笨鬼!”
……
最后,沈汶深呼吸,低声说:“我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张允铮也哼道:“我也不跟小骗子一般见识!”
沈汶握拳:“你这个浑人!大夜里的在这里溜达堵着我,就是为了要和我吵架的吗?!”
张允铮停顿了一下,可接着命令道:“你把你知道的那件事的前前后后都跟我好好说说!”
沈汶怒:“凭什么?!”
张允铮更怒:“就凭我出钱了!”
沈汶再次深呼吸——拿了人家手短就是这么回事,她整理了一下思路,换了她一贯撒娇的语气说:“那当然可以啦,但是这之前你得帮我找个地方谈话呀。”
张允铮皱眉:“你又想骗人!”
沈汶低声说:“怎么会呀?我要说的可都是机密的事,日后,我也要做许多事,让别人看见了可就没用了。你说是不是需要个地方?” 她的确需要一个安全的场所干事,侯府里什么都不能藏,夏紫天天找着机会进屋乱看。
张允铮说:“我们府里就很好。”
沈汶甩手说:“讨厌啦!你带着一个人回去你爹肯定不会高兴的。”固若金汤的府邸,怎么可能让张允铮随便带着一个人回去 ?
张允铮觉得沈汶的思维很古怪,她担心自己的爹不高兴,其实最该计较的,应该是自己的母亲李氏吧?有关女孩子的名节什么的。可从一开始,这个女孩子就像没有那方面的概念。看来鬼想的就是不一样。
张允铮语气很恶劣地问:“你想要什么地方?”
沈汶听见他这么说,知道他同意了,算计着说:“当然是独门独院,地处偏僻啦,房子不见得多,但要大,院子也要宽阔些,最好有井……”
张允铮愤慨:“你真不客气!”
沈汶扭了下身体道:“没有这个地方,怎么说话呀?隔墙有耳你懂不懂?”
张允铮气哼哼地说:“我去看看,五天后,在你府门外附近见!”
沈汶见张允铮同意了,马上打蛇顺竿上,连声说:“等等,等等,我还没说完呢!”能定下一样是一样。
张允铮厌烦地看沈汶:“你竟然还没完?!”
沈汶点头道:“是呀,你去南方,要聘请匠人,泥瓦匠、木匠、铁匠,可以去北边的话,就带回来,用钱!你家有钱,使劲砸!”
张允铮冷笑:“你真会替我们家花钱!”
沈汶小声说:“能不能挡住北边,就看这些匠人了,你别悭吝呀!”
张允铮皱眉:“他们怎么挡?用木匠刨子?铁匠锤子?”
沈汶扬眉说:“我有机关,能陷千百万人,可如果没人做出来,就是一张废纸!你说不找那些人找谁?肯定没法找你!你除了会砸家具外,曾经做过一两样吗?”
张允铮被噎着,咬牙说:“小骗子,你最好真的像你说的那么能干,不然……”
沈汶撇嘴:“不然怎么办?你再踹个桌子腿儿?”
张允铮握拳道:“我早晚会抓到你,把你揍扁!”
沈汶嘻嘻笑起来:“你才抓不到呢!这都多少次了,还不明白吗?”
张允铮说:“那我就去揍你哥!”
沈汶啧啧:“你真会开玩笑,我有三个哥哥呢,谁会怕你?”
张允铮一咬牙:“你还想不想要钱了?!”
沈汶立刻软了,笑着说:“你怎么什么都认真?我们是朋友,要互相帮助,要共同合作,懂吗?”
张允铮十分看不起沈汶一会儿讨好一会儿争持的嘴脸,冷笑一声:“你这么变来变去的不累吗?”
沈汶生气,又变了调子:“谁变来变去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张允铮鼻子不是鼻子地说:“对待骗子的态度!”
沈汶挥拳说:“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张允铮冷酷地说:“你当然不敢!至少在需要钱的时候!”
沈汶马上又放下了拳头,整顿了神情,微笑了:“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现在就需要钱……”
张允铮冷哼道:“别想了!”
