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园子的莲塘边走,才想着要再去哪儿转看,九曲桥那头的香樟亭里发出几声女子尖叫。
有人惊喊,“死人哪!”
赵青河看看夏苏,笑得有点古怪。
夏苏敢白眼,“笑什么?”
“妹妹晚上去的地方,似乎容易发生事故,很招灾。”赵青河笑这个。
夏苏想了想,“是你招灾吧,每回遇到你的时候,一定会发生事情。而且,死人了啊,我们这么悠然论着谁的责任,好吗?”也不看看气氛。
赵青河走上曲桥,却发现夏苏不跟,就退了回来,“妹妹耍兄长玩么?说得好不正气,结果却是让我一人去瞧?”
夏苏默然望着塘上灯火乱颤,眼尖发现樟亭角柱下漂浮着一缕白,不是没见过的死法,仍然不能习惯。
“水鬼很吓人,我胆子小,还怕自己会吐,可你似乎爱管闲事。”
赵青河知她夜视很远,而且他也看到了浮在水面的尸体,“你错了,我并不爱管闲事。”
他去赵子朔的屋子,是因为要探她的底细;他去桃花楼,是因为——
两个丫头从桥那头跑近,对话慌忙,分别入了赵青河和夏苏的耳。
“…是芷芳姑娘…”
“…才刚被大户赎身…死法这么凄惨…咱姑娘都吓晕过去了…真是可怜…”
夏苏愕然,身不由己,与赵青河同步上桥,往樟亭走去。
心境变了,环境也变,挺好的良辰,挺好的美景,忽然因为水里的死人,夜鬼魅,风凄楚,明光也似了冥火。
亭里七八人,墨古斋的画师,桃花楼的姑娘,几名伺候的小厮丫头。原本一桩画舞歌美的赏心悦事,谁知湖上浮尸,吓晕了姑娘,惊吐了画师,琵琶翻扣在地,美人图让慌墨溅毁,香鼎已灭只留冷,再无半片今夜雅风。
夏苏的脸色也煞白。她本是一时惊讶,上了桥也没打算亲眼看死人模样,却让赵青河直接拉进亭里,被那张毫无生气的死人脸撞到眼球。
头发如水草幽散,皮肤白到发青,双眼死不瞑目地睁大,大半身浸入水里,手臂飘张,衣物丝缕破裂,无助无望。但那张脸是很分明的,确为桃花楼的清妓美娘芷芳。
数日前,夏苏还见她各种生动的漂亮面貌,怎又能想到她命不久矣。
“夏苏。”赵青河倾栏俯看的身姿立直,沉声唤道,“瞧她手里。”
身旁顿时不再有凄风恶寒,全让他的强势气魄挥开了,夏苏略镇定,往芷芳手里瞧去。
一个卷轴。
而怎样的卷轴,能让人死都不肯放手?
夏苏立刻抬头看了看赵青河。他挑眉,无语却是征询她。她微微点一下头,并暗道他真能联想。她虽然同他说过,芷芳屋里那幅无名画并不无名,但没告诉他,一屋子的东西,芷芳只要这一幅无名。再一回,赵青河让她知道,他的脑子是真聪明了。
“你们别哆嗦了,快来帮忙捞尸。”赵青河一语惊人。
七八人,能多远就多远,挤缩在亭子另一角,男子有三四人,却因为“捞尸”这两个字,恐惧的神情几近崩溃,没一个肯过来。
夏苏忍不住拉赵青河的衣袖,“已经去喊人了,用不着你瞎折腾。”
这人以前也是爱多管闲事的么?
帮着赵大老爷查情书,跟踪她,换夜行衣凑窃案的热闹,现在还打算捞尸,真是比捕头还忙了。
赵青河往那几个男人鄙夷瞪了会儿,开始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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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片 死亡之画
脱外衣,鞋袜,还卷裤脚,跨步上座栏,赵青河做了几个挥臂摆手蹬腿的大动作。
“你干吗?”完全没有面对死人的惊慌了,夏苏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位。
“捞尸啊。我把人推到桥边,等我举她起来,你接着点儿。”
咚——
赵青河跳了下去,姿势如青蛙,长腿蹬起,猿臂向前直升,划出一道长虹。无论青蛙的外相如何,它们跳水游泳高超且富于优雅,这一点是世人毫无争议的。
众人沉溺于这种优雅之中,夏苏率先清醒,不由冲水面大喊,“我不接。”
她胆子小,他难道不知道?
