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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遇到江盗——”节南心想,遇过山贼,还没遇过江盗。
“大王岭的山贼都给小山姑娘让道了,江盗算什么?”王泮林似已打定主意,“我能得小山姑娘相助,如添双翼。”
节南没有飘飘然,“还有一个条件。”
王泮林作个请势。
“你手上有我几件东西,我不说一桩换一件这种废话了,你将十二颗解药拆成一颗一颗给,我也不跟你计较。从现在起,你派我一回用处,就把东西摆在桌面上,让我自己挑,总行了吧?”听小柒说信函一撂十来封,加上解药十一颗,她当二十多回剑童,到年底怎么都能拿回来了,“不管你让我当剑童也好,还是当兔帮帮主也好。”
“改造弓弩也好?”王泮林插一句。
节南一挑眉,“以任何名目让我办事都算一桩,而且你我事先说好。英雄会就算一桩。”
“可也。”每逢答应的时候,王泮林总是很痛快的,且这回似乎上心,“出发时就让小山姑娘自己挑走,不必等到事成之后。”
节南不会跟这人客气,“一言为定。告辞。”
“小山姑娘又要当桑儿,回洛水园端茶么?”
节南人已在水亭外,闻言回头,看王泮林促狭的笑容,真心实意佩服,“还是让九公子识破了。”
“好说,不过那个赫儿——”促狭笑意不及眼。
“和我是一类人。”节南说了。
王泮林略怔,好笑,“你觉得是谁家的探子?”
“不知,只知他是江湖志士,也在打探工部名册泄密一事,进而怀疑琴院萍娘。我临时混进园子当差,今日出来就打算交差了。”有些事任王泮林猜对,不如由她自己说,“我姑母并非亲姑母,是神弓门设在都安分堂的小长老。”
“我已猜到。”他既知节南身份,自然将那位出身洛水园的二夫人同神弓门联想到一起,“我若是小山姑娘,当务之急,先对付这位姑母,而不是把赫儿的事全盘托出…”
“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又递一张兔面具,这是他王泮林结盟的诚意。

第192引 故人安在

“诱饵?!”
当节南告诉桑浣,可疑的不是仙荷,而是萍娘,目的在于诱出大今布置的眼线,桑浣大吃一惊,神情凝重地踱起步来。
节南看桑浣来回走,脑海里却回荡着王泮林的话。
王泮林说,他要是她,就会先对付桑浣。
而节南本来打算是,只要桑浣不惹她,她就偷工减料干着活,一边积蓄力量,等到最后撕破脸的那刻一决胜负。桑浣一日听从金利挞芳,她和桑浣便无法避免敌对。
王泮林的意思却是应该争取主动,不是等人来撕。
也许,王泮林是对的。
老实说,她有些腻烦了打杂,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不知道下回又让她混哪里去,所以才拉了赵雪兰一把。
“消息可确凿?”桑浣没留意节南若有所思的目光。
“我在萍娘屋外听她亲口说的,只不过她并未提及自己的身份。”节南编造。
“那还用说嘛,当然是北燎线人。”桑浣蹙眉叹息,“洛水园那几个算是废了。”
节南一听就笑,“姑母只告诉我一个芬婶。”
桑浣哼道,“要怪就怪你自己没出息。行了,虽说不是好消息,也算不枉此行,你下去吧,别的不用你管了。”
节南退下,心道是是是,自己下决心找王九是绝对正确的,既然神弓门在这里的眼线又归桑浣一人掌握,她的方向就明确了——
废掉桑浣,戳瞎神弓门一只眼。
回到青杏居,节南将洛水园遇到赫儿的事,还有与王泮林的约定说了个大概。
小柒听了,居然没笑话她找了这么难对付的帮手,却问,“横竖九公子和我们没仇没怨,互相利用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说只为了拿回已经发黄的信,我不太信。”
“还有十一颗解药。”不止那些勾搭信。
小柒还是摇头,“不对。不止。你哪有那么乖的?师叔手里也有解药,我怎么没见你给她好好办差?不但把赵雪兰重新稳在赵家,洛水园的事也只报上一半,更别说你杀了簪珠儿…”
节南张张嘴。
小柒捂住节南的嘴,“至少是你间接害的。你老实说,是不是看上王九了?”
