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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子的大堂里客人全无,此时只乱哄哄地站了七八个人,正在那里吵得不可开交,一边是方氏、胡氏叉了腰大骂,身后站着顾大、柳枣和沈娘子,一边是个穿了套喜服,头戴插花幞头的二十来岁的男子,应当便是胡清了。他身边也是站了几个人,除了那两个在秀娘过大礼时顾早曾见过一面的胡家亲姑,另两个看起来和顾大胡氏年纪相仿的夫妻模样的人,瞧着和胡清有几分相像,想来便是他爹妈了。这几个人也都齐齐对着方氏和胡氏在对骂。边上又有个穿了黄色坎肩媒婆样的妇人在劝架,只是费尽了口舌,哪里劝得住,一气之下也撒手不管,自己挪到了角落里坐下,翘起大脚抖着看起了热闹。年前冬至时三姐抱来的那小黑,此时已是长得大了许多,也蹲在一边汪汪叫地添乱。
顾早好容易挤进了自家的门槛里,胡氏一眼便已是看到了,不由分说地将她拉了过来,得意洋洋地道:“胡家的,你说我家侄女陪了秀娘一道躲了起来,你狗眼睛睁大了瞧瞧,这便是我侄女,她不是好生在家吗,哪里躲过?”
那胡清的娘拿眼觑了下顾早,冷笑道:“你当我傻子吗,她自然等秀娘藏好了才回来的。我家清儿的二姑昨日亲眼见到你带了秀娘到了此处,所以我们此刻才追到这的。你还是快些叫她出来自己上了轿子的好,不然搜出来被强行抬走,那就失了亲家的和气了。”
胡氏恶狠狠瞪了一眼胡家的那二亲姑,这才狠狠呸了一声道:“你家那个儿子,这两年里也不知往我家讨过多少银钱,堆起来只怕有屋子那样高,都是拿去填了那小娘的洞。只怕如今那鏖柄都要烂平了,你家便是个绝子绝孙的,还想我把女儿嫁过去,做梦呢!”
胡清方才瞧见顾早进来,突地在这地方瞧见如此容色秀丽的女子,那好色的心性不改,一时架也忘吵了,只是盯着她瞧。待听得她竟是秀娘的堂姐妹,心中便是可惜了起来,暗道若是有此佳人伴读身边,那便是做鬼也风流了。正在那流口水的当,猛听见了胡氏骂自己的话。
那胡氏不过是随口谩骂的,却不料恰恰是中了胡清的心病。原来他流连于花街柳巷,也不知道在哪里惹来的,前几个月那地方便觉得有些痛痒流脓起来,又不好声张,只悄悄去那街头游医处开了些野药擦抹,却是一直未见全好。自己心中本就有些惴惴,此时被胡氏一语道中,不禁恼羞成怒,旖念顿消,一个指头便戳向了胡氏的面门,还没开口骂,自己却被胡氏一把扭住胳膊,哎呦了一声,整个人便已经歪向了一边,头上插了两朵鲜花的新郎幞头也是掉了下来,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方氏眼疾,一脚踩去,那两朵石榴花也立刻被踩得稀烂。
“哎哟,顾家赖婚在先,如今竟是要打杀我儿了,我这老命今日跟你拼了在此!”胡清身后的娘瞧见儿子吃亏,自是心痛,袖子一挽抢回了儿子,便和胡氏扭打在了一块。胡家那两个亲姑也是不甘落后,见方氏刚才骂得最响,一道上去也缠在了一起。
沈娘子急忙上前想拉架,却是不知被谁一撞,后退了几步一个墩子坐在了地上。顾早眼见场面失控,也想拉开方氏。只那方氏自到了东京,蛰伏了大半年的时间,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件可以发威的事情,一时哪里住得了手。反倒是顾早自己,混乱中突觉得脖颈间一阵疼痛,伸手一摸,竟是出血了,也不知被谁的指甲刮了一道深痕。
柳枣见她脖子被划伤,惊叫一声便冲了过来把她拉到后面。顾早见那顾大竟还只呆呆站在那里看着不动,心中恼怒,正要喝他去拉开扭作一团的人,却见岳腾突然出现在门口,推开了围着看热闹的人,几步冲到了里面,两只手左右开弓,便如拎小鸡似地将那本扭作一团的人给分成了两堆。再定睛瞧去,除了方氏勇猛,除了头发散落了几根,另几个不是面上挂彩,就是衣服被扯烂,那胡清更是被岳腾推得蹬蹬连着后退六七步,撞到了一张桌子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想那桌上还有方才吃饭的客人喝剩下的半碗汤,那汤水此刻倾倒了下来,尽数淋到了胡清的身上,一身崭新的喜服立刻湿了一半,滴滴答答地不停往下落水,好不狼狈。
原来今日恰是那武举解试报名初审的日子,岳腾前几日便向顾早告了假的。今日去了兵部所设的报名初审所完事了后,想起昨日里隐隐听到的那事情,有些不放心,便特意转回来看看。不想却恰是遇到了这样的一幕,立刻便出手将人拉开了。
顾早见岳腾出现,场面终是控制住了,这才松了口气,正要再赶人关店,那方氏已是瞧见顾早脖颈上被刮伤的血痕,惊叫一声扑了过来略瞧一眼,便已是顿足大叫了起来:“我的娘哎,那些婆娘竟给你脸刮了这样一道血痕,这次必定是要破相了!我跟这几个婆娘拼了!”说着已是转身又要扑上去动手的样子。
顾早怒道:“够了!你休要再吵闹了!”
