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随了他派的人灵州方向去,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仍立着目送自己,忍不住道了一句:“你要小心。”
萧琅笑着颔首,示意她出发。
~~
绣春被送到了灵州,在都护府停留了几天。
这几天里,她并没见到萧琅。只是不断听到有前头的消息传来。
确实如魏王所料想的那样,西突人那夜对青龙镇的重兵偷袭,不过是虚晃一枪,目的是想要吸引对方兵力,以便自己从别处发动真正的致命进攻。佯装的偷袭计划破产,双方主力在雄武坡一带遭遇,战火已经点燃了。
灵州城离主战场大约将近百里的路。虽然看不到厮杀的战争场面,但是全城戒严,四面城门关闭,城里的街道之上,到处是前些时候从附近涌入躲避战乱的百姓和牛羊,局面有些混乱。
第三天,开始有伤员从战场上被送入城。
这些伤员,之前都已经在战场上接受过一次紧急救治。被送到这里后,因当时处置匆忙,均需二次治疗。军医人手不算充裕,绣春自然便加入了救护的行列。
伤员越来越多,绣春也忙得不可开交。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消息传来,与西突人在雄武坡一带的第一场交锋已经结束了,我方稍占优势,敌人已经退了回去,那一带暂且得了安宁。
傍晚的时候,她接手了一个新到的背部受伤的伤员。
这伤员还很年轻,看起来不过十j□j岁的样子,说话带了南方杭州一带的口音。绣春听了亲切。替他仔细处置伤口,问了一句:“家里有妻小吗?”
“有,”他羞涩地笑了下,“去年刚成亲的。”
绣春点点头,道:“战事会结束的。你也一定会回去再和她见面的。”
“但愿!”那伤员叹息道,“不知道我没有命留着到那一天了……”
他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带了些惶恐。绣春抬眼,略微一怔。
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个人,身上战衣还未脱下,腰间悬了宝剑,正是萧琅。见她终于发现了自己,他朝她点点头,露出了笑容。
“殿下……”
那伤员惶恐不已,挣扎着要起来给他见礼。他上前一步,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俯身望着他,问道:“你是新来的士兵吧?”
伤员忙道:“是!”
萧琅点头。
“我告诉你,她方才的话说的没错。战事会结束的,你也能安然回去与你的妻子再次相见。并且,我会在这里,与你们每一个人,一起战斗到最后的胜利一刻!”
他的声音并未刻意拔高,却充满铿锵力量,不仅这伤员呆住了,留置在这庭院里的剩余所有人也呆住。反应了过来后,有人激昂地大声应道:“魏王殿下天潢贵胄,却与我们这些人一道留守此地,上阵杀敌。但凡是个男儿的,便是马革裹尸,也是在所不惜!”一时应声四起,众人纷纷下跪。
绣春凝视着萧琅,看见他再次望向自己,急忙垂下了眼,替手头的那伤员裹好纱布。
“跟我走吧。你也该休息下了,我听杨管事说,你昨晚一直忙到半夜才回。”
他到了她身边,低声这样说道。
绣春嗯了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后,一前一后地随他而去。到了外面一个人少的地方,她追了上去,看了眼他的腿,不放心地道:“你也亲自上阵?”
萧琅呵呵一笑,“现在还用不着。”
绣春沉默了下来。
萧琅飞快看了眼四周,忽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64、第64章


叶悟和另个侍卫一道,牵了马正立在路边。
与西突的初次交锋刚刚结束,不过略得喘息而已。他们都是随了魏王一道,刚从战场归来的。甚至连身上的战甲都来不及解。看见他此刻带了绣春过来,叶悟大约想起自己那天的失礼,朝她讪讪地点了下头。
绣春一笑。
萧琅随意解了自己身上沉重的甲衣,侍卫接过。他翻身上马,俯身下去,向着还立在马下的绣春伸去了手。
他的动作自然,又这样的自我,仿佛边上的那几双眼睛都不存在。她不动,偷偷看了眼叶悟和那个侍卫,见他两人都笔直而立,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犹豫了下,抵不住他的催促,只好把一只手递给了他。他一把握住,等她抬起一脚踩上了马鞍,轻轻一提,她便被他拉上了马背,顺势坐在了他的身前。
“你要带我去哪?”
