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四娘干笑几声,贼眉鼠眼左右望望,又低低道:“照我说啊。夫人掌管府中,这能力可比不上你。”
邵娘子闻言饶有兴趣道:“怎么说来?”
钱四娘露出谄媚的微笑,只道:“夫人对人太过和善,譬如说吧,以前这晨昏定省什么的。夫人没生病之前,也是只要有谁说了声不舒服,不能过来,她也不追究,只惯得有些人尾巴翘上天,明明下贱的身份连我们都不如,却整日里妖妖娆娆,颐指气使,有时候还指桑骂槐,仗着郎君宠爱,对谁都不客气…但你就不同了,既得了郎君宠爱,自身又有能力,丫鬟仆人处理得服服帖帖,夫人病重之时,替夫人安排府中人手,也是井井有条,人尽其用,物尽其责。所以,我说啊,若是让你来…”
邵娘子微笑听完,并不曾让她住口,倒让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瞻前顾后的钱娘子略微诧异。
“好了,又是哪位给你排头吃了?”邵娘子听她说完,慢悠悠道。
钱四娘撇撇嘴道:“还不是新的那位,整日里就和老的那个争争吵吵,那腰比赛似的扭着,呸,也不怕哪日就会扭断了。”
邵娘子见她那义愤填膺模样,不由笑道:“她们自顾自扭着腰,你过自己就好,眼不见为净。”
钱四娘恨恨道:“若是这般也就算了,昨儿个在花园中,那两人斗嘴,我好意去劝解,哪里知道竟然被她们嘲弄。”
好意劝解?她有这么好心。
嘲弄只怕是真的,邵娘子也清楚,慕仁至少有三月未曾去过钱四娘处。
她抬头看了看姿色普通,此刻满脸愤怒,脸颊更显扭曲的钱四娘,微微一笑道:“何必与她们一般见识,且看到底最后谁能得了好去。这人啦,不到最后,不到盖棺定论,就不知道谁输谁赢。”
钱四娘听了这话,仍旧不忿道:“话虽如此,可这心中总也不舒服。”说完之后,又突然觉得邵娘子似乎话中有话,不由试探道,“邵娘子,你的意思是?”
邵娘子淡淡瞟了她一眼,道:“我能有什么意思,夫人身子如今好了。一切自有夫人做主,我么,事儿就归还给夫人就好,以后乐得清清静静。”
钱四娘听了这话,觉得不是滋味,适才邵娘子说得话似乎在暗示,却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她摇摇头,想到自己只有个女儿,姿色不佳,郎君也不过来,年龄渐渐大了,以后生儿子的机会微乎其微。却原来这就是自己的命运。
她直起身子,脸上的热诺表情也淡了不少,思忖昨日郎君留宿在夫人处,今日是否应该去请安,正想要告辞离开,却听得邵娘子细微的声音传来:“过几日,是个好日子,只希望有些人能一直好运。”
钱四娘身子一颤,人矮了下来,腰比之先前更弯了少许。
听着丫鬟禀告,果然适才见到云娘子和玉香两人已经往燕园方向而去,邵娘子和钱四娘两人也相携而去。
燕夫人正襟危坐在塌几之上,看着眼前的云娘子和玉香两人,笑道:“你们真是有心了,过些日子就清明了,我前几日得了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今日你们来,也就尝尝鲜好了。竹香。去冲了过来,让几位娘子试试。”
“是。”竹香领命而去。
正此时,就听见外面传来菊香禀告的声音。“夫人,邵娘子和钱娘子来了。”
燕夫人低头轻轻笑了笑,道:“倒是巧了,都赶上趟了。也罢,一起过来,都来尝尝。也免得我送过去给你们。”
邵娘子和钱娘子入门。果然见到玉香和云娘子坐在燕夫人对面塌几之上,而燕夫人,面色红润,笑如春风,鬓云垂落,金簪细插。梅花花钿委在额头,双眼温和亮泽。比之前几日见到的时候更多了几分妩媚。
