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贵妃又举袖掩口:“你这孩子,嘴还硬呢!”
凌欣脸有些红,再次行礼:“谢娘娘相助!”
夏贵妃眼睛微眯:“哎呀!要谢也不是你谢呀!我可等着日后…”
凌欣简直给她作揖了:“娘娘!我得回去了,今夜子时末,我们要去天牢看看贺家的情形…”
夏贵妃扬眉道:“这样啊!那好,你把我这儿的山楂玫瑰膏露给三郎带去吧!他们两个小的时候最爱吃了。前一阵我让人做了好多,都在外面冻着呢。我对你说实话啦,你可别告诉别人呀:虽然在冷宫,但我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那是很容易的事!你别客气,拿几罐,给我儿媳,我孙儿,让他们吃了都要漱口呀!会倒牙的!问问三郎他还想吃什么宫里的点心,我叫她们做了你送过去…”
凌欣呆看夏贵妃:“您以为我去天牢是走亲戚吗?”
夏贵妃微微侧目:“等你安排好了,往来天牢该就如走亲戚一样啦!更何况…”夏贵妃又风情妩媚地眯眼一笑,拉着声音说:“你们也算是亲戚啦…”
凌欣从床边弹跳起来,夏贵妃带着笑意对门外说:“小柳,拿三罐…哦不,五罐山楂玫瑰膏子来,咱们得大方些,让三郎的媳妇带去…”
凌欣失声:“贵妃娘娘!我求您了!千万不要这么说啊!”
夏贵妃笑得肩膀微颤,手轻拍着腿上的黑被子,门一开,小柳笑着提着五个拳头大的小罐子进来,张嫲嫲随着她进来,伸手道:“我来帮着拿。”
夏贵妃颤抖着笑指凌欣对张嫲嫲说:“你别都拿着,其中一个,要她亲手拿着呀!那是给贺三郎的…”
凌欣面部痉挛,刚要出口矫正夏贵妃的错误言论,小柳给她递过来一个小罐,含泪看着她低声说:“谢谢姑娘,娘娘好久没笑了…”
凌欣咽下了自己的话,夏贵妃对小柳的背影说:“你去把那个绿色的包裹拿来。”小柳答应了一声,到墙角的箱笼里翻了片刻,拿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包裹,看着像是绿色的布包着一个盒子,小柳端着走过来,看夏贵妃,夏贵妃抹去笑出来的眼泪,对着凌欣一点头,“这东西沉,小心些。”
小柳过来交给凌欣,凌欣一手提着小罐的绳子,两手平伸接过,入手就坠了一下,惦着该有二十多斤重,可小柳拿过来像是没有份量,凌欣不由得多看了小柳一眼。
夏贵妃笑着说:“你拿给我的儿媳,哦,要是想用这去给你家三郎买东西,就随便拿吧…哎呀,你这孩子,别傻了呀…”夏贵妃看着凌欣僵硬的表情,又忍不住笑了。
凌欣只好躬身行礼:“多谢娘娘,我告辞了。”
夏贵妃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点头说:“去吧,孩子,有空来看看我。”
是来让你打趣吧?可是现在求着夏贵妃办事,凌欣不敢反抗。她知道夏贵妃这样的人,在宫中经营多年,自保绝对没有问题。只要勇王不除,太子就会留着夏贵妃为人质,一时也不会动夏贵妃。她老实地点头向夏贵妃行礼:“我日后定会来拜谢娘娘。”
夏贵妃笑着一摆手:“别忘了带着三郎一起来啊,他可喜欢吃我的山楂膏露了,也得来谢我一声呀!”
凌欣脸红,不敢再答话,忙和张嫲嫲出了夏贵妃的小屋。
她们离开,小柳关了院子门,回到屋子里,见夏贵妃倚着一大堆被子半躺着,脸上的神情虽然恢复了这些天的落寞,可是还隐约残存了一丝笑意,小柳说道:“娘娘看来真喜欢凌大小姐。”
夏贵妃的笑意浓了些:“那孩子,胆子也忒大了…”
小柳帮着夏贵妃整理被子,小声说:“京城里谁不知道,凌大小姐在相府动刀砍人来着。您那时就说那婚事不妥。”
夏贵妃哼了一声,“她若是还在相府,贺家怕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小柳惊讶:“娘娘觉得凌大小姐这么有本事?”
