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没见面,这顿饭吃得还算挺愉快的,除了中途清蒸鱼上来时,程筱蔓突然捂着唇奔洗手间让陆然心里掠过些古怪外,一顿饭吃得无波无澜。
陆然是怀过孩子的人,程筱蔓的反应太像当年她怀孕时的征兆了。
当年她怀孕纯属是意外,唐旭尧不想太快要孩子,大多时候是做安全措施的,却没想到唯一那么一两次没有她还是中枪了,结婚四个月时怀了孩子,她没察觉,还在公司组织的团体活动中陪大家玩了漂流,她本身身体就不太好,又是玩这种刺激性的湿身游戏,漂流回来她的小腹就有些坠疼,她误以为是生理痛,没放在心上,唐旭尧还特地给他熬了份生姜红糖水。
后半夜唐旭尧看她脸色越发苍白才隐约察觉到不对劲,连夜把她送到了医院,陆然才知道自己怀孕了,而且还差点流产了。
因为送医及时,胎儿勉强保住了,但她的身体弱,不得不先住院安胎,她也是那时才开始出现妊娠反应,和程筱蔓如今类似。
她那时在医院里住了小半个月,前几天还不太稳定时唐旭尧特地请了假陪她,后来她的情况稳定下来后才去上班,每天下班后却会过来陪她。
那时的华辰正在拓展欧美那边的市场,纽约有两个大项目都在谈,都需要唐旭尧亲自过去签字确认,那些天她的情况还是比较稳定的,唐旭尧也就飞了趟纽约,却没想到飞机刚起飞陆然身体的情况又不太好起来,先兆性流产征兆明显,后半夜时先兆性流产发展为难免流产,她被送进手术室时黎芷琴没在,她从手术室出来时孩子已经流掉了,出来时黎芷琴匆匆走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给了她一巴掌,刚手术完她的身体本来就弱,那一巴掌打得她整个人都懵了。
她那时还是有些愧疚心理的,总觉得不是自己贪玩和朋友去玩什么漂流,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虽然难受,却是没敢吭声,也没力气吭声,有些自作自受的心理,心里也还在为黎芷琴这一巴掌找理由,只当她也是太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了,才会控制不住迁怒于她。
黎芷琴虽然打是打了她,那几天倒还是蛮尽心照顾她,还特地让人炖了鸡汤给她补身子,唐旭尧当天晚上就赶回来了,寸步不离地陪了一个多星期,直到她出院。
陆然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弱到连一个孩子都保不住,她以前身体不太好是真的,但总觉得不至于弱到连孩子都生不起,何况当时在医院安胎时还是住的最好的医院请的最好的医生。
她小产将近四个月后身体才算恢复了过来,那几个月唐旭尧一直都有抽空陪着她,对她特别小心翼翼,如果忽略一些有关他与陆燃的是是非非,那段时间的唐旭尧确实是个体贴细心的好丈夫,那几个月大概也是她嫁给唐旭尧整整两年时间里最幸福的日子了,只是因为失去孩子,这样的幸福总伴着些别的东西在,而且因为小产对身体伤害过大,尽管后来她身体调养得很好,却是一直没能再怀上。意外流产、做人流的人不算少,但像她这样因为一次意外流产却很难再怀上孩子的大概也真不多。
这件事陆然一直没敢和家人提起过,连怀过孩子的事也没敢提,除了让爱她的人心疼外,说了没任何意义。
陆然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这些往事来,有些记忆不去碰不是因为不重要,只是因为不敢,撕裂开来都是血淋淋的痛。
陆然不敢确定程筱蔓是否真的怀孕了,也不好过问,没想到两天后程筱蔓突然急电找她,让她陪她去医院。
程筱蔓电话过来时陆然正在陪同事庆祝。冰凝的质量门事件在沸沸扬扬了几天后随着冰凝的道歉及对相关媒体的起诉渐渐沉寂了下来,脉动新传媒在唐旭尧的暗中斡旋下意外没有被波及,陆然悬了几天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也就请整个工作室的员工一道去庆祝了番。
吃饭刚吃到一半程筱蔓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陆然,现在有空吗?方便陪我去趟医院吗?”虚弱的嗓音让陆然心生不安,匆匆赶了过去。
程筱蔓肚子不太舒服,怕自己一个人过去没个人照应,这边又没什么朋友,就找了陆然。
程筱蔓没把话说透彻,却言辞闪烁,陆然担心她像她当年那样是先兆性流产,也不敢耽搁,当下陪程筱蔓去了趟医院,却没想到真的是先兆性流产。
她的年龄上已经属于高龄产妇范围,医生让先住院观察几天。
陆然忙前忙后替她办了住院手续,再去药房给她拿药。
抓药的是一个挺年轻的小姑娘,看着像刚毕业没多久,手脚却挺麻利,照着单子给她抓了些西药,包装盒随手扔一边,把抓好的药递给她。
陆然道谢着接过,转身刚想走,突然被另一名抓药师喊住了她:“等等!”
