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源走到尚华荣的门前,拿棍子敲门,里面家人开门,看到宋源内穿官服,皱眉道:“请问这位官人何事?”
宋源说:“跟尚官人说,宋源要见!”
家人离开,不一会儿回来说:“官人这边走。”
宋源进了一个院落,夜里看着很齐整,是个中等官宦人家的模样。他被领入了一个厅房,坐等了一会儿,尚华荣走了进来。他快五十岁了,绷着脸,一见宋源,口气厌烦地问道:“你来干吗?!”
宋源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只能先试探道:“员外郎过年好?”
尚华荣哼了一声:“你少猫哭耗子!郑兴那个王八蛋跟我说了,年假一过,他就是员外郎了,甚至是侍郎了!太子是他不出五服的堂哥!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还说让我给他好好干活!我呸!混蛋王八蛋…”
宋源闻到一股酒味儿,问道:“员外郎喝醉了?”
尚华荣一翻眼睛:“我何时醉过?快说你要干什么?!”
宋源盯着尚华荣的眼睛:“我来,求员外郎一个事儿。”
尚华荣皱眉,“什么事?!”
宋源深吸了口气,想到那些名字反正都是假的,掏出了名单给尚华荣说:“这些人,嗯,是我的亲戚们!要入刑部,官职都在一边写了。最好明天能办下文书,署个年前的日子…”
尚华荣接过来一看,眼神立刻变得锐利,看向宋源。宋源从怀中拿出那叠银票,放在桌子上:“费用。”
尚华荣声音发紧:“这,不和律条…”
宋源说道:“太子登基,与大道相违!此是以恶抑恶。”
尚华荣想了想,突然一笑:“好吧,我给你办了。那个王八蛋!想踩我头上?!贺小子也不是东西!给他下绊儿,逼我收拾他,让他记恨我。但是两害相较取其轻!贺小子至少有胆气,太子是个软骨头!”
宋源行礼:“多谢员外郎!万一我被捕,文书直接递给…”他迟疑了。
尚华荣嘿嘿:“勇王府。那个余公公,可是人精了!这些位置,从行刑到记录,从收录到送监,全照顾了,你都不见得知道这些关节之处!我想他们既然敢往刑部放人,萧尚书该是已经落他们手里了。”
宋源点头,尚华荣大笑起来:“痛快!哈哈哈!那个王八蛋!我看他能笑多久!”
宋源忙说:“员外郎不要露出行迹!”
尚华荣点头说:“年后我就告假了!我若是去了衙里,还真保不定忍不住发笑呢!哈哈哈!”
宋源起身:“多谢员外郎!”
尚华荣大大咧咧地点头:“你是该谢我!你就是被抓了,这些人一入刑部,你就不用怕过堂了,打你也是假打。呵呵呵…”
宋源苦笑,又作别。
等他离开了,尚华荣拿起银票笑笑:“勇王竟然出手了,太子完了。”
城中街上虽然有人,但勇王府的马车有护卫随行,没人敢靠近,凌欣坐在车中,有些轻松也有些忧虑。
夏贵妃那边通了,这事就成了一半。她放了些心,就又开始想蒋旭图…他要是在这里该多好!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策划这件事,一定能增加感情!…不,不对,怎么能让他一起救贺云鸿呢?这个,有些尴尬吧…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觉得他不该出城。他知道自己要来,出城前怎么也该见自己一面吧?自己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他若是一定要去见勇王,自己会安排了京城的事,护送他过包围圈。他为何就这么一走了之…凌欣心中突然一疼,赶快对自己说:亲呀!别这么计较了!咱们要大度些,记住,脾气坏,没人爱!…
凌欣一路无阻地回到了府中。她马上抱着包裹随张嫲嫲去见勇王妃,虽然已经接近子夜,勇王妃还在厅中等着。
张嫲嫲先将四个小罐给了王妃,笑着说:“这是娘娘给的,说让王妃和小公子吃,要漱口,别坏了牙齿。”
姜氏看了,指着一个罐子说:“这个拿给姐姐。”
凌欣扬了下手里的罐子:“我有我有。”
张嫲嫲笑:“那是娘娘让姑娘带给贺侍郎的。”
凌欣摇头叹气,将包裹放在桌子上,说道:“贵妃娘娘在小黑屋住着憋屈,我不想搅了她的兴致,这盒子也是她给王妃的…”
张嫲嫲又忍俊不止地说:“娘娘说了,姑娘也可以用来给贺侍郎买东西…”
凌欣脸红了:“我已经…”
王妃笑:“好了好了,我不逗姐姐,来看看母妃给了什么…”张嫲嫲上去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个普通的木盒,也没上锁,一掀了盖子,金光迸发,竟然是满满一盒金锭。
凌欣哇道:“娘娘很有钱哪!可是我们把这钱拿了,贵妃在宫里是不是就没有了?”