一骑战马,载了一双人出了灵州城,往西疾驰而去。风迎面扑来,带了温暖而干燥的气息。她被身后那个男人的臂膀和胸膛圈住,随了身下马儿的奔驰颠簸,尽管极力控制身体,后背还是时不时碰撞在他胸前。每一次的碰触,感觉都是如此丝丝分明,她极力忽视。眼见灵州城渐渐被抛在了身后,入目是一片生满了沙冬青的广袤荒漠,再过去,似乎就是贺兰的山前平原了。终于忍不住,回头问了他一句。
他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还玩神秘。
绣春不满地横了他一眼,他哈哈大笑,笑声飞扬而快意。
绣春第一次见他这样毫无顾忌地大笑出声,略微有些惊讶。
“还有些路,不必这么一直拘着,会很累的。”她忽然觉到他探到自己耳边,低声耳语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她再次回头,看见他正含笑望着自己。脸微微一热,并未应声,只飞快地转回了头。
身下骏马继续西去,她也终于渐渐放松了身体,靠在了他的怀里。最后被他带着,穿过山前的那片灌丛草甸后,停在了山脚下。
他下了马,抱她下来,提了马鞍上悬着的一只皮囊,另手牵了她手,沿着一条荒径往一道缓坡上去。
绣春无意回头,看见叶悟和另个侍卫的身影。他们远远地在后头跟随。
他是魏王,身份贵重。现在又是非常时期,他们这样谨慎,连殿下与女友约会也要跟着,这也是他们的职责。
山的这一边向阳,生满了云杉、杜松、山杏、野葡萄。夏日茂密的山林之间,山涧潺潺,不时蹿过一两只被他们惊吓而起的红尾鸲,到了一处山坳,他终于停了下来,朝她眨了下眼睛,随即从怀里摸出一个哨子,按某种频率,吹鸣发声。
哨音破空而出,在林涛中传送出去老远。
他停了下来,仿佛在等待什么。
绣春明白了过来,他应该是在用这哨声召唤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四周仍静悄悄的。他再吹哨,仍没什么回应。
绣春见他面露微微疑惑之色,第三次吹哨。忍不住正要再开口询问,忽听身后噗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坠地,回头看去。见一只通体乌黑、背腹两侧印了暗金色圆环的豹子,从他们头顶的一块岩石上纵身跃下,轻巧落地后,蹲伏在那里,睁着一双滚圆的眼睛,盯着自己,顿时花容失色,啊地一声尖叫,一下便跳到了身边人的后背。
萧琅顺势一把抱住了她,呵呵笑了起来,“别怕。它小时候被我拣了,是我养大的,四岁。去年我回京前,才把它放归了回来。许久没见它了,过来看一下。”说完朝它喝了一声,“黑霸王!不许吓人!”
被他喝了一句,那只黑霸王晃了晃脑袋,前一秒还端着,一眨眼,欢乐地朝他扑了过来,爪子扒搭在他的身上,伸舌舔他的手。
绣春睁大了眼,戒备地往后挪了几步。看着他和这只大猫宠物玩,从带来的皮囊里取出肉条喂它。过了一会儿,他看向她,朝她招招手:“你来喂它?别怕。它跟了我在灵州几年,和人很熟。”
绣春双手背在身后,摇了摇头。
萧琅呵呵笑了起来,把手中的最后一根肉条喂给而来它,然后拍了拍大猫的头,笑吟吟道:“她怕你呢!行,看你没事,还大了些,我就放心了。去吧!下次有空,我再来看你。”
大猫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忽然张嘴衔住他的衣角,用力扯他要往前行。
萧琅咦了声,看向绣春道:“它好像有事,去看看。”再次吹响哨音,这次与方才的频率又有些不同。少顷,便见叶悟他们赶了上来。
萧琅道:“你们在这里守着她,我去去就来。”
叶悟面露微微迟疑之色,绣春忙道:“一起去吧。我也想去看看。”
萧琅看她一眼,笑了下,“也好。你别怕,有我在。”
绣春真的觉得不怕了,点点头。几个人一道,随了大猫一直往上,直到半山腰,最后到了一个洞穴前。绣春迎面便闻到了一股掺杂了新鲜血腥味道的臊气,听见里头传出几声带了痛苦般的沉闷低吼声。定睛看去,吃了一惊。见地上躺了一只体型较小的**母豹,腹部鼓胀,j□j凸爆,下肢所在的地上流了一滩的血。黑霸王飞快蹿到母豹的身边,伸舌舔它的j□j,然后朝着萧琅发出求助般的声音。
绣春立刻便明白了过来,这母豹是在生产。看这样子,像是遇到了难产。
豹是独居动物,只在三四月发情的时候,雌雄同居,过后,雄豹便离开母豹,由母豹自己生养抚育。这只黑霸王现在竟还守着快生产的母豹,实在少见。或许是被人带大的缘故,所以多了些类似人的亲情?
