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啊”了声:“可是……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余声声动作停下:“哪个公司啊?”
陈姗姗也在,也诧异看她:“什么时候的事啊?公司怎么样啊?”
夏言想起陈姗姗提起沈靳时的深恶痛绝,没敢明说沈靳公司:“一个……刚起步的小公司。”
“小公司哪里比得上成熟大公司啊。”余声声把她重新压坐回了椅子上,“还是去程让家公司吧,都是同班同学,会照应一些。”
拿起化妆包,没几下便给夏言化了个淡妆。


第15章
“不过你要真喜欢那小公司,就去呗,但程让卖了我们这么大一个面子,现在饭局都约好了,放他鸽子不太好。”余声声侧头打量她脸上的妆容,“就当去见识一下大人物,扩展点人脉好了。如果你真不想去他们公司,到时再随便诹个借口推了就好了。”
夏言不好拒绝,余声声帮她完全出于好意,她不能在这时候让她在程让那边失了面子,她对沈靳也有些复杂,因此也就任由余声声捣腾,快中午时才一起打了车过去。
车上时沈靳突然就给她来了电话。
三个人一起坐后排上,夏言坐里面,怕旁边的陈姗姗听出了沈靳声音,不得不捂着手机压低了身子,对着电话那头“喂”了声。
“我记得今天似乎是夏小姐报到的日子?”电话那头的沈靳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夹着文件翻动的声音,从电话里能轻易听出那头的忙碌。
夏言轻咳了声,陈姗姗在一边也不好说太明白:“那个……我现在有点事,回头我再给你电话。”
挂了沈靳电话。
“嘟嘟”的忙音传来时,沈靳也将手机随手扔在了桌上。
沈遇也在办公室,正在翻阅资料,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那个女孩子不愿意过来?”
“估计是。”淡淡的应声里,沈靳已继续翻阅文件。
夏言的拒绝报到算是预料之中。
明明交集不深,但她对他的抗拒是显而易见的。
沈靳想起和夏言几次短暂的打交道,她并没有将这份抗拒表现得过于赤、裸裸,只是刻意拉开的距离透着抗拒。
沈靳还记得那天突然醒来,看到对面沙发上躺着的夏言时心头的剧震,他想不起来,她为什么会在那里,以及他的桌上,为什么会压着她签字的劳动合同。
那种感觉就像做了长长一个梦,隐约记着点什么东西,但又回忆不起来,到底做了一个怎样的梦。
沈桥说,他撞见他偷吻夏言。
沈靳手指不自觉地落在唇上,他想象不出来,是怎样的一种情况,会让他想去吻一个女人。
夏言的脸从脑中浮现时,沈靳皱了皱眉,微抬起的眼眸里,他看到了沈遇看向他的眼神,他眼神里的古怪让他不自觉垂眸看了眼,看到了无意识勾弯落在唇上的手指。
“……”沈靳面色自若地收回手,将桌上文件一收,站起身,“我去王叔那一趟,有什么事电话联系就好。”
王叔是一名老藤编工艺师傅,在安城老城区的古巷子里开了个很小的门面店,几十年如一日地守着那个小铺面,做些编织小挂件卖给过往旅客。
就如同南京的夫子庙,杭州的河坊街一样,安城的古巷也是它千年历史沉淀后留下的文化一条街,任凭外面如何日新月异现代化,走入这条小街巷,长满青苔的青石板街,斑驳的白墙黑瓦,掉了漆的赤红柱子,以及巷子里不时传出的民间小调和铃铛声,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年代气息。
从街头漫步走入,能看到路口坐着的纳鞋老人,灰布衣深蓝围裙,金边老花眼镜,一张半臂高的小木凳,开合中的老式剪刀,以及他们膝盖上摊着的绣花的鞋垫和随着长长的针线熟练穿梭的手……那不紧不慢的一针一线里,就是一个时代,更不提糖人摊前,那一锅冒着热气的金灿灿的糖稀,以及那只满是皱纹的手下,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糖人。
似乎所有失传的,或者濒临失传的传统手工艺,那些慢慢只能在大脑深处寻找的记忆,都能在这条古巷里找到。
沈靳闲暇时很爱来这里,一个小摊前,一张矮旧小板凳,一位身怀匠心的古稀老人,常常陪着一坐,一聊就是一整天。
他今天过来是专程找巷子深处的王叔的,人刚下车,夏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是个很重诺的人,车上说回头再给他电话,下了车后,进了包厢,看程让和他哥没过来,借着去洗手间把电话给沈靳回了过去。
沈靳也没想着夏言会主动给他电话,接到他电话时眉梢还不自觉微挑了下:“夏小姐是打算回来上班了吗?”