沈汶瞪圆眼睛:“什么话呀?!我正等着钱用呢!我二哥年底或者年初肯定就会被招往北方,他走时,会带着一些人,现在就得给人家钱定下来。你快让你哥想法给我二哥送钱去啦!最好有一万两!”她从小求人时,就是用一种娇声甜糯的口气念秧儿,此时也不例外。
张允铮从牙缝里说:“你这是把我家当你的账房了吧?”
沈汶一想,还真是!赶快接着说好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呀!我们不是联盟吗?就算是一起干事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啦。”
张允铮带着鄙夷地问:“你现在不想打我了?”
沈汶撒娇地说:“哎呀怎么会呀?你这么大,打也打不扁!快别这么担心啦!”她最后还是忍不住放了一冷箭。
张允铮气愤地看沈汶,沈汶笑得眼弯——这是她的大财主,要搞好关系!不然还得自己出去弄钱去,多费劲哪!
想到人们吃饭时容易联络感情,沈汶建议道:“要不,我们一起去吃个夜宵?”
张允铮蔑视沈汶这种谄媚,冷淡地说:“谁想和你一起吃饭?我府里有宵夜。”
沈汶扭着身体说:“可我府里没有呀,我都是偷偷摸摸地出来的,回去连口热水都没有。我得去吃一口……打赌你根本追不上我啦!”说完就抬腿飞跑,张允铮本不想追,但他一向自傲自己的轻功,就不信追不上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沈汶,迟疑了一下,还是追了过去。
结果自然是……没追上。等他到了馄饨摊外围的黑暗里时,沈汶已经好整以暇地等着了。看他到了,沈汶笑着说:“你输了,去给我买馄饨吧。”
张允铮喘息着:“你……怎么这么……无耻!连馄饨……都……”
沈汶耍赖说:“我出来得匆忙,没带钱呀!快点快点呀!我正饿着呢。”
张允铮咬着牙:“饿死你最好!你掉钱眼里了?张嘴闭嘴就是钱?”
沈汶一摆手,撒着娇:“做人不能这么狠心呀!我才多大?饿死了多可惜。啧啧。快点走,你瞧那热气,看着就很香。”她从怀里扯出用来蒙面的黑巾,扎在头上,看着像个小厮,往街口处灯火下的小摊点走去。
张允铮来不及纠正“看着香”这个逻辑错误,沈汶就走开了。张允铮犹豫了一下,莫名其妙地跟着她走出了阴影角落。
快到了馄饨锅处,有几张破旧的桌椅,沈汶停下,面对张允铮隔空用食指使劲指馄饨摊,张允铮皱眉:“你又要干什么?!”
沈汶低声说:“你去买呀!我是个女的,万一近了被看出来怎么办?这个钟点哪里有女的在外面?”
张允铮说:“的确是!你真是个不守规矩的小女鬼!”
食物当前,沈汶顾不上斗嘴,只使劲挥手:“快去快去呀!”
那边馄饨锅的老头大声吆喝起来:“那位小哥,过来吧!又热又香的大馄饨!”
其他几个摊贩都往这边看,沈汶低声说:“快过去!别让人生疑,觉得我们是盗匪什么的,叫衙役来怎么办?”对着馄饨锅又一通比划。
张允铮万般不愿意地往馄饨摊走,拿出几个用做暗器的小钱。他从来没有与陌生人说过话,平生没有买过东西,此时心中突然产生了恐惧感。越接近馄饨锅他越紧张,觉得自己赤身裸体地走到人前,一时头脑空白,两手是汗,非常想转身逃开。
卖馄饨的老头远远地看见这哥儿俩,小的才是个十来岁的小厮,肯定不是坏人,才忙大声招呼。等到张允铮近了,老头发现这个长相俊美的男孩子脸色有些不对,正疑惑间,张允铮明显很费劲地开口说:“要……要……一……一……碗……碗……馄……馄饨……”
老头心中可怜这孩子:结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笑着说:“两文钱!”
张允铮僵硬地将手里的钱递过去,老头从中挑了两个,下了碗馄饨。张允铮的手还伸着,老头心想:这还是个傻子,忙说:“够了,哦,你还再要一碗?”