陆然疑惑转过身,喊住她的抓药师正拿着刚才被那小姑娘扔在一边的包装盒在看,眉头拧着。
“不好意思,刚那药拿错了。”抓药师歉然地冲陆然笑笑,“先把药给我!”
陆然把药交给她,隔着玻璃,隐约听到什么刚拿的药是堕胎的,不是安胎药,幸亏发现及时什么的。
陆然听得心里暗暗捏了把汗,果真是幸亏发现及时,当年她就在这里住的院,也不知道是不是也闹了这样的乌龙。
这样的念头一转过就忍不住笑了笑,这家医院虽是私人医院,却是全省医疗条件最好的,这么多年来从未听说过任何医疗事故,哪那么凑巧让她当时赶上了。
抓药师把重新抓好的药交给陆然,又是赔笑脸又是道歉,态度很好,陆然也就没计较,谢着接过来了。
回到病房时程筱蔓已经歇下了,却没睡着,看到陆然进来时冲她感激地笑了笑:“今晚多亏你了。”
“没事啦,都是姐妹。”陆然微笑着道,看她自始至终没和任何人联系过也没提过孩子父亲,迟疑着问了句,“表姐,需要通知孩子父亲吗?”
程筱蔓唇角抿了抿:“不用了,他很忙,现在也不在这边。”
看着就是不想多谈,陆然和程筱蔓关系不算亲,也不好追问,只是在这边安静陪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夜深才离开。
这个点的医院除了当班的医生护士已经没有什么病人,陆然离开前顺道去了趟洗手间洗手。
她一向不太喜欢医院的气味,每次离开前都习惯性先去洗个手再走,要不然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小柔,以后抓药的时候要认真看,差点就酿大祸了你知不知道。”
陆然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听到了里边传来的交谈声,声音有些熟,她没想起在哪儿听过,也没管,径自进去洗手。
里面的人大概也没察觉到有人进来,被叫做“小柔”的女孩撒娇似的回她:“琳姐,我知道错啦,刚真的谢谢你了,要不然真把堕胎药给病人服用了。”
陆然眉梢微微一拧,顿时记起这两道声音来,如果她没认错的话,应该是刚才药房的两名抓药师了,谈论的估计就是稍早前给她抓错药的事。
“真不小心错拿了就真酿大祸了。几年前护士科就出了类似的事故,有个女孩也是先兆性流产,本来给开的是安胎药,不知道怎么给弄错了,里边混入了半颗堕胎药,让人家病人不知情情况下连服了几天,剂量小也没大反应,一直以为只是先兆性流产症状比较严重而已,也没人想到是药那边出了问题,最后孩子没保住。”
陆然准备拧水龙头的手下意识地一顿。
“后来怎么发现的啊?”
“事发当天护士长要找病人资料,在当班护士办公桌上发现了小半瓶堕胎药,而且是改装过的,心里觉得奇怪,听说刚好那天就是她巡视病人病房的,刚巧在病人那儿见过这药,就私下审问了。”
“病人家属没闹吗?”