姜氏对张嫲嫲说:“拿去给余公公吧。啊!跟他说是母妃让姐姐给贺侍郎买东西用的…”她也忍不住举手捂脸,扭开头笑起来。
张嫲嫲笑着关了盖子,端着盒子出去了。
凌欣责备地看姜氏:“王妃!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姜氏缓了口气,可还是笑着说:“你不用替母妃担心,宫里最有钱的,该就是母妃了。”
凌欣惊讶:“真的?”
姜氏点头:“母妃的外祖虽然不是贵戚高门,但却是巨富之家,她祖上从贩盐起家,又在西边多有贸易,只是远在晋元城,实在不能与京城显贵并提。母妃从小金枝玉叶般长大,听王爷说,本是要为豪富之家的长房大妇,可后来竟以普通宫女之身进了宫。入宫后一个多月,她在宫中柳林的一条小径上遇到了皇帝…”
凌欣点头感慨:“这小径大概是金子铺的吧?”
姜氏笑起来:“那是肯定的呀!据说母妃见了皇帝本是要离开的,但是在柳枝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皇上…”
这回凌欣笑了:“忍不住?(骗谁?)偶因一相顾,便为人上人,这一眼必然是惊天雷动地火的。”
姜氏一推凌欣:“就你会说怪话!”她叹了口气:“可也的确是,这一眼就让皇上追着跑过去了…”
凌欣也叹气:“完了,贵妃娘娘一说话,那皇帝就被那啥了吧?”
姜氏掩口笑:“可不是嘛!就从这一见面,皇帝就宠了母妃二十多年,虽然每月也去别的宫中几次,但大多辰光都在母妃宫里流连。王爷讲过,皇上曾说在母妃宫里待着什么都不干他都舒服,母妃就是和他闹了别扭,皇上都会忍让,耐心将母妃哄好,相处得比平常人家的夫妻都好。”
凌欣微微摇头:“可毕竟,不是平常人家啊!”
姜氏也没了笑容:“是啊,皇后出身名门,听说少女时特别为太师喜爱,称她胜似男儿,王爷说她为人阴险,心如毒蝎。她父兄把持朝堂和军务,若不是他们早逝,父皇也不能这么专宠母妃,朝上贺相也不可能专权,王爷没有贺相支持,也不可能十二岁就入军行事,十五岁就封王建府。”
凌欣一愣:“早逝?怎么死的?”
姜氏说:“我也不清楚,听说是病死的,先是国舅爷,本来只是连年的咳嗽,每年吃药。后来得了个古方子,开始还挺好的,用了就不会再咳,可是渐渐的,不用就受不了,用了就要越来越多,别的什么药都不管事儿了,过了几年,咳得越来越厉害,入了冬就咳得喘不过气来,最后竟是被活活憋死的。他一死,老国丈中了脑风,瘫在了床上,找了许多郎中医治,拖了一年过世的。皇后的二哥,也是咳嗽,见长兄死了,就不敢再用那药。但是别处也没其他的药,最后是日夜坐着,喘得无法吃饭喝水,听说是饿死的。皇后本是个厉害的人,可连失三个父兄,深受打击,皇后的其他兄弟都无所成,就是出任高官,也无法服众。郑氏一门经常有房产财产之争,家宅不和,郑皇后只好掌管了郑氏的人脉。母妃就在那之后入的宫,很快就被升为贵妃,在宫中将郑皇后压制到皇后凤印虚设,宫中以母妃金印令行的地步,皇上也在政事上开始仰仗贺相,郑氏从此在朝中失势,只能全力保着太子之位。”
凌欣想起在厅中听到的孤独客的事,打了个寒战,说道:“我发现,真不能做坏事呀!一点儿坏事都不能干。”
姜氏好奇:“姐姐为何这么说?”
