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她自己,云倾倾朝镜子中那张脂粉未施的小脸揉了揉,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而后惆怅地将镜子翻盖下去,顺道将镜前的蜡烛吹熄,起身走向床铺,新时代出生的新新人类,野惯了,怎么笑还是少了那么点古典美人的风情啊。
同厂家出品的同款产品,摆在地摊上和摆在专卖店里,档次就明显矮了别人几截。
地摊货与专卖店的区别,大抵指的就是她和云之晗了。
不过,在这么个无依无靠的时空里,顶着这么张面皮也是方便至极,至少坑蒙拐骗后不必担心善后的事,多的是收拾烂摊子的冤大头。
习惯性地拍了拍叠得齐整的被子,云倾倾正欲将被子掀开上床休息,突然“咚咚”几声敲门声,安沐倩略微压低了的娇蛮嗓音已在门外响起:“飞倾云,你在不在?”
“我……”刚想应,但想到此刻自个这张脸,云倾倾硬生生打住,屏住呼吸不敢言语。
“飞倾云,我知道你在,快起来给本小姐开门,有事找你。”
听不到屋里有回应,安沐倩不耐地拍着门板。
云倾倾头痛地望着被拍得“咚咚”作响的门板,这天朝小公主夜里不睡觉又跑她这来闹腾啥的,今晚本来佯装不舒服还以为可以早点休息,顺道可以把面具摘下来透透气,却没想到安沐倩这个时候还来搅和。
这天朝小公主平时最大的嗜好据说是拆门,哪道门敲不开便仗着自己的三脚猫功夫直接拆了了事,敲门也只是象征性的礼节,而府里的管事为迎合自家小姐这一恶习,更是特意将几个庭院的门闩给精简了去,恰巧她此刻住的房间就是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庭院之一,那门闩与其说是用来防贼的,倒不如说是用来给那天朝小公主拆着好玩儿的。
即便她此刻出声她怕是也没那个耐心等她戴上面具再开门,说不准下一秒就直接拆了这门就闯进来了,但现在这张脸……
云倾倾眼巴巴地望向梳妆桌上搁面皮的地方,屏着呼吸迅速往梳妆桌移去。
“飞倾云,叫你给本小姐开门你没听到吗?再不开门我就拆门了。一……”门板晃了晃。
云倾倾凭着方才的记忆,手快速探向黑漆漆的化妆桌,四下摸了摸,将刚撕下的人皮面具握在手中后,迅速往窗边挪去。
“二……”门板随着咬牙切齿的“二”后摇摇欲坠。
云倾倾快速将窗户推开,照着周老头这些日子教的一些简单的心法,试着往上一跃,便轻巧跃上了窗台,伴着“三”落下及“哐啷”一声脆响,云倾倾已从窗台狼狈地跌落地面。
来不及揉被跌疼的屁股,云倾倾拍了拍衣服上沾的尘土,转身往后院而去。
008.
云倾倾所住的厢房位于安王府专门招待客人西苑,与府里仆役居住的大后院距离不远,对于那个居住了小半年的大后院,云倾倾对它比如今的西苑要熟悉得多,也比任何人都了解如何从那高墙大院中溜出府外。
安沐倩在房间里找不着人看到大开的窗户时依她多疑的性子估计也得跟着翻窗而出,说不准就沿着她走的这条道寻来了。
没把屁股跌疼前她连安沐倩的三脚猫都及不上,如今如果她就在这么在这大院里溜达她就是不用上她那点三脚猫也能轻易追上她,还不如趁着她找来之前先躲外面晃悠一圈再回来,此刻这张脸,实在不宜这种时候与熟人打招呼人。
手中那张脸倒是能见人,只可惜,那瓶小药水还搁在桌上没收,没了它,这张脸皮贴到脸上就跟贴着张面膜似地,低个头就能掉下来。
好端端一张脸要一不小心掉下来,不知道得吓坏多少路人。
为了少造点孽,云倾倾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到府外溜一圈,反正这会儿天也不算晚,月色也正浓,就当做散心。
轻手轻脚绕过小胖墩江小弟驻扎的马厩,来到马厩后那堵不甚出奇的旧墙角,云倾倾弯下腰,伸手将那撮枝繁叶茂的灌木丛往两边轻轻一拨,墙角便露出个只容得一人过的小狗洞来,外面的灯火隐约从狗洞里透进来。