赵青河仿佛两耳不闻,推着那具尸身到了曲桥边,侧眼望向还在亭里的夏苏,全不在意得催她,“来帮我捞一下就好。”
夏苏有点弄不明白他是装傻还是真傻,但僵着也不是事儿,决定去提他耳朵,让他听听清楚。只不过,她一过去,就见赵青河上下牙齿打架,想起秋水有多凉来。
“你从她腋下捞住,我马上来接手。”他的牙好白,灯下反光,面庞坚毅,一手抱桥木,一手托尸体,看不出一丝冻冷或不情愿。
反观另一边,男人没有男人样,和晕倒的女人挤在一处。
夏苏再望赵青河,心中就涌出一股气。
这股气,源源不绝,如她逃家前后,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现,却突然又汹汹涌来。
她踮起脚尖,伸出手,将芷芳冰冷的身体捞住。
“好姑娘。”赵青河笑得神清气爽,游到一旁,双手攀上桥栏,出水的动作也矫捷如豹,身形弓起,竟能跃上一丈,双脚稳稳落桥,再大步而来,与夏苏身侧不过距离寸长,“我数到三,你就放手。一,二,三——”
她放手,让开。
他接手,站上她刚才的位置,一口气将尸体捞上,轻轻拖到亭中。
顺利交接。
夏苏发现,除了手,自己身上没有沾湿半点。
想起他出水本不需要游开,是有心顾到了么?
她慢慢走到他边上,学他的样子蹲身,不再怕盯着芷芳的青脸和大眼。
这回,真是一点不怕了,有大个儿挡煞。
赵青河掰开芷芳的手,对夏苏轻声道,“别当我多好心,她手里要没这东西,我不会多看她一眼。”随后转头看那些胆小鬼一眼,稍微调整了自己的位置,将卷轴打开一些,“你看——”
他消了音。
确实是画卷,依稀是锦鸡,裱纸已透湿,绢完整也无用,墨一团团化开,惨不忍睹。
赵青河低咒,却对某个偏才抱有巨大期望,“妹妹应该看得出名堂。”
某个偏才却无表情,白白的脸恢复水嫩嫩,灯光里十分灵澈美好,就是声音呆板了些,“什么名堂?瞎子都看得出这卷画已毁成渣了。”
“画当然毁了。”他不是瞎子,“不过,你能不能分辨此画真假?”
这人想法太难猜,夏苏却也不随便生气,眼睛凑近画上,手摸着几乎烂溃的纸和湿透的绢,就在桥头传来急促脚步时,轻声轻气下了她的结论,“不好说。”
赵青河点头表示知道了,将画重新卷好,放在尸身手边,然后把夏苏拉起,退开好几步,从当机立断的相关者变成无所事事的旁观者。
夏苏无比配合。
她是动作慢,并不是脑子慢,事到如今,只觉得赵青河必有所谋,却不知他谋什么而已。可他知道她的夜行秘密,在不能断定他的善恶之前,她不会与他对立。
赵青河有句话说得非常对:他和她同一条船。
他既然没傻到砸沉自己的船,而她还没到岸,中途换船也很麻烦,暂时就这样吧。
吴其晗入亭,还没看清身前,身后就哗啦围来一大票人,个个哇呀啊呀的,还有跑一边去吐的。他脸色本就因为自家园子里死了人而难看,这会儿还让一颗颗脑袋挡住视线,但觉居心叵测,不由上火。
他出身富贵,自小到大游刃有余,做买卖八面玲珑,绝不是没有脾气,火大一声,“统统给我让开!”
人人惊避,现出地上的死人来。
吴其晗不认识芷芳,见其凄惨死状,神情严肃却也不惊慌,看到对面赵青河和夏苏,倒是微怔,但眼神很好,发现赵青河一身湿透。
“刚才听报尸体在湖里,如今却上了岸,不愧是青河老弟,身手了得,果敢非常。请教如此情形要怎么处理才算最妥当?”
