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椎子瞪大眼。“我去!我去!”

采蘩笑了,觉得自己不该找老实人麻烦,“那我就问老爷子要人了?”

椎子从没这么高兴过,“谢谢小姐,我一定好好干,报答您的大恩。”

“只是看重你真能养马的本事,并非特别照顾你。别忘了,你说过教我骑马。”四房需要的。未必是聪明人,但必须是实在人。

“是,小姐,任何时候都成。”椎子笑咧了嘴。自从葬仪之后,他就希望有一天真能教采蘩小姐骑马,但他没想到自己竟能成为四房的人。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能进墨月堂,是幸运。

马车又稳又舒服,采蘩正暗道自己没有选错人,突听椎子说前方有人走在路中间。

采蘩一看居然是林管事。连忙道,“停车。”

林管事听到马蹄声。回头见了采蘩,立刻松口气,“小姐,你可回来了。”

采蘩注意到墙内正是大房所在的园子,“难道还是早上芬儿的事?”

林管事苦笑,“正是。”

“都过大半日了,大夫人还没能解决么?”不过就是训斥或惩戒。一炷香可以完事,采蘩目光打旋,“早上还出了别的事?”

林管事点头说道。“您和公子走了之后,我就让人拉着芬儿去见大夫人。她不但不肯去,还大叫大嚷,结果把三小姐引来了。三小姐问她怎么回事,她竟然说小姐和公子故意挑她的错,她根本没有无视主子。于是我跟三小姐如实说了整件事的经过,可三小姐淡然一句不必小题大做,就将芬儿带回了莲园,把我们几个关在门外。三小姐出面,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作罢。可就在一个时辰前,大夫人身边的云姑找我过去,又问起这件事,我才知道事情传到大夫人耳里去了。我自然不敢隐瞒。大夫人听了大怒,立刻让云姑把芬儿带来。”

这对母女都挺厉害,采蘩暗叹,“恐怕三小姐也跟来了。”

“应该说芬儿是跟在三小姐身后来的。”林管事很能看事情,“在大夫人面前,芬儿坚持自己没错,她带的那两个小婢也如此说,那意思好像是小姐和公子无理取闹一般。我们这边当时跟着公子和小姐的有雪清和桃枝,两人说芬儿无礼,芬儿却道她们护自己主子,一昧道她冤枉。僵持不下,大夫人让我回墨月堂看看您有没有回来,想请您过去问。小姐,您看呢?”

“去啊,要是不去,倒变成我们无理取闹了。”采蘩一想,嘱咐林管事,“你把今早在门外的所有人都找来,要是钥儿下学,让他带着他的车夫还有梓峰一起过来。坐车去快些。椎子你也认识的,我打算让他主管墨月堂马厩,你正好也过过眼。”

林管事不敢耽搁,对椎子友善打声招呼,马车带两人去了。

采蘩走入大房的园子,马上有婆子过来引路,到秋氏的正屋前,里头一点动静也没有。等她进去,顿觉一股怨念扑面而来。那是芬儿的目光。第一次见芬儿的时候,还记得她说话虽藏不住得张扬,但收敛极快。今早上,先嚣张而后求饶,却好似特别不待见自己。难道就因为自己住过莲园?

采蘩却不知是自己成了童氏千金而遭到有人莫名眼红。

“采蘩,听说你送十郎上学去了?”气氛紧巴,可秋氏对采蘩笑得真如长辈关切,“十郎和雅雅有了你这个姐姐,我们可以放一百个心。”

“大伯母,您还夸我?我好似给您添了麻烦呢。”采蘩小步往前走,“刚才碰到林管事,他跟我说了经过。本来就是一个大房丫头惹了钥弟生气,所以想把人送到您这儿来说个规矩,没想到竟闹大了。”

“你们又没做错,何来麻烦之说?我大房的丫头不懂规矩,惹了其他房里的主子,这可不是小事,应当送我这儿来。不然,别人说我不会管下人。”秋氏就想找机会对付姬莲,“不过,这丫头如今不肯承认自己藐视主子,反说你们没事找事。”

