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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南听了,真想叹气,才觉这位是情场老手,却原来不过是因为天之骄子,凭相貌和财力直接招惹了无数桃花,其实本人嘴笨,所以这时候提什么爹娘大哥的。
芷夫人的笑仿佛昙花一现,瞬时冷下,想要抽出手,却让纪叔韧抓得死紧。
她恼道,“给我放手!”
纪叔韧皱眉敛笑,语气骤冷,“不放!王芷,你究竟要我如何?”
王芷不是节南,即便能穿男装做买卖,她始终是大家千金,自小受到严格的教养,做不出当庭广众闹将起来的事,也没法笑眯眯对自己的丈夫冷嘲热讽。因此,她只是从婆家跑回了娘家,避而不见,冷眼期望纪叔韧就此放过自己。
而王芷甚至没想过,和纪叔韧再见面的话,应当如何自处。她是安阳王氏,是骄傲的人,很多委屈,很多苦楚,他人看来是她性子不好,她就只能自己承受,也确实承受了很多年,如今只是撑到极限,黯然放弃而已。
节南暗眼观察着王芷的神情,瞧她从愤然到委屈,再到黯然,脸色竟变得灰败沮丧,就知这位芷夫人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了。也是,身为万德的当家,迄今上自家商楼还要女扮男装,明明对丈夫三妻四妾不满,到头来,不是赶跑三妻四妾,却是她自己回了娘家,可见她是摆脱不了名门出身的束缚了。
无论是安阳王氏,还是江陵纪氏,皆名震天下,而乍看起来,纪叔韧也不过就是风流了些。反观王芷,作为正室大妻,膝下无子无女,七出首条无后为大,便是纪叔韧休妻,江陵纪氏也无须惧安阳王氏问责。而今,江陵纪氏为了王芷,踢儿子出家门,纪叔韧又是苦苦追妻,住在船屋三个月,谁还能论纪氏一句不是。真要闹大了,大概也会说王芷不识大体,自视太高,摆名门千金的架子吧。
不过,节南并没有不屑王芷的逆来顺受。她自己已是天地一孤儿,而王芷背负数百年家族荣光,不是单单一字弱就可以断论的。设身处地,她不会比王芷做得更好。她只能庆幸,她没有生在名门,只是生在土霸小家,自小唯一犯愁的是,怎么向旁人证明自己不是土霸,尽管结果不知不觉变成今日这样,变本加厉,快当起霸王了。
既然如此
节南突然抓了纪叔韧的胳膊一把,用了内劲。
纪叔韧疼得倒抽口气,捉王芷的手自然松开,冷瞪节南,“丫头这是当真不识抬举?安阳王氏得罪不起,我江陵纪氏就能容你放肆?”

第374引 纪二之怒

节南起身,唤碧云,一起扶起表情凄楚的芷夫人,“不敢,只是瞧我干娘似乎身体不适,还请二爷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就到这儿吧。”
经节南这么一说,纪叔韧才后知后觉发现王芷神情不好,尤其一双红眼悲伤欲泣。他顿时心软,退站了起来,将王芷这副模样藏在自己的身影之下,以免好事之徒说三道四,又亲自陪下了楼,不容分说,非要送人上马车。
碧云悄言,“纪二爷真心疼芷夫人呢。”
节南看着纪叔韧显得那般担心等在车窗边的模样,叹道,“干娘要得可不止这点心疼而已,纪二爷要是想不明白,这对夫妻难以做得长久。”
碧云一吓,“我爹待我娘就不像纪二爷这般捧夫人在掌心里疼护着,平时老冲我娘大呼小叫的,我娘还傻呵傻呵得伺候他。”
“可你爹只有你娘一个,纪二爷却前后有八个妾。”节南说到这儿,就想起王泮林来。
那人的性子和纪二爷虽大不一样,招桃花的本事大概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她又不是芷夫人,没有半点容人的雅量,万一就被那没脸皮的人赖骗进了王家,还没娘家可回,难道真要闹出命案才能罢休?
想想就可怕!
不是怕手起刀落,而是替自己不值!
