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润后背立马泛起了丝凉气。
比起笑,她的小心肝更适应这位的横眉冷对,就像第一次碰面时那样。
吴润立刻垂下了眼,等着他像前几次那样吃完走路。
“怎么样,我家的东西不错吧?我就说了,你吃了一次保准还要来,这不,天天来了。”吴爸这个自来熟认出了他,笑嘻嘻坐到了他对面搭讪,“小伙子模样精神啊,做什么的?”
“修车。”
吴润听见谢无声应道,声音很是诚恳。
“修车?好好,手艺好不怕没饭吃……”吴爸手指敲着桌子,突然盯着谢无声看。
吴润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钱也不数了,急忙叫道:“爸,你去河边找张叔歇凉……”
吴爸仿佛没听见,小心问道:“小伙子,你姓啥啊?”
“伯父,我叫谢无声。”
*****
“小谢啊,我家润润就那臭脾气,可这丫头人好啊,你看中了那就说明你眼光好。以后常来坐,咱爷俩没事闷几口,下次喝自家酿的加饭,那才叫一个纯正……”
吴润最后看着自己亲爹仿佛送亲儿子似地送出谢无声时,被胸口那一口气憋闷得差点没背过去。
第二天,整条老街的熟人就都知道了吴润相亲终于成功,对方是个帅小伙。
“润润,你爸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那小伙子每次一来就坐你对面,眼睛盯着你看,爸我一看就知道是个揣了心思的,这才过去套话,果然没看错啊。润润你眼睛长头顶了?咱务实点。小伙子要相貌有相貌,要手艺有手艺,还不嫌弃你大,爸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实诚人,人家哪点配不上你?”
吴爸抓住吃午饭的时机苦口婆心劝吴润的时候,毛爱爱的电话打来了。
“润润,说你革命成功吊到了个男人?说你老牛吃上了嫩草?还说你看不上人家,人家天天准时来报到?姐我忒激动了。叫那嫩草晚上过来的时候等着,姐亲自过来给你把把关。”
吴润的耳朵被毛爱爱尖锐的嗓子不停荼毒的时候,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掐死那个给她惹来了一堆麻烦的修车工。
吴润从来就不是个被动的人。
当她觉得事情过了自己能容忍的底线,她就会立刻磨刀霍霍。就像年轻时的那一场因为肾上腺素过度分泌而弄出来的风花雪月。
她打电话给姨妈,弄到了谢无声的座机电话,过程省略不提。总之再次坚定了她的决心。
电话打过去,接通了。但是只是无尽的嘟嘟声。
吴润决定在他过来之前,自己过去。
7
7、第七章 …
吴润重复了前次的路线,颠簸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再次站到了那扇有些斑斑锈迹的铁门前往里望去,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瘦小男人正趴在一辆掀开了引擎盖的汽车前忙碌着。
吴润扫了一遍,又看见了另个男人背对着自己,但也不是她想找的那个。
“你好,请问谢无声在吗?”
吴润走近了些,很礼貌地问那个修引擎的男人。
那人抬头,上下打量了吴润一眼,这才懒洋洋地应了一句:“找阿三倒有,就是我。找谢无声,没有。你找错了。”说完就低下了头继续忙碌着。
吴润有些发懵,急忙解释了起来:“你弄错了吧,谢无声怎么不在这里?就那个高高的,皮肤有点黑的那个。”
自称阿三的又看了吴润一眼,拉长了声调说:“还很帅,很拉风是吧?小姐,哦不,大姐,告诉你你不是第一个跑这里来找他的女的,但这里就没这个人。你快回去吧,啊?”