姬莲开口,“母亲,芬儿并没那么说,她只是不觉得自己有被责怪的理由。如我之前所述,十弟和采蘩姑娘出来时,她正往莲园门口走,没有留意到他们,所以才未及行礼。小小误会,十弟发脾气,他还是孩子心性,我不怪他。”

采蘩一听,这位三小姐不但小看姬钥,还小看了她。本想等林川多找些人来,可是她不愿再等。

“那就对个证吧。”她对秋氏微福,“大伯母允我自作主张,让芬儿和她今早带的两个小婢,还有墨月堂雪清和桃枝站到我面前来。”

秋氏乐见其成。

五个丫头并排站。

采蘩在芬儿面前站了一会儿,芬儿抬头与她对看,腰杆挺直,目光无所畏惧。另两个小婢虽没芬儿的目光凶,但也是站得笔直。但采蘩到了雪清和桃枝面前,两人皆弯腰屈膝,垂首福礼。

采蘩回身再对秋氏行礼,“大伯母,我虽一字未说,您可瞧清楚了?今晨,以芬儿为首的这三个丫头便是对我如此的态度,连基本的礼数都不会做,不是没看到,而是甩头就走。钥弟不过为我出头,觉得若人人都似她们那般,我在姬府恐怕会受委屈。”

一旦有敌视心,早上做不到尊重,现在也一样做不到。

秋氏拍桌怒道,“刚才你们强词夺理,如今我亲眼瞧见,真是羞红我这张脸,哪里还有半点规矩!”

姬莲捏皱了手帕,想不到采蘩竟用这么简单的方法证实了芬儿她们的错,“母亲,采蘩姑娘新入府,芬儿难免忘了主仆之礼。其实她可以直接教训芬儿,实在不必要人送芬儿到您这儿来。要您出面,有哪个丫头会不怕呢,自然失了分寸。”

芬儿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愤然让她忘了秋氏就在眼前,死盯着采蘩,道,“卑鄙!”

姬莲急喊,“芬儿住口!”

可惜,太晚了。

采蘩坐到秋氏身边,有些委屈,“大伯母,您瞧,我什么都没做,就让人骂卑鄙。我要是训她,还不知反被她说成什么样呢。一开始并不是我说送她到您这儿,而是钥弟。后来我想芬儿是大房陪嫁出去的丫头,我确实不好说她,才同意钥弟的话。”为什么非要瞪她骂她,把火烧到她身上来呢?三小姐和这些丫头一个个想逼她低头息事宁人,却不懂她如今最不可能忍受的就是委屈。因为,前世受够了!

四房十间铺子的利益,再加上姬莲是眼中钉肉中刺,秋氏一心偏向采蘩,更何况此时已经可以确定是芬儿这三个丫头目中无人。

“来人,把这三个丫头给我拖下去,一人杖责二十。”打的是丫头,教训的是姬莲。

姬莲立时站了起来,“母亲,是我没教好,您罚我吧。”

“本来是要罚你的,但你嫁出去了,我罚你,你婆婆恐怕不会乐意。”秋氏冷哼一声,“不过二十板子,已经算轻罚,全都看在你们这次是回娘家的份上。这要是我房里的,打五十板子赶出去。而且,你的丫头给你堂妹堂弟脸色看,你一点也不上心啊。不是回来给四叔四婶奔丧的吗?作主子的,要有主子样,不然丫头们都学了去,谁都看得出虚伪来。你这样子,让人难免说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责。”

“大伯母,这板子一定要打!”姬钥赶来了。

好了,没她的事了。采蘩站到姬钥身旁,姐弟一心,她防守,他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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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也是粉红535的加更。

 

第96章 哪来的,还哪儿去。


姬钥回府时还在想,芬儿的事若大伯母只是训斥一番,他就作罢。毕竟和三姐对门住着,闹僵了,从此常见面常尴尬。可他一回家,林管事就说芬儿她们不肯认错,反成了他和姐姐无事生非。

所以,他一上来就气势汹汹,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姐姐让我带今早上看见事情发生的车夫小厮来,我没带,心想大伯母难道会以为我们姐弟撒谎,故意为难三姐姐的丫头不成?”