赵青河也不假客气,“想来二爷已报了官,我看闲杂人等太多,虽然扫兴,二爷还是提早结束了画市吧。”
“万一凶手还在园子里。”不知道谁嘀咕。
“尸体能浮,天又凉,约摸已死了几日,绝不会是才发生的,而且未经验尸,谁也不好说是自杀他杀或意外,扣留客人并无意义。只要二爷开张今晚客人的名单,一个都别漏,让官差找得着人问话就行了。”赵青河头头是道,引众人目光汇聚,包括夏苏。
这对吴其晗是有利的建议,当下就吩咐人去办,又将亭子清空。
兴哥儿送完客人回来,情绪不好,“竟然有人胡说八道,说墨古斋的园子里死了人,二爷或有嫌疑。莫名其妙!”
赵青河与吴其晗一起立在亭外,闻言笑道,“无需理会。墨古斋是卖古董字画的地方,白日里客人们来来往往,而且还有几十个伙计掌事画师住着,怎么也轮不到吴二爷有嫌疑。”
吴其晗哈哈一笑,拍兴哥儿的脑袋,“再说,你家少爷有那么蠢吗?在自己的地盘杀一个认都不认识的清伎?”
一旁,夏苏默默不言。
吴其晗显然要借助赵青河的某种本事,车夫走不了,她留下来似无奈,其实却不然。
她想要留下来。
虽然没兴趣管闲事,夏苏脑里却并非神情上看起来的一片空白。
她不认识芷芳,那只是一个名字,一张脸,一道影,即便她曾去过芷芳的屋子,看过一幅很棒的画,两人之间原本也无法牵扯上什么。
第41片 狐狸师爷
芷芳死了,手里握着那卷画死的。
夏苏知道那幅无名的画珍贵,也知道芷芳很在意这画,真画却让人换成了假画。
她无法脱口而出,却几乎笃定芷芳的死与这幅画有关联,这才让她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了一点点责任心。
“夏姑娘吓坏了吧?要不要我派人先送你回去?”吴其晗这个东道,很是尽心。
赵青河却像一个****的兄长,“多谢吴二爷,不过最近城里有盗,二爷的人我是不担心,却实在不能放心路上,她还是跟我一道走得好。”
吴其晗也不坚持。夏苏在,他的情绪不知不觉,居然更好,只是碍于赵青河在场,不能和她多聊。
“官府来人了。”赵青河简洁道。
但见十来人脚步匆匆,从昏暗的小路中跑出,多身着官衙灰蓝捕衣。
为首的,不是原本的胖捕头,虽不若赵青河高,身材也是梆硬硬,一看就是从武。待他跑近,看清他的长相,十足纨绔的油头粉面,一双狭细的狐狸眼,不像坏人,也肯定不是好人。
更有意思的是,一身青衫,文人装扮。
这人,一上来就看见了赵青河,不过,迅速不理睬,只喊吴二爷。
吴其晗能在苏州做生意,事先和黑白两道打过招呼,自然认得他,道声董师爷。
夏苏立马觉得,人之所以要不断充实自己,就是要在这种时候避免眼皮子浅。
谁说师爷一定留胡子?又谁说师爷一定手无缚鸡之力?