吴润一头雾水,连被对方叫故意怪腔怪调地叫成大姐也顾不得了,正想再争辩几句,阿三已是合上了引擎盖,朝另辆看起来待修的车子走过去。
吴润不甘心,见那两人都不再理睬自己了,就往前次那个办公室里过去,探头进去看了下,没人,再看了下边上几个房间,里面乱糟糟的,但还是没人,只能失望的站着不动了。
那个阿三满脸想打发自己走的样子,另个人则正眼也没瞧过自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否认这里有个谢无声,只看样子再多问也是问不出什么名堂的。但真就这样灰溜溜走的话,吴润又觉得不甘心。眼睛看了一圈,没看见前次见过的那辆普桑,想了下,就搬了张凳子出来坐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阿三哎哎地叫了一声,冲着吴润嚷了起来:“你这人还真怪,都说了没这人,你还不走了?”
吴润应了一句:“阿三小哥,谢无声欠了我钱没还,我就坐这等他。下午等不到,我明天再来。明天等不到,我后天再来。你要不想我在你面前晃,就告诉我他手机号码,或者你自己打给他,告诉他我姓吴。”
阿三和另个人对望一眼,满脸狐疑之色,伸出油腻腻的手摸了下自己的头发。两人到了个角落,轻声嘀咕了起来。过了一会,那个阿三就走到了铁门外,吴润竖起耳朵,果然听见他的说话声:“老大,又有个女的过来要找你,估计也是你车迷?就是看着年纪大了点……说你欠了她钱……姓吴……”
很快,阿三就出现在了吴润面前直起嗓门嚷了起来:“吴小姐,谢老大说了,他在天龙山车场,你要找他就过去。”
吴润脑袋一时没绕过来。
“天龙山车场?他在那干什么?”
阿三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天外来客。
“吴小姐,我说你这人可真怪啊,我们家谢老大是玩车的,你说去那里干什么?你别说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还借钱给他?”
吴润张了张嘴巴,最后甩出了一句:“那忒远了。他欠我钱还要我跑那么远?你废话少说,给我他手机号。”
阿三犹豫了下,报上了一串号码。
吴润在手机键盘上一个个地摁了下去,朝阿三笑了下,这才出去了。
手机接通了,空响了很长时间,最后自动应答。吴润摁了再打过去,直到第三遍,那边才接了起来,听到的却是一阵刺耳的马达呜呜轰鸣声,吴润耳朵被震得钻心般地奇痒,赶紧把手机拿得离自己耳朵远点。
“谁!”
吴润听到对面传来了个几乎算得上是吼的声音。
“是我!吴润!”
吴润吼得比他还响。
那边的声音连同马达立刻小了下来。
“润润啊,找我有事?我在天龙山,你过来吧。”
吴润听见谢无声的声音响了起来,“润润”两字,叫得那叫一个顺溜。
吴润撇了下嘴。怕那边太吵了对方听不见,大声说道:“谢无声,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到我家来,听见没有?你再过来信不信我拿扫帚赶你出去?”
吴润话没说完,耳朵里又听到了一阵魔音般的嘈杂声。
“润润你说什么?我在试车。这边很吵,我手机昨天忘了充电快不行了。你不来这里也没关系,我晚上有空,早点去你那,有什么话见面了再说……”
嘟嘟,通话断了。
吴润目瞪口呆,急忙再拨过去,提示音成了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吴润有点沮丧,又进了铁门往办公室去,打算再用座机打下看看。
“前几天电话就坏啦,还没换呢。人家可以打过来,我这边愣是接不了,打出去就更别指望了。”
阿三头也没回就一口把吴润挡在了外面。
吴润往回走的时候,心里一直在左右摇摆着。
去,不去?