秋氏这时不用偏帮,实在是芬儿无礼在先,“十郎不用恼,刚才我已亲眼瞧见这三个贱婢如何目中无主,二十杖你若不能解气,你说怎么罚就怎么罚!”

姬莲只是看着姬钥,神情楚楚可怜,仿佛默然,实则以目光在求情。

采蘩以为姬钥会心软,说到底姬莲是他大堂姐,而他虽然傲气,但不像她那么坏。而即便这时候他真心软了,她会随他。对她而言,这还真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事。

姬钥接下来的话却让采蘩着实又感动了一次,“三姐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因为我执意要大伯母惩戒你的丫头。但今早上,你的丫头也让我心里很不舒服。轻瞧我年纪小,更对我姐姐视若无睹。我知道,这府里头像芬儿这样的不少,以为我姐姐只是义女,出身落魄,当不得他们的正主子。可我和小妹的命是姐姐救的,没她就没我,没有雅雅,她姓姬也好,姓童也好,早就是我们的亲姐姐。我要是轻易放过了芬儿,府里的个个学着,我姐姐就会受委屈。今日,我把话说清楚,你们都给我往外传。谁要让我姐姐不好受。我就让他不好受,不管是谁!三姐姐,这事我不针对你,只就事论事,二十板子不要她们的命,但要让她们长记性。你心地善良,对底下人护着,可也得讲个是非黑白。若一昧放纵。倒失了我们这些兄弟姐妹的心了。换作你是我们,被三个不知轻重的丫头瞧不起,你心里能好过么?若三姐姐始终不能公平,我看这莲园还给我们四房的好,免得三姐姐跟我们隔廊而居,彼此都尴尬。好在这里只是三姐姐的娘家,弟弟给你不痛快,你回去后就顺畅了。”

姬钥有天生的底气,不像采蘩这个后来的,心虚的。动不动要找人证物证。

姬莲让这番话震住了,半晌站起来。对采蘩盈盈一福,“妹妹,姐姐没管好下人,委屈了你,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

芬儿见自己的小姐低了头,再没有半点嚣颜,呆呆地任婆子们拖了下去。

采蘩还没动。姬钥对雪清使个眼色,雪清连忙上去扶姬莲。他太了解这个姐姐有多厉害的性子,因此不劳她动手搀。又能给姬莲台阶下。

不过,采蘩虽然不相扶,话说得圆满,“二弟,你最后那句话有些过了。三姐住莲园已久,感情深笃,你别摆着旧主的架子。我想义母在天之灵,也不会高兴你将园子收回来。再说,还有大伯母的面子呢。”

秋氏干笑,“是我不好意思才对。当初莲娘没地方住,是四弟妹慷慨将园子借出来,还特意改名为莲园,说好莲娘出嫁前就归她用。本来莲娘出嫁,这园子就该还给四房,但你们一家又出去游历,我便没来得及说。这样吧,等莲娘回了婆家,莲园立刻归还。”

姬钥看看采蘩,大事她决定,他发发少爷脾气,把小事摆平就是。

采蘩心领神会,便道,“莲园虽然是我们四房的,但大伯母若想用,只管开口。三姐回趟娘家不容易,安心住着就是。”

秋氏私心以为她会将莲园正式送给大房,没想到还是借,但面上得感谢,“四房有你们这些替家里人着想的孩子,大伯母十分宽慰。只希望有人能像你们这么懂事,别一天到晚给我添堵。”

采蘩福身,“此事既然了结,我和钥弟就回去了,谢大伯母为我姐弟作主。”

出了大房,姬钥才道,“以为你会把莲园送出去,我觉得大伯母好像有点失望。”

“已经给了十间铺子的利益,再给出一个莲园,人人当我们败家子,今后都来要这要那,是不是连墨月堂也给人算了?”采蘩笑了一声,“我是不介意出去单过,就怕分家不成,成了寄人篱下。”

姬钥没想得这么严重,“不会的,还有祖父母帮着我们,十间铺子不过他们暂时代管,等我成年就得还给四房,也拿不了几年的钱。”