“哪里敢让病人家属知道啊,人家那是有钱人家,真爆出来了医院还不知道得成什么样。事情发生都发生了,弥补只能赔点钱,人家也看不上,医院这边只能息事宁人。后来倒是把当班护士给开除了。不过那个女孩还挺可怜的。听说刚从手术室里出来就被她婆婆当众甩了一耳光,好像是误以为那女孩人流过多子宫膜太薄导致胎儿保不住还是什么的,反正挺冤的,总之有钱人的规矩……还真搞不懂。”
陆然手不自觉地拧开了水龙头,冰冷的自来水“哗哗”地从指缝间流过,很冷。
洗手间里面的交谈声因为这“哗哗”的水声戛然而止,沉寂了会儿,两人已经从里面出来,看到呆站在洗手台前的陆然时都有些尴尬,大半夜的谁也没想着洗手间还有人。
被叫做小柔的女孩子尴尬地冲陆然笑笑,没好意思打招呼,拉着被叫做琳姐的女孩走了。
大概是怕她把这话传出去,琳姐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对小柔道:“那些东西都是听别人瞎说的,办公室争斗什么的,总会编些有的没的东西来挤兑别人,听听也就算了。”
“对啊,以前我们单位也老编一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来,还传得神乎其胡的,有次还闹上了报纸,结果调查结果一出来,全都是造谣,还有人被抓了……”
两人交谈的声音渐渐远去,陆然无意识地抬头,盯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原来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故事是这样的感觉。
陆然长长地呼了口气,低头双手捧着清水洗了把脸,不知怎么的手有些抖,鼻子也酸酸的,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在腹中才待了两个月的孩子,那个只存在了两个多月的孩子,甚至还来不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却已化成了一滩血水,永远地离开了,说不难过是假的,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想到那个无缘的孩子,心口总像破了个洞,很难受,她曾是那样热切地期盼着他的到来,甚至连唐旭尧,在听说她怀孕时,眉眼间都是她陌生的神采。
陆然颤着手洗了把脸,脸色看起来好了些。
她烘干手上的水,掏出手机,一边往外面走,一边给秦嫣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通,陆然抢在她出声前先开口:“嫂子,我哥在你身边吗?”
“没,他出任务了还没回来,怎么了?”
陆然略略放了心:“嫂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调查个人?”
秦嫣是情报出身,要帮她调查一些人一些事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没问题啊。想调查什么?”秦嫣爽快应道。
“我想要五年前十月五号到二十号左右,我住院期间值班的所有护士名单,尤其是十月和十一月里离职或者被开除的护士名单,以及她们的一些亲属朋友的关系图。”陆然轻声说,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的一丝颤音。
她不太记人的,那段时间虽然住院了近半个月,但是她和护士不熟,也没记得护士叫什么名字,何况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是真想不起来当年照顾她的护士有哪些人,长什么样。
“好的。”秦嫣答应下来,却还是对她突然这样的要求有些疑惑,“然然,方便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吗?”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以前小产过,我一直以为是我身体不好导致的,可是今天我意外听到一些消息,可能是当年有人把安胎药给换成了堕胎药,可是我自认我将没和谁有什么冤仇,是不是真有这回事,是医院弄错了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想调查清楚。”陆然低声说着,头脑有些乱,可能的事实冲击得她头脑有些发昏。
“小产?”秦嫣声音带了一丝凝重,“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和家里人说?”