她可是姓桑的,一家都是霸性的,欺民霸市惯了的,凭什么到了她这儿,宰个猖獗的小妾和宠妾的丈夫,她却要吃官司啊?而且,连王芷这样的嫡千金都在委屈求全,王家的规矩简直让她望而生畏!
“丫头,送你干娘回去。”纪叔韧命道。
节南让纪叔韧一喊回了神,苦笑自己何时变得多愁善感了,难得不还嘴,赶紧钻进马车,却见芷夫人正拿帕子点泪。
“干娘”可她安慰不了这人。
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能想到的,摆脱纪二的法子,对王芷都不合适。
反而王芷自己打起了精神,轻轻拍了拍节南的手背,“不妨事,我这眼泪,就跟江南的雨一样,多得是,不值得人大惊小怪,就图自己心里舒坦罢了。”
这说法,不知怎么,苦得节南也想哭一哭。
“王芷。”纪叔韧撩起窗帘,看王芷脸上有泪,一怔之后就拢饱了眉,眼底沉光,深不可测,“怎么真哭了?不是说我这人无可救药,不值得你的眼泪了么?”
“又不是为你哭的,我陪我干女儿哭呢。丫头让你纪二爷吓到了,不知江陵纪氏打算如何对付她,也不知纪二爷打算怎么把她祭了神龙船。”王芷拿节南挡煞。
节南认了,还特意配合着,抱了芷夫人趴肩,干打雷。
纪叔韧显然听不得哭声,好气又好笑,告饶了都,“真是怕了你们,我不过就那么一说。你认了她女儿,那便也是我女儿,我疼她都来不及,不然怎能一知她受伤,就马上买了好些名贵补药送过去。偏生这丫头向着你,不收我的好意。只是,芷儿你也消消气,你我夫妻十余年,虽是父母之命,可我”
节南的兔子耳朵听到纪二爷长叹一声。
“可我待你早就真心真意了,我不信你不明白。当着这凶丫头的面,我今日也豁出面子罢。撇开一向疼你如女儿的爹娘,还有看重你经商能力的大哥,我来接你,自然是我自己想来的。你该知道,家里谁也命不得我纪叔韧。容你在娘家称心了大半年,我既然亲自过来了,当然是决心要带你回自家的。而且我也告诉你,我不可能写休书,更不可能同意和离,就算你搬出两家族长来,我也绝不会放开你。哪怕你再厌弃,你这辈子就得在我跟前待着,百年之后必须与我葬一处。”
节南忘了干哭,心想原来纪二爷只是对外好面子,其实还是很能打动人心。
王芷语气却淡,“身为你的正妻,不能为纪氏添丁,而我十六岁嫁你,迄今已近二十载,你待我始终不离不弃,这份心已经足够,我感激不尽。不过”
趴在王芷肩上的节南,眼睛溜溜转,心道来了,这就要发大水了!
“你我是时候放开彼此。你需要一位年轻的正妻为你生养嫡子,而我也不想再当一个恶妇,每回一有妾得宠或有孕,就闹得家宅不宁。我为了你,手上已累累人命,死了定入地狱。所以,只想余生不再作恶了,你可否行行好?”
节南放开王芷,坐直了,呆望着她。
纪叔韧脸色变得铁青,一股怒意自眉心急聚,“你入地狱,难道让你那么做的我就能上天当神仙么?作恶?”他哼冷,“你以为你把自己说成恶妇,我就会心软?王芷,我虽做不到专情,但我此生只待你一人情长,管你是恶妇还是毒妇,我只能比你更恶更毒”
“我如今住在云茶岛。”王芷突兀打断。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纪叔韧陡得厉声厉色,“什么!你住在连城的云茶岛?!”
节南才被王芷的痛苦震慑,马上又对这一转折生出好奇心。
她记得,王泮林设计买了半个岛,转送王芷,王芷就搬到岛上去住了。当时她不觉有何不对,但看纪叔韧怒气狂飙的情形,显然王泮林挑中云茶岛不是偶然。
云茶岛连城
王芷化名纪连
节南瞠目,难道难道
“是啊。”王芷神情恢复自若,“你明白了吧。连城他”
“不准你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纪叔韧咬牙切齿,随后竟哈哈大笑起来,“王芷,你以为搬出青梅竹马,我就知难而退了?姓连的当年娶不得你,如今你是我的妻,更娶不得你!而且,好得很,他敢收留你,我就敢铲平他的云茶岛。这么多年总算让我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弄垮了他!好!好!好!”