张允铮头上冒着冷汗,摇了下头,把钱放回怀中。老头在锅子里用勺赶着馄饨,嘴里说着:“这夜里吃这么一碗热的,胃里舒服,能睡个好觉……”
张允铮觉得站在老头面前,手脚无措,差点又转身走,可是回头见沈汶已经坐在了一张破旧的椅子上,一脸期待地看着馄饨锅,只好强忍住不耐,紧皱了眉头等着。
不久,馄饨得了,老头盛了一碗,撒上葱花,端给张允铮,看见他的脸色吓了一跳:“这孩子!这是什么脸色?是嫌时间长了?我跟你说,不煮熟了可不行……”
张允铮端了馄饨转身就走,到了沈汶面前,几乎将碗照着沈汶头上扣下去——她让自己受了这么半天煎熬,可是面对着沈汶放出光芒的小弯眼睛,还是把馄饨碗没好气地放在沈汶面前的破桌子上,瞥见沈汶放在桌子上的手,圆滚滚的手背关节上竟然有还有几个深窝,不禁低声恶狠狠地骂道:“猪!”
沈汶经常被沈湘这么骂,头脑自动忽略,见了馄饨碗,就看也不看张允铮了,笑着拿了勺子,小心翼翼地舀起馄饨来,一边吹一边很神情陶醉地准备享受这第一顿夜宵。
张允铮低声骂道:“小骗子!”实在看不惯沈汶这种馋兮兮的样子,连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了。走出一段路,他回头看,那个桌子旁的矮小身影,头也不抬地吃得正香,看样子早就忘了他。什么一起吃夜宵?就是骗着自己给他买馄饨!
沈汶吃了几个馄饨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原来饿了,见了吃的就忘了张允铮是不是也会一起吃,一转眼,张允铮就没人了!不吃拉倒!沈汶决定继续享受美食,不为那个小混球分心,她还得赶快回府呢。
沈汶吃完馄饨,少见地心满意足,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越窗而入时,坐在床上的苏婉娘才松了口气。低声说:“你去了这么久!”
沈汶一边脱衣服一边小声说:“我不想吵醒你呀!就是出去看看。”
苏婉娘起身过来嘀咕着:“我宁愿你告诉我,不然日后我连真正能睡觉时也睡不踏实了,总得看看你是不是还在床上。你的夜行衣就放我枕头里吧。”她凑近沈汶来拿夜行衣,忽然说:“一股葱味儿?你在外面吃了东西?!”
沈汶吭哧着:“就吃了……一碗馄饨……”
苏婉娘推了沈汶一把:“我这里提心吊胆地等在黑地里,你竟然在外面吃馄饨?!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苏婉娘觉得自己提前进入了母亲境界,老了十岁有余。
沈汶忙赔笑:“婉娘姐姐,我不是不知道你醒了吗?若是知道你在等着,我是绝对不会吃的!真的真的!”
苏婉娘气不消地说:“谁信你?!……你吃了东西还刷不刷牙了?”
沈汶打哈欠:“当然不了,就一次,应该没关系吧?”
苏婉娘哼声:“小懒猪!”
沈汶嘟囔:“怎么都叫我猪?”
苏婉娘问:“你说什么?”
沈汶赶快笑着催苏婉娘:“说婉娘姐姐辛苦了,快睡吧!”
苏婉娘把沈汶的夜行衣藏入了自己的枕头,以确定沈汶不能再背着她自己溜出去了,两个人睡了。
张允铮气呼呼地回了家,一进院子门就大声说:“给我弄碗馄饨!三鲜的!”那个没见识的小骗子!自己府里的馄饨是下等吃食,但还是高汤为底,馅儿里有虾有肉,不知道比街上的讲究多少倍!
等馄饨上来了,张允铮仔仔细细地品尝了,深觉比沈汶享受到了更多的美味,恨不能现在就告诉她,气死她!
他吃了刚要去洗漱,张允铭打着哈欠进来了,抱怨说:“爹让我近些日子盯着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以后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得事先跟我打个招呼,不然我还得等着你。咱们再过一个月就要离京了,你能不能消停消停?”
张允铮吃了馄饨后,腹中暖和,情绪好了些,但因为习惯上对家人从来没什么好脸色,就还是没好气地说:“你少管我……”可马上想起了沈汶要的东西,只好放缓了些口气说:“我去镇北侯府外等着那个小骗子去了,想问问她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有许多具体的细节。”
张允铭难得见张允铮好好说话,忙振作了些精神,问道:“她说了什么?”