“人生无常,明日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更何况是几年之后。”采蘩接手矿山和工坊,姬钥不知道。

童夫人怕外孙年纪小,不小心说漏了嘴,暂时瞒着他。四房里其他人也不知道,因为从童芷开始就是秘密经营。童老爷之所以安排铺子的账本先交到四房,只是方便三大掌事和采蘩碰面,商量这些大营生的事而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姬钥上车坐到她对面,“你跟我娘真得完全不一样,有时候我想想,不知道为何自己非要留下你不可。”

“后悔?”采蘩嗤笑,“晚了,如今你赶我,我都不走。好吃好穿好住,将来还有弟弟养老送终,想这辈子没什么好求的了。”

“养老送终,这是我的事吗?我以为该是姐夫和我侄子的事才对。”姬钥顽皮眨眼,“姐姐安心,实在挑不到好姐夫,弟弟再养着你。”

采蘩说声去,斜他白眼,“说要你养,你还当真。说不准将来你和你媳妇,还有你们姬氏的子子孙孙,得靠我这个大姑庇护呢。”

姬钥连忙作揖,声声道是。

是夜,九子巷。暗灯烈酒混香,垃圾宝物混杂,蛇鼠蛟龙混坐。

全城宵禁,唯这里龙蛇混杂,各方奇人异士出没,官兵不愿踏入而招惹麻烦,也有人说背后强权撑腰,天子都不管,谁又管得。

九子巷中的黑酒屋,无酒,茶水按酒钱算,很贵,但客人不少,因为掌柜还卖一样东西――女人。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小到端茶倒水的丫头,大到红颜知己贤妻良母,只要开出条件,价钱谈得拢,包君满意。

不过,黑酒屋不是逼良为娼的黑店,所有女子均属自愿卖出,也有权拒绝出价好的客人。掌柜说,世道不好,女子生存尤为不易,黑酒屋只做中间人,为她们谋一条生路而已,并无牟取暴利之意。

别说,生意开始清淡得很,后来却是越做越好,还出其不意成了很多江湖漂泊客找老婆的聚集地。

男人在一起,多聊女人。黑酒居,不但有女人,还能看戏一样看别人找女人,又吸引一批看客。

门联这么贴,如果算门联的话:要酒大丈夫,没酒真丈夫。横批,绝对不像横批:真丈夫且进。

正是这幅对联,让本来想走的子规硬着头皮走进了店中。无论如何,是男人都不会承认自己不是真丈夫。

小二和普通酒楼的伙计没两样,笑脸相迎,“客人是来吃饭,或是来买,还是――”

“来问。”子规是从手下那里打听到黑酒屋的,今夜来冲着这里经营的一项副业,完全没想买个女人回家。

“客官既然是来问,那就坐楼下堂间吧,经过的人多些,得到答案的机会也多两成。”伙计将他引至走道边和楼梯下的一张桌子,同时竖了张牌子,上面写个大大的问字,“请问,客官的东西是――”

子规将乌匕拿出来,往桌上一放,“听说你家掌柜就很是见多识广,麻烦他过来帮我认认此物。”

伙计笑道,“掌柜正在楼上收媒人红包,客官稍等,我先给您沏壶茶。”

听到媒人红包,子规就不太自在,干咳一声,却也只好等着。

在他等的时候,好几个客人过来看匕首,却什么也没说就坐回去了。

黑酒屋的这个副业是因为江湖客多而偶然产生的,不问别的,就问兵器的出处。若有人知道,则可获得问者的酬金。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看过乌匕的人已经不少,子规从一开始以为他们不知道,渐渐发现有些异样。那些人中至少有三个神情变化,但很快恢复如常,是装不知道。他观察了一下,发现三人都佩长剑,年轻,衣着不错。

“客人,你问它?”突然一只手从子规身后拿起乌匕。

子规是向府的第一高手,却居然一点没听到对方何时到了自己背后,不由大吃一惊,差点跳起来。

“别紧张,我就是这酒屋掌柜。”按住子规的肩膀,那人转到桌前,烛光照得银发苍苍。

他满面含笑,将乌匕放了回去,“小老弟,这件兵器无论你是怎么得到的,也无论你打算如何处置它,我只有一句话奉告。”