母豹乍见生人到来,有些烦躁在地上动了下,忽然又发出嗷嗷之声,四肢紧缩,j□j再次涌出了一滩血。
几个男**约是没见过这种景象,都傻了眼,齐齐看向绣春。绣春想了下,道:“我可以帮它接生。”
萧琅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回头对另个侍卫道:“你去把马嘴套拿来。”
那侍卫应了声,急忙下去,拿了东西飞快返回。萧琅让绣春在外头等着,自己和叶悟几人往里而去。到了近前,击掌召了黑霸王过来,摸摸它的头,再指指地上的母豹子。
黑霸王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蹿到了母豹的身边,伸舌舔它的脸,似乎是在安抚它。渐渐地,母豹子情绪瞧着定下了些,萧琅朝叶悟他们做了个手势,两人便飞快扑了上去,压住了母豹子的头,萧琅敏捷地将马嘴套戴在了豹的嘴上。
绣春从前偶尔也替人接生过几回,但帮助难产的动物接生,却是头一回。好在构造与**致相当。看这母豹子的样子,只能用牵引法试着助产了。
这里没有消毒设施,只能将就。她方才过来时,看见不远处有道山涧,找过去洗了手,回来后,见母豹子肢体绷得更是厉害,急忙靠近,蹲到了它的身侧。
萧琅和叶悟他们已经按住了母豹子的头和前肢,绣春分开母豹的后腿,见下-体处仍不断有混杂了水样的污血慢慢流出来,知道羊水应该早破了,胎儿再不出来,恐怕会窒息而死。呼吸口气,定下了心神后,试探着,扩张开口子,慢慢探手入温热的产道,伸至手腕深处时,指尖摸到了一团软茸样的东西。估计便是因了胎位不正而被卡住的小豹子。
她试探着,凭了手感,判定这是背位。摸到了后肢臀处,握住了双肢,向前上方微抬,调整好位置后,牵引着胎儿沿着前胸慢慢滑入产道,最后将胎体放低,让它的前肩由趾骨弓下自然分娩而出。
随了一团血污,一只浑身湿漉漉的黑色小豹子随了她的手掉了出来。
小豹子从温暖的母体刚出来,受外头空气的刺激,在地上微微动了下,还是活着的。
绣春下意识地看了眼萧琅,见他眼睛睁得滚圆,表情怪异,说不出的好笑,忍不住微微抿了下嘴。
第一只小豹子出来后,后头的就顺利了。不用绣春再次牵引,不过一刻钟左右,母豹子自己接着生下了两头小豹子,胎盘落了出来,肚子也憋了下去。生产终于结束了。
母豹子的嘴套被取了下来,大约耗尽了力气,还躺着起不来。黑霸王用嘴叼了三只小豹子到它边上,它伸出舌头,爱怜地舔舐着自己的孩子,又扒拉它们到自己腹下去吃奶。
绣春松了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不顾自己额头的汗,笑道:“好了,母子无恙。”
萧琅的目光从几只小豹子那里转到了她的脸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一脸崇拜之色。
绣春压下心里的小小得意,装作浑不在意。
将近傍晚,天色开始暗沉下来。别了黑霸王一家,几人下山往灵州方向回去时,萧琅忽然停了下来,对着叶悟道了一句:“你们在这里等。”说罢调转马头,往一侧的丛林里去。
战马穿过丛林,停了下来时,绣春看见面前的山坳脚下,竟出现了一汪湖水。东南天边新出的弯月倒映其上,波光粼粼,美得如在梦中。
她被他再次接着抱下了马,听他道:“你去洗洗吧。我替你守着。”
绣春在伤兵那里忙了半天,随后跟他到了山上,又在味道不怎么好闻的洞穴里替母豹子接生,现在天气热,身上的汗干了湿,湿了干,早不知道结了几层盐巴了。最近天气干,灵州城里水源紧张,她也不敢过于浪费水。正难受着呢,忽然看到这样一汪清澈湖水,早就心动了。见他说完话,便笑着转身去往林边的一块大石之后,人很快就不见了。
