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设计
除了沈汶,这府中最沉得住气的,倒是沈卓。他没跟着沈毅他们出去混,天天总去观弈阁下棋。
自从那次见到四皇子后,他后来再去,就经常见到四皇子。四皇子总安静地守着一个角落,看别人下棋或者和别人下棋。
张允铭上次被四皇子打败后,再见到四皇子常去主动约他下一盘,让他郁闷的是他竟然没下赢一次。
沈卓见状,手痒得很,有一天终于没忍住,去找四皇子下棋了——反正现在四皇子已经回宫,那件接骨的事已经过去了。
两个人下了一整个下午,沈卓三局三输,看天色渐晚,才不甘心地告辞。他走后,包官人过来给四皇子倒茶,笑着说:“这位沈三公子倒是与我很像。”
四皇子一笑说:“那你怎么不去找他下棋?”
包官人有些不爽地说:“他们都不愿意与我下,可想当初,季国手都与我下了一盘!”他看看四皇子,堆起笑容:“这位蒋公子,我们……”
四皇子站起来说:“我也得回去了。”
包官人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垂头丧气地端起茶盘走了。
四皇子扶着丁内侍的手走出观弈阁,上了马车回宫,正被往这边走的张允铭看到。
过去,张允铭每次见到四皇子时,四皇子都是坐在椅子上,张允铭也没太注意躲在四皇子身后的丁内侍。今天远远地看见与他经常下棋的蒋公子竟然是个瘸子,张允铭心里一沉。
他也不去观弈阁了,调转马头就往回走,再仔细回想四皇子身边仆人的样子,才意识到那是个太监!他就明白了:宫里的四皇子是个瘸子,他的母亲是蒋淑妃,他出来自称蒋公子是用了母姓!一时气得咬牙,心中大骂沈卓,忙策马回府,把自己可能无意中结交了四皇子的事告诉了父亲。
平远侯手里转着两个大玉球,微偏着头,听了张允铭的陈述后,笑了一下,说道:“沈侯那小兔崽子才几岁?就敢这么蒙你?”
张允铭切齿:“他……肯定以前见过四皇子,为了转移注意力,就把我推了出去!可恨我看那个少年性情温和,举止文雅,以为是个文官的子弟,还给了他我画的扇子……”
平远侯沉思地说:“那不是问题,你该问的是,为何沈侯那个小崽子把你推了出去?那时是什么时候?”
张允铭皱眉:“该是五月底吧。”
平远侯手里的玉球停了一下,接着急促地转起来。他低声地自语:“五月,发生了什么事?”
张允铭说:“听说四皇子病在秦全的医馆,差点死了,后来不吃秦全的药了,五月底才回的宫。”
平远侯眉头皱着,问道:“那时,四皇子被接回宫里了吗?”
张允铭摇头,也放低了声音说:“该是,那以后……”
平远侯缓缓地点头,“那小崽子想让你跟四皇子在那时下棋……”
张允铭磨着牙说:“别人就只会注意到我,而不会注意到他和四皇子认识!”
平远侯哼哼笑:“那个兔崽子!比他爹贼得多!”
他皱眉想了半晌,敛了笑容,严肃地对张允铭低声说:“四皇子在外面的那几个月,肯定与镇北侯府有关!所以那个小崽子才把你推了出去!让你代替他去惹人注目。这么做,能蒙过别人,可我们一旦察觉,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事必然极其危险,你千万不能和他公开说什么。”
张允铭气得握拳:“我得找机会揍他一顿!”
平远侯笑:“那都可以,可是这件事,一定要装作没有察觉!”
张允铭点头,又问道:“那我还像以往那样与四皇子下棋吗?”