钱四娘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前些日子燕夫人已经气息奄奄。面容憔悴,比她还逊色不少,如今这才不过一月有余。身子好起来,脸颊上也丰腴不少,看起来健康润泽,燕夫人本就是美人儿,这一番回复。一番装扮,硬生生的就把她和邵娘子等人比了下去,纵然没有玉香和云娘子的妖娆,却高贵清华不少。
心里纵然想着,嘴里却不停歇,只道:“钱四娘给夫人请安。”
邵娘子面上仍旧微笑一片,温和道:“邵娘给夫人请安。”
燕夫人笑道:“都起了吧,今儿也算是赶巧了。若是李七娘也过来,我们这些姐姐妹妹的也就齐了。才说起了雨前龙井,大家也都尝尝。七娘没来,等会儿给她送点过去就是。”
邵娘子看了眼云娘子和玉香,笑道:“今儿倒像是知道夫人有好东西,我们约好了故意过来。”
几人都笑起来。
一阵功夫,茶沏好了,竹香着人端着茶杯过来,放在每个人身前,揭开盖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燕夫人端起印着越窑出品的茶杯低头抿了一口,放下茶杯,不动声色看着眼前众人。
此时越窑的青瓷明彻如冰,晶莹温润如玉,色泽是青中带绿与茶青色相近,杯盏中放入了光滑翠绿的雨前龙井,冲泡之后水色清澈明亮,清香芬芳。两种颜色映衬,如同一块圆柱形的碧玉。
玉香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羡慕,以前做丫鬟就知道燕夫人用的东西都是好的,她识字不多,杯底下几个字儿还认不到一半,但这青瓷杯子,鲜见得不是常人用得上的。此时拿在手中,哪里顾得上欣赏,低头喝了一口,霎时就被烫得嘴里冒泡,她赶紧放下,飞快吹起来。
云娘子扑哧一声笑了,不屑道:“这雨前龙井是采集清明前的叶子,听说就是一斤多些上好的龙井,就有三万多片叶子,给某些人饮用,还真就是牛嚼牡丹,浪费啊浪费。”
玉香脸涨得通红,论才学,她丫鬟出身还是不如这些人。
钱四娘也笑道:“这却也怪不得龚四娘妹妹,她出身贫寒,如今还在贱籍,这些上好的东西,哪里曾见过,就算是我们,若不是因为夫人垂爱,也怕是喝不上的。”
钱四娘此言一出,玉香和云娘子同时色变,玉香没有脱去贱籍,云娘子是太常音声人,自然也是贱籍,一时间两人同仇敌忾,战线霎时统一。
云娘子捂嘴笑道:“说得也是,我们能喝上这龙井,还得亏了夫人和郎君。若非郎君娶了这么好的夫人,换了别个,只怕我们这些做小的,连个落脚地儿都没有,就算郎君再欢喜,也是没法立足的。”还故意把“喜欢”这两个字拖长了音调。
玉香嘴还在疼,也笑起来,含含糊糊道:“就是就是,郎君再喜欢,若不是夫人和善,我们也无法过得好。”
钱四娘霎时语塞,脸色一变,入口清香的龙井一时间也变得苦涩起来。
邵娘子温和笑道:“唯有夫人这般大量,才能与郎君比肩,我们这些人,与夫人是云泥之别。也只指望能过着日子,不敢奢求什么。今日托夫人鸿福,尝了鲜,是我们的幸运。能遇上夫人,也是我们之幸。邵娘多谢夫人赐茶。”
有些尴尬的气氛瞬间被邵娘子打破,钱四娘顺着台阶赶紧往下,也起身福身行礼道:“多谢夫人赐茶。”见状,云娘子和玉香也只得跟着行礼。
燕夫人笑道:“都说你们恁地客气了,我们姐妹何必这般见外。”几人听了正要起身,又听燕夫人道,“不过说起来,有件事儿,我还真是左右为难不定。”
燕夫人没让起来,几人都半曲着身子,钱四娘赶紧道:“夫人,不知是什么事情,可否说来听听,看看妾身能否为您分忧解难。”
燕夫人轻描淡写道:“也无甚大事,就是过几日是监察御史宋大人的夫人的生日,我病了这许久,府邸大大小小事务都要靠着众位姐妹来承担,也因着病情,免了几位姐妹的晨昏定省。如今病好了,若是被其他夫人问起府中情形,说假话吧,只怕矫情,说实话,却又怕郎君为难,到时候落了个制府不严,家宅不安的名声出去,坏了郎君的前途。你们说,该如何是好?”