“嫂子,能不能拜托你先别告诉任何人,我怕他们担心。”陆然低声要求,声音依然有些颤。
“好。”秦嫣终是不忍,答应了下来,“我会尽快帮你调查清楚。”
正文 第35章 你是我曾奢求的唯一(1)
两天后秦嫣就把所有的调查资料反馈到她这边来了,当年值班的护士有几个,但是被开除的只有一个叫陈婷的女孩。
秦嫣还附了她的照片过来,陆然看着照片隐约对这个女孩有印象,只是她人现在已经不在国内,四年前就已经去了美国,还拿到了美国的绿卡,这几年一直没回来过。
在她所有的亲属朋友关系圈子里,陆然没找到熟悉的名字。
这样的结果陆然不懂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或许她是从一开始就是抱着阴谋论的想法去找陆燃名字的,因此没找到时,心里总会有些微妙的变化。
她不敢确定当年她误服了堕胎药的事是否属实,陆燃是否参与其中她也不敢确定,事情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医院当年又已经暗中做了处理,所有的物证不可能留到现在给人把柄,而且她所认识的陆燃,虽然会对她有一些小动作,但这些小动作多半是基于一个“正室”对“小妾”的不屑上而已,陆然总觉得她不会丧心病狂到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她总觉得,一个聪明有胆识有理想有追求的女孩,或许可能会因为爱情有些病态的偏执,但总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但也不能因此证明陆燃就是无辜的,善恶只是一念之间的事而已,唯一有动机的只有陆燃。况且要是按那两名抓药师的说法,当时给她服用的量并不多,她的目的只是让她保不住那个孩子就够了,对于一个对于爱情偏执到极端,还妄想着能和昔日恋人重修旧好的女人而言,不愿意看到他和别的女人育有孩子是很正常的心理。
无论怎么样,陆然发现她对这样的调查结果不是很满意的,只能拜托秦嫣继续帮她再调查一下,她想去见见那个在美国的陈婷,只是她的签证过期了,一时半会她出不去,只能先等等。
但因为这样的事,哪怕真相没调查清楚,陆然真没办法再以以前的心态去看待陆燃。
现在的陆燃在沉寂了几个月后又因为准备开拍的糖糖新戏而重新出现在公众视线中。
年初的绯闻让她形象大跌,元气大伤,拿不到剧本拉不到投资,不得不暂时从公众面前消失一段时间,好不容易等当初的新闻事件都冷了下去,凑巧糖糖的新戏《与爱情擦肩而过》改编完成,总算有了个翻身的机会。
哪怕当初的新闻再怎么炒,唐宁宁制片策划的新戏还是会交给陆燃拍的。华辰影视虽然还是在唐旭尧名下,但唐宁宁对华辰影视有绝对的控股权,她手中握着的股份哪怕所有人不同意,也是轻轻松松可以拿出来给陆燃投拍那些小成本电影。
为给陆燃的复出铺路,新戏刚筹拍唐宁宁就已经开始大肆宣传,借着糖糖的名气及两大当红主演的名气迅速上了话题热搜榜,没想到刚热闹两天,出版商那边就火急火燎地要求换导演。
相较于前次的授权错误,出版商这次态度强硬许多,言语中委婉地透露着,要么换导演,要么停止拍摄。
当初签合同时合同条款上是有附带条约的,合同言明只是将版权授予华辰影视,但为保证片子质量,糖糖本人有权参与剧本的改编及对片子的演职人员享有同等决定权。
只是因为当时糖糖几乎已经把所有事务全权交给了出版商那边处理,自己也没亲自参与剧本制作,出版商那边对选人这块也不了解,相当于已经放弃了这部分的权利,唐宁宁也就没和那边沟通过,擅自决定了演职人员,如今片子都要开拍了,糖糖却要掺和进来,唐宁宁这边确实为难,想要约糖糖亲自面谈一下,却被出版商那边拒绝了,第二天更是直接派了律师过来,商谈解约的问题。
唐宁宁自是不肯,但自己理亏在先也不好发作,不得已去找唐旭尧出面,没想到唐旭尧却是站在糖糖那边,态度很明确,要么换导演,要么撤资。
唐宁宁负气离开,不得不去找陆燃另想办法。
陆燃自从昨天糖糖那边要求换导演后就没再联系上,陆燃因为年初的绯闻处处受排挤,爱情事业不得志,一直郁郁寡欢,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翻身,如今又出了状况,唐宁宁担心她出事,从唐旭尧那儿出来便去了陆燃家找她,却没想到一推开门却是一股烟味酒味,伴着嘈杂的音乐声,男男女女或站或躺或坐地在客厅里,随着音乐扭动着身躯,烟雾缭绕中,神色迷乱。
认识陆燃这么多年,陆燃从没把乱七八糟的人带回家里过,如今一屋子男男女女,烟酒味中,她甚至闻到了一股淫靡气息。
这样的发现让她心脏拧成了一团,手厌恶地在鼻尖扇着熏人的气味,踏着地板而入,在人群中寻找陆燃。
陆燃长得美艳,身材也出众,很容易便在人群中发现她的踪影。
她正一只手夹着一支烟,一只手端着酒杯,跪坐在沙发前,娇笑着与几个男人碰杯,美艳的脸蛋上神色迷乱,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其他。
唐宁宁只觉得鼻眼酸涩难忍,拨开人群快步走了过去,蹲在陆燃身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杯和烟。
陆燃还认得她,眼眸却有些迷离,一边打着酒嗝一边笑着:“宁宁,你怎么来了?”