他是个君子,绝不会趁自己不备偷看。边上又有他守着,她放一百个心。不再犹豫,立刻脱了外衣和鞋,解开长发,淌着清凉的湖水下到岸边的浅水处,整个人舒服得长长叹了口气。

☆、65、第65章


萧琅拣了块干净的石面坐下,仰头望了眼开始点缀点点繁星的深蓝色夜空。
身后,不时传来她泼动水面发出的哗哗声,悦耳得像银铃。
他靠在身后还带了白日烈日余温的石块上,唇边挂了些许若有似无的笑意,侧耳听着身后的动静,终于,在阵阵撩拨般的水声中,他闭上了眼睛,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一副画卷――月儿像一朵栀子花,宁静地开放在暗蓝的夜空东南角。波光微动的湖面上。美人如芙蓉般地亭亭而出。湿润的乌黑秀发垂落,细致描绘着她曲线起伏的柔软身子。她弯腰,双手掬水至顶,水滴便如脱了线的珍珠串儿一般,沿着她光洁的肌肤欢快地一路滚落……
魏王殿下想着,想着,忽然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喉结倏然上下滚动,身体也一下绷紧起来。知道不对劲了,急忙睁开眼睛,长长吁出积聚在胸中的那一口浊气。
身后的水声还在哗啦哗啦,充满了难挡的引诱。诱着他去看一眼,不过偷偷一眼而已。
他呆了片刻后,忽然觉得先前选择待在这个地方,不但愚蠢,而且明显,也是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品德。
他再次想了一遍自己这几天犹豫过后终于做出的那个决定,自嘲般地摇了摇头,再次长长呼了口气。
得找点事做,分下注意力才好。要不然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
绣春在水里洗了自己的长发,再撩水洗身子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起了一声悠扬的叶笛声。
摘两片新鲜叶子置于唇边,有人便能吹奏出如同笛子一般的灵巧乐声。
这时刻,她竟然听到了。
她继续洗着身体,听着发自于身后的他的陪伴声。唇边忍不住浮出了个小小的笑容。
这位魏王殿下,他到底还能给她带来多少的意外和……小小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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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星空下的叶笛声是如此悠扬,她甚至有些不舍得打断。但还是很快从水里出来了。穿回衣服赤足立在湖边,她一边拧着手中的长发,一边对着身后道:“殿下,我好了。”
叶笛声停了下来。片刻后,她看见他从石块后慢慢现身,踏着夜色,朝自己缓缓而来,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
“殿下,你要不要也去洗洗……”
她笑着抬眼时,看见他正凝视着自己,双眸里映了星光与湖色,闪动着微微的晶芒。
他没有回答,只是蹲下了身去,拿了她的鞋,在她惊诧无比的目光之中,替她穿好。
~~
“绣春,明天你就启程回上京吧。”
他起身后,她听见他这样低声说道。
她握住长发的手顿住,笑容也凝在了唇边,想了下,小心地道:“一定要走吗?我留下,也是可以帮着做些事的。”
萧琅沉默片刻后,开口道:“你是女人。战场上不需要女人。”见她似要反驳,立刻又道,“你听我说。突厥人一向骁勇蛮狠,这次的这场战事,对方倾全力而上,短期之内,恐怕难以有个结果。即便是灵州城,也不能算是完全安全。你若一直留在这里,我不放心。所以我希望你回上京,在家里等着我回。好吗?”