凌欣将厅里听到八卦庄主说的事讲给了姜氏听,姜氏也瞪大了眼睛:“啊?!看来是这个孤独客家的事惹起来的吧?”
凌欣点头:“以为得了方子就不用受人控制,可谁知道制药中有没有一些技巧?孤独客家肯定有些绝招。郑家以为拿了人家的东西就行了,岂有这么便宜的事?这世上,不让别人好过,最后害的是自己。”
姜氏赞同,可是又叹气道:“你看,我朝也不是不想与人为善的,皇上不喜刀兵,可是现在强敌不就打到京城了?”
凌欣噢道:“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见得先动手,但要永远有反戈一击的力量,兵书上不是说了吗?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我朝就是因为没有这个力量,才弄得这么难看,兵临城下,愣是打不过。”
姜氏默默记了,可是笑着说:“这话姐姐说来,像是小孩打架一样。”
凌欣也笑:“对我来说,都是游戏罢了。”看姜氏不解的眼神,凌欣不多解释,指着身上华美的衣袍说:“我要去天牢,还是得着男装。”
姜氏一笑:“从你嫁妆找件你习武的衣服不就行了,我让她们给你找来!”
凌欣有些发窘,可是姜氏像是没注意,喊了一声,门口的玉兰进来,姜氏说:“快去拿几身短打的衣服过来。”玉兰应了去了。不多时,拿来了几套衣服,甚至相配的鹿皮短靴。这些衣服中的一套,就是那时凌欣在贺府穿了去认亲,把贺老夫人气得半死的衣服。凌欣有些脸红,自然不会挑那一套,就挑了一套黑色的,袖口衣襟都绣着粉色的连枝桃花,可是相比其他的并蒂莲之类的绣花,这一套还是最中性的。玉兰执意让她换上与服装配套的深棕色鹿皮靴。靴子半腰处,竟然也有梅花绣工,让凌欣深觉浪费人力。
凌欣换了衣服,姜氏见凌欣头发有些松,说道:“你再梳下头发吧。”
门口传来了余公公的声音:“王妃。”
姜氏说:“余公公进来吧。”
余本弯腰走入,行礼后说:“人回来大半了,都说好了子时末在天牢门前,牢头和诸狱丞的人在那里等着和我们的人见面。那些替换狱卒衙役的,明后日该就能看结果。”
凌欣说:“多谢余公公,没有余公公,这事办不了这么快,我们还得从头打探,至少要有几天。”
余本笑着说:“姑娘客气了,如果没有姑娘这二三十江湖义士,老奴抱着那些册子,也办不成事。”他在门边躬身。
凌欣扭头对姜氏说:“我跟贵妃娘娘说了,子时后,勇王府的消息就该到不了太子耳中了。娘娘竟然答应了!”
姜氏抿嘴笑,低声说:“不是跟你说了吗?宫里一直是母妃掌事,皇后就是个摆设,加上皇后近年一直精神不济,母妃在东宫有人,那是自然的呀。”
凌欣点头说:“既然我们可以往来自由了,我就跟着他们过去看看,看天牢门户是不是完全打通了。”
姜氏有些担心:“姐姐多带几个人吧?”