平远侯思衬着点头道:“下吧,就如以前一样。四皇子身有残疾,该不是太子忌讳的人。只是,你最好要赢了他才好。”
张允铭点头说:“我明白,那样显得我不是在巴结他。”
于是,这以后,张允铭还是时不常地去观弈阁与四皇子下棋,努力想赢一把,可惜怎么也没赢一局。有时眼看就要成了,心中才有些喜悦,就被四皇子打到了谷底。他看着四皇子少年人温和无害的眼神,怀疑四皇子是故意的。
太子知道镇北侯的孩子们与三皇子大模大样地去狩猎,镇北侯三公子和平远侯的大公子常常与四皇子下棋,还只输不赢时,咬着牙冷冷地说:“他们一个个的,都过得很舒服呀!镇北侯府与两个皇子交厚,就与本宫不和!这还用多说吗?!”
太子这么强硬地表达不满,大家都多少明白太子的心思,有人小心地问:“那,四皇子比较容易……”
太子不快地道:“他是个残废!能干什么?!别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这么明确地说出来,幕僚们就必须要有些反应。
安静了一会儿后,一个幕僚低声说道:“若是他们喜欢在外狩猎,何不假托盗匪……”
另一人马上道:“不妥。与他们同行的镇北侯府卫队有百人之多,以一当十者众!在郊外遇上,上千人也不见得能挡得住他们。”
又一个幕僚说:“既然担心卫队,就该想法让卫队不在他们身边。”
众人想了会儿,一个人压低声音:“三皇子和镇北侯的儿女不都喜欢狩猎吗?今年来不及准备了,可太子何不请求皇上,在明年举行冬狩,届时,皇子、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之子,都会来参加……”他眼含深意地看太子。
太子思索片刻,终于有了一丝微笑。
一个人补充道:“若是为了保险,太子可举行一次晚宴。权贵人家就是再嚣张,也不可能带着护卫入席!各府卫队要留在宴席之外守卫,宴席上,就只有主人和贴身仆人而已……”
太子点头:“如此盛会,怎么能不邀请京城贵女?”
大家互递眼色:太子这是还没有忘了镇北侯府的那个二小姐吧?他都二十岁的人了,怎么就偏要一个孩子的命呢?
他们不知道在太子心里,沈汶早已经是个死人了,只是要找个机会把这个决定实施出来而已。
年关将近,侯府还如去年般混乱。
去年因为杨氏卧床,老夫人带着苏婉娘料理了过年的事宜。今年本来是指望着柳氏会接过来,可是柳氏怀孕,肚子已经显怀,杨氏不让她过于劳累。而杨氏的小儿子才六个月大,也不可能全心管事。结果又是老夫人带了苏婉娘和钱嫲嫲操办过年的种种。虽然有了去年的一些经验,可因为沈毅成婚,多了一层要联络的关系,也没轻松多少。
过了年后,到了元宵节,杨氏说过去的这两个元宵节沈汶都惹出事儿来,一次在长乐侯府,一次在灯市上,所以今年别人都可以出去,只有沈汶不能出去!
沈汶表现幽怨之余,求沈湘带着苏婉娘出去,说她连日辛苦,该去散散心。沈湘对苏婉娘一向友好,自然答应了。
其实沈汶就想让苏婉娘去观弈阁看看季文昭来了没有,他说二月二在观弈阁解去年的生死劫,现在如果到了京城,观弈阁应该有了动静。
沈汶被圈在家中,没事干,晚餐后就留在了正厅里陪老夫人。她自从上次进宫假死把老夫人惊个半死后,就经常去找老夫人撒撒娇,给老夫人用意识力点点心脉上的穴位,唯恐老夫人因那次刺激落下个什么毛病来。
沈汶坐在老夫人身边,哼哼唧唧地说了几句好话,听老夫人唠叨了些她年轻时的事,杨氏就抱着壮壮实实的沈强来了。对老夫人说:“娘,都洗了喂了,可他折腾着不睡觉,您帮着哄哄。”话语里很有些居高临下。
老夫人一见沈强,就高兴地把他接过来,抱到怀里,对着沈强叫着:“我的心肝儿呀,宝贝呀,不见祖母不睡觉,是不是,是不是?……”根本没注意到杨氏的态度。
杨氏撇嘴,对沈汶说:“你也别待得太晚,早点睡。”
沈汶连连点头:“好,娘放心。我等姐姐她们回来就睡。”
杨氏皱眉:“那能早吗?”