绣春一语不发,手动了下,继续慢慢地拧着长发,直到拧干了,她打散发丝,最后甩到了自己身后。
几滴水随了她的动作,从发梢被甩了出去,甩到了他的面颊与咽喉之上。他呼吸一滞,看见她已经微笑着点头,道:“好。我听你的就是。”
说完,她已低头,与他擦肩而过,朝着林子那头去了。他怔了片刻后,终于牵了马跟在她的身后。
黯淡的月光从林子里的树梢头斑斑驳驳地撒下,光线有些昏暗。她一直默默在前走着,他在她身后几步外跟随着。快出林子时,他看到前头的她忽然停住了脚步。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飞快转过了身,几步到了他身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狠狠一推,他不由自主蹬蹬蹬地后退,后背便抵在了一棵白桦树干之上。
“混蛋!你就是个混蛋!”他听见她飞快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要我走,我走就是。只是我告诉你,倘若你敢不好好地回来找我,我不但要重新找人入赘,我还要天天诅咒你,诅咒你下辈子也得这样的老寒腿!”
她说完,踮起脚尖,够到了他的嘴,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下他的唇,在他发出一声舒适的低低喉音时,毫不客气地立马张嘴,一口咬住了他的唇瓣。
魏王殿下立刻发出一声似是欢愉,又似痛楚的吟呻声,整个人僵住了,一时竟忘了反应。
她咬完了,松开了他的嘴,扬着下巴道:“疼吧?”
魏王殿下呆呆地点头。
“这就对了。叫你好好记住我的话!”
魏王殿下终于回过了魂儿,骇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般地摸了下自己还发疼的嘴,抬头见她骂完咬完了,转身就要出林子,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伸手过去,一把将她拽了回来,按在自己方才被她按住过的那棵树干之上,抬手勾起她下巴,低下头去,长长地嗯了一声,“好大胆的刁妇……竟敢这么对本王……”
那个“王”字还没出口,他已经狠狠地吻住了她的那张小嘴。
呼吸滚烫,身体滚烫,念头也随之滚烫。怀抱中这具还带了微凉水气的娇软女体,满足了他先前所有的幻想和望欲。他的渴望如熔岩一般迸发,不可遏制。
这具娇躯已经被他悬空抱了起来,顶在他的躯干与白桦树干之间。她双臂勾在了他颈上,腿交盘在他腰上,被他吻得娇喘吁吁,整个人软得像一团任他搓圆捺扁的棉花。不知何时起,他也已经低下了头去,齿撕咬开了她还带了些湿气的衣襟,把脸压在她温热弹绵的胸脯之上。
她没有阻止他。
树头一只不知道什么鸟,仿佛被这声响惊动,忽然怪鸣一声,扑棱棱展翅飞走了。
他一顿。
“绣春……”
他的脸仍埋在她的胸前,脸颊恋恋不舍地与那两团绵软来回摩擦,动作却慢了下来,直到渐渐停下,最后含含糊糊地这样叫了她一声。
“嗯……殿下……”
她应了他一声,声音里也满是慵懒之意。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终于从她胸前抬起了脸,把她从树干上放回到实地。借了昏暗的夜光,见她仿似仍那样懒懒地靠在树干上,再次叹出口气,抬起手,一边替她掩回衣襟,一边低声道:“方才是我不好……不该这样对你……”
绣春翘着下巴,嗯了声:“赦你无罪。”鼻音里还带了些娇慵余韵。
魏王殿下被她这一声“赦你无罪”给勾得心弦一颤,差点又要扯开刚刚才被他掩回去的那道衣襟。极力管住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声音还略带了些紧涩:“我记住你的话了。一定会好好回去找你的。”