以云倾倾蹲坑多年的经验,每个穿到古代大户人家沦为丫鬟的女主,要么学得一身惊人武艺,要么混得一两张随时可自由出入府的门牌,要么,就得自己准备一个狗洞,已妨被那宫墙大院闷坏。
云倾倾自知自个资质愚钝,除了学了点自保的武学皮毛,实在没有穿越小说中的万能女主的智商,举凡琴棋书画诗舞、医学八卦谋略用兵之道,甚至独门武学都能在短短一年半载里精通,以致天下无敌绝世无双让无数皇宫贵族为此争得头破血流。
她也没有一般女主的小聪明,让身为一府之主的男一号心甘情愿地将自个腰牌拿出,让她潇洒走遍天下人人还享受万般无上的礼遇。
因此,她也只能学着无能女主,为了不让自个被刘管事那莫名的禁足令给闷出病来,自个挖了个狗洞,闲着无事时便出去散心。
对于她这种只能钻狗洞的猥&琐行为,同在马厩伺候那几群马儿的周老头是极为不齿的,因而这半年来,每每一入夜她想要休息时他便二话不说将她从屋里拎出来,非要给她指点一二。
但无奈她没有什么绝佳身骨,也不是什么天妒人怨的武学奇才,被周老头当沙包提点了半年,她依然飞不出这墙头。运气好一点能借力飞跃到这墙的三分之二,然后抓着墙头吊在墙上上不去下不来。
如此几番之后,周老头终于恨铁不成钢地打消将他那一身据说是绝世武学传给她的念头,任由她继续在这狗洞里自生自灭。
轻松从狗洞里钻出去,云倾倾拍了拍沾了灰尘的白衣,顺便转身将墙角的灌木往中间拢了拢,将那狗洞掩饰过去,转身便往巷子外而去。
安王府占地广,背靠着据说暗藏龙骨的大后山,马厩与这大后山就一墙之隔,因而云倾倾从这狗洞里爬出,从不用担心让人瞧了去。
这个时空除非重大节日或庙会,平日没什么夜生活,人们都习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与中国古代无异。
老实说,云倾倾也不知道这大安王朝如果以中国古代朝代而论的话,这大致属于哪个朝代,一个从未在历史课本上出现过的王朝,一个没有任何东西可供考据的年代,她还真不好说她穿到了什么时空去。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她那样一个清穿唐穿各种穿盛行的年代里,她也赶了一回时髦,华丽丽地穿了,连人带魂地穿了,而且穿到了一个历史架空的朝代,一穿就是一年多,而至今,她还在为回家孜孜奋斗着。
与别人的穿越不同的是,她没被车撞也没被雷劈更没坠落悬崖,甚至连梦都没做,只不过在中秋月圆之时盯着晕黄的月光一边做着思春的白日梦一边削着水果时不小心把手指给削了道口子,殷红的血丝就这么哗哗地涌出来了,于是,月色,血色,两者看对眼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意识模糊了会儿再清醒时她却已换了时空,而她面前,也多了张一模一样却绝色许多的俏脸。
那时她发现她狗血地穿越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全身搜了个底朝天,想知道自个身上是不是戴了什么不干不净能开启时空隧道的东西,但是什么也没找到。
在她为此纠结很长一段时间后,她才慢慢知晓,她的穿越,与云之晗那女人有着莫大的关系,远古的秘术传闻,中秋月圆之夜的见血,她与她的宿命牵引,当一切本无关的东西凑巧地凑到一块儿时,狗血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她知晓回去的办法,却掌握不到回去的诀窍,这种感觉就像已经站在了那扇门外,却始终不知道怎么打开那扇门,只能孤身一人在这个全然陌生的时空里混吃混喝地寻找最适合的时机。
有些百无聊赖地在没几个人影的街头闲晃,月色的薄晕淡淡地撒开,看得她直觉得刺眼,这种时候形单看着已够凄凉,还非得给她弄个影只。