节南扒开小柒的手,气笑出声,“真不是,只不过——”
小柒捏一片脆芝麻饼,在节南面前招摇,“你不说,我就不吃。我肚子饿了,就会生气。生气起来,就会出去闯祸,让你收拾烂摊子。你想想清楚!”
节南好笑,“故人而已。”
“故人?”小柒的脑袋里迅速翻脸谱,却怎么都翻不出一张王泮林的脸,“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看过背影,怎么算认识?
而且,这会儿她也只有七八分把握,告诉小柒的话,小柒却会大惊小怪。相比之下,崔衍知的事板上钉钉,不怕说错。
小柒撇撇嘴,“咱们来都安后,你遇到的故人真不少。一个崔衍知,差点成你姐夫。又一个王九,这就打算狼狈为奸。还有退了你婚的刘氏一家子,越甩越黏糊,哪天把你招出来,我也不吃惊。”
“不会。”节南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又将话题展开,“小柒,咱要开始招兵买马了。”
柒小柒马上将刘家抛到脑后,“好啊!我正做得烦透,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要自己跑腿,一边给你盯苏学士府,一边要找药抓药。来,来,快快打开你的小钱箱,我帮你花光。”
节南没动,“我只是告诉你要招兵买马,银子却要给李羊的。”这位姐姐那么爱吃,估计会把全部家当送进苏城记,而她以前曾天真以为,吃是吃不败的。
柒小柒欸欸嚷两声,最后嘟着嘴道,“信李羊却不信我,臭小山,也不想想谁对你才是最好。”
“手头银子不多,要省着些花,而且李羊有赌坊充门面,招人也不引注目。”如同小柒会为她豁命,她亦要处处为小柒打算,“再说,你要什么我没给你买?我的小命就在你手里,是死是活,看你能否研制出解药。”
节南早就不对金利挞芳抱期望,不相信那女人会将赤朱的终极解药给她,但就算死,她也会拉神弓门陪葬,让小柒过上快活日子。
“知道就好。”小柒皱皱鼻子,“听说不止都安,安阳也有好多书阁,还有专门的医书馆,一定能找出那几味不知名的药材,到时候解药还不轻而易举?虽说不是全解,至少保你不死。咱不怕耗,看金利挞芳活得久,还是咱活得久,总有她求咱们饶命的时候。”
“全靠你了。”节南嘻笑。
柒小柒对医术和容貌一样自信,得意抬了抬下巴。
节南这才拿出一叠纸票,“这里三百贯,你帮我交给李羊,让他从乞丐里挑些手脚伶俐品性还好的孤童少年,教简单的拳脚功夫之外,还要教他们读书写字。”
小柒啊了一声,“我以为你要给兔帮充人头,非彪汉不行。”
“兔帮是王九起得头,自然让他凑人数去。”在安阳和安平卖船货时,节南看到一群群从北边逃过来的乞丐,其中不少无父无母的孩子,如今想来想去,也只有相信孩子心思单纯,静静拿钱办事,亦不会打草惊蛇。
“等李羊凑齐了人,你也帮着调教下,最好五月就能布置。”
五月,都安会非常热闹。官场上刘家娶郡主嫁千金,江湖上高手云集长白帮,汇聚所有目光,正好让她撒开网。
“布置什么?”柒小柒问道。
“吃掉桑浣嫁妆的棋盘。”节南笑眯了眼。
柒小柒翻眼,“一群孩子能做什么?”