绣春终于挺直了被他弄得软绵绵找不着力的腰,低下头去,自己再次整理了下衣衫,随即抬头,对他嫣然一笑:“殿下记住就好。那咱们说好了,我在京中等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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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绣春再次踏上了东归的路。萧琅亲自送她到了萧羚儿还在等着的朱雀镇,与他汇合之后,掉马回去。
这一趟,仍是叶悟被指派了护送她回。绣春起先反对,但反对无效,也只好作罢。等萧琅一行人走了,她看向叶悟,有些不安地道:“叶大人,有劳你了。咱们路上紧赶,早些到,你也好早些回。”
叶悟这回,倒是一反常态,对着她恭恭敬敬地道:“殿下说了,路上务必不能累到陈大小姐。卑职不敢不从。”
萧羚儿等了几天,总算等到绣春回,显得挺快活,安排车的时候,甚至主动要跟她同坐一辆。绣春对这个唐王世子调皮捣蛋的功夫,却是深有领教。推不过他的热情洋溢,最后只好勉强同意。上路之后,白日里,她大多沉默,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想着这一趟西北之行,如今这样回去,真正是先前做梦也没想到的过程和结果。又想到,回去之后,现在她自然还不适合让旁人知道自己和魏王的事,祖父也不好说。那又该如何对他解释自己改了主意,不想结那门亲事?忍不住又有些心烦。
这样一路过去,想着自己的心事,有时蹙眉,有时发怔,倒没怎么留意同车的小鬼头。
“喂,你在想什么?一路过来,见你总皱眉!瞧得我都烦死了!”
这天晚上,投宿到一家驿站,临下车前,萧羚儿忽然冲她问了一句。瞧着像是憋了许久了。
绣春瞟他一眼,自己下了车。见他还不下,便道:“世子,好下来了。”
萧羚儿跨到了车辕之上,大声道:“我一见就知道你肯定是有烦心事!给我记着,回去了京城,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我罩着,没人敢欺负你!”
绣春茫然,发了片刻的呆,这才回过了味,实在忍不住,“噗”地一下轻笑出声。
萧羚儿脸孔涨得通红,睁大了眼道:“你笑什么?你不信我有这能耐?我告诉你,等我大了,我不信我胜不过我父王,我三叔他们!”
“行!”绣春笑吟吟道,“世子殿下,往后我就指望您罩着了,成不?您还是赶紧下车,早些歇了吧。白天辛苦了。”
萧羚儿哼了声,跳下了马车,迈着方步昂首而去。绣春望着他背影,摇了摇头,也跟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对不起大家。不但没水里的蛇冒出来吓唬绣绣好英雄救美,俩二货还分开了……

第66章


在驿站里住了一夜,第二天继续上路,中午停下略作小憩的时候,萧羚儿跑去大日头下,玩了个满头大汗地回来,下午继续上路,他大约是乏了,趴在马车上睡了过去。到了晚上再次落脚的时候,人便开始鼻塞发热了。次日早,竟起不了身。
绣春去他屋里查看,见他额头温温的,脸色微白,躺在那里有气没力。幸好自己就是现成看病的,赶紧替他号脉察舌,叫人去抓药。和闻讯过来的叶悟商议了几句,因他身份贵重,不敢怠慢,怕再上路会加重病情,便决定暂留下来,等他病情好些再上路。
散热不可操之过急,尤其对方还是个孩子。所以辨明症状后,绣j□j下药不重,除了去热,重在驱邪调理。估计他当晚发热还会加重,想起昨日自己一时疏忽,或者说,对他关注不够,他玩得一身汗回来,自己竟也忘了提醒人服侍他换衣裳便任由他睡了去,估计这便是病因了。心里有些愧疚,所以索性在他榻前打了个地铺,晚上便留在他屋里方便照料。
萧羚儿喝药后,不久沉沉睡了过去。绣春靠近,伸手探了下他额头,还微烧,呼吸也略浊,但在自己预料的程度之内,所以并不十分担心,替他拢了下被,见晚了,便熄灯,自己也躺了下去。约莫半夜时分,正迷迷糊糊时,忽然被一阵哭声惊醒,侧耳一听,竟是萧羚儿所发,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点着了灯,见他还躺在榻上,被子却已经被蹬到了脚下,两手舞动,嘴里“娘,娘”的叫个不停,两颊通红,额头生汗,急忙上去,轻声叫道:“世子,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