到了公交站,自己要坐的那班车停了下来的时候,吴润一咬牙,终于决定改变方向。
既然已经出来了,无论如何要抓住人把话说清楚。流言止于智者,问题是现在连毛爱爱那样的智者随着年龄渐长也日渐堕落到了八婆的行列。她不想让自己今晚啥事都干不了就在南北两个街口之间来回奔跑堵截那个谢无声。
吴润足足转了三趟车,费了一个半小时,快下午四点的时候,这才到了位于城北的天龙山一带。
天龙山是个旅游景点,但是吴润长这么大,只在小学春游的时候来过一次,至于这里有个什么赛车场,那就更是第一回听说了。等从路边摊主那里打听过来这里到那个车场还有几公里的路,眼看已经快四点了,没办法只好又叫了辆出租车。
吴润下了出租车,站在了车场的大门口前。
“五十。”
门口那个英武的保安指了下不远处的一溜售票亭。
“我找人……”
“进去就五十。”
保安说得斩钉截铁。
吴润捏着张薄薄的票子进去的时候,心里再次骂着那个男人。
谢无声并没有出来迎接,当然她也没指望他会出来迎接。问题是当她站在那个巨大的指示牌前,看着上面划分出来的方块和一个个箭头的时候,有点摸不到北的感觉。
“F3区、越野区、试验场……”
吴润研究了一会,仍是定不下来要走哪个方向。回头的时候,看见一些潮男潮女打扮的年轻人嘻嘻哈哈地正往一个方向去,便跟了过去。走了大约几百米的路,终于看到了个大得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的赛车场,赛道很宽,吴润目测至少可以并排走六七辆车。看台上已经坐了不少人,女孩们衣着鲜艳热辣,吴润觉得自己坐那里真的成了个异类。
跑道里已经有十几辆花里胡哨的车子在来回奔驰转向,看着有些乱。吴润估摸着谢无声应该就在这其中,所以特意在看台上挑了个最高的位子站着。
她无法看到谢无声,只能等着他发现她。
等待的功夫,她给吴爸打了个电话,扯谎说自己在逛街买衣服,晚上回去可能会迟些,挂掉电话的时候,听见坐前面的几个女孩子在那热烈议论。
“我猜江锐会赢,他可是极速俱乐部的主席,去年场地赛收官战冠军呢。”
“我押谢无声。他才是真正有实力。我哥可崇拜他了,说他在俱乐部里是个剑走偏锋的邪神。我迷死他了。只要知道有他出场,就算现在这样的玩票赛,再远我也会追过来。”
吴润听着女孩子们渐渐从赛车扯到了这两人哪个更帅,终于再次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的严重落伍。
俱乐部,赛车,还有帅男人,统统不是她的菜。
她现在只想快点见到那个男人,义正言辞或者恳切陈词地希望他往后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8
8、第八章 …
身边看台上的观众越来越多,各种口哨和嬉闹声也响成一片。吴润看到下面赛道上的几十辆车慢慢地聚到了一起一字排开,不断有车手开了车门上下,或者在赛道里来来去去忙碌着,看起来像是快开赛了。
看台上的女孩子们看到穿着英挺赛车服的车手们,尖叫声便不断此起彼伏,叫着车手的名字。
吴润努力想从一个个头盔中辨认出谢无声,但最后不得不放弃了。
车手们各自上了自己的车,一声鸣笛过后,马达声轰然怒起,车子按照次序像离弦般的箭出发了。
“三号车,谢无声的三号车!”
刚才那个女孩突然弓身向前冲到了看台的栏杆前,朝下面挥手尖叫了起来。
吴润看着那辆车身喷涂成银绿色的车子轰鸣着冲了出去,沮丧地坐回了位子上。
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失策了。几乎绕了大半个城赶到城北,她的目的并不是蹲这里看谢无声赛车。但是照这个趋势,她想和他说话的话,就只能等到他结束这场车赛了,而且更郁闷的是,到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从年轻女孩们的尖叫声中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吴润叹了口气,微微眯起眼睛。她在想着离开的可能性。只是这样,这个下午就成了时间和金钱的双亏损。
她再次感到自己严重失策。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吴润摸了出来,见是个陌生的号码,便接了起来。
“我在试验场了,你过来吧。试验场在哪里知道吗?赛车场西门出来一直往前,再向右拐,我在门口等你。”
那头传来了谢无声的声音。
吴润几乎是跳了起来,再次看了眼远处赛道上已经成了一个个黑点的车子,仿佛怕被边上人听见似地啪一下合了手机。
吴润摸到了试验场的时候,果然一眼就看到谢无声正站在那幢建筑物的门口。已经有些昏黄的夕阳正斜斜从他一侧照过来,把他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吴润走得近些的时候,甚至能看到他的发梢和睫毛也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她突然有些迟疑,停在了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你不是说手机没电了?”