“你我当初随师父执行任务,也没多大,因为都当我们是小孩子,任我们到处乱跑,最坏也不过被揍一顿。”所以,节南从不小看孩子。
“我一顿都没被揍过。”小柒拿过纸票,没数就往怀里一塞,“可那也是师父没让我们干什么的缘故。”
“师父没让我们干什么,他却总能轻易碰见韩唐大人,知道韩府千金重病,及时送上救命的药。还有师叔,本来让新人盖过的风头突然又劲,因为新人让顽童的你撞坏了腰。”
决胜的棋面,由一个个发挥了作用的棋子组成,而她现在手中几乎无棋,最容易借助的,就是那些孩子的作用,并有力量护他们周全。
像师父那样。

第193引 定计江心

清明一过,桑浣表面忙于整理账务,实则追查着洛水园数名失踪眼线的下落。包括帮厨芬婶在内,某日眼线们突然一齐不见。她心神不宁的同时,庆幸这几人与自己没有直接牵扯,否则赵家就不能再给她庇护了。
节南看桑浣焦头烂额,却一点不跟着发焦,除非陪崔玉真读书才出个门,不然就在府里,与赵琦这个姑父钓钓鱼,与赵挚这个表弟玩弹弓。至于雨兰,她留给赵雪兰增加姐妹感情。赵雪兰的性子虽然比她还毛病多,但自从和刘家“隔离”,而刘氏又一日睡去大半日,这人似乎懂事了不少。
这日,节南陪姑父钓完鱼,在青杏居外遇到脚步踌躇的赵雪兰。
“真难得。”节南要笑不笑。
赵雪兰幽幽看来一眼,递过一封信。
节南读了终于笑,“哈哈,这事是我擅作主张,谁让你那日没出现呢,帖子明明是发给你的。不过萝江郡主也真是,这都要嫁人了,还记得这茬。”
早在宫门楼上救崔玉真那日,节南曾对萝江郡主说赵雪兰会回请观鞠社千金们。好嘛,萝江郡主写信来讨了。说就当她参加的最后一回观鞠社活动,让赵雪兰看着办,要尽快,因为五月她就不方便出门了。
“你答应的,你来办。”赵雪兰的语气似乎怪节南,其实是她不知道怎么办。都安她没朋友,平时一出门就是到舅舅家去。但在安平那边也不过跟着刘彩凝跑,从来没有担当过主人,根本无从下手。
节南怎会听赵雪兰的话,“萝江郡主写给你,又没写给我。再说,这有什么难办的?找个好玩又有好吃的地方,大家聚一聚,给萝江郡主道个喜就是了。你掏银子,其他都由店家操心。对了,让碧云给你找,她爹爱喝茶,都安都跑过了,没有不知道的地方。”
赵雪兰听后就走了。
到了晚上,碧云从赵雪兰那儿回来,苦着脸跟节南道,“哎呀,大小姐让我给她推荐几处好吃好玩的,说要给萝江郡主贺喜。本来这样的地方多的是,比如三里桥,东瓦肆。还有江心街,驻扎着刚到都安的宝兽团,表演七宝驯兽,热闹得不得了。但要给郡主那么高贵的人儿办席面,我就不敢说了。”
“有什么不敢说的,萝江郡主性格不一般,就爱不一般的热闹。要想正儿八经办桌席,直接去万德官楼就是了。我听说江心街有百年老字号的张记小吃店,宝兽团这回就驻扎在它旁边。边吃边看,多有意思。”节南眼睛亮亮。
“都是一等一的千金,如何去得那种市井地方?”有意思是有意思。
“小吃店包个场,让郡主她们都带足护卫家院,而且江心街上名店多名人多,若有登徒子冲撞观鞠社的千金姑娘,那就是自找死路。”节南不以为然。
碧云想了想,“也是。要说姑娘们平常去的地方不是皇家园子就是事先圈起来的水边山地,其实普通老百姓的玩处也很有趣的。”
第二日,碧云去跟赵雪兰说了。
赵雪兰也算谨慎,先写信问萝江郡主,结果送信的人直接带了回信,说非常期待宝兽团的表演。她挺意外,原本以为萝江郡主不会同意,如今却是骑虎难下。
晚上,心事沉沉的赵雪兰食不下咽,节南关心了一句,赵琦就问大女儿是否有心事。
赵雪兰就把要回请观鞠社的事说了。
赵琦立刻比女儿还紧张,毕竟那些千金的爹都比他的官阶高得多,一个不周到,就是他这个为人父母的做事不周。于是,他主动揽下这件事,说外头的都由他派人张罗,让赵雪兰安心准备其他的。
桑浣不太赞成,“个个都是掌上明珠,江心街多是耍小把戏的,出入三教九流,所谓的百年老字号也是寻常老百姓没见过好东西的缘故。一群女儿家看驯兽,难免落在鲁男子眼中,惟恐借个酒胆冲撞上去。要回请,不妨挑些安静园子,在我们赵府宴客也好,请了杂耍艺人过府,都是一样的。”
赵雪兰却道,“郡主对我的提议推崇至极,期盼万分,如今却改在家里,不妥…吧。”
节南暗笑,这姑娘也学会耐住性子了。
赵雪兰说完,看看节南。
节南只当没看见,这时要帮着说话,会有反作用。能压住桑浣的,只有赵琦。
赵琦果然顺了节南的心意,“是啊,她们平时玩得就是那些,一听新鲜的,自然期盼。你放心吧,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让她们高兴高兴。当真是巧,四月二十八,工部招待官匠,设宴瑞祥饭馆,离张记不远,她们聚会就放在那日,我会照看着。”
官员不能到一般饭馆吃酒,在官府允准的饭馆子里吃茶吃饭吃菜都可以,吃酒要去万德楼和洛水园。
桑浣奇怪,“又不是逢年过节,无端端请人吃饭?”