方氏一怔,扭头见顾早满面怒容,这才不情愿地歇了下来。
那胡清此刻也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顾早嫌恶地看了一眼,对着胡家那几个人冷冷道:“秀娘昨日里确是来过我家,不过只略坐了下,便从后门出去回家了,今日去了哪里,我却是不知了。你们一家人这样上门打闹,真当我们家都是死人吗?自觉有理便去衙门告。现在都给我滚了出去,往后半步也不许踏进我家的门脏了这块地!”
那胡清本是确信秀娘就被藏在了此处,今日打定了主意要强行找出抬了她回去拜堂,人若是到手,那嫁妆还不得随后跟来?仗了自己手上有婚书,所以就雇请了乐官鼓吹,领着花担子,又叫了当初的媒婆一道过来了。不想人未找到,反倒是闹了这样一场狼狈。又见面前这女子虽是年轻貌美,只是站在那里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叫他自去衙门告,偏偏他最不想的便是这一条了。一来进了衙门自家没钱走门路,输赢未知,二来自己刚刚被牵连受责,此时再去告状,几乎等于自撞南墙。正犹豫着,又瞧见那女子身边站着的那年轻男人,此时两个手正捏成了钵头,对着自己怒目而视。他平日里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知道此时再闹下去也没什么好果子出来,当下便叫了自己爹娘,几个人碰头嘀咕了几句,这才丢下几句“走着瞧”的场面话,一行人分开门口的人,匆匆去了。
那媒婆今日被叫了过来,本以为可以得些礼钱,没想到说歪了嘴巴最后竟是无人理睬自己,只得放下了脚站了起来要走,一眼瞧见那胡清方才掉落在地的那顶幞头,虽是被踩了几个黑印子,只是瞧着也是新的,当下便顺手捞了起来,这才悻悻去了。
顾早见人终是都走光了,到了门口做出笑脸请散了那看热闹的人,柳枣也过来帮着将门关了,这才转身对着胡氏和顾大道:“伯父,伯娘,那胡清看着就是个死咬不放的人,他就算不去告你们悔婚,那婚书只要在他手上一日,秀娘就别想安生一日。你们若真的是为女儿好,还是舍些钱财早早打发了这种人的好!”