沈汶马上扭着身子撒娇:“娘,我都没能出府呀……”
杨氏叹气,走了。
老夫人把沈强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沈强已经七个来月了,坐得稳稳的。老夫人唱着:“上高山呀……下长坡呀……过大河呀……坐马车呀……”一会儿颠来颠去,一会左右晃悠。
沈强高兴得嘎嘎笑,口水长流。老夫人停下,拿了手帕给沈强擦嘴,嘴里说:“流口水的宝贝,聪明呀,健康呀,爱也爱不够呀……”擦完了,对着沈强微黑的脸蛋,狠狠地亲了几口。沈强又咯咯笑,再次流口水,还把小拳头放到嘴里咬。
老夫人见状,让人递过来一个货郎鼓,对着沈强扑棱扑棱地转手柄,沈强把拳头从嘴里拿出来,去抓货郎鼓。老夫人让他抓了几下才抓到,又笑着给他擦口水,说着:“强儿真聪明啊!看看,把祖母手里的鼓都拿走了……”
老夫人像是把沈汶忘了,完全沉浸在与沈强的互动之中。沈汶面带笑容,努力压制自己想打哈欠的冲动——逗一个孩子很好玩,但是只几分钟好不好?老夫人怎么能这么与沈强玩上半个时辰还兴致勃勃的?
终于,沈强放开货郎鼓,开始用双手使劲抓耳朵,老夫人紧抱着他起身:“哦,哦,宝贝要睡了!快点,把被子拿来,我给他包好……”老夫人用小棉被将沈强从头到脚裹了,亲自抱着他往屋外走。沈汶忙去取了披风给老夫人披上,怕天黑难走,自己也穿了外衣,在一边扶着老夫人。
到了杨氏的卧房,老夫人把沈强轻轻地放在床上,沈强的眼睛勉强又开了一下,可接着就闭上了,老夫人笑着看了沈强一会儿,见他睡实了,把他身上的被子盖好,才起身,叮嘱了屋里的乳母几句,离开了。
沈汶扶着老夫人回后院休息,路上,老夫人叹息道:“咱们府里好不容易又有小孩子了。强儿长得多大!比你皮实多了!当初你小的时候,可听话了。不声不响的,像只猫一样……”
沈汶很怀疑老夫人是把小孩当宠物养了,以此来代替她送走的那只狗。
老夫人还念叨着:“看着强儿的样子,我心里怎么就这么喜欢呢?我老啦,不知道能看他几年……”
沈汶心里一酸,忙笑着说:“祖母说什么呀,您肯定能看着四弟长大,成了个大将军的。”
老夫人呵呵笑:“那敢情好啊……”
四皇子自从苏婉娘的母亲过世,苏婉娘原来母亲住的房子退了,四皇子就失去了在路上等着看苏婉娘的机会。
一连几个月,四皇子都没见到苏婉娘,到了元宵灯会,四皇子总算有了一线希望。
天刚擦黑,四皇子就让丁内侍驾着车到了灯市外。这半年,在宫里的夜里,四皇子悄悄地练习走路,终于能像常人般行走,可到了外面还得瘸着腿走来走去。像往常一样,四皇子扶着丁内侍的手臂,拐着腿走到了一处进入灯市的关键所在,然后就站在阴影里,看着挂满了灯笼的街道。
后世将元宵节称为中国的情人节,因为在这一天,平时笑不露齿、足不出户、行不动裙的“三不”少女都能出门来在街上自在行走欢笑,对于少年们来说,这是一个多么快乐的一个夜晚。
四皇子面带惆怅地看着那些少男少女们。他什么时候能步履正常地和苏婉娘一同在街上这么漫步,两个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轮流着脸红,去给对方买个吃的,为对方猜个谜语什么的……
他等了好久,终于看到了几个护卫引领着沈毅等人走过来。在队末尾,苏婉娘与春绿一起走在沈湘身边,三个人说笑着。
沈湘一如以往地穿着短装,但她毕竟是侯府的大小姐,短装也是很讲究,暗红色的缎子面,袖口领边都是绣花。相比下,苏婉娘和春绿一样,都是一身暗绿的棉服,没有什么绣花,式样简单,根本配不上苏婉娘那绝世容颜,虽然苏婉娘把刘海都快梳到鼻子尖儿了,两颊边又各一大绺头发,整个脸也就露出了个下巴。