余本对姜氏躬身,“已经有三十多人同去了。”
姜氏将凌欣的大斗篷递给凌欣,叮嘱道:“姐姐,毕竟是天牢,姐姐要捂得严实些,不要让人看见。”
凌欣心说我的确不想让人看见我,应道:“多谢王妃了,你先睡觉吧。”披上了斗篷。
姜氏叹气道:“今夜是年关,本来就要守夜,我正好一起在这里等消息。”
凌欣安慰姜氏说:“我带的人都是江湖侠客,不会有事的。”
她心说不能有事!姜氏现在有两个小孩子,一露出马脚,可就是给她惹了大祸。
她对姜氏行礼告别,姜氏指着桌上的小罐,笑着说:“别忘了母妃托的事。”
凌欣无奈地撇嘴,可还是拎起小罐,跟着余本出了后宅。
第70章 探监
余公公将凌欣带到了勇王府后门口内的空场,中间一架两匹马拉的黑篷马车,杜轩、韩长庚和孤独客、关山庄主等十几江湖人士和勇王府便衣的护卫,黑压压站了一院子,看来都在等着她。凌欣忙说道:“我们走吧。”
余公公笑着说:“姑娘可以坐车,他们反正也得用车运些酒食。郑督军领了禁军,可他军阶低了些,禁军现在分崩离析,城中宵禁形同虚设了,走路反而不安全。”
韩长庚说道:“姐儿坐车,我们其他人在暗处跟着。”
杜轩说:“哦,那样,我也跟姐儿坐车,可以聊聊天。”
孤独客说道:“我有只箱子,也坐车吧。”
余公公招呼着:“来,请这边上车…”忽然院门微微开了些,院外有人说道:“有禁军往这边来了!”
孤独客点头:“有十来个人吧…”
凌欣小声说:“大家先散开…”她还没说完,人众已经少了一半——那些江湖人士纷纷上墙上房,接着勇王府的护卫们也闪入了院墙的阴影中,凌欣身边只留下了余公公、杜轩和背着大药箱的孤独客。
不久,院外面传来了刷刷的脚步声,院子里人们屏声静气,听见一个人对门外的护卫低声道:“请问余公公…”
余公公听出了是谁,三步两步过去将门半开,也悄声道:“进来吧…”
一个人随余公公进了门,院外的脚步声继续,不久远去了。
黑暗里,那个人高个子,穿着普通兵士的衣服,他见到院子里的马车和车边站着的凌欣等人,一下停了脚步,低声对余公公说:“公公请借一步说话。”
余公公对他低声道:“请随我来,我为你介绍位殿下的朋友。”
那个人点头,余公公向凌欣招了下手,凌欣跟着余公公走,杜轩说:“我也得去听听。”
孤独客说道:“我在这里等着,时间快到了,你们别弄晚了。”
余公公领头进了院门旁的小耳房,里面一盏小油灯,凌欣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这个军士浓眉阔脸,上唇留着胡子…
余公公这才介绍:“赵将军,殿下的义姐梁姐儿,杜军师。”
凌欣手提着个小罐,不能举手行礼,只能笑着点头说:“太好了!我正要去联络赵将军!”
赵震听勇王提过凌欣,那时沙盘谈兵,他守着宫城也没去,见凌欣不行礼,打量着她道:“久仰姑娘大名…”
凌欣说道:“我们现在马上要出去,可我需要与将军相谈迎殿下进城的事,请将军与余公公定下见面的方式,我日后与将军细说!”说完就要走。
赵震忙说:“等等!我来是为了贺侍郎的事!他为国舍身,不能不救!…”
凌欣摆了下手,“哦…让余公公告诉你吧。”
赵震急了:“姑娘!贺侍郎拥立安王是为了不降敌寇!太子一定会杀了他的!…”
余公公忙说:“将军,姑娘他们正要去天牢探望贺侍郎。”
赵震愣住,杜轩得意地一笑,抱拳道:“将军暂别!我们时间很紧哪!”这个将军看都不看他一眼,同留了小胡子的杜轩深觉被轻视了。他和凌欣两个人出了门房。
凌欣上了马车,发现里面放了几个大食盒还有几坛子酒。杜轩跟着她上车,孤独客把一只大箱子放在了车板上,杜轩忙伸手将箱子往里拉,说道:“孤独大侠,请上车。”
孤独客轻得像叶子一样飘入车中,坐在了自己的箱子上。
余公公与赵震走出耳房,正看见在墙下黑影中站着的人们都冒了出来,韩长庚过来牵了马缰,低声说:“走啦!”后门打开,马车行出,墙上树上黑影闪过,片刻后,院落就空了。
赵震还在震惊中,低声问余公公:“怎么回事?!他们是去劫牢吗?!“
余公公摇头:“老奴与将军细谈。”他带着赵震走入后院中的一个厅堂,请赵震坐了,这才将凌欣的安排说了一遍。
赵震感慨:“难怪殿下对这位姑娘称‘姐’!”