连道三声好,纪叔韧摔帘走人。
节南让江陵纪二的怒不可遏惊得头皮发麻,王芷却安之若素,让车夫去码头。
“干娘,您和连大岛主…”节南觉着这么问不妥,“纪二爷他不会真得做什么吧?”
“等他回到那些美妾身边,什么气都会烟消云散的。我与他多年夫妻,我早就看明白了。正好,今日带你上岛,瞧瞧我的新居去。”
王芷眼里一丝波澜也无。

第375引 七七十二

小柒最近很烦躁,非常烦躁。
自从知道小山的赤朱转变为绝朱,她心里就没底了。本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找解药,却因为这么一份懒惰心,把之前三年都浪费了的懊恼。
急死了,又不知从何着手,谁知前几日小山说拿到了半颗解药,在王九手里。她兴冲冲去问王九要,王九居然不肯给,说不相信她。
不相信她?
她还不相信他呢!
她和小山本来就想混日子过,要不是王九拉小山到处浑水,弄出一个令人那么好奇的兔帮,连盛亲王都以真面目出现,以至于现在没了退路。
她虽然尚未找出最终的解药来,但月服药也就差两味分辨不清,所以小山一年多不服药,在她的调理下也好好保住了身体。而且,即便恶化为绝朱后,她的新药很快就给小山降了高热。
赤朱是一种极热的毒,若不能控制,全身持续发热,时间久了就导致五脏六腑衰竭,骨质脆生,稍微得个风寒什么的,便难以康复,咳嗽不停。
然后她发现放血却是一件好事,毒血出,净血生,交替之间让小山好过些。故而,小山在冬日里不仅要穿得单薄,她还用了一种释咳的药,时不时吐个毒血,更健康。
她柒小柒文武皆不如小山,可是师父说她对医药悟性不错,还将机关术传给了她。姐妹俩互帮互助,平时没事斗斗嘴挖挖苦,日子虽艰难,倒也过得轻松。想不到,小山都不埋怨她,她却被王九那家伙嫌弃。
想那王九刚赖在青杏居的头几日,还央她给他扎针,夸她医术不错,如今赖成理所当然,小山把寝屋都让了出来,他比主人还主人,轮到她要解药,就是不肯松手,又不相信她的医术了。
小人!小人!小人!
“就你脑子好啊?!”偏偏她确实没找出解药,抱怨也无力,小柒托着腮,坐在曲芳台二楼听散曲,唱曲的是位姑娘,模样好看,音色尚青涩。
“你说小山姑娘?”对桌的王楚风一边问,一边剥栗子。
他剥一粒,小柒就自觉拿一粒,“不是,说你九哥。”
王楚风知道小柒喜欢赶热闹,听闻曲芳台近日来了一位大家,正好他认识包场的老爷,就要了张请帖,带小柒来玩。
“说起九哥,他大半月未回府,又没回安阳老宅,也不知他哪里去了。要不是丁大先生保证这回九哥没跑,只怕祖父又要派人找他。”迁都不过数年,还没安稳下来的时局又起惊涛,安阳王氏在官场后继无人,祖父怎能不急!
“跑是没跑…”小柒拿栗子堵住自己的嘴,忽然朝楼下看去,“?十二,你看,怎么不唱了?”
这些日子,常跑王楚风那儿蹭吃的,明琅,公子,这些一律省去,直呼十二。
王楚风瞧见主人带着好几个匆忙往门口赶,台上的小姑娘已经下去,正放琴与鼓架,“应该是重要的客人来,那位大家终于要上台了。”
小柒往栏外探出脑袋,“什么重要客人?咱们都坐半了个时辰,却连那位大家的鞋尖都没瞧见。”
“是挺让人好奇的。”王楚风也不说自己是叫得出那位大家的,也没一直盯着楼下,只因如今看眼前这位福娃娃就满足了。
然而,没一会儿,王楚风发现剥好的栗子成一排了,但见小柒趴着栏杆,也不像方才那般探出头,却似偷窥,半张脸藏在栏杆后,只露两只眼。
“小柒?”