胡氏还想反驳,已是被顾大拦住,想是也瞧见了顾早脖子上的伤处,心中有些愧疚,应了几声,又托嘱了沈娘子回去后帮照看下秀娘,便扯了胡氏从那后门出去了。沈娘子让顾早今晚不用赶去那里,说自己过去陪那两个丫头过夜,顾早谢过了她,又瞧见岳腾还站在那里,便也上前道了谢。岳腾嘴唇一动,似是想问什么,只是终究没有说出口。顾早知他应是关心三姐,只是此时自己也无心情多说,只是笑着看他离去了。
方氏待人都走光了,蓦地想起了顾早脖子上的伤处,骂了她几句多事,便又匆匆忙忙要去后院找香油了,说是抹了不留痕,被顾早拦了下来,叫她去收拾下前面铺子,自己往后院去了。待回了自己屋子,解开领口就着烛火照了下镜子,见那刮擦的伤痕竟是从颚下斜斜拉到前面领口下方的肌肤,足有三寸长。方才也没什么大的感觉,只是此时静了下来,倒是觉得火辣辣地有些烧着痛了。仔细想了下,依稀仿佛是那胡清的一个亲姑手上留的长指甲刮到的。
顾早叹了口气,放下了镜子,自己去厨房里泡了杯温盐水拿到了屋子里,又解开领口,对着镜子强忍着痛用干净的棉布擦拭着的时候,柳枣突地从门口钻了进来压低了声音道:“姐姐,有位大官人托我传个话,说在咱家后院的巷子口等你。”
顾早手一抖,动作便重了些,嘴里丝了一声看向柳枣,却见她望着自己正嘻嘻地笑,眼里带了一丝狡黠。
顾早哦了一声,只坐在那里不动。柳枣有些急了,这才挨了过来道:“姐姐,方才家里那小黑叼了我的鞋子钻了出去,我去追它,就碰到了那人,就是那个从前把我从牙婆手里买回的大官人。他现在虽是没了胡子,但我一眼就认了出来。他说你若不出去,他就自己进来。”
顾早暗叹了口气,只得放下手中的东西,拉好衣领,又低声叮嘱柳枣不要让方氏知晓了,这才稳了稳心神,出了后屋的小门。
杨昊今日逢了几个京里老友的邀约,推不过情面便去了。进了那大酒楼店门,见百余步长的主廊两边的包厢里灯烛辉煌,上下照耀,靠墙两侧更是聚满了多达百人排列成行的妓女,等着客人的召唤。等他入了包厢,早见到那些个朋友个个身边都已经坐了一两个的妓女,搂在那里行令饮酒地好不快活。见他进来了,今日的那主家立刻便招呼了七八个妓女过来,让他自己挑拣。若在从前,这倒也没什么,不过过场而已,只是今日见了那一排浓妆艳抹浓香扑鼻的女子,眼前却是突地浮现出顾二姐那笑起来弯成月牙的眼,又想起自己已经几日没有见到了,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应酬。不过只坐了一会,便推说有事要走,被那些人灌了几大杯子的酒,这才放了出来。
杨昊打发了三蹲,自己一路过去那马行街,想着远远看一眼便走。只是到了近前,却见她家那大门已是关了,边上铺子门口还站了几个人在议论纷纷。上前一打听,才知道方才这里竟是闹了这样一场,又听一人在那里感叹说还连累这顾家二姐好好的一张脸给划破了个长口子,又惊又怒,当场便要拍门去看个究竟。只是想起二姐从前的态度,怕自己这样闯了来惹她不喜,又犹豫了下。只得转到她家后门的小巷子里,却又瞧见门是关着的。心中记挂着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正要去拍门,恰见她家门下钻出了一条狗,那门便吱呀开了,跑出个小丫头。仔细一瞧,正是从前里见过的柳枣,急忙叫住了让传个信,见那丫头扭身进去了,这才站在巷子里等着。
杨昊正等得有些心焦,突地瞧见了个身影从那门里出来,知道是她来了,急忙迎了上去。
正文 五十四章
顾早停在离他还有几步远的地,轻声道:“二爷,你怎的来了。”
杨昊几步已是到了她面前,低头看向顾早。顾早又往后退了一步,却是已经被他抓住了肩膀。
杨昊借了月光,仔细瞧向顾早的脸,并未见到方才所听到伤痕,以为只是讹传,刚松了口气要放开手,却见顾早似是有些不自然地侧着脖子,仿佛在躲着自己的视线,心中起疑,稍一用力,便扳了她朝向自己,这才见到她脖颈上的那道抓痕。虽是光线暗淡,但仔细瞧去,依稀还是可以见到那刮痕竟是长得入了她的衣领。
“都怪我不好,竟没早些来,让你被人抓成这样,还很痛吧?”杨昊望向顾早,又是心痛又是怜惜,“是哪个把你抓成这样的?”