四皇子只觉得心头抽搐,不由得微蹙眉头。他不眨眼地看着他们走过,而后好久也没有动。
远远地,四皇子见苏婉娘指了下观弈阁的方向,沈湘点头,说了什么,沈毅就带着大家往那边去了。四皇子一喜,这才从暗影里走出来,也往观弈阁走去。
观弈阁外张贴着大张的告示,说二月二,季国手会如期来解去年得到的“生死劫”棋局。包官人楼中来回往来,招呼着来的客人。
侯府的队伍到了观弈阁前面,沈卓头一个进去,还拉着沈毅和沈坚,可苏婉娘却不想进去了。
以往苏婉娘到这里来见季文昭,都是一个人来。今天却是同侯府的人来,会让包官人看出自己是镇北侯府的人不说,说不定包官人还会向她打招呼,当着侯府的护卫,难免让人生疑她是何时认识了包官人的。
苏婉娘本来就是对沈湘说要过来买些下棋的书,因为沈汶在学着下棋,府里的书都太难了。现在就指着观弈阁旁边的书摊说:“那边是卖书的,我就不进去了。”
沈湘说道:“你若是买好了,就进来找我们。”自己带着春绿进了观弈阁。
苏婉娘一个人走到了观弈阁大门旁的书摊边,借着高悬的灯笼开始翻看书卷,四皇子见了在心中连声感谢皇天后土,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运气能这么好。
他不敢走得太快以免引起人们的注意,但是抓着丁内侍的手用了大力气。
四皇子走到苏婉娘身后,可不敢打招呼,怕有人看出他认识苏婉娘,就想假装跌倒在苏婉娘身边。但又想起上次苏婉娘踢他的那一脚,不敢碰到苏婉娘,只能踉跄了一下,像是绊到了什么,扑到了苏婉娘三尺外的书摊上,勉强站稳。
苏婉娘吓一跳,忙侧脸看,四皇子在丁内侍的搀扶下直了身体,深觉自己没有风度,涨红了脸,对苏婉娘行礼,小声说:“得罪了。”
苏婉娘马上还礼道:“这位公子有礼。”显得很郑重,四皇子露出失望的神色,苏婉娘的一只眼睛俏皮地半眨了一下,表示她明白四皇子的做作。
四皇子只觉得吹到面颊上的寒冷微风,霎时变得清凉怡人。苏婉娘被头发遮了大半的脸庞在灯笼下都绽放出了惊人的美丽,他简直不敢直面,忙低头看书摊上的书,小声问:“姑娘在看什么书?”
苏婉娘也低下头,小声回答:“只想看看有关下棋的书。”
果然!她的主人是会下棋的!四皇子为自己的猜测正确感到欣慰的同时,又隐约觉得担忧:她的主人如果不是二小姐,不会是个男的吧?
他拿起一本书来,让苏婉娘看到了封面,悄声道:“这本书是前朝高手对局的棋谱,我读过,很有意思。”
两个人仿佛是各自在看书,苏婉娘不敢公开交谈,也不转头地说:“我想要不那么难的。”
四皇子放下手里的书,伸手拿了不远处的一本,说道:“这本《博弈浅谈》写得就如其名,易懂,讲的是基本战略。”
苏婉娘瞟了一眼,有些抱歉地说:“最好有一本教人怎么下棋的,从一开始谁先出那种……”
四皇子一愣,苏婉娘补充道:“为我家小姐买的。”做伪装用的。
四皇子心头一松,又看了看,向苏婉娘示意着远处的角落,说道:“那本《稚儿学棋》应该可以。”
苏婉娘抬头看,探身去拿,动作里别有种柔软婀娜,让四皇子的心又猛跳起来。
苏婉娘将书拿在手里一翻,高兴地说:“这本该是可以了。”她低声对四皇子说:“多谢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四皇子看了眼书摊,淡淡地说道:“这些书,我大约都读过了。”
苏婉娘可以想象他在深宫里独自读这些书的样子,莫名悲伤,忙低头说:“你别总看这些下棋的书,看些养生健体的,好好爱护自己。”
她说话还是一副教训的口吻,可四皇子却高兴得忍不住要笑,更深地垂头,小声“嗯”了一声——母亲教过自己,别人说话要有个应答,不然没礼貌!