小柒只是伸过手来。
王楚风知道她是要栗子,放了一粒进她手心。
小柒瞧也不瞧就往嘴里扔,然后挥挥手,“十二快走。”
这么让小柒赶着走,王楚风却也不恼。这姑娘并非无理取闹的人,所以一定要问清楚。
“为何?”
“来的不是什么好鸟。”小柒看看四周,想着隔墙有耳,这才察觉有件事很奇怪,“楼下坐满了,楼上怎么就咱们一桌?”
王楚风笑回,“一般都在台下听曲,二楼喝茶。”其实是他特意关照主人,清空了二楼。
安阳王氏,办这么点小事,还是很容易的。
他再往下一看,台下正中的桌子也被整理干净,前后各四名挎刀随从开道,被护在中间的那位身着华服,虽是颂人打扮,发色呈褐,身材隗壮,五官不像南方人,甚至不像中原人。
小柒真信,“看来今日运气不错。”
她和小山一样,爱拼运气,同时拉着王楚风的袖子,示意他学自己压低头,“别让下面的人注意咱们。你要凑热闹也行,有什么事都别强出头,跟在我后头就行了。”
王楚风听着这话,觉得别扭,“小柒把我当这种人么?”
小柒直盯楼下,没在意王楚风说什么,“那是北燎大皇子。”
王楚风虽然看出对方可能来自西面,却没料到这人就是出使南颂的燎皇子,但奇,“小柒你如何认得北燎皇族?”
“九公子没告诉过你吗?”小柒以为王楚风时而帮王九跑腿,连兔面具都戴了,应该知道她和小山的来历。
“他该告诉我什么?”王楚风反问。
他迄今只知这对姐妹与众不同,肯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而他喜欢小柒的潇洒快活,恣意却有一颗正心,仅此而已。
不过,他一点也不喜欢王泮林对姐妹俩无所不知,而他自己却一无所知的这个事实。
节南用脑过度,小柒则常常一根筋。她从小顶着一张漂亮脸蛋也不知利用,反而让沉香利用,被欺负了还呵乐,直到师父带节南这个聪明师妹进神弓门,从此全靠节南罩着。节南说东,她绝不往西,还沾了节南的霸性凶性,也是关键时刻眼睛里面容不得一粒沙子。
“我曾是神弓门弟子啊。”然而,本质上小柒的心思就是单纯的,比节南更率性,不怕惹祸,其实就是被柒珍和节南宠坏了,想说就说,“神弓门原是北燎皇帝直领的暗司,我当然见过大皇子。”
这话,在王楚风脑里打了几个弯才明白,小柒曾是北燎暗探?!

第376引 襄王神女

楼下椅子桌子一片挪动,楼上两人躲在栏板后面一动不动。
小柒听不到王楚风说话,回头见他愣瞧着自己,笑大了问,“怎么了?”
“没…”王楚风温润一笑,却忽然不想装温润了,眸中隐隐情切,“小柒,等今日之后,你跟我讲讲从前的事,可好?”
小柒歪头瞧瞧王楚风,应得干脆,“好,你别吓到就是。”
王楚风轻道一声不会。
小柒调过头去,看楼下那位大皇子颐指气使,还大声呼喝那位散曲大家的名字,让人快点儿上台唱曲,一脸急色相,不由撇撇嘴,“也不知燎帝老糊涂了还怎么,竟要将王位传给这个饭桶。”
“权位之争,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四皇子却差了些天时地利。”但凡男子,多关心时势,王楚风也不例外,“大皇子是饭桶无所谓,龙椅虽然只有一个人坐,却要靠底下的人扛着扶着运着。大皇子能突然上位,皆因得到了能臣的辅佐。”
“能臣?”小柒想了想,“谁?”