赵琦道,“洛水园里混进了细作,就是他们偷了名册,与工部官员无关。御史台已让刑部发下海捕公文,谭大人总算放下一桩心事,不但请了劳苦功高的张兰台,这年新近好些能工巧匠,也借此乐呵乐呵。”
兰台,是对御史台大佬的别称。
节南在钓鱼时已经听赵琦提过,所以赵雪兰一说回请,就往碧云那儿引。碧云平时最喜欢江心街,她稍稍使力,果然就跟赵雪兰去说了。要没工部摆宴这事,恐怕未必成行。
桑浣脸色悄沉,自知要捕的都是神弓门人,心情郁闷,干脆不管了。
节南却觉御史台张中丞能答应赴工部尚书的宴,似乎另有文章。从崔衍知调查洛水园仙荷来看,苏大学士的折子肯定送上去了。桑浣这时大概正头疼几个门人的下落,她觉得同赫儿有关,而那赫儿也是机灵人物,可能利用御史台。所以,她希望两宴并一街,方便自己刺探。
过了几日,赵雪兰发邀帖,众千金居然多和萝江郡主一样,发来热盼的回执。
崔玉真的帖子是赵雪兰亲自给到手里的,也赞别出心裁,对从未见过的驯兽表演很是好奇。

第194引 谋事在人

观鞠社的姑娘们常写信给赵雪兰问东问西,带什么,穿什么,坐车去,骑马去,一时跟赵雪兰热络了起来。沉疴中的刘氏见女儿心情开朗不少,就不再给女儿出主意,也不找桑浣和丈夫的麻烦了。赵府进入前所未有的和谐期,除了独自愁白头发的桑浣。
四月二十八,节南在马车里等赵雪兰,冷不防小柒钻进车来。
“怎么?”眉一挑。
“苏致今日也去江心街,赴某个散乐女师的演出。”小柒打探到的最新消息。
散乐,南方兴起的一种技艺,有名的散乐女师受男子们千金追捧,据说疯狂者更是散尽家财,只为追随她们四处飘荡。
官员看才艺表演,那也是可以的,只要注意喝酒的那条规定,记得要到万德楼喝去。
节南皱眉,“这么巧?”
小柒晃晃脑袋,“不巧,王家人请他的。”
“王端严?”节南猛地想到。
“你怎么知道?”小柒没卖到关子,撅撅嘴表示不爽,又眯缝着一只眼,歪笑,“不过你肯定猜不到另一个是谁。”
节南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得更歪,“五郎王云深。”
小柒鼓起眼,惊道,“你居然猜得到!”
“你说我猜不到,那就不是王九或王十二,其他王家人我又不知道,随便诹一个罢了。”不是猜,是蒙的!“真是王五?”
小柒恢复歪笑,“那个王五啊,我保准安平第一才女一看到就会哭鼻子。”
王五大脑袋,矮个子,还不是普通的矮。
“才女配才子,她父母精心替她求到的好姻缘,为何要哭鼻子?”节南和小柒虽然都喜欢看俊哥,心中却自有一杆秤。
“因为是假才女,嫁进去立刻在真才子面前穿帮,从此同床异梦,岂不哭死?”小柒表情很认真。
节南摇摇头,表示管不着,“年颜近来如何?”