被拉长的孤单身影,看着还真让人挫败,把她送到这么个时空也就罢了,还非得让她瞧见自个此刻的落魄。
云倾倾有些受不住这显得过于凄清的身影,干脆地大跨步往热闹的地方而去,融入了热闹的地儿,找个熟悉的人,看着心里也是能稍微舒坦些的。
这安王府附近还算热闹的地方便是醉倚轩,灯红酒绿月色迷人人来人往。
云倾倾最初刚路过那时看着那一派典雅的装潢及那名字还以为是什么名人雅士品酒赏花的地方,还特地买了把凤羽扇风度翩翩地进去晃一圈好生体验一把文人的儒酸之气。
几巡酒后看到另一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拥着一衣着光鲜却露得恰到好处的美娇娘入了一房间没再出来后才惊觉,这醉倚轩原也不过开着羊头卖狗肉的青楼,于是仓皇逃离,却不想当日钱包被人给顺手牵羊牵走了,于是她毫无悬念地被当成了来闹事的食客,爪牙四下围攻下她误闯误撞遇着了曾在云府服侍过她几日的丫鬟芮悦才幸免于难。
芮悦本是云府的丫鬟,后听闻她家人为她赎身,不料却是变着法儿将她卖入醉倚轩,幸亏这醉倚轩的花魁芊芊小姐心地善良,心知她不愿,求着这醉倚轩的嬷嬷将她送与她当丫鬟,才免去了芮悦千人枕的命运。
云倾倾绕到醉倚轩后院,望着那不算高的院墙,往四下望了望确定没人后,略显笨拙地一提气,险险地跃上那城墙,再憋气纵身一跃,已轻巧地落入醉倚轩后院内。
芮悦就住在这后院中,因为服侍的是这醉倚轩的花魁,身份自然比其他丫鬟高上那么一等,不用委屈自己去和别的丫鬟挤又小又闷的房子,独自拥有一间小厢房。
这京城里见过自个这张脸的除了风子寒便是芮悦,因而在芮悦面前云倾倾也无需烦恼如今这张见不得人的脸。
低垂着头小心避过偶尔路过的丫鬟,云倾倾熟门熟路地往芮悦厢房而去,刚推开门,美眸瞥见梳妆桌边坐着的正在绣花的古典美人时愣了愣,而后疑惑地眨眨眼,说道:“芮悦,我还道你不会在呢,这会儿你不该陪着你家花魁主子吗?怎么有空在这绣花?”
芮悦抬头望她一眼,看到她那张没有任何遮挡的脸后秀眉皱了皱:“你今儿个怎没带上你那张玉树临风的脸了?”
云倾倾晃了晃手中的人皮面具:“摘下来透透气。”
继而想到方才的问题芮悦还未回答,便忍不住好奇道:“你家花魁主子今晚又有重量级客人?”
以往芮悦这个时候得空往往是因为她家主子有重要客人,任何人不得打扰。
芮悦点头,谨慎地往门外望了眼,才压低声音道:“嗯,今晚大公子过来了,主子让我先行歇着。”
云倾倾本不甚在意地端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耳尖捕捉到“大公子”三个字时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忍不住扬眉问道:“大公子?哪个府的大公子?这么大排场。”
边问着边轻啜了口茶。
这些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绿漾“大公子大公子”地在耳边念叨惯了,听到“大公子”三个字便忍不住对号入座。不过,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九重天仙若怎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芮悦睨她一眼:“这京城里能被称为大公子的还能有谁啊?当然是安府的大公子。”
“噗!”云倾倾刚要咽下的清茶喷了出来,那绝世脱尘清雅淡冷的天仙,此刻或许正与花魁在床上打得火热的天仙……她幻灭了,原来,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也是男人,在某方面上,也是有需要的。
009.