苏婉娘很喜欢把大家管得服服帖帖的,她把沈汶院子理得一清二楚就是个例子。可惜她身边最亲密的两个人都是最不服管教的,沈汶自然管不了,弟弟苏传雅也越来越不听话了,经常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但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竟然这么温顺,让苏婉娘大有成就感。抬头看看,见周围没有别人注意自己,苏婉娘就又继续教导四皇子:“你平时该练练站桩,开始的时候,不用太长,腿酸就停下。可要渐渐加长时间,若是能站上一刻两刻的时间,对你的腿很有好处。”
四皇子像喝了蜜一样,从嘴里甜到腹部,小声说:“好,我今天回去……就开始。”
苏婉娘叹气:“今天你回去肯定晚了,好好休息,明天再开始吧,可是要坚持哦,别停下。我天天……”她住了嘴——这么说自己不好吧?
四皇子等了片刻,问道:“你天天怎么了?”
苏婉娘想,如果不拿自己作为例子,怎么能说服对方坚持呢?就说:“我天天也要练功呢。过去是每天跟着大小姐习武,现在没时间了,也要每天练瑜伽功。”
四皇子好奇地问道:“瑜伽功是什么?”
苏婉娘有些后悔,可还是说道:“算是一种导引之术吧,就是拉筋柔体之术。嗯,你莫要告诉别人……”
四皇子脑海里想象出苏婉娘伸展了曼妙的腰肢……鼻中一热,忙转移思绪,小声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告诉别人你练习拉筋柔体干嘛?!
苏婉娘又小声说:“我不能进去,得在这里等着他们出来。你莫在这里停得时间太长。天冷,你的腿别受了寒,快回去吧。”
四皇子知道苏婉娘这是在关心他,况且,他站在这里这么久了,也该离开了。就拿起两本书来,递给丁内侍,丁内侍向书摊里面的摊主询问银钱时,四皇子对苏婉娘说:“看告示,二月二季文昭要在这里讲棋,我会来,该一天都在……”他嘴里发干。
苏婉娘还是低头看书的样子,过了片刻,可四皇子却觉得长如永恒。
苏婉娘却是在思考着:那天自己的确是该来的。怎么也得设法与季文昭见次面,沈汶有告诉他的话。可怎么能单独见面呢?……那天若是来,最好没有府中其他的人跟着。……自己需要伪装好。就是包官人认出来了,也不会多嘴吧?……
苏婉娘终于轻声说:“我也争取来吧。”
四皇子心里的兔子已经变成鹿了,几乎要把他的肋骨都撞断了。丁内侍交完了钱,四皇子扶着丁内侍转身间,低声说:“那我先走了,你过个好节。”
苏婉娘不抬头地说:“你也是,快回去好好休息。”在外面这么走,他的腿才接好了半年,不会疼吧?
明明是平常的对话,四皇子却如在热水里泡过了一样舒服。他扶着丁内侍的胳膊拐着腿走回马车,一路只觉人们都在欢声笑语,街上处处是明晃晃的灯笼。远远地看着三皇子带着五公主和几个皇家侍卫走在街道的另一边,他没有过去打招呼。他心里现在有太多喜悦,只想一个人待着,细细品味。
看着四皇子意醉神迷的样子,丁内侍一句话也不敢说,唯恐惊了四皇子的白日梦。
沈毅他们一进观弈阁,包官人就笑着迎上去,对沈家的几个公子行礼道:“沈三公子是这里的常客了,这几位是?”