顾早听他后面那句话,竟似已经带了丝怒意,急忙挣开他还抓着自己双肩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这才淡淡笑道:“多些二爷关心,不过是个小伤口,刚才自己已经处置过了,几日便会好,哪里有这么娇气。二爷你还是快些走吧,让人瞧见了只怕明日便会有闲话出来了。”
杨昊听她口气,竟是浑不在意的样子,又见她一张口便急着赶自己走,眉头皱得更紧了。强忍着心中怒气道:“脖子上刮了这样长的口子,还说不痛。我知道个医馆,有专治这外伤刮擦的药膏,快跟我去瞧下。”说着便又要上前拉她手了。
顾早侧身避过了他的手,叹了口气道:“二爷,我真的没什么,何至于要去医馆。你还是快走吧,我这便进去了。”说着已是朝自家后院的小门走去。
杨昊并没拦她,只是说话的声音已是带了丝薄怒:“你不去也罢,若是不喜我再来,我叫三蹲等下送来放你家门口,你自己拿去擦抹在伤处。至于那伤了你的人……”
顾早听他话里已是带了丝寒意,怕他真下辣手,急忙停了下来回头低声道:“那家人也不过是贪财罢了,等我伯父伯母自己处置好了也就无事了。你莫要把事情闹大。”
杨昊不答,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隔了几步,昏暗里顾早也看不清他的面色,只觉透着些凉气。犹豫了下,终是到了他面前,抬头柔声道:“二爷,我的伤真的不碍事,你不用担心。”
杨昊便是有天大的怒气,也早被她这一声柔软的二爷给叫化了,心中一个酥软,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早朝他点头笑了下,转身便进了门,一眼却瞧见柳枣正趴在门后的墙角在偷听。
柳枣见被发现,笑嘻嘻吐了下舌头便溜到前堂去了。顾早摇了摇头,自己也去前面帮着方氏收拾。方氏一眼瞧见她脖子上的伤,心中便又不快起来,骂完了胡清一家又骂胡氏顾大没良心,顾早只是默默由她自己在那里唠叨,待全都妥当,也已是半个多时辰过去了。突地想起方才杨昊说过的送药的事,急忙到了后院开了门,果然瞧见门角里已是多了个小盒子,便拿了起来。
顾早到了屋子里,打开那贴了医馆老字号的盖子,便见到里面白色的药膏,闻着味道倒也馥郁。想着终是他一片心,便洗了手挑了些抹在脖子上,果然感觉一片清凉,想来真的是个好药。
却说顾大这边回了家中,便立刻暴跳了起来,指着胡氏鼻子骂了一阵,末了跺了脚恨恨道:“我左思右想,因了那一纸婚书的缘故,女儿也不能这样日日里躲着不见人,且又拖累了老二一家。明日里便去跟那胡清讲明,给他笔银子,让销了这婚书,一了百了!”
胡氏一来心痛女儿,二来,这事也确实是她一手张罗的,那胡清又是她的远亲,如今闹成了这样,见顾大真恼了起来发了话,心中虽是心疼银子,只是也不敢再出声反对了,和那顾大又议定了能出的银钱数目,这才各自歇了。胡氏见顾大虽是与自己同睡一张床,却是背了过去只见个后脑勺,心中一会记挂着秀娘,一会心痛银钱,一会又想起顾大在外的那个相好,不住唉声叹气,迟迟竟都是合不了眼。
第二日一早,胡氏便匆匆忙忙去找那媒婆,咬着耳朵说了一阵。那媒婆见有好处可拿,只把胸脯拍得蹦蹦响,和胡氏一道去了胡清的家,刚进门,就和一个妇人打了个照面,那妇人一边怒气冲冲地往外走,一边嚷着“再不交齐,便叫人把你家的东西都丢了出去。”胡氏认得这妇人,正是这屋子的房东。
胡清在京里的这住所还是从前胡氏给租过来的。只是如今闹翻了,胡氏早跑去房东那那言明自己不再出钱,撺掇着她往外赶人了。那房东还差几个月的房钱没收到,见胡氏这样说了,怕胡清不付房租就溜走,这段日子三天两头地赶去催要,却是没要到半个毫厘子,早气得要命,昨日里听说了那胡清的爹娘也来了,一大早地便又过来讨要。那胡清实是囊中羞涩,便也把那房东的话当水浇鸭背,抖抖便干,只是一味拖下去。只他那爹娘觉得面上过不去,虽没付清,刚刚也是给了些房钱,又允诺过几日再补齐剩下的,这才打发走了那妇人。
胡清见好不容易才送了那房东,暗叹一声人倒霉了便是喝口水也要塞牙缝。正想着回屋里再仔细思量下如何应对顾家,猛抬头却是瞧见胡氏正抱了手站在那里瞧着自己冷笑,知道方才的事落入了她眼中。他是个极要面子的,面上不禁微微一热,只是想到昨晚那一幕,自己不但没捞到半分好,反而糟践了一身新衣服,连那幞头也丢了拣不回来,心中便又突突地冒起了火。
那媒婆平日里骗茶吃酒脸皮厚过三寸三,最是个会看人脸色的。瞧见这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地似是又要斗了起来,急忙走到那胡清跟前,凑了过去咬起了耳朵。