“那个不好意思啊,刚在车上,接电话不太方便。”夏言轻咳了声,压低了声音,“沈先生刚才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没事,只是确认一下夏小姐安危。”沈靳嗓音平静,“夏小姐如果不能过来,我以为,至少应该打个电话说明下情况。”
夏言声音低了下来:“是我的问题,实在对不住。”
沈靳:“那夏小姐现在的意思呢?”
夏言有些迟疑:“那个……法人代表登记表……”
想问他是不是就这么作废了,没问出口,沈靳已淡淡回她:“嗯,还在办公室压着。”
也没明说是不是一定得她去报到才作罢。
夏言以前就摸不透沈靳的心思,现在更加摸不透,只要他不明说的事,她从来就无法靠自己揣摩得出结果。
“夏小姐还有事吗?”依旧是平淡的嗓音。
夏言看了眼门外过来冲她招手的陈姗姗:“没事了。”
挂了电话,朝陈姗姗走了过去。
“和谁打电话呢,偷偷摸摸的。”陈姗姗拉过她,“程让和他哥过来了,走吧,别让人等太久了。”
回到包厢,夏言一眼便看到了面对门口坐着的高大男人,五官和程让有几分相似,只是更成熟稳重一些,穿着套铁灰色的西装,看着和沈靳差不多年纪,面容有些冷峻和严肃,看着不是容易相处的人。
程让就坐在他旁边,远远看到了她和陈姗姗,起身冲她们招了招手,而后指着他旁边的高大男人给两人介绍:
“这是我哥,程谦。”
“这是我们班同学,夏言。”


第16章
“你好。”程谦站起身,和她打了声招呼,“这是我名片。”
一张名片递了过来,烫金的“紫盛”两个字在白底映衬下显得尤为醒目。
夏言不觉抬头看了眼程谦。
他也正在看她,目光平静。
“谢谢程总。”夏言收下了名片,在他的招呼下入座。
程让笑着道:“大家随意就好,不用太拘束,我哥这人就是看着严肃了点,人其实挺好。”
程谦也招呼:“都随意就好,不用拘束。”
但并没有让夏言余声声几个放松多少,到底是不太熟,程谦气场和社会地位也在那摆着,总不像面对同龄人般自在。
“夏小姐做工艺设计多久了?”程谦看向夏言,问道。
夏言:“很多年了。其实也不算什么设计,就有空的时候瞎折腾而已。”
程谦:“是自学成才吗?还是跟着谁学的?”
“我爷爷和爸爸都是做这一块的,从小跟着他们学过一些。”
程谦点点头:“难怪。”
“风格挺独特的。”
夏言牵了牵唇算是回应。
“我们公司设计部目前缺一名工艺设计师助理,主要是家居方向,我看过你的设计作品和成品,挺不错的。”程谦看向她,“你可以过来试试,先从助理做起,以后有经验了再转正。部门里都是经验丰富的设计师,跟着他们,对你未来的发展和成长会比较有利。”
“谢谢程总。”夏言指尖摩挲着名片边缘,迟疑看他,“程总,我能先考虑一下再给您答复吗?”