沈卓介绍道:“这是我家大哥,这是我二哥。”
包官人热情地抱拳:“久仰久仰!两位公子相貌威武,真乃将门虎子啊。”镇北侯府的护卫就在旁边,这时不能装糊涂。
沈卓笑着拍包官人:“老包真是势力,我来那么多次也没见你这么殷勤过。我哥他们来就这么说好话?”
包官人假装受委屈的样子:“沈三公子怎么能这么说?你大哥就是英气逼人呀……”
沈卓笑着指着沈坚:“我这位二哥可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包官人郑重地对沈坚说:“二公子明显是位深谋远虑之人,定擅博弈之术,不知能否与我下一盘棋?话说,季国手也曾与我下过一盘棋……”
沈卓看出了包官人的意图,张嘴还来不及制止,沈坚已经笑着说:“包官人客气了,有时一定向包官人讨教。”
包官人马上说:“那么就明日申时正如何?我在此恭候大驾。”
沈坚笑着点头,沈卓摇头叹息——二哥被包官人抓到了!
包官人总算又找到一个能和他下棋的人了,兴奋地大喊:“快点快点,给每位上茶点!这是贵客!”
沈毅忙说:“吾等只是过路,随便喝口热茶就行。”
包官人笑着说:“公子客气了,这数九寒天夜里的,怎么也要吃口东西。”
啰嗦伙计跑过来,请他们随便坐了,给他们上了茶点,还不忘向他们重复广告上的内容:“各位公子小姐们,二月二可一定要来我们这里呀!季国手要来解去年挑战他的‘生死劫’呢!这个局可是厉害,我们这里挂了一年了,谁都没解开!就是当时季公子接到此局,也被气得吐血。可今年季公子传信了,说能解了它!我就说嘛,季公子是国手,区区生死劫怎么可能难得住他?各位千万不要错过了这个精彩……”
他们在这里喝茶吃点心,外面苏婉娘在四皇子走后,也付了钱,拿了书就想周围走走,等沈毅他们出来再过来就是了。可才溜达了不远,就有一个女孩子走过来笑着行了一礼,问道:“这位姐姐是镇北侯府的吧?请问你家主人在哪里?”
苏婉娘忙还礼,刚要问是谁,就看见这个女孩子后面不远处便装的三皇子和五公主。苏婉娘忙指了下观弈阁说:“大公子他们在观弈阁中。”那个女孩子谢了,回去告诉了三皇子,他们往观弈阁去了。
苏婉娘想这又得一段时间,就接着在街上看灯。
沈湘却是在频频看门口,纳闷苏婉娘怎么还不进来,看着看着,就看见三皇子和五公主走了进来,沈湘忙垂了眼睛。
这半年,她时常随着大哥他们一起去骑马狩猎,三皇子也在其中,可再也没有像上次与沈卓互殴那样发疯过,像过去一样正常了,但沈湘就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知道三皇子经常看她,因为她也常常看三皇子的背影。但一走对面,矜持地行了礼,两个人肯定谁都不再看谁,庄严得不得了,比着谁的鼻子翘的高。
三皇子到现在也没归还沈湘的佩剑,沈湘自然不好意思去要。万一对方是忘在了哪个角落,自己去要显得多么小气,说不定对方会觉得自己是在找机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三皇子那边与大哥他们见面行礼,五公主到了沈湘面前,沈湘才抬头。两个人见礼后,五公主问道:“你那位妹妹怎么没有来?”
沈湘看和自己一般年龄的五公主,这一年来,却像是长大了好多。自己的母亲半年前生了个小弟弟,而她的母亲却在那之前死去的。沈湘暗叹,表面笑着说:“我……”刚要说“母亲”,忙换了人称说:“祖母让她在府里陪着我弟弟玩……”沈湘的话语声低了——还是说错话了。
五公主果然叹息:“你有个小弟弟了?他多大?”
沈湘不敢不回答,只得硬着头皮说:“七个月吧。”
五公主低下了眼帘,半晌,带了哭音儿说:“我……没带给孩子的礼物,我想着……也许能见到你的小妹妹……只给她带了颗珠子……”
沈湘心里难受,忙伸手拉了下五公主的袖子说:“那就给我吧,我给她带回去。”算是打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