夏贵妃缓缓摇头:“不是本事,就是她想的,和大家总有些不一样。就好像,她不是这里的人…”
小柳说:“她当然不是啦,她不是京城长大的呀。”
夏贵妃点头:“当然了,好了,你坐我旁边。我问你,太子一回宫就把毒死安王的宫女处死了是吧?”
小柳贴着夏贵妃坐在床边,点头:“是,杖毙,他说不能留个敢给皇帝下毒的在宫里,还让太监宫女都看着呢,他该是怕有人给他下毒吧…”
夏贵妃嘴角一翘:“那个蠢货!”她压低声音:“小柳,你去见这些人,哦,告诉…今夜子时后,勇王府的动静,就不能让太子知道了…”
萧尚书回到府中已经天晚,家中为了过年,摆了宴席,用餐后,全家守夜,即使外有戎兵,家里还是备了干果,小酒,妻妾们相拥这他守岁。他心中暗暗为自己今日在太子到达之前及时用了刑而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夜静更深,过了子夜新年,小辈们拜了年,大家都困乏了。萧尚书带着醉意由一个小妾扶着去如厕。如厕后,刚刚穿好了衣服,才要出耳房的门,却见一道寒光从门口处闪来,正从他的喉间划过,萧尚书能感到喉部一缕寒意,竟然吓得张着嘴,无法出声。
扶着他的小妾眼睛一翻,咣当就倒在了地上,萧尚书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着,见一个蒙面的黑衣人站在门外的阴影里,走道上的丫鬟仆人躺了一地,灯笼全灭了。
萧尚书方才喝的酒,立刻全成了冷汗。
黑衣人往剑尖上放了个东西,稳稳地平托着送过来,指向萧尚书的鼻下。萧尚书借着身后的烛光,看出剑尖上是一块中空缕雕的佩珏,正是他给自己最小儿子的家传宝物。萧尚书膝盖一弯,跪倒在地。
黑衣人低声问道:“萧尚书认出这是何物了吗?”
萧尚书哆嗦着:“认…认出来了…”他刑讯逼供过许多人,可谁能料到事情发生在了自己头上,他竟然吓得话都说不利落了。
剑尖一颤,玉珏落下,落在了萧尚书的膝盖前,他颤抖着手拾起,发现玉珏上的绳子是齐齐地斩断的,一时心慌,失声道:“大侠,放过我的儿…”
长剑下落了些,抵在了萧尚书的咽喉下,死亡的恐惧,让萧尚书浑身颤抖,黑衣人问:“萧尚书,可知我为何在此吗?”
萧尚书连连点头:“是…是贺侍郎…”
黑衣人问:“贺侍郎如何?”
萧尚书在剑尖的寒意中吞咽口水:“我今日,没有…没有动大刑!贺侍郎不曾重伤…”方才他还庆幸自己及时用了刑,现在又庆幸他没有用重刑,给自己留了后路!
黑衣人没有出声,萧尚书结巴着说:“我一定…不再动刑…除非…太子来…”他以为这人已经去看了贺云鸿,前来报复了。
黑衣人像背诵般说道:“萧尚书四子一女,除了我方才拜访的幼子尚住府中,长子萧达,现住在城东瑶里东巷,有子二人,次子萧发,现住…”
萧尚书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太子来…我也不会动刑了…”
长剑抽回,黑衣人说道:“萧尚书老母尚在家乡,新县是个大镇,萧家甚是显赫,门庭楼阁相连,可是万一失火…”
萧尚书哭着说:“请大侠放心,放心,我真不会对贺侍郎上刑了,是太子逼我的!逼我的啊!”
良久,他没听见黑衣人说话,萧尚书抬头,只见面前的庭院里,已经空无一人。
萧尚书这才哭喊起来:“来人!来人哪!”