余公公问:“请问将军现下如何?”
赵震说:“哦,我表面上是才被手下‘救’了出来,我本来想夹在一队巡逻的兵士中过来,能遮人耳目,可是一路上,除了我们这一队,再也没有别的巡逻兵士!满城杂乱,但愿我们没惹起注意。”
余公公说:“姑娘说从子夜起,勇王府该是安全了,将军不用顾忌。”
赵震又点头:“好,既然那位姑娘去救贺侍郎,请公公对她替我说声感谢!她说要安排殿下进城的事,让她随时找我!”
余公公笑着:“好,老奴会转达给姑娘的。”
赵震行礼告别,临走时突然问:“那个留着小胡子的,是个军师?”
余公公眨眼,点了下头,“姑娘云山寨的军师。”
赵震习惯地摸了下自己的胡子,离开了。
夜已经深了,但因为是年关,王府里到处掌着灯。余公公跑入自己的小屋,摸着桌子上架子上的册子盒子,叹息着:“宝贝啊!我的宝贝儿啊!”
感叹后,他坐下,砚着墨自语:“要写的可太多了啊!怎么写的完?怎么写的完?!孤独客,杜军师,那个关庄主…哎呀,你们怎么都不是简简单单的人呢?为何要有那么多故事?!这是要累死我啊…”
马车出了勇王府,走了一会儿,有人在车外斗殴,凌欣从车窗往外看,见几个人竟然踹开了一家的大门,冲了进去,屋里有人喊:“打劫啦!”
凌欣忙看车旁边,见只有几个人跟着。
孤独客慢悠悠地说道:“姑娘别担心,他们都在几十步内,有事马上就会出来的。”
他刚说完,外面一声呵斥,凌欣赶快回头看过去,见一个黑衣人一闪入了屋子里,不多时,马车后传来了连声惨叫…
杜轩听见了方才的喊声,说道:“这些人是疯了吧?敌人就是城外了,还抢劫。”
孤独客冷淡斯文地说:“比起太子的所作所为,这算什么?姑娘既然能定下计策,为何不杀掉太子?”
凌欣说道:“现在不行,郑氏既然掌了禁军,一定会严加守卫皇宫。而且,我觉得还是不要打起来,在城外的敌人面前自相残杀,不是长脸的事。勇王不在城里,即使我们得手了,江山无主,也不名正言顺,还是该等勇王进城。”
杜轩也对孤独客说:“您就别这么心急啦,姐儿不已经安排好了?”
孤独客说道:“你们心太软。郑氏是蛇蝎之人,对他们可不能留情。”他说话的腔调像个妇人,可是语气里,总有种阴阴的冷意。
凌欣知道孤独客对太子一族的憎恨,她注意到孤独客的箱子很大,看着能把个婴儿装里面了,转移话题问道:“这么大的医箱?”
孤独客瞥了眼凌欣:“姑娘看来没有探过监吧?”
想到孤独客的身世,他的祖父入过狱,凌欣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道:“没有,请您莫怪我的无知。”
孤独客微微一叹:“但愿今夜之后,你还会这么问。”
凌欣以为他想到了当初家人在监狱中的惨状,不敢再说这个话题,看向杜轩,让他说话。杜轩有些得意地说:“我今夜还去见了个人呢!诸狱丞,挺不错的个人,还算明白事,知道太子在诬陷。”
孤独客嘿嘿轻笑起来:“这叫明白?知道是诬陷,他也没做什么…”他笑得轻松,可是人听起来却觉得憋气。
杜轩受够了他的阴阳怪气,劝道:“孤独前辈呀!您这心里太纠结了,过去的事,咱们能不能不要再想了?”