明明也有狐狸眼,油叽叽粉嘻嘻,身板像块铁的师爷。
董师爷官腔十足,问话却比桃花楼那夜的胖捕头仔细得多,听完吴其晗讲述之后,亲自带了人去亭子看尸,然后给手下人分派任务。找墨古斋的人问话,搜索池塘周围的落水痕迹或其他可疑,收集这几日出入的客人名单,包括今晚宴请的人,抬尸回衙交给仵作检验死因,一件件布置下去,快又好。
吴其晗提到赵青河将尸体捞上来,并建议了自己遣散客人清出场地。
董师爷似乎听过就算,只将功劳都归给吴其晗,说应对得极好,为他省去不少力。他显然对那幅画也相当感兴趣,当场就打开,问吴其晗可知画的来历。
这件事上,吴其晗还不如赵青河知道得多。
因为,世上最好的鉴赏大师,也无法鉴一幅烂纸开墨的画,而吴其晗不认识芷芳,没进过芷芳屋子,更没看过宋徽宗的无名珍品,自然连边边都猜不到。
董师爷去监督手下人搜证,赵青河见没自己什么事,就向吴其晗告辞。
“吴二爷定了明日出发上京师吧。今晚不能早歇,要辛苦你了。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吴二爷尽管开口,但凡我能做,一定尽力。”
吴其晗谢过,“待我从京师回来,再请二位吃饭。”目光落在夏苏身上,“夏姑娘手巧,货十分好,颇得我心,希望今后可以多合作。”
夏苏点点头,“吴老板一路顺风,早去早回,赶得及回家过年。”
吴其晗的眼眸里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情绪,笑起时,春风吹桃花,“一定。无论如何,不能忘了约与夏姑娘的一顿年饭。”
呃?她不是指这个。
夏苏想说明,赵青河却抢道二爷不必相送,转身就走。她为了跟上他追星赶月的大步子,没能再对吴其晗多说一个字。
上了老马,坐入老车,出闹夜,进宁夜,大街小巷飘灯吹火,几乎无人,偶而经过酒肆饭馆,多关窗落帘,映出来的人影也是闹中很静之感。
眼看离赵府还有几条街,赵青河忽然连声唿哨,甩鞭催快老马,老车哆嗦着浑身老木架子吱啊尖叫,轱辘歪晃滚过青石板,好似要飞脱出去,把打着轻盹的夏苏彻底震清醒。
“怎么了?”她双手抓住车门板条,眯眼看赵青河将车赶入一条漆黑的小巷。
“有尾巴。”赵青河卷着缰绳喝驾两声,同时往旁边高抬下巴,赶车的动作利落,神情却半分不紧张,还笑露白牙,“找个安静地方解决他。”
夏苏探头看去,屋顶上一道黑影,拉腿如弓,落瓦无声,身轻如燕,又似乌烟窜风,散漫中带着疾劲。
“是杀害芷芳的凶手么?”淡褐的眸中溢满月光,月光缓流,在眼底成河。
“或是调包了画的人?或是入室窃财的贼?”驰出巷子,霎时出现开阔的一片地,赵青河拽紧了绳,老马停蹄,喘得抬不了头颅,“不管是哪个,你看热闹就好,我可不想只身赴吴二爷的年饭去,让人说照顾妹妹不周。”
赵青河跳下车,一身湿衣已让体温蒸得差不多干了,风鼓大袖,簌簌拍打衣背。
他转过身来,面对夏苏,也面对自墙落下的夜影,慢条斯理将衣角捉起,扎进腰带中,又卷高了袖子,静立一地。
月当空,敷亮那对肌肉纹理健美的铜臂,他的五官仿佛刹那精雕细琢了一遍,面部轮廓冷而傲,剑眉刀目,绝崖鼻峰,噙着笑的莲色唇片,都打揉了,又掺了影,似流风不羁,随时可显亲切,实则无情冰寒,距人千里之外。
夏苏居然不敢多望,与他一样,回头盯着那道黑影似飘似疾,越来越近。
赵青河目力比夏苏好,识出黑影那袭青色长衫,嘴角一撇,准备动手的姿势放了下来,“兄弟,刚才不是装不认识么?我又不是女人,这么上赶着追来,也不会感动。”
“放你的狗臭屁!”青衫人大笑,眼看要从夏苏身旁过去,猛然一个后空翻,潇洒的身形忽然带了煞气,手掌化手刀砍向夏苏,“让我看看你女人的本事!”
赵青河气急,“她就是苏——”
手刀立绵,但半空跃着的身体收势不住,青衫人以为自己要跌到夏苏身上去,不料就在眼皮底下的人却突然消失了。他撞到车板,惊得老马吐气乱嘶。
车里哪儿还有夏苏的影子?
青衫人扭头一看,嘿,那姑娘离自己一丈多远,正低头抚平衣裳,而她的裙边如水边,轻轻推澜。
第42片 原来兄弟
怎么回事?