芮悦疑惑地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望向她:“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云倾倾边手忙脚乱地擦着嘴角溢出的茶水边连连摆手,“我只是……只是很意外而已。”
芮悦很不以为然地睨向她:“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啊,芊芊姑娘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长得漂亮心地又善良,整个京城的男人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安大公子会成为芊芊姑娘的入幕之宾再正常不过啊。”
云倾倾连连点头,委婉开口:“那是那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只是我以为芊芊姑娘毕竟是这种地方出身,我以为以他那样身份之人当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才是。”
原来再超凡脱俗的天仙也敌不过美色,披着圣洁外衣形象高大的天仙,一下子在她心目中轰然倒塌,今晚真不该跑芮悦这来,白白毁了对那么一尊神的膜拜。
芮悦柳眉皱了皱,似乎对云倾倾这番说辞不满:“芊芊小姐虽然出身花楼,但身子却是清白的,向来除了大公子,芊芊姑娘从未与任何男子独处一室。”
云倾倾无语,既已不是第一次与那天仙独处一室,你小丫头又怎知你家小姐尚是清白之身?只不过,兴许因为贴着那天仙的女人的标签,别的男人才没胆觊觎。
不过话说回来,这芊芊姑娘既是安大少的红粉知己,安大少怎就那么放心将她扔在这色狼环伺的花楼里?依她看过的小言定律,只要稍微有点权势有点财势的男人看上了花楼的姑娘,哪个会不把那姑娘赎回家气死一堆大小老婆或者在外面造间雅苑金屋藏娇的?
云倾倾忍不住向芮悦求解,芮悦一脸茫然:“倒从没听姑娘提过大公子要为她赎身的事。”
云倾倾好奇:“你家姑娘不抱怨?”
芮悦摇摇头:“没有啊,姑娘看着挺喜欢现在的生活的。”
“你家姑娘还真死心塌地。”
云倾倾感慨,能有这么个让整个京城的男人疯狂地女子这么无怨无悔地爱着,安大少果然魅力无限,颜面荣光啊。
不过,安王府与云府的亲事就这么拖了一年又一年,莫非是因为这芊芊姑娘?如果是,这倒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也不知这两府的亲事能不能因为这芊芊姑娘毁了?
想到此,云倾倾突然有股跃跃欲试的兴奋。
芮悦望着云倾倾顷刻间似是糅入了算计的美眸,皱了皱眉,谨慎开口:“倾倾,你要干嘛?”
“没事没事。”云倾倾笑眯眯开口,低头望了眼自个身上那套因为接二连三的摔跤沾了尘土的白衣,嫌恶地扯了扯因流汗而黏在后背的衣衫,朝芮悦说道:“这衣服脏了,穿着怪不舒服的,先借我套衣服换换,我将这衣物晾干一下。”
芮悦将她打量了番,看到白衣上的粘着的东一块西一块的黑点,转身给她拿了套干净的衣服:“这里的丫鬟都得穿统一服饰,我这也没其他别的服饰,你先将就着穿一会儿吧,等你衣服晾干了再换上。”
继而嫌恶地望了眼她那张俏脸配着的有些乱糟糟的书生头,素手一抬便将她头上绾发的簪子给抽了出来,云倾倾一头凌乱的黑丝毫无防备地披落下来。
云倾倾莫名其妙地转身望她一眼:“你这是干嘛呢。”。
将手中的衣服往她怀中一塞,芮悦将她推向屏风后,边推边碎碎念:“你这头发乱糟糟的像打哪赶来的乞丐,赶紧把衣服换了我给你重新绾个发型,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儿。”
云倾倾觑空转身瞪她一眼:“我现在是男人。”