小柒幸灾乐祸道,“哈!正为洛水园那几个失踪的家伙头疼,又不敢调动人手,怕刑部六扇门那些人盯上,就好比浸在死水里,动弹不得。你想,他们既不知苏致,又不知赫儿,毫无头绪可查,除了白天蒙头睡大觉,还能干什么?对了,李羊挑了二十来个孩子,让你抽空去过过目。”
小柒出了车,大大方方和赵雪兰擦肩而过。
赵雪兰上车就道,“你这位姐姐脾气古怪,平时不爱露面,以为她自卑,谁知她看到了我眼睛就往天上抬,才知是她瞧不起我。”
节南不帮小柒撒谎,“她漂亮,只瞧得上比她更漂亮的姑娘。”
只是这话,在赵雪兰听来十分荒谬,笑笑就过了。
江心街是都安最热闹的杂戏地方之一,沿河分成两片,商铺酒馆茶馆和杂戏台子交杂,人声比别处喧哗。
张记小吃今日让赵琦包了场,还特请十名镖师护场。
赵雪兰倒也不是坐享其成,出门好几趟,让张记特别拼桌,隔夜派人运了卧榻和梨花木的椅子,铺上锦布软垫,窗上都加一层珠帘,把一个小吃铺子整成舒适的花厅,用屏风分隔成两间。更让自家丫环仆妇顶替了张记传菜伙计,让铺里只有女子,想躺想坐,想发牢骚,皆能随意。她甚至同宝兽团商量,特意给小吃铺子窗边留出一面空位,这么姑娘们就可以在铺子里看表演,不用走出铺子。
进了张记,吩咐碧云到铺子后面看一看,节南就闲坐着,看赵雪兰熟练指派着仆人们摆上各色果盘,茶具碗碟,虽穿一身姑袍,却比闹着要断绝父女关系的时候有长姑娘的架子。她一边暗叹时势造英雄,一边吃起零嘴来。
赵雪兰瞧见节南坐在窗边悠闲自得的样子,难免娇性子冒出头,“那张位子给郡主留的,你的在——”往实墙下的桌子一指,“那儿。”
节南就不走,“等郡主来了再说。”
人与人相处,本就是很复杂的,没有那么简单的恩怨分明。
好比赵雪兰和桑节南,两人其实互不对眼,这会儿和平共处也是做给人看的,各有各的心思。赵雪兰谋得是好婚姻,桑节南谋得大了去了,井水不犯河水,无需急赤白脸浪费精力。再说,一个家里住着,一起给人当伴读,总不能一直互掐着脖子出入。
世上绝大多数人,不会是你的敌人,也不会是你的朋友,其中好人坏人善人恶人都有,与你不过擦肩而过,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就好。
节南一撩珠帘,看到外头宝兽团的三彩帐篷,还有那块老大的招牌,对上面写的“七宝之戏”没好奇,却发现招牌居然是雕版印画,不由兴趣浓浓得钻研起来。
“里面比我想得好多了嘛。”以这种最傲娇的语气说话,舍萝江郡主其谁?