“文心阁也查不出来历,只知可能是一位隐士,并不在北燎朝中。”王泮林交待文心阁查证的,已经传到二伯那里,也传到了王楚风这儿。
“既然都已经是隐士了,为何还管俗世,还偏偏管得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大皇子?我看那位隐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冲着大皇子给他的好处。”小柒无声嗤笑。
小柒这话虽听起来鲁莽,楚风却也不觉有错,“的确,那位隐士并未帮助民心所向的四皇子,反而用卑劣阴谋害人,左右不出权和利二字。”
“也不知道不男不女怎么样了,可千万别犯傻。”小柒嘟囔一句。
楚风没听清,只因楼下琴起鼓起,美人婉婉唱一首清辞。
大皇子听了没两句就叫停,“本王本公子听不了这等清水词,来一首艳的!要是到本公子怀里来唱,赏你一金锞子!”
楚风皱眉,见楼下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显然怕极这位嚣张跋扈的客。
“小柒,这热闹不凑也罢,不如我们也走了吧。”他不怕,但觉没必要留下。
小柒这时却比之前还全身贯注,“十二,十二,你快看,那个击鼓的人是否古怪?”
楚风顺着小柒的话往下看,大鼓一面挂高架,鼓前一位赤膊精壮的鼓手,双手各捉一鼓槌,垂目弯颈,十分恭顺立着。
他瞧不出古怪。
“刚才唱得是清曲,根本用不到大鼓,他却上了台,装样子敲了半只曲子。”曲艺界俊生云集,加之柒小柒对吃喝玩乐有很深的“造诣”,鼻子比狗还灵。
楚风造诣也不浅,无奈今日分心,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并未察觉。
“是么?”他是知道小柒喜欢看俊生的癖好的,当初还帮小柒摆平过某家戏班子,只是如今再看小柒瞧别的男子,对方还打着赤膊,让他心里十分得不痛快,“小柒…”
稍稍一犹豫,王楚风眸底浮上霓灯五彩,难得动作不温,捉了小柒的腕子就要走,“别瞧了!”
小柒让王楚风拽站起身,听得他话里有火气,挺稀奇,“哦,哦,十二你曾说过自己是有脾气,这会儿就是在上火吧?”
小柒那稀奇的笑语,令王楚风心火更窜高了,语气却陡冷,“是很上火。小柒你为何以明琅公子称我?”
楼下开始吵闹起来,因大皇子贪起散曲大家的美色,指使随从把美姑娘从台上揪下来,打算来个无耻的调戏。
小柒飞快瞥一眼,回答得难免有些漫不经心,“十二君子斯文,谦谦温润,待我这样的胖姑娘都没有半分轻视,是真正的明华美玉,所以唤你明琅公子啊。”
“你可是喜欢我?”王楚风也留意到楼下的喧吵,但他比小柒更专注眼前。
“呃?”这一问,总算将小柒的注意力拉回来。
小柒期期艾艾,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半晌才回,“谁能不喜欢明琅公子呢?”
对她而言,大王岭上唯一可看的风景,就是王楚风。她还口口声声要和小山瓜分十二和王九,甚至往人身上压一压呢,只不过那是她和小山当时的乐趣所在啊!
王楚风不满意小柒模棱两可的态度,“我问的是,你是否喜欢我。”
小柒当时劝节南该怎么对待王九的时候,说得一套一套的,突然轮到自己,完全傻懵,心里让什么东西挠得死难受死尴尬,偏偏自觉脑袋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说辞。
于是,她干哈哈笑道,“我当然喜欢十二!不过你可千万别误会,以为我对你有非分之想。我把你当成呃兄长!对!大哥!我从小就想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结果,小山虽然是我师妹,其实却像姐姐,然后就认识了你。你是小山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明白的,我长这么圆,福娃娃一样,你又是心好的,当我妹妹…”
王楚风眼里魇深,“我又是心好的…”
什么?她把他当兄长?
前些日子他好不容易理清自己对柒小柒的感情,知道自己对她心动之后,几乎泡在膳房里给她想方设法做好吃的,又担心她继续胖下去对身体不好,还费尽心思造不会发胖的零嘴食谱,那般满腔满情待她,以为这姑娘也是喜欢自己的。
这么说来,竟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王楚风本来是当才子的好材料,哪知连字都认不了了,多年来一直处于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的漂亮外壳,心里虽然渴望做自己,却又在伪装中慢慢失去自我,眼看一辈子要当个伪君子,结果遇见了柒小柒。
他喜欢她的真,不经修饰,不会虚伪,那么洒脱。她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做自己喜欢的事,吃喝玩乐全随心,不畏人言。
她让他羡慕,又想学她,能大大方方告诉长辈们,他喜欢钻研厨艺,也喜欢打理家中事务,而且比伯母婶婶们做得更好。
而小柒知道他说不出口的秘密后,丝毫不介怀的那张笑脸,令他不仅怦然心动,更是深深沦陷。
结果,却只是兄长
小柒忽然将王楚风推到柱子后面,低声道,“糟了,糟了,那笨蛋果然找死来了!”