憋了一会,吴润冒出了这样一句。
“我借别人的。”
他应了一句。
“你没去赛车?”
她又问了这样一句,问完都有些鄙视自己了。
情况不该是这样的。按照自己原来的预想,她现在应该在严正地警告他从今天开始不许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现在,鬼使神差般地,说出来的却都成了这样不痛不痒的闲聊。
“我老了,玩不动了,现在只修车。偶尔改装好了试下车的性能。”
他朝她笑了起来,夕阳打出了他一侧脸颊轮廓的光影,唇边的那道笑纹看起来极其自然,又性感。吴润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慢了半拍,连呼吸都滞了一下。
天,她竟然会觉得一个男人的笑性感。
她迅速地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盯着他脚下的地面。
“我要试车,你来陪我?”
他的口气仿佛在询问,但是没等她回答,等吴润抬眼,他已经转头朝身后的建筑物里进去了。
吴润跟了进去,孤零零一个人坐在了长达一百多米的看台中间,看向了试车场上的一人一车。
试车场地总共大约三百米长,最宽处看起来有五十米,逐渐收成一个梯形的形状。一侧还有块非常平滑的水磨石地面。
吴润看着他戴上了头盔,上了辆车,然后在这块梯形场地里直冲后退打旋扭转。空旷的建筑里,除了汽车马达时高时低的轰鸣声,就只剩下了橡胶轮胎猛烈摩擦地面时发出的吱吱声,当车子靠近她的时候,她甚至仿佛闻到了一丝橡胶发热散出的焦糊味。
吴润从前没看过这样的场面。也从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看。但是现在,她已经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睛紧紧地跟着这块场地上的那辆车子,直到它一个急刹,停在了她面前的护栏前。
“你上来?”
他朝她招了下手。
吴润心想自己一定是发疯了,因为她居然有些心跳加快地用不大优雅的姿势翻过了围栏,上了他的车,坐到了他的副驾驶位。
他微微倾了过来,给她系上了安全带,然后从后面拿了个头盔递给了她。
吴润接了过来,戴到了头上,下巴处的结扣尺寸长了,她有些笨拙地调整的时候,他笑了下,伸手过来帮她。
他很快就重新扣好了结,手指关节擦过了吴润的下颌处。吴润突然觉得自己喉头一紧,那里的皮肤仿佛立刻苏醒了过来,泛出了一层细细的小疙瘩。
“坐好了。”
他话音刚落,吴润就觉得自己身子一漂,已经随着他的车朝前冲了。
“这是用于房车赛的赛车。房车赛是什么知道吗?”
他一边操纵着方向盘,一边问吴润。
见吴润摇头,他继续说道:“房车赛是国际汽联四大赛事之一,与F1齐名,但与F1不同的是所有参赛车辆都是以各厂家年产量超过2500辆的原型轿车为基础进行各种改装后用于比赛的,至少外观看起来和家用车辆一样。你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都是。我现在试的这辆,属于超级2000CC排量四缸发动,自然吸气方式,最高转速8500,最大马力270,6速直齿手排变速箱,轮圈尺寸9X17英寸,制动碟直径296.5毫米……”
汽车被他开上了那块水磨石地面,飘忽地仿佛浮在半空,吴润两眼发直,双手死死地抓住自己座位的两侧皮垫,忍受住了车身左右挪移时的巨大惯性,眼看他踩着油门直直地要冲向了梯形场地尽头的那排挡墙处,虽然知道他一定不会真的撞过去,但是终于还是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紧紧闭上了眼睛。
“吱……”
汽车急刹,朝前平滑了十几米,停在了挡墙前一米的距离之处。
“你就是故意的!”