一群丫鬟下人们纷纷跑来,点起灯笼,推醒地上的人。七嘴八舌地问:“是遭了贼了吗?”
萧尚书哭叫:“去看看小公子!”
有人跑了出去,不久,又跑回来说:“小公子没事呀,回了院子。”
萧尚书无力地说:“好,好,没事,没事,谁也不要说出去…”他浑身透汗,竟然站不起来,也不守夜了,让几个人过来抬了他,用软轿送他回了自己的卧室。
萧尚书在床上说:“快,快让小公子来。”不久,他的小儿子来了,萧尚书见他腰间还有条斩断的涤带,一时后怕得心肝乱颤,对小儿子说道:“你不要去外面…”可是想到人家直接就到了家里,斩了儿子的玉珏,把自己堵在了厕所里,外面十来个伺候的人,一声都没来得及吭就被打晕了,躲家里有什么用呢?
萧尚书叹气,挥手让小儿子离开,躺在床上缓气儿——保住小儿子的命要紧,这事肯定是勇王干的,可就是他去告发了,太子去灭了勇王府,这人来去无踪,弄不好哪天也会来杀了自己的小儿子。刑讯了贺侍郎虽然讨了太子的欢心,但真得罪了勇王啊!那时自己不是想到了吗?!只是没想到勇王的人这么大胆哪!勇王都不在京城,照样动手了。这要么是勇王妃的主意,要么是夏贵妃的…这个女子不比勇王还厉害?太子也没给自己升官,自己却差点丢了个儿子,人家把自己家人摸得那么清楚,这日后…让勇王和太子去斗吧,自己别在里面瞎掺和了。
第69章 打点
牢头李赖头,正在家里守着病妻过这个年关,他看着眼前的一大罐酒和一只大碗里的十几只鸭头,使劲地咽口水,艰难地说:“这街上…早就没有卖的了…”
黑衣蒙面的关山庄主很体贴地说道:“后面的一个月,我可以再给你送三四次吧。”说完,他又一翻手,露出掌中一锭白银,说道:“纹银二十两。”他语气很正经,手势很隆重地地把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李赖头一年半的薪俸,李赖头看着银子挪不开眼睛,可是没说话。
关山庄主说道:“这只是一部分,你把我们的人安置妥了,再给你黄金二十两。”然后他突然弯腰,用完全不同的一种口吻,像是另一个人在一边出主意一般,对李赖头说:“你可以买药给你的婆娘,也可退职养老了呀,可别错过机会呀!幸亏是我来找你,我们有脾气特别坏的,你要是碰上个小年轻的,这时不耐烦了…”他的手刚要往桌子上拍,说道:“不行,那酒罐碎了不好…”就低身往旁边的圆凳上拍了一下,“啪”地一声,木板裂了,他指了指圆凳,对李赖头语气忧虑地说:“你看,他们就会这么不讲理呀!”
然后他直起身,又用很稳重的口吻说:“李牢头意下如何呀?”
李赖头被关山庄主这种一人几个角色的表演慑服了,连连点头:“好,好,就凭大侠吩咐!”
关山庄主说:“那咱们就说好了,今夜子时末,天牢门口见吧,我带着几个兄弟去,你给引见一下。我也有银子给大家,大过年的,大家同乐乐。哦,他们是不是还要些吃的?”
李牢头忙点头:“是呀是呀!现在哪儿都没有卖粮食的了!大家吃糠咽菜…”
关山庄主化身友人,随意一挥手:“行!你好好吃酒,晚上见!”转身走了。
七品的诸狱丞就如他的官名所言,管的就是狱卒的管理和调配。他在这个位子上十多年了,现在已经四十岁,没什么上进心,因为就是升一级官,现官不如现管,还没这个可以随时收些贿赂的位子好,他日子过得挺不错。
此时,他正和家人吃着年夜饭,家人来说外面有人有公事找他。诸狱丞皱眉——大年夜的,能有什么事?