程谦似乎没想到夏言会先考虑,不觉看了程让一眼,程让托他安排的工作,说是他同学,身体不好,不好找工作,怪可怜的,让他无论如何也给她安排个闲职,顺便给他看了她作品,确实还不错,对于一个没有还没毕业的学生来说,那样的作品完全是水准之上了,刚好公司设计部门还缺个助理,就想着把夏言安排进去。只是看程让的意思,夏言身体不太好,他也要考虑到成本问题,担心花钱养了闲人,加之从没见程让这么热心帮过一个女孩,才想着约夏言见一面。
就他目前的感觉,对夏言观感还不错,人比较安静乖巧,不爱闹,气质看着也舒服,不像程让平时混一块的女孩,这点他比较满意,只是没想着夏言会拒绝。
程让也没想着夏言是拒绝的态度,不觉看了眼余声声。
几人眼神这么一转夏言就觉得有些对不住余声声了,怕余声声不好下台,赶紧道:“谢谢程总愿意给我这个工作机会。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只是我身体不太好,担心做不好,辜负了大家的好意,想先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程谦:“没事,是应该先考虑清楚。”
又道:“考虑清楚了直接给我电话就好,或者给程让电话。”
看了眼表:“一会儿我得去古巷找一下王叔,他的藤编工艺品在市面上很畅销,很多外地游客慕名而来。”
而后看向夏言和余声声几个人:“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一起过去看看。尤其是夏言,你以后是要从事这方面工作的,有机会多和这方面的大师级人物接触一下,对你以后的发展会很有帮助。”
余声声和陈姗姗不好拒绝,互相看了眼后,点点头:“好啊……”
夏言更不好拒绝了,也迟疑地点点头:“谢谢程总。”
古巷距离餐厅只有十多分钟车程,饭后程谦亲自载她们一起过去。
古巷没什么人,这里在小巷子深处,一向冷清。
巷口内外,完全两个世界。
夏言平时有空很爱来这里逛,每每走近,总有些时空穿越的恍惚感,就像回到了90年代初的安城,那个每到下午时光,夕阳穿过的狭长巷子里,能听到孩童笑闹声和自行车铃声的年代。
夏言是怀旧的人,她很喜欢这个巷子给她的亲切感,似乎所有濒临消失的传统文化都能在这里找到它的影迹,曲艺,器物,各类手工艺等等。
程谦直接将车开到了巷子口。
他是个商人,商人都注重效率。
平时过来夏言会慢慢闲逛,但有程谦在,除了巷子口那个白墙黑瓦堆砌的低矮瓦房,其他景致都只是走马观花的陪衬。
王叔的摊位很小,房子古旧,门口两根白柱早已布满青苔,白柱到门槛位置是石块砌起来的平地,石块与石块间的缝隙长满了杂草和青苔,铁灰色的木制门槛和门板早已被虫蚁蛀得凹凸不平,屋里光线不强,依稀能看到厅这中间摆着的八仙桌和长条凳,以及坐在凳子上的男人,沈靳。
看到沈靳的那一瞬夏言的脚刚抬起正要跨过门槛入屋,一眼瞥见的熟悉面孔让她生生收回了脚。
沈靳并没留意到门口的人群压过来的阴影,正拿着只藤编小花篮细细打量,长指从花篮条纹轻轻抚过,神情里的专注,像正精心打磨的匠人。
他是个极其热爱传统文化和传统工艺的人,也是个热衷收藏又极爱读书的男人。以前家里的书房,整整一屋的藏书,他一有空便坐在古木书桌前,或是藤椅上,捧着砖头似的古著,一坐就是一下午。那个时候的他多是褪去西装,只着了件白衬衫和黑西裤,敛去了所有商场上的凌厉和锋芒,人变得沉稳而隽永。
认真的女人最好看,男人也是一样。
夏言以前最爱的就是他从外面回来,褪去西装后,在书桌前读书的样子。
现在看着同样专注的沈靳,她心里竟隐隐涌起些对那些小日子的怀念感。
王叔刚好泡了壶茶从里屋出来,一眼便看到了门口的程谦,当下客气打了声招呼:“程老板。”
然后看到了站在程谦身侧的夏言,他和夏言很熟,当下愣了愣:“夏丫头?”