孤独客又笑:“你这孩子,我也不想总想,可是就有总让我想的事儿,你看,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呀?”他轻声缓语,意态消沉。
杜轩扭头对凌欣说:“我才比他小几岁?他竟然叫我孩子!我没法儿和他说话了!你说说你想在天牢干的事儿吧。”
凌欣说道:“额,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彻底疏通了天牢的关系,你们和贺侍郎打个招呼,让他安心等待勇王回来。让孤独大侠给贺相看看病…另外,检查一下环境,看是不是舒服,有哪里需要改善一下,让人清理打扫…”
孤独客失声低笑起来,带着轻蔑。
杜轩看他:“大侠不要这么冷嘲热讽!我这位黑妹妹说的也有理呀!”
凌欣怕他们真吵起来,忙又说:“到时候,你们两个去见贺侍郎,我就在牢门外等着你们,别让他看见我。”
这回孤独客好奇了,问道:“这又是为何?”
凌欣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我们过去…算是…也不算认识吧…嗯,他…那个…看不起我…”
孤独客用手在下巴上摸索着:“你别说,我知道…”他手一动拔出一根胡子,说道:“梁姐儿是勇王的义姐,勇王曾给救他出山的凌大小姐做媒,嫁给他的好友贺侍郎,此事谁人不知,看来,梁姐儿就是与贺侍郎和离的凌大小姐了?”
杜轩说:“喂喂!你这么直白可不好,我们姐儿可是个害羞的人…”
凌欣说道:“去你的!”
孤独客情绪变好,竟然笑了,问道:“姐儿怎么不与贺侍郎见面?这岂不是破镜重圆的好时机?”
凌欣急忙说:“谁想破镜重圆?!我可不想!”
孤独客只喔了一声,没说别的,但是明显不信。凌欣赶快又说:“我真不想呀!你们别瞎说啊!”
孤独客一指凌欣手提的小罐:“这是什么?”
凌欣马上说:“山楂膏露,是宫里娘娘给的!”
孤独客又大声喔了一下,凌欣将小罐的绳子往杜轩手里放:“你拿着!”
杜轩推:“别别!我一个男子汉,提溜这么个小罐太没气势!”
孤独客呵呵一笑:“是呀,本来就不该你拿。”
凌欣发窘了:“我真没那个意思!我就是为了勇王…”
孤独客打断:“那你怎么不敢见他?”又拔出一根胡子。
凌欣抬起下巴:“我是很有架子的人!”
这次,杜轩和孤独客都笑,凌欣着急:“就是呀!我很骄傲的!别让他以为我有什么意思!…”
两个人低声笑着相互轻拍胳膊。凌欣郁闷地看两个人,心说今夜自己怎么成了喜剧演员了?可是这个世间,她不能拿出怀里的信说自己有情郎了,那会被人看轻!
想到蒋旭图的信,凌欣再次郁闷了:他怎么能说不救贺云鸿呢?他与自己通信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了解自己了。既然他预测太子会对贺云鸿下手,也猜到自己为了勇王也会去救贺云鸿,他阻拦自己干嘛?还说自己任性什么的!过去在信里,他可是一直同意自己的见解的!就是他一定要离开,他怎么不像以前那样帮助自己?将可以利用的人写下来,让自己去找…
凌欣暗叹,知道自己真像过去反省的那样,进入亲密关系时,就开始格外挑剔起来!一件事,反反复复地想,总要去批评人!蒋旭图在信中对自己一直顺和着,这是头一次表达了不同见解,哎呦!你看看你!这个不高兴呀!期待落空后,就这么颠来颠去地唠叨不停!…行啦!人家不让你干是怕你惹上麻烦呀!这还不明白?他怎么知道你那么能折腾?咱们现在要想想那些信,他对你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