“什么话?”子规心生凉意。他在向家太久了么?竟在不知不觉中远离了江湖,人脉也好,功夫也好,处处不如。

“哪得来的,还哪儿去。”银发老头再拍子规的肩膀,“冲着这件东西,茶钱算我的。”

 

第97章 三只小鬼找大鬼


出了黑酒屋,子规觉得腰间的匕首沉寒。原本打算如公子所言处理掉的,但削铁如泥的乌墨刀刃和刀身上神秘的青纹让他想问问它的来处。习武之人都喜欢兵器,他也不例外。只是这一趟,他没有得到答案,又好似得到了答案。

哪得来的,还哪儿去。那他要还给采蘩姑娘吗?他若还了,公子那边无法交待;他若不还,老头话里的意思似乎他会倒霉一样。

突然,风里有啸音。

子规的手立刻握住刀把,提出一指长的银刃,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滚出来!”

风灯乱晃,在他左右前方分别出现一道身影。待他看仔细,是之前神色有异的三个年轻剑客。

“久不入江湖,今夜频频看走眼了。我以为你们三人互不相识,不料竟是同伴。”子规尚不拔刀,但随时准备。

一个身穿白衣,轻笑,“我不认识那两个。”

一个身穿黄衣,扛剑在肩,无所谓的声音,“别说那两个我不认识,你,我也不认识。”

第三个衣色与夜色相融,手中长剑发出冷光,已经出鞘,“认识也罢,不认识也罢,别告诉我你俩也为婉蝉而来。”

白衣哦哦两声,有些兴奋,“难道――难道――当年你们也是――”

“少说废话,就算是,也不会让给你们,老大的宝贝我志在必得。”黄衣人声调不扬,但长剑带鞘指向白衣。

夜衣冷哼,“盟不再盟约在,兄弟的剑不指着兄弟。老大失踪三年,你们个个长了出息。”

黄衣的剑尖略偏,“我指的是这位大叔。”

子规立刻拔出刀来。

白衣性子活泼,笑呵呵地,剑锋也在鞘,抬起手横胸前。“别说我们欺负老人家,不如我先上?拿到婉蝉,咱们三个人再分高下,胜者得。”

“我先来。”黄衣说着,往子规走去。

夜衣耸肩,表示可以。

子规让这三个小子张狂的态度气得不轻,喝道,“你们三个最好一起上。不然别说我欺负晚辈。还有,报上名来,我倒要看看你们师承何门何派,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白衣人笑道,“我们无门无派,不过是被家里嫌弃的没用货,孑然一身闯天下罢了。大叔不必说前辈晚辈的,穿黄衣的那小子要是打赢你,他就是你的前辈。我们这些人以强者为尊。”

“岂有此理!”子规挥出刀。

黄衣人不闪不躲,单膝跪地。将剑反手压上自己肩头,挡住了子规的刀。同时抽剑出鞘,砍向他的下盘。动作凌厉刚霸,如雷霆千钧之势。

子规不得不往后跳出黄衣人的攻击圈。

但黄衣已经料到子规退避的方向,手中剑花如网,飞身跃起,眼看就要将人罩在网中。

子规这才知道自己轻敌,对方年纪虽轻。但剑术已出类拔萃,恐怕天分极高又后天勤奋。剑招虚实难捉摸,看不出武功路数。却剑人如一,正是练剑之人最向往的境界。

“大叔,你不是他的对手,不妨交出婉蝉,我保证他不伤你。”白衣人气定神闲,笑声涛涛。

“笑话,你凭什么帮我保证?我想他见血就见血。”黄衣不领情。

婉蝉是那把匕首的名字?子规咬牙,使出浑身解数,对抗这个年轻人。他未必会输,毕竟比对方多拿二十年的剑,非江湖小辈可望而及。

两人转眼对拆三四十招,似乎不分胜负。然而,子规心知,这是他迄今遇到的最强对手。自己的力气将在二十招后用竭,但对方的剑花一朵比一朵开得更盛,全无半点疲意。

“住手。”声如晨钟,朗朗回荡。

子规当然不会住手。然而,他眼前已经没有对手。

黄衣人足尖一点,双袖如潮水浪花,退到刚才站立之处,冷傲的脸上出现惊喜。

白衣人飞上屋檐,四下张望,也是喜悦,“老大,这几年你究竟躲哪儿去了?”