他气哼哼地走出来,院门处是两个年轻人,都穿着短衫黑衣。诸狱丞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才要转身走,其中一个上唇留着胡子的青年人笑着开口道:“大人父母高堂妻子稚儿就在里面,难道要我们追着大人进去说话?”
诸狱丞一哆嗦,他干了一辈子官差,从来没有人跑到家中来威胁过他,他厉声道:“你等何人?!”
小胡子笑着说道:“当然是好人,只想和大人说几句话。或者,大人想把父母和妻儿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说完,他口气抱歉地说:“大人,我这么说,可不是在威胁你呀…”
诸狱丞咬着牙往院落里的小耳房一指,“里面请。”
三个人进了耳房,诸狱丞艰难地问:“你…你们要什么…”
小胡子叹了一声:“路不平有人铲,这事不平有人管,大人,你说我们要什么?”
今天京城里的大事有什么?诸狱丞舔着干裂的嘴唇:“是…是贺家…”
小胡子马上很虚心地问:“大人怎么看这个问题?”
诸狱丞艰难地说:“太子…诬陷…贺侍郎谋逆…”
小胡子带着满意的语气说:“大人看来良心未泯。”
诸狱丞颤声道:“请问,你想让我干什么?”
小胡子说道:“当然是干好事!今晚,找人子时末去天牢,带我们的人进去,我们就以‘吴名’为接头的暗号吧。哦,明日,请大人安排我们十个人进天牢为狱卒,他们午时会到天牢门口,具体手续什么的,大人以后再补吧。现在只要给他们狱卒的衣服就行了。要是那时有人抓他们,大人,嘿嘿…”他笑起来。
诸狱丞颤抖着问:“这些人…可是想干…干…什么…劫狱吗…”
小胡子忙摇头:“绝对不会!绝对不会!我向天发誓,不会劫狱!也不会造成任何混乱!我们只是想让贺侍郎和家人过得舒服些。”
诸狱丞松了气,说道:“那…”他沉思着,小胡子从身边的青年手中接过来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递给他,说道:“黄金百两,供大人做些好事。”
诸狱丞心中一喜:“该…该是可以的…”他这么大岁数了,上有老下有小,租这么个院子,哪里有多少积蓄?黄金百两!这场战乱如果过去了,他就可以退休养老了!
见他高兴的样子,小胡子心说余公公的册子记的真对,这人的确是个可以用钱收买的。可现在怎么都得威胁一下,他低声笑了笑:“可若是大人做了坏事,那我就化了金子…”他停了片刻,自语般说:“灌入大人最喜欢的那人喉咙里。”
“我的儿子?不…不!”
小胡子说:“哦,我原来以为是大人的…却原来错了?我得告诉他…算了…大人只要记住,别干没良心的事就行了,我是个好人,自然不会为难大人的。”他向另一个人示意,要离开。
诸狱丞看着他结巴:“你…你是好人…?”
小胡子笑着说:“当然了,大人,如果我吓着了你,请你千万原谅我,我只是说说,绝对不会干什么!”
他越这么说,诸狱丞越害怕,说道:“我马上跟黄德说,让他过去,他就住街对面。”
小胡子郑重行礼:“多谢大人了,后会有期!”与另一个黑衣人一起走了出去,诸狱丞等他们出了院子,才小声说:“能无期吗…”他颠了颠手里的袋子,小声说:“该是夏贵妃吧…”
…
三更时分,宋源在房中焦急地来回走,他从贺家回到衙中不久,就听说贺府被抄了,全家下狱。想来该是他刚刚离开,禁军就到了。
建平帝新立时,撤换了一大批官员,吏部本来就已经混乱,接着建平帝又突然驾崩,吏部的官员们全在议论猜测,没人干事了。
今日年关,各衙封印。下午他就回到了家,可却一直没有脱掉官服。他等着人来抓他,晚饭都没怎么吃,但是一直没人!难道他的官儿太小吗?可是他是贺侍郎的助手呀!
贺侍郎真太大胆了,拥立皇帝!哪怕建平帝在位只有九天,但这可是历史啊!谁写书,都不能漏写这一段!