几人面面相觑,夫人的意思…
说实话,这些日子没有来请安,或者说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还是蛮自在的,若是又回复以前,每日早上就得过来,连个早床都不能睡了。但若是不来,这郎君制府不严,致使家宅不安的名声,她们可承担不起。
邵娘子已经恭敬道:“夫人,您以往照顾妾身,不让妾身劳累,但为了郎君前途,这风气确不能再长。明日开始,妾身就会过来请安。”
邵娘子此言一出,其他几人还能说什么,赶紧应道:“是,明日我们会准时早晚前来给夫人请安。”
燕夫人摆摆手道:“我也不是这般不近人情之人,这晚间的请安就罢了,也不必太过繁琐。咦,你们怎的还站着,还不快快起身。”
几人腿弯子酸痛万分,此时听了燕夫人这话,相互看了一眼,都低着头苦笑起来。
燕夫人满意的呷了一口雨前龙井,正要让她们退下,却见邵娘子仍旧半曲着膝盖,不由关切道:“邵娘,可还有什么事情?”
邵娘子柔声道:“夫人,您病中曾把府中人手分配交给了妾身处理,如今您身子大好,还请您早些收回。”(未完待续)
正文 093 孕事来
燕夫人笑道:“这些日子,真是要多谢妹妹才是。说起来,妹妹的能力倒是不错,若是不安排事儿,那真是浪费人才了。这样好了,府中的丫鬟们这些日子清闲了不少,做事儿越加懒散起来,这事儿就交给邵妹妹,如何?”
邵娘子道:“夫人太过抬爱,邵娘哪里有什么本事,这事儿委实不敢接受。”
燕夫人也不生气,淡笑道:“邵娘妹妹不必推辞,就这么定了,一阵我回禀郎君就是。”
邵娘想要说什么,却见燕夫人有些疲劳压了压脑袋,一旁的兰香赶紧道:“夫人,可是不舒服?”
燕夫人勉强笑道:“也无甚大事,不过昨日出去时间长了些,今日又起得早了,所以有些困乏。”
兰香扶起燕夫人道:“夫人,您还是歇一阵好,先前阿郎就嘱咐了让您多睡一阵…”
看着兰香扶着燕夫人入内,剩下四人各自站立,邵娘子和钱四娘两人齐齐转身,邵娘子脸色不大好,钱四娘却神色不定。云娘子和玉香两人互相看了眼,都冷哼一声,扭转头去,临时成立的统一战线瞬间崩塌。
云娘子扭着小腰,左摇右摆往外走。
玉香一个猛地扭身,也往外走去,转得太急了,才走了两步一阵恶心,头一阵发晕,看着屋顶都在旋转,人就往下倒,片刻没了知觉。
燕夫人入内还未曾坐稳,就听见外面哄闹起来,兰香看着燕夫人紧皱着的眉头,道:“夫人,我去看看。”
燕夫人素喜清静,最听不得吵吵闹闹,她是知道的。兰香跟紧出门,只见玉香躺在地面,神志不醒。另外的三人惊慌道:“快些禀了夫人。”
“快些把玉香扶在塌几上,这地方寒凉。”
“快些用冷水敷一下面颊,让她清醒过来。”
…
几人叽叽喳喳,却无一人动手。
兰香听得不耐,知道玉香倒在燕园中也是麻烦事儿,夫人自然不能不理。她赶紧喊道:“菊香。快些喊几个婆子过来。把玉香抬上一旁的厢房。梅香,你迅速去外面请个郎中回来。”
几个婆子快快跑进来,把玉香拖着拽着往外走,兰香赶紧喝道:“你们怎的这般对待龚四娘,仔细阿郎知道了责罚。”
那几个婆子听了,又放下玉香在地上。然后两人抬着头,两人托着脚,一个小丫鬟托着中间。急匆匆到了一旁的厢房,也就是丫鬟的住处,寻了间空置的。铺好了床铺,把玉香放了上去。
另外三人本来可以走的,也不知抱着什么心态,几人都留了下来,就守在厢房门外闲聊等候。面上都是忧心忡忡模样,细听说了些什么,却左右不过是“镶金嵌银的簪子不好,要得镶嵌着绿宝石才好看。”“这垂云髻梳得次数多了,想要变换个样式…”“红枣茶养颜美容,姐姐妹妹可以试一试…”云云。倒也和乐融融,没有争执。
燕夫人听了兰香禀报此事,皱眉道:“这龚四娘平日里身子不错,今日晕倒不知是何道理?”