又娇笑着与旁边靠坐着的男人碰了下酒杯:“宁总,来,祝我们合作愉快……”边喝着边任由男人的手掌暧昧地爬过她白皙的大腿,逼近腿心。
唐宁宁看不过去,一把拍掉男人的手掌,掐着陆燃的手,想将她拉起。
她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比这更猥琐恶心的场面她都见过,也亲自经历过,当年她甚至被那些男人借着给摁在沙发上,满是酒臭味的大嘴猴急地凑上来,无助地任由粗糙的大手撕扯着她的衣服,在她赤裸的身子上游走,如果不是陆燃媚笑着把那些男人勾到她那边,她甚至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年落魄的富家千金,陆燃也已经不是那个陪着她四处求人四处应酬的无助女孩,华辰也不是以前的华辰,已经不需要这样出卖色相卑微地去赚取那一点点的信任和投资。
她扯着陆燃,一言不发地想将她拉起,近乎执着的举动却引起旁边另一男人的轻笑,指间掐着的白纸平移递到唐宁宁面前,诱她尝一口。
白纸上细碎的白色粉末让唐宁宁不可置信地望向陆燃,陆燃只是笑,笑着笑着却笑出了眼泪,扭头对递东西过来的男人笑着道:“张总,您的好意这位美女心领了,咱不能逼良为娼不是?”
边说着边倾身在男人脸颊上啵了一下,然后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反手拉过唐宁宁,强行把她拽出了屋里的纸醉金迷。
“陆燃姐,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房门被掩上,唐宁宁失声低吼,话里难掩心疼和失望。
陆燃脸上还挂着泪,望向唐宁宁时目光有些厉:“要不然我还能怎么样,你哥和那个陆然几乎断了我所有的生路,什么都毁了,谁还会在乎……”
唐宁宁心里头苦涩,却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沉默在彼此间蔓延,陆燃掐灭了手中的烟,转身扔进了垃圾桶里,声音很低,却很平静:“两个月前,我去找人谈投资,投资没谈成,却在吸烟时误嗑了药。”
“你……”唐宁宁竟觉得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特别难受,想问点什么,竟说不出口。
陆燃自嘲地笑了笑:“宁宁,其实我挺恨你哥的。”
唐宁宁沉默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当年华辰最难的时候,她和陆燃偷偷瞒着家人去应酬,去拓展业务,酒醉时差点被强奸,后来还是旁边的陆燃救了她,虽然后来她混乱中拿花瓶砸伤了那人,陆燃没真的被怎么样,但她永远忘不了陆燃把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勾引过去,被那个男人压在身下的画面。
当年那件事后,唐旭尧就勒令不许她和陆燃再去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应酬和聚会,这几年唐旭尧把她保护得很好,很多那些场合里肮脏的东西她都不会去接触到,却没想到,曾经一起走过的陆燃已经陷进了泥坑里。
“这几个月我拿不到剧本,拉不到投资,我的事业被打击得溃不成军,到哪儿都被人骂,我的生活就只剩下这一点东西了,我费了多少心血才走到今天,可是他们轻而易举地就给全摧毁了。你以为我就愿意整天陪着这些臭男人卖笑,让他们糟蹋吗?可是我还能怎么样,我没有强大的后台,没有有钱有势的老爸,更没有愿意为我挺身而出的男人,我只能靠我自己。”
说这些话时,陆燃至始至终都是平静的。
唐宁宁却听得难受,想说点什么,说不出口。
陆燃只是低垂着头平静地继续说着:“有时候真觉得,能回到过去多好,那时我们都站在同一个地方,朝着同一个方向,我们都是一样的,可是现在……”
陆燃笑笑,没再说下去。
唐宁宁只觉得喉咙发紧,连声音都是沙哑沙哑的:“陆燃姐,以后还是离那些人远点吧,你想要拍电影,不是非得找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华辰影视总还有我一半的股份在。”
陆燃苦笑着摇头,推她往电梯走:“你还是先回去吧,这种环境不适合你。”
以前被劝着喝一杯都会手足无措,如今几年下来,唐宁宁依然还是会有些不知所措,她却已经能泰然处之,看着越发地像那些欢场上的笑客。
有个人保护着总是幸福的,永远不用接触到外面的肮脏龌龊,唐宁宁如此,陆然亦如此。
陆燃不自觉地笑笑,在电梯前站定,刚要替她按下电梯,电梯门已经从里面打开来,于亮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她时冲她打了声招呼,笑着道:“你这是专门出来迎接我呢?”