他等着他们来抓他,他好去为贺侍郎慷慨陈词,说说贺侍郎绝对不是谋逆,反是救国!他得赶快殉职,不然日后那个写了降国手谕的太子一登基献国,他就成了亡国之君的臣子,名节不保!弄不好还要自杀!那样还不如被杀呢,人家说不定还会把他的名字跟贺侍郎联在一起,在史书上提一笔。
他孤身一人在京,父母还在祖籍,早年娶的妻子在家侍奉父母,他已经有了个儿子。说来,他觉得他算是个很不错的儿子了——光宗耀祖,留了后代,说不定还能青史留名!
他原来有个老仆,但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被抓了,就让人回家了。大年夜的,他一个人穿着朝服在屋里走来走去,真是很焦躁,很单调!
门口有人敲门,宋源一愣——来了?他整肃了官服,调整了神情,去开了门。
韩长庚心里直打鼓,自从十年前他敲诈了安国侯府九百两银子后,他可就一直再没干过“坏事”。今晚,余公公点派送出了二十多人后,说这是最容易的一个任务,绝对只是个过场,说几句就行了,就把他派过来了。
门一开,背光看到里面的年轻人,大晚上的还穿着朝服,韩长庚立刻很惭愧,他蒙了脸,可还是怕对方看出自己有点脸红。
宋源见门外有个蒙面的黑衣人,一愣,问道:“你是谁?”
韩长庚咳了一下,说道:“你是…你是宋源吗?”
宋源皱眉:“是!怎么了?”
韩长庚示意门:“进去说话!”
宋源没让开,问道:“你是来杀我的?!”
韩长庚迟疑了下,怕自己忘词儿,忙背诵道:“我也不想费口舌!你是想去太子那边做证指认贺侍郎谋反吗?!”
宋源瞪眼道:“我就知道你是太子的人!”
韩长庚只记了该说的词儿,该干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忙手扶着匕首把,向宋源侧身,让他看清自己腰里的黑色皮鞘匕首。
宋源气得脸红了:“你去对太子说,别做梦!贺侍郎虽然拥立了安王,不合礼数,可是他是为了国家大义!太子想要降国,是千古的罪人!”他一挺脖子:“来吧!杀了我你去复命吧!往这儿抹!”
韩长庚将匕首拔了出来,比划了一下,宋源闭了眼睛,半天,没动静,他睁开眼,皱眉问道:“你等什么呢?”
韩长庚迟疑着:“你…你肯定想死?”
宋源说:“当然!这个时候死还能留个清白!总好过日后太子降国,戎兵入城,我作为卖国贼的臣子再死好!快点!”又闭眼,引颈就戮!
韩长庚将匕首插回腰中的刀鞘,低声说:“难怪有人说你是个倔头…”
宋源睁眼问:“你什么意思?!”
韩长庚说道:“进去细说!”
宋源迟疑,韩长庚把他推入屋内,自己进了房门,关了门,说道:“好吧,宋官人如果想救贺侍郎,就帮我们吧。”
宋源愣住:“你不是太子的人?”
韩长庚摇头:“我是…勇王的人…”
宋源皱眉:“你想设套让我钻?当我信任你是勇王的人,可实际你是太子的人,这样就正好抓了我的把柄,说我是在勾结勇王,然后你们可以去陷害勇王?!”
韩长庚糊涂了,眨眼道:“你什么意思?能再说一遍吗?”
宋源也眨眼了,“就是你说你是勇王的人,可实际不是勇王的人,却是太子的人,但是你想让我相信你是勇王的人,这样我一旦说要与你合作,你就可以说我与勇王有勾结,然后去陷害勇王府!”
韩长庚终于听懂了,疑惑地又眨眼:“我为何要这么做?”
宋源说:“不是你要这么做,是太子让你这么做!”
韩长庚摇头:“可是太子没让我这么做呀?他是怎么告诉你的?”
宋源发急:“他没告诉我,但是他告诉你了!或者他的人告诉你了!”