兰香道:“夫人,龚四娘适才醒了,只说仍旧有些恶心想吐。”
燕夫人闻言,不由诧异道:“恶心想吐,莫非…”兰香虽然未经人事,在燕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这些事儿哪有不知。她忧心忡忡道:“夫人,若真是这般,要是让她一举得男,以后只怕不会如今日这般恭敬。”
燕夫人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有人比我更快想知道,院中那三个不是还没走么?”
两人相视而笑,兰香道:“夫人,郎中只怕就到,您可需要出去看看。”
燕夫人道:“等郎中来了,你再来叫我。”
兰香出门招呼,一阵功夫,梅香就带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前来,兰香细细一看,正是前几个月还来过府中给燕夫人看病的梁郎中,虽然没有看出什么病症,不过医德还算不错,至少实话实说。兰香笑道:“梁郎中,今日又劳烦您过来。”
梁郎中年龄虽大,声音却很洪亮:“哦,这位就是兰香小娘子。不劳烦,做郎中的,自然得时时准备出诊。”
兰香笑道:“梁郎中,这边请。今日是慕府一位通房丫头病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玉香还是贱籍,在府中虽然得了慕仁喜爱,能够有个单独的院落,但是在户籍之上是不能嫁给良人,若是说这是府中的夫人之类,只怕明日慕仁不单没有官升,还得吃两年牢狱之灾,律法明文规定,若是良人纳了贱人做妾,两人都要服劳役一年半。
这样的做法,在很多府邸之中都有,也就是说,只要阿郎喜欢,无名无份的女子也能在府中过得很好。
梁郎中入内,正见着邵娘子等人,邵娘子等人赶紧回避。梁郎中把完脉搏,摇头晃脑半晌,这才捋着胡须道:“倒是要恭喜这位小娘子了。”
此言一出,玉香脸上就呈现出了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
她觉得最近身子有些困乏,恶心呕吐,却没想到才跟着慕仁没多久,就能有身孕。若是有了孩儿,就算是女孩儿,她在府中也会好过很多,至少就不用担心年老色衰了,阿郎不喜欢。若是男孩儿,玉香神色恍惚起来,若是她这一胎是男孩儿,该有多好啊!
若说玉香是喜悦之情,另外的三人就是脸上打翻了五味瓶,怎么调和都不是滋味。
燕夫人走出来,多谢了梁郎中,又去看玉香。邵娘子等三人见了面,即刻又躬身行礼。玉香见燕夫人过来,挣扎要站起来。燕夫人赶紧阻止道:“不必多礼,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若是早先知道你有了身孕,就该早些让你回去。你啊,以后就专心养胎,这晨昏定省的事儿也就免了,你只管在院中好好休息,到时候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千金给郎君。”
玉香感激道:“多谢夫人,给夫人添了麻烦,是我的不是了。”
燕夫人笑道:“好了,好了,我们是姐妹,何必谢来谢去这般客气。”
正说着,竹香又进来禀报道:“夫人,守宁在外面求见。”
燕夫人皱眉道:“这深宅内院的,他一个男子进来作甚?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竹香道:“守宁说近日有事情要回家乡一趟,恳请夫人准假,另外为了补偿,他特意把他家中一个远房表妹带了过来。希望能跟在夫人身边服侍。”
燕夫人道:“他竟然还有个远房表妹?也罢,最近燕园中正是非常的缺乏人手,让她过来做几天也好。你出去告诉他,这些事儿我都允了,只是他是男子,就不必进来了。早些处理好事情也好早些回来。”
兰香点头回答,边说边出了门回话。
燕夫人处理完毕,一转头又见到另外三人,又道,“都散了吧,这番折腾,大家都累了。”
“是。”另外三人各怀心思离开。
等慕文晴下午回燕园,入了房中见燕夫人的时候,就见到了一个冷冰冰的丫鬟服饰的女子站在房内,见了她之后道:“雇主,已经付款三千两银子,当抵挡完三次攻击之后,我会自动离开。”
慕文晴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冷漠女子,她不过十七八岁年龄,模样是属于那种大众化的,站在人群中就会消失在人海的。这就是她花了三千两银子请回来的…杀手…
除了冷冰冰的神情,没从哪儿看出她还是个高手。不过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慕文晴是知道的,她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夸张情绪,只带着些好奇道:“你叫什么名字?”