吴润侧了过头瞪着他,两手还抓着座位没放。
“我在测试最后一个项目,刹车!”
他双手握着方向盘,哈哈大笑起来。
吴润盯了他一眼,等刚才的心跳有些平缓了下来,突然想起了自己跑了大老远过来的目的,立刻说道:“谢无声,我过来找你,是要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去我那了,听见没有?你是在追我吗?老实说吧,像我这样年纪的女人,后面有个像你这样还比我小的男人追,我本来应该得瑟的。我坦白说确实得瑟了下,但得瑟完了也就完了,没意思了。你明白我的话吗?你已经影响了我的正常生活,我对你的这种行为非常不满,请你自觉地从我生活里消失。”
吴润说完了,飞快回味了下自己刚才的口气,稍稍放下了心,应该算是义正严辞了。
她说话的时候,谢无声一直在看着她的眼睛,微微有些走神的样子,直到吴润说完了,他仍是保持着那样的注视。
吴润勉强与他对视了片刻,终于放弃了,避开了他的视线。和一个好看又性感的男人对视,真的不是件轻松活。估计毛爱爱做起来会得心应手,她却只能败下阵来。
吴润有些郁闷,正想再开口重复一遍,试车场的大门开了,从外面涌进了七八个人,都还穿着赛车服,看起来像是刚才那些车手中一部分。
“谢老大,叫你下场子你不下,自己一个人躲这里有什么意思?风头都被江锐那小子抢光了,那帮女生都围着他尖叫,那场面……”
一个人拿下了自己头盔,露出张娃娃脸,充满了朝气,看起来还很年轻。
谢无声收回了目光,丢下吴润下了车,朝那几个人走了过去。他们看起来非常熟稔,平时应该经常在一起的。
“怎么样,新车什么感觉?”
他问娃娃脸。
“你给我车子新改配后,像我这样的业余水平都明显感觉换档时间短了许多,估计一秒内,比普通的快了有五倍,当然我的目标是达到你的五十毫秒……”
娃娃脸突然看见了还坐在梯形场地里停着的车子上的吴润,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另几个男人也看见了,面上同样带了狐疑之色。
“谢……老大,她是谁?怎么坐你车里?”
娃娃脸终于回过了神,指着吴润有些结巴地问道。
“哦,我女朋友。”
谢无声回头看了一眼吴润,很是自然地说道。
除了谢无声,所有人都成了化石,吴润也是。
短暂的冻结之后,娃娃脸先是挣扎了回来,朝吴润飞快地叫了声“嫂子”,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叫了一声,随即朝着谢无声吹口哨抡拳头。
“好你个谢老大,名字叫无声,找嫂子也是不声不响,行啊你,这回被我们哥几个逮到了,一顿酒是少不了得,你要喝,嫂子更要喝。嫂子你还躲什么,快出来叫我们谢老大请客,正式认识下。能俘获我们谢老大,嫂子你可真厉害……”
吴润脸涨得通红,自己觉得两腿还是微微有些漂浮。
刚才是被吓得,现在是被尴尬得。
大约是觉到了这位“嫂子”有些不对劲,刚才还在使劲起哄的人歇了下来。
谢无声大步走到了车子旁,打开了车门,握住吴润的胳膊把她带下了车揽住了肩膀,这才朝对面那些人笑道:“她很害羞。我来介绍下,吴润。口天吴,润物细无声的润。”
对面安静了一下,娃娃脸突然叫了起来:“老大,你叫谢无声,她叫吴润,润物细无声,你两个可真是天生一对。”
9
9、第九章 …
润物细无声……
吴润第一次深刻认识到了自己亲爸在某些方面的高瞻远瞩,至少当年在给她取名这一点上就充分得以体现了。虽然这结果直到二十九个年头之后的现在才看到。
她觉得自己被他手掌贴住的肩膀之处仿佛碰到了火炉,隔了层薄薄的衣料,那阵突如其来的热意还是一下扩散到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产生了一种仿佛微醺的晕眩感。
“我不是他女朋友!”