芮悦指了指她手中犹拿着的那张面皮:“但此刻却是不折不扣的美娇娘。既是到了我这儿,把你那些束胸的白布都扯了吧,透透气儿,别老这么裹着,都压瘪了。”
云倾倾气闷地低头望了眼自个一马平川的胸前,任命地抱着那一堆衣服躲进了屏风后。
没一会儿,一身嫩黄色丫鬟装的云倾倾万分别扭地扯着略低的裹胸从屏风后出来了,花楼就是花楼,连丫鬟的衣服都带了那么点引人遐思的诱惑,这醉倚轩的老嬷嬷果然会做生意,姑娘丫鬟买一送一呢。
不过果真是太久没穿女装了,习惯了整日裹在憋死人不偿命的粗麻布衣里,突然穿上这么一清凉的女儿装,这性别转换啊,一时间还真转不过来。
芮悦的美眸直直落在她曲线流畅的胸前,松口气:“还好,没被压瘪。”
云倾倾嘴角抽了抽,这哪是授受不亲的封建礼教下教育出来的女娃,这思想,倒是比她这一新时代女性还放得开。
芮悦将云倾倾拉过来,按坐在梳妆镜前,一双巧手在一头青丝上随便那么一摆弄,没一会儿便给她梳了个俏丽的少女发饰。
“嗯,终于恢复了八分我家三小姐的俊俏模样儿。”
对着镜中的瞪着美眸的俏脸看了又看,芮悦对自个手艺万分满意地说道。
云倾倾恶了一把,正欲开口,敲门声却在这时响起。
“芮悦,芊芊姑娘嘱托你过去她房里一趟。”来人是芊芊房外负责传话的小厮。
“好,我收拾一下马上过去。”芮悦镇定应道。
待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后才低声朝云倾倾说道:“我去去就回,好生在这房里待着,别到外面瞎跑,你这身衣服出去会让人误认为是这里的丫头,到时有你忙的。”
云倾倾连连点头,芮悦才匆匆收拾了下往芊芊的房间赶去。
芮悦一去便是半个时辰,却似乎丝毫没有要归来的打算。
云倾倾百无聊赖地翻着芮悦绣下的东西,小眯了会儿,醒来后却依然没见芮悦的身影,在房里实在憋得慌,犹豫了下后便开门而出。
虽说身上这衣服一不小心就得让她给人白干活还没薪水领,但穿着这么套衣服在这院子里晃,倒是不用担心向上次般被人当吃霸王餐的食客追着满院子狼狈乱撞。
那次来忙着逃命倒没心思好好欣赏这号称京城第一花楼的醉倚轩,也没时间好好欣赏这花楼里的绝色佳人,后来那几次过来也被芮悦牢牢锁在房里不让出门,来这京城也半年了,大大小小也在这里边待了那么多次,倒还没真好好看看这醉倚轩,反正今夜也无事,正好借着身上这套衣服的掩护尽心欣赏这花楼奇景。
低垂着头小心翼翼避开时不时迎面而来醉酒的客人及时不时冒出来的爪牙小厮,云倾倾边走着边仔细观察着这花楼里的绝色美人及风流雅士。
穿越宝典之一必有那么一部分女主幸运地穿到了花楼里,然后要么凭着满腹点子为花楼赚得满盆钵便是凭着一身能歌善舞的本事夺得花魁头筹从此发光发亮。
她穿是穿了,却没机会穿到这么一如同香饽饽的花楼里享受无数歆羡的目光,今日好歹也有机会来花楼一游,改天有机会回去也能向朋友吹嘘一番,古代的青楼,她亲历了,甚至可以借着晴川的穿越热,把自己在花楼里的伟大业绩也颂扬一番。
边欣赏着醉倚轩里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及环肥燕瘦的绝色,云倾倾边设想着回去后该从何谈起这青楼一夜游,没留神撞着了人,赶紧低声下气地道歉,而后趁着那人发飙前赶紧闪人,见着了这醉倚轩里九曲十八弯般的过道随便择了其一便脚底如抹了油般往里边躲。
刚走了没两步,习惯性抬头望路时,却陡然瞥见前方朝她这边缓步而来的优雅身影,月色衫袍飘若流云,迎风而动,雅致无边,抬起的脚步硬生生地刹住。
刹脚的摩擦太过尖锐,本没望向这边的九重天仙眼球被吸引而来,霎时,无波的深潭,似有异彩掠过。
云倾倾愣愣地定了两秒后,伸手摸了摸自个此刻这张脸,暂停运转的脑子只冒出一个字,“跑”,于是身体极配合地转身,慌不择路地要逃离这是非之地。
身后似是静默了一小会儿,紧接着是沉稳略显急促的脚步奔跑声。
010.