韩长庚坚决地说:“没有!我不认识太子的人!你什么时候看到的?我今天才进了城,你肯定认错人了!”
宋源发呆:“太子不会派这么个人来吧…”真是太淳朴了,没有一点政治刺客的风范!
韩长庚不满地说:“我何时说我是太子派来的?我只问了你是不是要去太子那边做伪证!你若是不信我,那我也不信你了!你是太子的人!”
宋源想想,此时太子何须陷害勇王府,贺相府都直接抄了,勇王府也只是一扫。还费什么劲儿网罗罪名?他突然热情了:“你…你真是勇王的人?!”
韩长庚不耐烦:“我得说多少遍?你这个人!刚才看着还像是挺聪明的样子…”
宋源扑过来一把抓他的手,韩长庚一闪身躲开了,宋源扑了个空,差点撞在门上,他扶着门板回身,含着眼泪说:“勇王殿下?!勇王殿下要救贺侍郎?”
韩长庚很不理解他的激动,问道:“这也值得哭吗?”
宋源说:“当然!太子就要登基,城外数万戎兵,城内几十万禁军。谁敢违背太子?谁敢为贺家鸣冤?勇王远在南方,妻儿母妃都在太子手里!他竟然敢救贺侍郎…我太…太感动了!”
韩长庚还是木然,哦了一声道:“太子也没那么可怕吧?我干女儿说他已经没戏了。”
宋源瞪大眼:“谁?!谁说的?!什么叫没戏了?!”
韩长庚忙说道:“好啦好啦,怎么这么多话?”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宋源说:“这些人要马上进刑部,充当刑官、衙役、杂差、书记。不见得是长久的职位,可以作为暂时充任。”
宋源读着皱眉:“这些是什么人?”
韩长庚说:“这些名字都是假的,你不用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宋源下巴掉了:“他们…他们会露出痕迹的!”
韩长庚问道:“向谁露?”
宋源思考:“萧尚书…”
韩长庚说:“他呀,已经有人去找他了。进刑部的人也可以监视他。如果还有别的要紧的人,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会让人去拜访一下。这件事得赶快去做,以免贺侍郎受刑。”
宋源恍然点头,说道:“正是正是!我天一亮就去办!”
韩长庚从怀中拿出一摞银票,放在桌上,宋源大义凛然地说:“我不接受贿赂!”
韩长庚说:“你可以用做打通人事。记了账,给勇王府的余公公。”
宋源点头,突然问:“你们就不怕有人去太子那里告发吗?”
韩长庚摇头:“我们找的人,除了你是个一根筋,别的都有牵挂,如果去告了,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宋源哦了一声,皱眉道:“这是在说我好话吗?”
韩长庚点头说:“应该是!”
宋源又问,“那别人怀疑了这些安插的人怎么办?”
韩长庚说:“别人怎么就能知道这些人是为贺侍郎安插的呢?万一有变,这些人多有武艺,自保逃脱该无事。余…嗯,说现在刚刚死了个皇帝,新皇又要登基,许多人事变化,谁知道谁是谁的人?”
宋源想起吏部中的一片混乱,欣然点头:“是啊!
韩长庚办完了事情,一抱拳说道:“告辞了!”
宋源追问:“请问壮士姓名?”
韩长庚摇头说:“你不必知道了。”他转身开门去出,与街外等着他的人会和,匆匆走了。
宋源到房门处关门,门外就没了人影,院落里静悄悄的,鸦雀无声,天色星光明亮,地上一层白霜。
宋源深深呼吸了一口夜里的空气,觉得心胸凉爽,忽然想到吏部已然封印,怎么派人?当然,平时有紧急之事,比如战乱灾荒等等,都可在年中开衙,只是现在,这些事得做得隐蔽才行…能将此事办妥的,只有五品员外郎尚华荣。
一不做二不休,他揣了单子和银票,披了外袍,提个根棍子,就往外走去。因为张杰逃走,禁军散了,以前的宵禁形同虚设,没有军士巡逻,到处有人在随意晃荡,甚至公然破门抢劫,街上乱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