胡清看了一眼胡氏,见她正叉了手站在那里翘起鼻子,一副不屑的样子,想了下,便拉了媒婆进去后屋。胡氏知道他是找那对爹娘商量去了,也不阻拦,自己拣了条干净的凳子坐了下来。
那媒婆没一会便出来了,笑嘻嘻对着胡氏道:“夫人,这家人嫌你出的银钱过少,叫出高些,他才同意还了你家的婚书,被我好说歹说,才同意要得低些。”说着已是做出了五个手指头的动作。
胡氏大怒,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骂道:“我出这个数已是到了顶了,他家竟是黑了心的要那嫁妆的五成,做他娘的白日大梦去。”
胡清几个正躲在壁板后面偷听,听那胡氏骂得难听,忍不住便跳了出来回骂。胡氏见对方人多,怕自己吃亏,不过只骂了几句,便也撇下那家人管自去了,只气得那媒婆顿脚不停,又白白走了一遭。
胡氏回了家中,那顾大又不知哪里去了,一个人越想越气,忍不住便又到了顾早家中,拉住方氏便诉起苦来。方氏见她来了自家,只是不停唠叨自己的苦,对二姐的伤竟是不闻不问,心中便是不喜了起来,也不大搭理,那说出的话也是风凉话,又说家里少了三姐,自己忙不过来,想今日里便去叫了回来。胡氏这才住了口,瞧见顾早出来,急忙又过去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顾早听见那胡家竟狮子大开口的要嫁妆的一半才肯退婚,也是吃了一惊,想了下便道:“伯娘,一半你家若是觉得不愿出,就找个能说的去调停下,最后出个折中的价,这事能了便早日了了吧。”
胡氏没奈何,只得唉声叹气回了家去。顾早虽听沈娘子一早过来时说三姐和秀娘两个都好,只是心中仍有些记挂,待忙完了午间的生意,便自己收拾了一提的吃食,正要出门去那染院桥,却见那胡氏又已是过来了,只是这次,脸上却是一扫之前的阴霾,露出了笑意。
胡氏一见到顾早,拉住了便笑嘻嘻地道:“二姐,你这是要去染院桥吗?正好我也顺道一起去了,把我家秀娘接回。”
顾早奇道:“伯娘,你这是……”
胡氏道:“胡清方才自个跑了我家来,说是就按我起先出的那价把婚事退了。那婚书我已经拿回来了。”话刚说完,又心有不甘似地恨恨呸了一声道:“只是可怜了我家的秀娘,白白地受了这许多委屈,又被那胡家在外诋毁名声。那个黑了心的胡家,拿了我家的钱,我就洗了眼睛看他有命没命花!”
顾早听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脑子里一时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听胡氏还在那里不停咒着胡清,忍不住打断了问道:“伯娘,你早间来不是还说胡清狮子大开口的吗,怎的一个转身他就又自己寻了过来求和?”
胡氏一怔,呆了半晌,这才得意洋洋道:“想来是那胡家想钱想得发了疯,本来是想敲一笔来着,见我家强硬,也就见好就收了呗。管他这么多做什么。”
顾早虽仍是觉得有些蹊跷,那胡清瞧着就不像是这么容易松口的人,只是如今既然连那婚书都已经退回了,想着秀娘终是可以摆脱她娘给做下的这桩糊涂亲事,从今也不用躲躲藏藏的,心中也是高兴,当下和方氏说了一声,便与胡氏一道去了染院桥,将秀娘和二姐两个都接了回来。
胡氏接回了女儿,对顾早一家竟是连个谢字也不说,牵了秀娘便往自家去了。只气得方氏差点仰倒,对着她的背影狠狠吐了口浓痰,赌咒今后再也不管这家人的事了,这才负气进了铺子。
那药膏效果确实不错,不过一个日夜的功夫,颈脖上的口子便已是有些收了。顾早对着镜子再次涂抹的时候,却是突地想起了杨昊。
这胡清突然间转性退了婚,莫非竟是和他有关?又想起他昨晚最后那一声里透出的冷意,顾早的手突然一顿。
正文 五十五章
此后几天终是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日子,胡清没来,胡氏没来,连那杨昊也是再没来过。
顾早却是觉得自己有些心神不宁,每日里竟似在盼着什么,只是待一日天光暗下,那心里的失落便似加重了一分。
这日晚间,待铺子里都打烊收拾妥了,顾早猛想起自己前些天做的那个香包还丢在三姐那里,便去了三姐屋子。进去时,见三姐还坐在灯下在纳双鞋底,一边的柳枣因了白日里疲累,早已是睡了过去。
顾早一眼看去,三姐手里的那鞋底有些大,似是合那男人的脚,只略一想,便是有些明白了,当下也坐了过去,看着三姐做鞋。
三姐见顾早瞧着自己手上的鞋底,也不藏,只是朝她笑了下,又继续低头纳了起来。
顾早瞧见自己那日做的那香包还躺在针线盒里,伸手拿了过来,把玩着自己打起来的那祥云结,一时有些怔忪起来。
三姐抬头瞧了她一眼,抿嘴一笑,低声道:“姐姐,你这香包可是给个人做的?”