沈靳闻声抬头,看到了夏言,视线在她脸上顿了顿,而后慢慢移到她身侧的程谦身上,又平静收回来,慢慢放下手中花篮。
程谦嘴角勾笑,和沈靳客气打了声招呼:“沈先生,好久不见。”
沈靳淡淡回了声:“好久不见。”
视线从夏言身上平静移过。
程谦注意力已经转向王叔,人变得热情许多:“王叔,好久不见了,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好,挺好的。”招呼着他们几人入屋,人却是看向夏言,“夏丫头,好久没见你过来了,最近身体怎么样?”
“夏丫头”几个字叫得夏言有些窘迫,平时私下里听惯了只觉得亲切,但现在沈靳程谦程让等都在,听在耳里就带了几丝窘迫感。
沈靳也因这声“夏丫头”抬头看了她一眼,程谦更是诧异看她:“原来你们也认识啊。”
王叔笑:“她喜欢我这里的小东西,平时有空就过来摆弄几下。”
下巴往角落陈列架微微一点:“里面不少东西还是她做的。”
程谦往陈列架看了看,而后笑看向她:“看不出来,你手也挺巧的。”
夏言不大自在地牵了牵唇:“都是王叔把造型做得差不多了我才接手,其实就打个下手而已。”
王叔笑:“咱这可不兴谦虚这一套。”
程谦直接朝夏言比了个大拇指,程让也轻笑着看她:“夏言,大家都老同学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眼角偷偷往一边静坐着的沈靳看了眼,迟疑了下,又拖着凳子坐了过去:“沈哥,上次KTV的事还没谢你呢,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顺手而已。”沈靳抬腕看了眼表,“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们慢聊,有机会再一起聚聚。”
和王叔道了声别后便走了。
夏言不觉扭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背影被夕阳拉得有些长,在狭长的巷子里,莫名带了些形单影只的怆然感,也可能是她的心境问题,她一下响起了那天半夜,他突然闯入时,死死看着她的眼神。
收回视线时发现屋里其他人都在看她,面色各异。
夏言略尴尬地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这种不自在。
程谦过来是想邀请王叔出山,请他去公司挂职,但没能说服他,算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程谦也没强求,客气地喝了杯茶后,便客气地告了个别走了。
出了屋,程谦已若有所思地看向夏言:“夏言,你和王叔似乎关系不错?”
“还好吧……”夏言迟疑看他,“程总,怎么了?”
程谦摇摇头:“没事。”
看了眼表,交代程让送她们几个回学校后便先走了。
夏言还想在这里逛逛,没一起回去。
她在闲逛时遇到了同样没离开的沈靳,正在另一家编织店里,打量着墙上的设计图纸和成品,手从图纸的一笔一划上描绘而过时,眼神是专注而认真的,不时回头和店铺老板交流。
沈靳和程谦的不同,程谦是个商人,他想着怎么把利润空间最大化。沈靳是个工艺师,更多时候,他倾向于传承和发扬光大。
程谦倾向于直接挖人,沈靳倾向于交流。
作为一个对传统文化有着同样热忱的人,夏言是倾向于跟着沈靳这样的老板的。
她走神的时间里,沈靳看到了她,动作微顿,抬头看了眼她身后:“夏小姐?”
“沈先生好。”客气和他打了声招呼,夏言举步进屋。
沈靳还在盯着墙上设计图纸:“夏小姐什么时候和程总勾搭上了?”
偏头看她:“夏小姐真打算去紫盛上班了?”


第17章
夏言没说是或不是:“可以去吗?”