(嗯,这是昨天的,因为昨晚上很难登录,就今天发了。)(未完待续)
正文 094 迎还拒
“没有名字。”这女子冷冷道。
慕文晴嘴角抖了下,“我要如何称呼你?”
“随意。”干脆利落。
“那我就叫你安宁,你看如何?”慕文晴想了想回答,既然是守宁找来,又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各取其一,凑个名字。
“好。”
“你有什么特长?”慕文晴打量她一番,心中还是有些不确定,女子能有多大力量,不会本事不强吧。安全交付到别人手中,总要好好问个清楚。
“杀人。”
慕文晴盯着她看了半晌,耐着性子道:“可是,今日你来此,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不是为了杀人。”
“你质疑?”这女子面无表情看着慕文晴反问,不过语气冷冰冰的,听起来如同肯定万分。
慕文晴笑了笑道:“我出了钱,总不能让我出得不明不白,另外既然我把生命交付给你,知道得越详尽自然越好。”
安宁冷冷道:“收了钱就做事,三次以内,你若死了,我以死谢罪。”
慕文晴看着她冷漠神色,说到死亡,眼神中一丝波动都没有。她早该知道,这些刀口上舔血的人,原本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上次的刺杀,不就三人都死了。
“若刺杀我的,是你的朋友,你当如何?”慕文晴也沉了脸淡淡道,眼睛紧紧盯着安宁,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波动。
“杀手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安宁眼也不眨道。
慕文晴没继续问下去,她也只需要安宁的保护,对她背后的故事没有兴趣,这世界上有许多人,拉开帷幕会发现背后都有着难解的恩怨。
“阿姊,这是什么人啊?”利用李崇跋先生让他们休息的盏茶功夫。慕羽凡靠近慕文晴身边,悄悄问道。
安宁站在厢房门外,既没有和巧香等人站在一起,又没有离得太远,冷冷然低着头,仿佛谁都不在眼中。
慕文晴笑道:“不过是跟着阿娘从燕国公府邸过来的一个家人的亲戚,因为性子有些古怪,过些日子要嫁人了。寻的是别府的一个管事。也得在府中做事,所以就在我这儿先训练几日,免得以后得罪了主家也不自知。”
慕羽凡哦了声,这才笑嘻嘻道:“原来只是性子古怪,我远远看着,还觉得非常可怕。这就放心了。”
慕文晴笑道:“你也别去理她了,她性情确实需要磨练,对我也没有好脸色。更别说他人了。”
慕文月瞟了一眼安宁,既然明白了原因,也懒得理会。
这室内窃窃私语。室外的几个丫鬟也在低低谈论。
“巧香姐姐,前几日听说燕园中丫鬟少了不少,这是后来找来的么?”莲儿偷偷瞧了安宁一眼,压低声音道。
巧香知道安宁来历,自然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只含笑说着昨日她们寻找的藉口:“也不算是丫鬟,是前院守宁的表妹,听说要嫁人了,嫁给个别府管事,家中见她性子古怪…”
莲儿恍然大悟,点头道:“这性子还真是有些古怪。”
翠喜也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适才不小心和她眼神对上了,你猜怎么着?”
莲儿还小,最是喜欢听这些八卦,赶紧问道:“怎么?”
“我直接打了个寒颤…”翠喜心有余悸捂着胸口道。
莲儿害怕道:“真的么,有这么古怪?”