她微微动了下,滑脱开了他的手,脱口而出。
对面那些个刚才还嘻嘻哈哈的男人们一下露出了跌碎眼镜的表情,目光在她和谢无声之间扫来扫去。
场面一下冷了下来。
“她刚和我吵过架,脾气还很大。”
谢无声看起来毫不在意,甚至连刚才那个笑的表情都没变过,只是再次把吴润揽了过来,这回手握在了她腰上,握得有些紧。
男人们不约而同露出了了解的表情。娃娃脸笑嘻嘻丢下了一句“谢老大加油搞定,小弟们就不打扰了”,七八个人一哄而散。
“走吧。我送你回去。”
谢无声把手从她腰间收了回去。
吴润走向外面的停车场时,之前的微醺感仍未消尽,看着前面他大步在走的背影,恍惚间有了一种做梦般的感觉。
夕阳已经收尽了它最后的余晖,天色有些泛青了,车场的远处亮起了几乎照到半空的灯光,隐隐还能听到汽车的引擎和尖叫欢呼的人声。
“这里的赛道夜间也开放的。有空让你体验下极速的感觉?”
他坐进那辆吴润见过一次的老普桑里的时候,见身边她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远处赛车场上方投射而来的灯光,随口说道。
吴润回过了神,丢下一句“没兴趣”。
谢无声微微笑了下,把车子开出了车场的大门。门口的保安似乎和他很熟,两人还说了会话。
车子沿着平整宽阔的大路向前开着,两边是浓密高大的树丛。车灯很亮,照得前路白花花一片。
“你让我很意外,真的。”
吴润眼睛看着前面,有些生硬地说道。
“如果我比现在小十岁,碰到像你这样的人,或许我会美滋滋地跟着疯一场。但是现在我过了这年纪了。我不知道你到底看上了我什么。青春美貌?车场里有大把的女孩在等着你。钱?我告诉你我几个银行账户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六位数。至于其它的,我想不出了。你能给我补充下吗,至少要让我听了觉得不会那么荒唐。”
她在说话的时候,谢无声一直在平稳地开车。
吴润说完了话,见一边的他仍是沉默,便靠在了椅背上,转头看着他的侧脸,路灯投射下的斑驳树影飞快地从他脸上掠过,吴润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楚。
他把车子慢慢停在了路边的一块平地上,熄了火。车灯灭了,路灯照不到这里,车厢里光线一下暗了下来,也很安静。静得吴润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和谢无声的呼吸声。
“润润,你问我理由,但我记得我一开始就已经告诉过你了。因为碰巧,我知道你急着要找个男人嫁了。我也不年轻了,正好也需要一个妻子。我觉得你很合适。所以我想和你结婚。”
他侧过身子,看着吴润慢慢说道,不急不缓。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那并不重要,你就当我另有所谋好了。但是你听着,我不抽烟,不怎么喝酒,不赌博,不玩女人,平时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车子。衣服会随手乱丢,经常找不到钥匙,脾气不大好,生气起来或许会冲你发火,甚至可能没有足够的爱情,但是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我将会是一个忠诚的男人,对我的女人完全地忠诚,一直到老。这样的一个丈夫,你如果觉得不是你想要的,我会消失在你面前的。”
吴润盯着他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他的口气非常严肃。他是在说真的吗?
他将会是一个忠诚的男人,对他的女人完全地忠诚,一直到老。
吴润不知道这对别的女人来说是否一种诱惑,但对她来说,就像莓果塔上面那层浇淋了淡淡覆盆子奶油的莓果,闪着润泽的光。
两人靠得太近,吴润仿佛又闻到了空气里那种淡淡的机油味,应该是从他身上弥散出来的。见她沉默不语,他又倾过了一些,这回更是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