张允铮又气愤起来:“她说要买个院子,要偏僻点儿的,屋子大,院子大的,她好有地方说话。还说让我们这次南下,要找好多工匠,付重金让他们去北方,她有机关,需要这些人构建。她让你给她二哥一万两银子,因为她二哥也要找匠人。”
张允铭忍着笑问:“就这些,还有别的吗?”
张允铮含怒地说:“然后她说请我吃夜宵,可竟然让我出钱给她买的馄饨,说她没带钱!才两文钱她都不花!这个小气鬼!”
张允铭哈哈笑起来:“你怎么才给她买了碗馄饨?应该送她良田千亩呀!反正已经亏本了,就大方些呗。”
张允铮气得脸红:“那个小骗子!我一看她那副阴谋诡计的样子就讨厌!跟你一样!”
张允铭拍手笑:“这才是有主意的人,哪儿像你,木头脑袋!”
张允铮立眉:“你想打架?!”
张允铭继续笑:“她说的这些也是有道理,怎么都得有个秘密的地方,不能什么事都在外面商量,我去买宅子,可是她讲那些事情的时候,我也得去听听。”
张允铮有些不乐意,他虽然和沈汶吵得厉害,可因为他开了片刻天眼,那些事情真实而虚幻,这世上,大概只有沈汶能理解他,而他也知道沈汶的秘密,两个人之间有种无法与外人言说的同谋感。
张允铭斜眼看他:“又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我给你帮忙了,你怎么能不让我去听?”
张允铮暗暗在心里记下了张允铭讨价还价的方法,决定下回沈汶再让他干什么,他也得加上件自己想要干的事情,这样才公平!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
张允铮黑着脸说:“去就去呗,反正你们都喜欢糊弄人!”
张允铭点头说:“还真是这么回事!谁能想到那个小胖鸭这么多年来一直知道你是男的?她还几次假惺惺地问起你,当时肯定是冷眼看着我撒谎!这只小胖鸭!真是可恨哪!”
张允铮听见张允铭骂沈汶,心中本来应该高兴,可却恶狠狠地说道:“你活该!总得有个人知道你是个骗子!”
张允铭挑眉看张允铮:“人说女生外向,怎么你也……”
张允铮最恨别人说起他跟女的有任何关系,挥拳打向张允铭:“我打死你这个骗子……”
张允铭早就跳起来,跑向门外:“我可得睡觉了!我能睡个好觉,不像有的人,什么都没有问到不说,还赔出去几万两银子去,哦,外加两文馄饨钱……”人远了。
张允铮没打到张允铭,狠狠地挥了几十下拳头,才洗漱睡了。他也睡了一个很好的觉,肯定是因为吃了碗馄饨。
过了几天,朝中爆炸性的消息才传遍了京城:皇帝要废了皇后?!
相比之下,五皇子没了这个消息,就没有得到太多反响。
群臣纷纷上书反对:皇后无明显的错误,如何能说废就废了?一国岂可无国母?首先,这月底的亲蚕之典,就没人主持了!
皇帝总不能说是皇后亲口承认了去杀镇北侯的第四子,涉嫌弄死了五皇子,还毫无悔意,自己才决定废后的,问起缘由,就咬定是皇后性喜奢侈,凡诸服饰,锦缎满绣不说,还均缀依珠玉,无益暴殄,毫不知惜……(是顺治帝废后的话)
群臣愕然:这皇后穿金戴银的是有错了?那自家的那些命妇贵女可怎么办?这明显是借口啊!
太子也不敢公然为母亲在朝堂上辩护,唯恐激怒了皇帝。只对皇帝所说的种种言必称是。
所以,在群臣的眼中,就成了皇帝莫名其妙地废了皇后,再看看太子在朝堂上低声下气的样子,都猜测这是皇帝对太子的又一记狠狠敲打。
皇帝立了太子这么多年,虽然带着太子聆听朝政,但也从来没有让太子独立领过什么重大差事。现在又做出了废后这么巨大的一个举措,其中的意义非常明显:皇帝有可能换太子呀!那么下一个人选会是谁?没别人了呀!四皇子瘸了,五皇子死了!就剩下了一个人——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