身后的脚步声逼近,云倾倾硬着头皮在寻花问柳的男人与出卖美色的女人间乱撞,前一刻被当掉的脑子慢慢恢复运转,边气喘吁吁地跑着边在心底叫苦连连,悔得肠子都青了。
本能反应害人不浅啊,刚刚没事瞎跑什么跑,遇着天仙就遇着天仙呗,谁认识谁呢,
此刻她是云倾倾,云倾倾啊,一个和天仙八竿子打不着边儿、异时空穿越而来的云倾倾啊。
这张脸也就半年前与他在山林里打过照面,虽然那个照面产生了某些……误会,但当晚夜黑风高的,也隔了小半年了,没准儿人家早忘了这张脸,现如今这么落荒而逃,这不是存心让人生疑嘛,特别是安大公子这般洞察力绝佳的人。
云倾倾心底那个悔啊,但此时停下来直面他似乎也不大可能,他既是会追来怕也是察觉了什么,停下来不等于亲自将自个送入虎口嘛。
想到那晚的事,前有瞧了不该瞧的,后又将不该用的药用到了他身上,活生生将一天仙逼得春&色无边,这新仇加旧恨,他已有足够的理由将她挫骨扬灰。
虽说飘逸脱俗的天仙怎么瞧着也不像这般凶残之人,但既然天仙都能逛花楼了,谁能保证圣洁高雅的皮相下是否藏着一变异的心灵。
眼瞅着身后的脚步声就已近在耳边,那缓下来的步调她都已听得出来,没准儿身后什么时候就冒出一只手来掐住她细弱的小脖子。
光是想到那场景云倾倾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抬头瞥见左侧小过道一房间里出来一端着壶酒穿着与她同款式丫鬟装的十六七岁的小丫头,美眸转了转,云倾倾很干脆利落地往左一拐,朝小丫头小跑过去。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小丫头面前,立定站好,纤手一抬,云倾倾极其自然地接过冷不丁被吓着的小丫头手中端着的酒,并不忘朝呆掉的小丫头碎碎念:“还是我来吧。姑娘让你去取壶酒怎么磨蹭这么久,姑娘在屋里等得很是不耐,差我来瞧瞧。”
边说着边面不改色地转身,像模像样地端着手中的酒,低垂着头形色匆匆地往外面走去,很淡定地与已气定神闲地站在身后望着她的安大少时擦肩而过,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直直往前面而去,动作自然流畅,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那个……姑娘的房间不是不在那头吗?”
刚走至前方三岔路口处,云倾倾正屏气欲庆祝成功脱身时,被云倾倾一连串动作搅得一头雾水的小丫头慢慢回神,发觉端着酒的云倾倾前行的方向有偏差,忍不住疑惑开口。
云倾倾嘴角抽了抽,脸色不变地转身朝小丫头笑笑:“没事,这边也能过去。”
方才闲晃时她留神观察了下,这醉倚轩里边的布局看似九曲十八弯,但纵横交错,依她判断,似乎每个房间之间的小过道都是相通的。
“……那个是往后院去的。”半晌,小丫头憋出一句话,硬生生将云倾倾跨出的脚步打住。
不算厚实的面皮“蹭”地热气直冒,云倾倾甚是懊恼地回头朝小丫头笑道:“你看我,这都忙晕头了,方才一路小跑过来方向感都跑没了。”
目光不意瞥到优雅地立在那儿的天仙,上等的面皮仿佛是万年不变的山,一如以往的淡淡然,无波的黑潭甚是平静地落在她身上,但唇角似是微微往上划开一细小的弧度,似笑非笑。
薄薄的面皮又不争气地冒热气了,云倾倾假装没看到,很淡定地从那条小过道折回,挺直腰板朝相反方向而去。
“姑娘这是要给这楼里的哪位姑娘送酒?”
一直未开口的安大少突然出声道,清雅之音似是带着隐隐笑意。
云倾倾头皮有些发麻,此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应了旁边还站着个随时拆她台的呆丫头,不应吧,此刻她也不是在装聋作哑。
“这是给柔柔姑娘的酒。”
就在云倾倾为着要不要回答而纠结之时,呆愣的小丫头误以为眼前的天仙问的是自己,抬眸偷觑了眼风度翩翩雅致无双的天仙一眼,红着脸答道。
云倾倾顿感豁然,侧转身朝安大少稍稍福了个身神色焦急道:“公子,柔柔姑娘催酒催得紧,奴婢先给姑娘送酒去了。”
边说着边加紧脚步要逃离眼前这是非之所,刚迈出没两步,天仙不紧不慢的声音已在身后淡淡响起:“那头到不了柔柔姑娘的房间。”
云倾倾抬起的脚步再次硬生生地顿住,额角突突直跳,今天还中头彩了,这眼前明明就三个方向,竟接连两次走错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