顾早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将手伸到了桌下,望着三姐有些尴尬地笑了下。
三姐看了顾早一眼,微微笑道:“姐姐你就不要再瞒我了,枣子前几日就跟我说了。那个人他虽也是太尉府里出来的,只是瞧他行事,倒也不是个没谱的,对姐姐你又好。我瞧你这些日子仿佛心思很重的样子,姐姐你若是对他也有意的话,为何不跟他说清楚呢?省得自己不痛快,也折磨了别人。”
顾早万没想到三姐竟是说出这样一番话,见她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犹豫了下,终是叹了口气道:“三姐,你不知道,他人虽是好的,只是……”
顾早没有说下去,三姐只略一想,便是已经明白了,笑道:“姐姐,我本以为你真转了性子,成了个爽利的人,今日才知道你底子里原来还是和从前一样,遇事婆妈,下不了决断呢。”
顾早一怔。三姐叹了口气道:“姐姐,我若是你,我便问问自己的心,到底是不是喜欢那男人。若是不喜欢,那自不用说了。若是喜欢,别说他家不过是个太尉府,便是那天上的玉皇大帝府,我和他一起又能怎样?便是真受些委屈,只要他心疼我,那也是心甘情愿的,谁教我喜欢着他呢。”
顾早看着三姐,见烛火里她的面上带了笑意,正用那乌灵灵的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她平日里总觉三姐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小丫头嘴里此时说出的话,却真的直直入了她的心,叫她哑口无言。
顾早见三姐收了手上那鞋底的最后一针,咬断了线,瞧着那灯油也有些浅了下去,叮嘱了她一声早些歇息,见三姐点头应了,自己便攥了那香包回了屋子。
屋子里方氏已是鼾声如雷了,顾早躺进了自己的床,翻来覆去却是睡不着觉,眼前总是闪着那人对着自己笑的样子,又想起他那日在藤萝花架下对自己说过的话,心中竟是乱成一片。
问问自己的心,竟连三姐也知道这样说。
顾早捏着自己手上的那个香包,叹了口气。
快要端午了,此时天气早暖和了起来。东京城里御街两边的水沟近岸都种了桃、李、杏等果树,又错杂了各种杂花,此时远远望去,花团锦簇一片。街上到处都是卖桃、柳枝、葵花、蒲叶、佛道艾等东西的。方氏更是早早便指挥着开始备办着节令的物件了,百索、艾花、香糖果子、白团、紫苏、菖蒲、木瓜,至于粽子,更是必不可少的。
忙完了中午的饭点,顾早一家和沈娘子便围着个大木桶,用浸发的雪白糯米包起了各色的粽子,有那枣栗粽、荷香粽、豆沙粽、莲子粽、松仁粽、火腿粽等等。
因了家家端午都是要包粽子的,顾早倒也没想着趁那节令去卖一把粽子,包了这么多的花色,不过是想着到时候留出些送给大姐和青武学堂的石娘子家的。三姐一边包着粽子,一边转说着顾早前些日子给她和秀娘说过的笑话:“有一贾官人,想吃烧鸭,却是舍不得买,在街上铺子里看到油汪汪地烧鸭子怪馋人的,于是偷偷用手捋了了一把,五个手指头沾满鸭油,回去舔着手指吃了,被他婆娘晓得,喷了他一脸的口水骂道,你把手浸泡在水里洗洗,咱全家不就可以喝一顿烧鸭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