沈靳瞥了眼她腿:“脚不还长在夏小姐身上吗?”
夏言:“……”这不是还签了份法人登记表嘛。
沈靳视线重新落回墙上图纸:“很感谢夏小姐愿与公司共存亡的奉献精神。”
夏言:“……”
沈靳没再理她,只是认真盯着墙上的图纸看。
夏言视线不觉转向图纸,一幅仿描的金银错孔雀杖首图。
金银错工艺最早出现于商周时期,主要用于青铜器图案装饰,后来渐渐用于玉器和饰物,多是在器物上画图刻槽,再将拉成细丝或是压成薄片的金银嵌入其中,而后打磨抛光。60年代后这一绝世工艺一度断代失传近40年,2004年才终于被恢复和传承了下来。
“夏小姐了解过金银错工艺的发展和传承历史吗?”沈靳突然出声,并没有看她。
夏言点点头,他书房里的藏书她都读过。
他扭头看她:“夏小姐知道,有哪些我们耳熟能详的传统手工艺已经消失或正在濒临消失吗?”
已经消失了的夏言不太清楚,但消失了几十年又慢慢被后人苦心钻研恢复的,除了金银错,还有香云纱,70年代后渐渐消失了几十年,2010年才又重新面世。
濒临消失的,熟悉如糖塑、捏面人、银匠、砖雕、漆艺、点翠、徽墨、蛋雕和各类编织艺等都在慢慢被人遗忘,入行的人越来越少。
很多东西正在随着老一辈手艺人的老去而渐渐消失。
“一项手艺失传后,要再找回来花费的心血和代价是巨大的。”沈靳视线重新落回墙上的图纸,“但很多手工艺做工复杂,耗时耗力,社会地位低下,也没几个钱挣,有几个人还愿意守着这样一门手艺?谁不得吃饭生活?”
“其实很多手艺,不是被市场淘汰了。”视线重新落回她脸上,“只是没有挖到市场痛点,把小需求变成大需求。”
“就比如你自己设计的那些小包小摆件。”沈靳问她,“你的顾客是看中了它的实用性还是观赏价值,美感?”
夏言:“观赏价值。”
沈靳手往陈列架上的摆件随便一扫:“这些东西哪个不是精雕细琢而成的,随便一个摆在桌上不是一件艺术品?但你看走进这家店的人多吗?”
“它们缺的不是质量和观赏价值,只是缺少包装。”他看向她,“夏小姐,安城实业的目的,就是把这些濒临消失的手工艺品进行包装,再推向市场。”
“只有把它们存在的价值变成品味、文化、社会地位、时尚等的象征,它们的市场需求才可能变大。只有喜欢它们的人多了,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走进这一行业。”
“紫盛做的是定制,根据用户需求批量定制,他们的目的是利润。我们要做的是挖掘、整合和继承,不是客户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们什么。而是我们有什么,怎么把它变成客户想要的东西,把我们变成需求方。”
“只有把我们自己变成需求方,主动权才能掌握在我们手上,才是真正意义的把这些手工艺术品推出去了。”
“虽然我不明白夏小姐为什么汲汲于和我划清界限。但从我和夏小姐短暂的接触来看,夏小姐是对这些传统工艺有情结和抱负的人,有这门手艺在身也有敏锐的市场嗅觉和市场包装能力。你在我这里,我给你自由发挥的空间,任何你想表达的,我给你推出去。你在紫盛,程谦能给你的,最多一个助理岗,他要的不会是你的表达,而是你的服从。”
“如果说夏小姐对我的抵触大于这份情结,夏小姐就去紫盛,把自己变成一个市场经济的傀儡。如果夏小姐觉得我并没有那么让你难以忍受,就留在安城实业,把自己变为传承者。”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份她签了字的公司法人登记表,递给了她。
夏言看着那份东西,心绪一时有些复杂。
她是见证过安城实业怎么一步步发展壮大的,她知道他不是夜郎自大也不是妄自吹嘘。
沈靳看她盯着那份东西没动,轻轻晃了晃:“夏小姐?”