那人扭扭脖子,看向赵青河,摊开两手,又指指夏苏,以眼神表示疑惑。
赵青河的目光淡淡,已经没有惊艳过的痕迹,微耸肩,不作答。他心里却才翻起浪来,尽管只有一眨眼,还是看清夏苏从董霖的突袭下脱身的功夫。
或者称作功夫是糟蹋了。
那是一种舞姿,前所未见的绝美舞姿。
赵青河忽然明白,夏苏还具有另一惊人的天赋。不过,她能练就到这种程度,必然吃过可怕的苦。天赋固然令人优越,但不努力,就会退回平庸。
董霖偷袭夏苏不成,一拳直击赵青河胸膛。
“董师爷,你有完没完?大半夜还要我陪你练拳?真是没媳妇闲得吧!”赵青河轻而易举捉了董霖的拳头,双脚画圈走了几步,就凭臂膀的几个动作,打得董霖哇哇叫。
“娘咧,娘咧,你到底练得哪家功夫,不能藏私,要教兄弟我几招啊。”
夏苏看出来了,这位油头粉面的师爷与赵青河老相识。
既然是熟人,刚才又那么冷场面?
她不太明白。
“好说,董师爷有空拜师,我就有空教徒弟。不过,在那之前,你打得到苏娘再说。”赵青河的手缠上董霖,竟单手将他举离了地,用力甩出去。
别说,董师爷功夫还不错,那样还能半空收起大字,单手撑地,翻个筋斗,双脚并直再落稳,不但不显狼狈,动作还很漂亮。
董霖摸着下巴,盯瞧了马车边上的夏苏半晌,推搡一下赵青河,嘻嘻笑得很诈。
他也不忘跟人自我介绍,“夏妹妹,哥哥董霖,给你赔礼。刚才逗你玩,你莫当真啊。说到底,也不能怪我,谁让有人老提到苏娘苏娘的,众兄弟耳朵都起老茧了。如此神往已久,好不容易见到真人,一想到可以跟兄弟们炫耀,怎能不激动。”
不要说夏苏感觉很新鲜,赵青河都诧异。
“鬼扯淡,我什么时候老提苏娘了?”
“从前啊。”现在的赵青河虽然值得他深交,但已没有从前那股直肠子的傻憨义气,有点遗憾,不能让他笑疼肚子了。
“你老兄只要几碗黄酒下肚,三句不离苏娘,誓言要让她心甘情愿喊你一声兄长,不然死都不能闭眼。当谁不知道你被自家妹子欺负惨了…”还有很多话,他可不想一一传达,横竖这位伤了头,什么都不记得了。
从前?夏苏一怔,赵青河不是一直当她丫头使唤么?
“从前的事不必多提。”赵青河大手一挥,“真要论起,那会儿我提岑雪敏应该更多。”
好不坦荡!
“追岑小姐是你丢不下的面子,憋不过一口气,还有一群不动脑子的好色东西瞎起哄,与你的心肝义妹怎能相提并论?不过,你说不提就不提,因祸得福脑袋才撞明白了,实属不易,做兄弟的不能拖你后腿。老弟我特来请教今晚这件案子。”董霖追来问案情。
赵青河让董霖用的“心肝”二字弄得尴尬,不由骂道,“就你还能考上秀才?满嘴狗臭屁,不会说人话。”眼角瞥夏苏,因她专注的神色而心中安定,“至于那桩命案,你是衙门的人,我是游手好闲的混棒子,能教你什么?滚你家去歇着,我累得眼皮子打架,要走了。”
董霖勾住赵青河的肩,不肯放人,“别啊,对这等古怪的事,你一向眼珠子贼尖,比谁都想得多。要不然,仵作尚不能定论,你又知道是命案了?”
夏苏对今晚的事原本就有点上了心,而随着对赵青河的了解更多,也知董霖说得不错。赵青河似乎擅长调查某些谜题事件,因此颇受赵大老爷的信任。
于是,她两只耳朵竖起来,坐上车板,静静听。
赵青河见状,心知不能随便应付过去,当下不再推搪,把芷芳那幅画的来历交代清楚。
他又道,“死者手上有捉刀的伤痕,死前曾经挣扎过,而她的致命伤是让人刺入心脏。心口的伤与她手上的刀痕一致,应该是匕首之类的短小武器。我这么猜,她即便不知道古画是宋徽宗之作,也因为极爱此画而发现被人调包这件事…所以惨遭灭口。就是这样而已。”
董霖的狐狸眼眯成一条线,“什么叫就是这样而已?你明明省略了一大段话没说,当我傻啊?赵青河,你不够义气,我对你知无不言,你一棍子敲不出一个闷屁。”
这样都能听出来?赵青河反省自己语速不够流畅,但嘴硬,不承认失误,“朝廷近年缺官缺得厉害,像你那样缺墨少水的,也能混个师爷当着,可我以为你好歹不笨。你们官府查案,不能凭一己猜测,要凭人证物证,我倒是可以不省略,猜满了它,但你能凭我的猜抓人吗?”