第377引 摇身一变

因事出紧急,小柒推王楚风的动作极快,福娃娃的身子把王楚风挤贴在柱子上,她自己只顾看楼下发生的变故,全然没注意真压上了王楚风。
上回,王楚风只是从小柒怀袋里掏零嘴,就已经闹得脸红冒汗,这会儿已经心意不同,又让这姑娘全身压上,他的眼神变了又变,却半点惊羞也没有了。
“小柒…”王楚风却未一直低落下去,突然想到自己也还未同这姑娘说清楚,等他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一厢情愿变成两厢情愿,就好。
只是,今日注定王楚风表白不了。
那名散曲大家让侍从们拽下台,她用来唱曲的嗓子一旦哭闹起来,真是震天响。然而燎大皇子这个急色胚,哪里会顾忌一个唱曲姑娘的哭叫,抱住了就上下其手。
这时,连包场的主人都不见了,楼下整个成为燎大皇子自家的后宫。
王楚风看到这等情形,怎么也不能只想着自己和小柒的事,“这位大皇子实在太”
小柒捂住王楚风的嘴,食指竖唇,乌溜溜睁着大眼,静静对王楚风摇了摇头,然后踮脚尖,凑到王楚风耳边,“十二,你就站这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千万别动!”
王楚风才觉耳朵让小柒的气息吹得发烫,却见小柒转身,动作极其小心,却又极快,无声无息就窜到离他几丈开外的栏板后。
那方向,正对燎大皇子。
小柒脱下身上那件大红绸,王楚风愕然瞧着大福娃变成了小福娃,原本圆得跟吹气皮囊似的身段顿时缩瘦一大圈。他还来不及惊,又见小柒从绸裳里面摸出好些精巧的玩意儿,熟练装起来,竟是一排机关小弩。
等小柒把这些机关装上扶栏,居然又从绸裳里掏出一叠肥布垫,仔细藏在梁上,再反穿了绸裳,麻溜得从袖子到上身捆扎起黑带子,将大衣裳变成贴身衣,又把头发束起游侠儿马尾,蒙上脸,竟转眼就变成一个身材中等的黑衣男子。
王楚风虽见过小柒戴兔面具穿钟馗袍的变装,但像这般前后判若两人的变法,还是头一回见。
这是小柒发胖后行马走探,却至今未暴露真身的秘诀之一。
不是她不胖,她还是胖姑娘,手脸都胖,但她的身材靠外衣撑圆了一大圈,显得可笑,让人很容易记住这样的身材。
师父教她的易容变装技巧可不止适用瘦子,而她在这方面花了好多功夫,从自己管不住嘴开始,就一直琢磨怎么才能克服发胖带来的变装阻碍。
她变装的方法,连小山都不知道,就像小山从不说自己的剑术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也不说工造上的东西。姐妹俩虽然跟着同一个师父,所擅长的全不一样。
王楚风看呆了,小柒却严阵以待,心无旁骛,即便有几十个明琅,这时她也不会动动眼珠子。节南是谋探,而她是影探,哪怕在强光之下,也需要隐藏自己的存在感,而且随时准备,在最后关头抛却自己,成为敌人料不到的致命杀器。
忽然,楼下一静。
小柒一边盯着楼下,一边将扣发暗弩的丝线绕上手指。她绕得又快又静,一双眸子清澈,目光十分淡定。
燎大皇子将怀里的散曲大家狠狠推开,同时朝她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看她狼狈滚开,笑得好不恶狠,“以为本皇子真会上了你们的当?可惜,这要是明珠佳人,本皇子还说不准忘乎所以,而不过一个千夫枕的残花败柳,就想勾了本皇子的命,真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