夏言抬眸看他:“沈先生有没有那种死过一回的感觉?”
沈靳眉梢微挑,看着她,不说话。
“当一个人前一世活得比较无趣,死过一回又有机会人生重来的时候,可能更多时候,她想要的只是一种不一样的人生,去体验和感受所有她来不及体验的东西,工作和梦想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其他的比如旅行、义工以及各种随心所欲等等,就是不太愿意把自己绑死在一个人、一份工作或者一座城市上了。”
“我很感激沈先生愿意给我这个尝试的机会,我也很愿意去尝试,但是我可能不会是那种很听话的员工。我可能会在某个早上突然很想去一个地方时,请个假就一声不吭地跑过去了,十天半夜都不一定回得来。”夏言看向他,“沈先生接受得了我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吗?”
沈靳似是笑了下:“夏小姐真坦白。”
又道:“只要夏小姐能保证如期交出作品,其他的,你随意就好。”
“……”夏言颇意外地看向他,“沈先生你这样会把员工惯坏的。”
沈靳看了她一眼:“除了夏小姐,哪个员工敢这么谈条件?”
夏言:“……”好像确实她有恃无恐了。
“我看中的人,是要千方百计让她心甘情愿留下的。”沈靳朝她伸出手,“夏小姐,合作愉快?”
夏言抿唇看他,垂在身侧的手迟疑地动了动。
沈靳平静看她:“夏小姐?”
嘴角微微抿起时,夏言干脆伸出了手,与他手掌轻轻交握。
熟悉的触感从相贴的肌肤传来时,她心脏急跳了几下,下意识想抽回,被他紧紧扣住。
她下意识抬头,沈靳正在看她,幽沉的瞳孔深处隐隐有着她看不懂的恍惚,像在走神,握着她的手掌也在不自觉地一点点收紧。
眼角余光里,夏言看到了他手背隐隐浮起的青筋,那种感觉,像是随时会失控将她拽入怀中。
夏言轻咳了声:“沈先生。”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抱歉。”
收回了手。
夏言第二天准时去公司报到,刚进公司便遇到了同样刚到的沈桥。
沈桥心直口快,很是热情地挥手冲她打了声招呼:“二……洒……”
脱口而出的“嫂”字被他硬生生扭成了“洒”,夏言假装没听出来,微笑和他打了声招呼:“沈先生早。”
沈靳刚好拿着份文件从办公室出来,看了她一眼:“这里全部是沈先生。”
“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他瞥了眼办公区的其他人,而后看向她,“你叫哪个?”
作者有话要说:
沈先生:叫个名字就那么难?
夏言: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沈先生。
不好意思,沈靳两个字叫不出口。
沈先生:晚上告诉你怎么叫……


第18章
夏言:“……”
沈桥笑嘻嘻地接话:“叫我老六就好。”
“其他的,都老三老四老五老七叫就行。大家都一家人,不用太拘束。”
夏言看了沈靳一眼,不说话。
沈靳排名老二,哪个员工敢叫老板“老二”或者“小二”的。
沈桥也意识到这个称呼不适合沈靳了,尴尬地笑笑:“二哥……你就跟着我们叫二哥吧。”
夏言:“……”她叫不出口。
沈靳看了她一眼:“夏小姐随意就好。”
夏言毕恭毕敬地叫了声:“沈先生。”
沈靳没说什么,看向沈桥:“老六,你先带夏小姐熟悉一下环境。”
其实没什么好熟悉的,公司??全是空的。
沈桥大概也有些不好意思,一边带她熟悉各个区域一边解释:“公司最近刚筹建起来,团队目前还在搭建中,新同事这几天都会陆陆续续入职,你和徐菲程剑他们几个算是第一批入职的员工。以后公司发展起来了,你们就是元老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