夜衣立刻抱拳,“果然,婉蝉再现,老大必定不远。”

“盟已散约已无存,你们何必还记挂从前?都走吧,今后各走各路,再别回头。”

三人纷纷再喊老大,身影像蝴蝶穿插,却找不出人来。

“还不快走!”声音又冷又硬,“要我用踹得吗?”

白衣收回剑,抱臂等待,“老大,什么时候来踹,别让我等太久。”

黄衣给他白眼,“怎么跟大哥说话呢?先让我踹飞了你!”

夜衣说道,“老大,兄弟们虽然散了,但几乎每个人仍再找你。当年你突然宣布解盟,突然不知所踪,实在令人诧异之极。约可以不遵,可是至少要跟我们说个清楚明白。是你说出身不好也能做大事,也是你说别人嫌弃我们,但自己不能嫌弃自己。你那时不声不响一走了之,莫非是嫌我们没用吗?”

白衣不笑了,“天大地大,只有大哥你给了我一处可以自在的地方。你一句散了,我茫然三年。”

黄衣肩膀起伏剧烈,“大哥,我啥也没想,就找了你三年。”

一声长叹,声音化实体,从巷子那头由远至近。旧灰袍,大斗笠,背宽剑,不是孤客又是谁?

三人一见他,同时单膝下跪。

“起来。”孤客双掌托三人,“别忘了,还有他人在场。婉蝉的事,我自会处理。你们先离开,有话明日再说。”

三人不动,不太相信自己的好运,也不太相信老大会再找他们。

“我们虽然三年不见,但我说的话从来作数,如今你们却不信了吗?”孤客看透他们的心思,“若再不走,今夜就是你们三人此生最后一次见我。走吧,明日定找你们。”

黄衣人,夜衣人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白衣人就说一句,“老大要是不来,我就化为孤魂野鬼――”

孤客斗笠抖了抖,“滚!就你话多。”

白衣呵呵笑,倒退着走,却比黄衣夜衣还快,真如鬼影一般。

子规望着听着,虽然已不见那三个小子的身影,但他的心沉到谷底。对付那个黄衣小子就力不从心,他们口中的大哥功夫定然十分了得。今夜难道会是他颜面扫地之末途?

不过他仗剑这么久,胆气惊人,刀尖一指,叱道,“一群小鬼充阎王,有本事报上名来。看你们盟来约去,我未曾听过,想来是杂草小帮邪派,不过只要你敢说,我一定能查出老底。”

“匕首。”孤客不说废话,“交出来。”

子规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可他的傲骨不允许他如此认输,“这把匕首并非从你处得来,为何我要交给你?九子巷虽然无视官家,但如此公然打劫行人,不怕国法终究降到你们头上吗?”

“你当人护卫太久,说话如主人官腔。可是,这是江湖,你那套没用。”孤客伸出手掌,“匕首如今虽不是我的,但也绝不是你的。我会物归原主,你又不必为难如何跟主子交待。”

子规吃惊对方似乎清楚一切,骇然失色,“你怎么知道我要跟主子交待?难道你――”当时在场?

“你家主人如果说话算话,我也不用多跑这一趟。”他确实在。

“你是那位姑娘的什么人?”子规却想不到这人会藏在哪儿。

“我不是那位姑娘的什么人。”充其量,暂时合作,“但你家主人做法不好,姑娘已经说了此物和性命一样重要,他为何就是不肯还呢?而我身为此物的旧主,总还有些责任。”

“你是谁?”这把叫婉蝉的匕首似乎是那小帮派极看重的东西,采蘩姑娘和此人怎会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