翠喜白了她一眼:“我骗你不成。”
莲儿把身子往巧香身侧挪了挪,带着些怜悯神色看着巧香道:“也难为姐姐了,以后竟然要日日对着她。”
巧香笑了笑,没有接口。
从书房回来,径直回燕园,竟然见到花儿正从燕园门口退出来。慕文晴见状,上前笑道:“花儿姐姐,可是送衣衫过来?”
花儿抬起头,见是慕文晴,福身道:“正是如此,二娘子。”
“怎不坐下休息一阵?”
“成衣坊还有事情,坊主又不在坊中,我得早些回去替坊主看着店中才好。”花儿恭敬道,“二娘子,告退了。”
慕文晴笑道:“去吧,以后若是杏姑姑有时间,就多过来坐坐。”
“我会转达给坊主。”花儿说完退下,目光在慕文晴身后沉默不语的安宁身上扫过。安宁猛然抬头,一双眼睛如同利刃压迫向花儿。
花儿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霎时就苍白了,心有余悸看了眼安宁,人就飞快退下。
晚间慕仁又过来用饭,见了守在慕文晴身边的安宁,有些奇怪道:“这是哪里来的丫头?”
燕夫人少不得又笑着解释一番。
慕仁不在意道:“原来是守宁的表妹,守宁跟着你多年,帮着他表妹一次也还算说得过去。”
燕夫人笑道:“这就是了,我一见这丫头,就知道守宁这话果真没有说错,这冷冰冰模样,以后到了哪家府中都得要吃点苦头才是。”
慕仁笑道:“也就是夫人这般温和,若到了书房,半日就赶了她走。”
说话间,丫鬟们已经摆放好了饭菜,慕仁和燕夫人上了桌,慕文晴乖乖呆在下首,吃了饭就告退,带着巧香和安宁一起离开。
慕仁漱了口,入了房中,拿着一本书开始看起来,完全没有离开的架势,燕夫人轻微咳嗽一声:“郎君,天色有些晚了,可别让妹妹们等得慌了。”
慕仁从书中抬首,若无其事道:“今日就不走了。”
燕夫人笑道:“郎君昨日在我处,若然今日又在,妹妹们可伤心失望了。”
慕仁倒是毫不在意“你也别惯着她们,这府中你才是主人。”
燕夫人道:“郎君,常言道,自古不患寡患不均,无论为官之道,亦或是为人之道,都要做到公平公正。妾身替郎君管理这后院。自然要做到一碗水端平,若然我自身不以身作则,乱了后院,传出了不好的名声,定然会让郎君难做,甚至影响了郎君的仕途也未可知。”
慕仁听到提起了仕途问题,拿在手中的书也不自觉放了下来,细细一想。觉得燕夫人的话也有道理。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燕夫人见慕仁沉思,已经趁着这个时候替慕仁披好了外衫,轻轻道:“郎君,我们来日方长,两情若久长。不在朝暮。”
慕仁听了这话,这全身上下的毛孔都似乎被熨贴的妥妥当当,把书本一合。在手掌上啪的拍了下,道:“好一个不在朝暮。”站起身来,对着燕夫人拱手道。“多谢夫人一心为仁德着想。”别人家的夫人哪一个不是拼命争宠,如燕夫人这般大量的女子实在少见。慕仁心中虽然对燕夫人不嫉妒有些吃味,不过却也更多了些得意。
等到燕夫人恭送了慕仁出来,听着身后的燕园大门阖上的声音,慕仁顿了顿。想到了昨日的婉语温存,更觉意气风发。他大步往前行去,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了下来,总觉得燕夫人的话有些怪怪的,直到此时他才想明白,燕夫人既然是正室夫人,郎君在此处连续过上两夜,根本就算不上过分。想到适才燕夫人的说辞,慕仁越想越冒火,燕夫人一定是故意的,她不想他靠近。前几日他早就表示要过去,都被她拒绝了,定然是这样。慕仁越走越觉得愤怒,他干脆停了下来,准备现在就回到燕园中去好好责问一番,却不知已经到了往日回廊交汇处,而此处此时此刻已经有几个丫鬟在那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