节南调转头来,看到张中丞的两位千金潇潇菲菲也跟了进来,心中笑叹可惜。萝江郡主若嫁她俩的表兄,说不定同婆家好和谐。那位管御马房的老兄,虽说只有一个弟弟,父母皆亡,中丞夫人的娘家自然就是新娘的婆家,不然为何要积极撮合。
“给郡主贺喜。”赵雪兰上前福礼。
萝江噘噘嘴,眼睛转看一圈,已从赵雪兰的信中得知丫环仆妇都是赵府里的,说话就没遮拦,“有什么可贺的!连人长什么样我都没见过,只听我爹一人说好。最讨厌的是,我和我娘明明中意朱公子,他偏说那个刘睿好,擅自求皇上,自己就把亲事定了。这会儿,我和我娘跟我爹打冷仗呢,府里没人理我爹。”
朱公子就是潇潇菲菲的表兄。
不过,大概知道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两姑娘没啥心思地嘻笑,“不管怎么着,郡主还是得嫁刘公子,好在和招女婿没两样,出嫁后还是住在王府里。”
萝江对节南微微颔首,表示招呼过,就道,“刘公子一家尚住刘学士府——”突然跺跺脚,“气死我啦!我和刘彩凝势不两立的,我爹看中谁不好,偏是她家堂兄。听说那家子刚从乡下上来,不知道多土气。”

第195引 成事在天

节南一向言他人不敢言,“这就是缘分。”
萝江郡主要是知道刘睿是凤来霸王的得意准女婿,也许就要和她势不两立了。而且,刘睿居然搬进妻家?她爹也打过这主意,结果抵死不从的刘睿?那刘睿,是这刘睿吗?她是不是真该借送礼见上一见,鉴定鉴定?
潇潇菲菲立刻笑嘻嘻附议。
萝江眼溜圆,各家姑娘们却陆陆续续到了,都来给她贺喜。婚事已定,嫁不嫁也不随她的心愿,哪怕她放弃了心仪的崔五郎,准备屈就御马官,最终这点自主也告吹,要嫁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子。
节南看萝江郡主接受着道贺,由别扭到娇羞,神情也渐渐喜气起来,还是输给了命运。而她的命运呢?像师父一样,死在金利挞芳母子三人手里?
绝不!
“你也会眼红?”一声轻笑,崔玉真不知何时来的,盈然坐到节南身边,杏仁眼儿挑望着她。
节南无声笑笑,“是啊,眼红啊。听说那位刘公子斯文又有学识,本来是要参加今年秋考,有望登科及第的人呢。”
“我也这么听说,而且还听说长相英俊。”崔玉真随即望向被大家包围着敬茶的萝江郡主,“真羡慕她说风是雨忘得快的性子。”
“不是性子,是适应。”和她一样。
当初,她是师父传座弟子,即便金利挞芳那边的门人,见她也是唯唯诺诺,不说一呼百应,整个器胄司除了她师父,众属下唯她是从。然而天上地下,也不过眨眼,不适应就不知道怎么活了。
“这么说,赵雪兰也挺能适应的。”只要看这里的布置,再看赵雪兰从容调度众仆做事,又不忘与萝江她们说话,好一派气度。
“无路可退的时候,只好硬着头皮。”
被刘府送回来的赵雪兰,如果适应不了,日子比死也好不到哪儿去。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穿金戴银不愁吃喝,也只是待在一口漂亮的棺材里等死而已。虽然,赵雪兰想要的,对节南而言,是无谓的东西。但人之所求,各有不同,管好自己就行了。
“适应了,也许另有一番天地。”崔玉真感叹完,却见节南定定望她,心中一动,苦笑再道,“是不是说得太轻易?”
节南不语。
崔玉真咬咬唇,“也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节南才道,“不到最后,都不好说。”顺眼瞥见崔玉真带的小丫头,“只带了虹儿?”
“我一个表姐要嫁人,赶绣嫁妆,让大丫头们帮忙去了。还带了两个婆子,怕她们老脸皮子什么污话都说,地方又小,就没让她们进来。”崔玉真这般解释。
节南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
这两人,自己知道自己说什么,也知道对方说什么,别人听不懂她们说什么,只觉得手帕交感情好。
再过一会儿,张记最拿手的小吃一道道上来,正好宝兽团那里也开了锣,姑娘们坐到窗边,节南退至墙边,听她们叫好。
她也不是老实,只是不喜欢看驯兽,即便宝兽团名声响亮,还有蚂蚁角斗和七宝之戏这些压轴,但那种乌龟王八鲤鱼青鱼放在缸里,叫乌龟乌龟爬出来,以及把两群蚂蚁训练成对战士兵,敲鼓列队,敲鼓打仗,敲鼓撤退,传闻是奇技的东西,她一点不觉得好奇。
吃得半饱,节南就走到另一间去。
赵雪兰这主人今日相当尽责,很快发现节南不见了,便绕过屏风去找,见碧云在靠墙的卧榻前做针线,节南冲墙里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