唐宁宁没留意到她,只是反手拉着陆燃,近乎固执地想将她带离那个乌烟瘴气的家。
陆燃拗不过她,求助于亮:“于亮,你帮我先把宁宁送回去吧,这里不适合她。”
“好的。”一声带笑的淡应,于亮已经扣住她的肩,强行把她带入电梯,“唐小姐,陆燃是为你好,那种场面确实不适合你。”
强行送她回了家。
唐宁宁回到家时已快十点,碰到了刚回来的唐旭尧。
看到他,唐宁宁便不由自主地浮现陆燃含笑带哭的指控,下意识叫住了唐旭尧。
“哥,你说如果能回到过去,会不会更好点?”
没头没脑的问题让唐旭尧微微皱眉:“你想说什么?”
唐宁宁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红肿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哥,在你为另一个陆然做尽一切,为了她什么都可以不顾时,你就从没对陆燃姐有一点点愧疚吗?当年在唐家倒下在你落魄时是谁不离不弃地陪在你身边,你被大雨挡在外面爸病得差点断气救护车过不来是谁冒着大雨帮着妈背着爸一步步送到医院的,你的亲妹妹差点被强暴又是谁冒着危险把人拉开自己顶上的,你去应酬喝酒喝得胃出血是谁守在床边没日没夜地照顾你的,这些你都忘了吗?陆燃姐脾气是不太好,但她从没亏待过我们家任何一个人,她为我们家付出了这么多,难道就要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吗?”
唐宁宁几乎连气也没喘就一口气吼完了,吼完时自己早已是满脸的泪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想到今晚的陆燃,想到她睁着那双死寂的眼睛平静地跟她说,如果能回到过去时,心里就特别难受。
她和陆燃认识快二十年了,她见证着她所有的美好,她真的很难接受那个一起长大笑容明媚的女人堕落成让她陌生和畏惧的人。
唐宁宁的话让唐旭尧眉心的褶皱加深:“宁宁,陆燃曾经为我们家做的我很感激,也没忘,但是她的今天不是我或者陆然造成的,没有这种强加的因果关系,如果当初不是她拿我和陆然炒作,踩着陆然上位,她依然是前途光明的陆大导演。”
“可你也不该这么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谁推她了吗?难道不是她自己作的?如果陆然不澄清,我不澄清,现在遭千夫所指的就是陆然,你告诉我,陆然做错什么了吗?你们不就是欺负她无依无靠才肆无忌惮结果自己踢到了铁板了现在反倒回来怪起别人来了?”
沉哑的嗓音已经带了怒,吼得唐宁宁没敢再反驳。
唐旭尧深吸了口气,强压下窜起的怒意,平心静气地和唐宁宁说道理:“我和陆燃早在分手那一刻就已经没有再在一起的可能。我曾经很努力地想和她一起好好走下去,不管她怎么吵怎么闹,我都试着去包容她,告诉自己,这才是真实的陆燃,因此哪怕她一次次地找我吵一次次地提分手,我还是会认真去把她哄回来,可人总是会累的,她总这样无理取闹,我和女下属多说一句话,陪女客户出去吃个饭,一个晚上忙得没能及时给她电话,甚至于她和姜尚暧昧不清,她都能找我吵上好几天,整天怀疑我是不是移情别恋,是不是不在乎她不爱她了,无论我做什么总是疑神疑鬼,我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好不容易有点时间空下来,还要应付她没玩没了的吵闹,你觉得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得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