董霖神情大惊,“难道你已知道凶手是谁了?”知道赵青河厉害,不知道这么厉害!
赵青河长叹一声,“我知道什么?芷芳知道画被人换了假,就告诉了一些人,她甚至可能已把画重新换了回来。但这时,她自己都不能确定真假,就找到墨古斋。墨古斋不但卖画,还收画,专人专眼,书画业中是顶尖的。凶手尾随她而来,大概被她认出真面目,情急之下将其灭口。”
不知道,总能猜吧?
“哦,有道理,大有道理。”董霖只要猜得有理,“也就是说,凶手就在芷芳认识的人里,多半还是桃花楼的人。上回芷芳屋里失窃,捕头说可能是家贼,没准还就是这个家贼。宋徽宗的真迹也算无价宝了吧?见财起义,杀人灭口,说得通。”
“宋徽宗的画虽难得,还是有价的。”夏苏轻言。
董霖却没听进这话,“多谢了,老兄,也算给我拎了个头绪出来,若有难处,我还来找你要主意。”他走开两步,又转头来问,“衙里要招捕快,你有兴趣,我跟大人推荐你。”
赵青河摇头,一脸敬谢不敏,不要害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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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片 处处闹贼
“我自家都顾不过来了,还管别家丢鸡少鸭?而且,捕快那点薪俸够我养家糊口?你出生就掉米屯里,不懂我们穷人辛酸。”赵青河道。
董霖有意无意瞥了夏苏一眼,笑得滑头,“夏妹妹听见没?你家义兄如今改头换面要当好一家之主,你今后别老气得他买醉。要是真缺银子,来找我,我帮衬着,千万不要让人再变回傻大个去。”
夏苏好气又好笑,想过后这般回应,“从前早是一笔烂账,你们都道不提,我也就不提。不过气不气的,我不好答应。只能说,只要做人该做的事,而不是人去做蠢熊的事,我自不会找他麻烦。”
董霖大笑,对赵青河道,“早带这位妹子出来,我也早真心把你当兄弟,今后再来个亲上加亲,喊你一声大舅子。你这妹妹妙极了,我喜欢啊。”
赵青河面上云淡风清,说话顶毒,“你喜欢有个鬼用,要我妹妹喜欢才行。顺便多一句,我妹妹人见人爱,你要求亲,得排队候着,等我们接贴子。”
董霖其实是直爽脾气,与赵青河新混得亲近,把夏苏也当了自己妹子,说话不经大脑罢了,哪里是真有男女之情,表达一时喜欢的情绪就算,拱手走远。
马车重新上路,这回两人有聊天。
赵青河道,“董霖这个人,听大驴说起,当初虽在一个圈子里混着,他与我很生疏。如今再看,倒是个可交之人。他家境富裕,长相纨绔,做人做事却很认真,不仗着有钱就欺人,读书马马虎虎,肯定考不上官,但就是喜欢办公差,挺有志气,你不用担心他的人品。”
半晌,夏苏回,“你的朋友,你该担心,我不担心。凶手——真是桃花楼的人么?”
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赵青河的朋友,果然世事难料?
赵青河笑声微妙,不知有多少层心思在里面,“我可没这么说。那小子做事虽认真,考不上举人,头脑到底不如要当状元的。我只说凶手可能是芷芳认识的人,他自己一厢情愿定了桃花楼,与我无关。”
“这些事看似都与你无关。”芷芳毫无生气的脸闪过脑海,夏苏想,聊天可以帮她淡忘一些吧。
“看似?”他说过这丫头聪明没?“明明就是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