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那一声幽然低沉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北四猛然抬头,将目光重新聚集在了苏心禾的身上,她没有听错,真的是苏心禾在说话,只是那声音却低落了不少,一点也不似那平时的意气风发。
北四心里也不是滋味,只是默默地看着苏心禾,耐心地聆听她接下来要说出的话语。
“其实我并不想你们所想像的那样无所不能…”
苏心禾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胸中的郁结得不到舒解,一时之间,让她不知所措,而面对着北四,面对着这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卫士,她的心有些触动。
现在,她的亲人不在这里,留在她身边的就只有北四,也是她唯一可以倾述的人。
“我并不是一个坚强的女人…我的坚强,我的勇气,都是我所爱的人们给予的,因为他们,所以我站了起来,站成一棵大树,立成一座铜墙,为他们挡风遮雨…”
话语的前半段,苏心禾的心还是平静的,像是在述说着成长的历程一般,所有的心酸,所有的痛苦,最后都化作了甜蜜,并且甘之如饴。
可后半段里,苏心禾的心开始迷茫,连话语也低沉了起来,“可我突然发现,我竟然不能保护我所爱的人…连他们的安全我都不能保证,这样的我,还有什么用?”
是的,苏心禾在怨着自己,她本想着平静的过一生,富足的生活她可以创造,并且造福更多的人;但她却独独忘了,在这个王权专制的国家里,官与民之间是多么的不平等,官员能够轻易左右百姓的生死,甚至在她触手不及之地,就可以置苏家所有人于死地,让她鞭长莫及。
或许,他们苏家并没有犯上官,而是官找上了他们?
可他们苏家又有哪里值得这些官们大打出手,弄得如今这付局面。
难道真是树大招风吗?
苏家的财富确实是一般人望尘莫及的,但自从她掌管苏家以后,她尽力造福百姓,将财富有效地运用起来,将它们用活,用于兴盛宜州,而不是作为那库房中不能动的死物。
这样,难道还不能够让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非要找名目来让他们上套?
除了苏家的财富让人垂涎,苏心禾真的再找不出其他的可能。
或许,她早一步带着家人退出,不求富贵绵长,只求能够平平安安地走完一生,就不会生出如此多的烦恼了吧?
北四默默地听着苏心禾说出自己的心声、烦恼,却说不出一句劝慰的话。
人都有软弱的时候,北四理解,就算她们四人的外表看起来多强悍,那曾经受过的苦难,也依然印在她们的心中,没有磨难,她们也不会在“千机阁”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苏心禾能想人所不能想,做人所不能做,那么,她的过往,她的经历,又是由什么堆砌而成的呢?
迷惘只是暂时的,她相信,她的女主人一定能够带领她们冲破云雾,看见希望的曙光!
苏心禾两手撑着额头,紧闭着双眼,脑中掠过万千的影像,有欢笑,有泪水,有挫折,也有成功…
想起她与影飞初时见面时,那么落魄的一个男子,倔强却又坚强着,与她相知相恋,他总是用那么宽广的胸襟,包容着她,爱着她,这一生有他相伴,她何其有幸?
还有焰冰,那个如火一般热情的男子,竟然会为她所爱,那水与火的交融,那样精彩缤纷的人生,正是因为有了焰冰,才更真实,更美好。
沐清尘走进她的生活,确实是一个意外,但既然命运的线将他们拴在了一起,她就要负起责任,给他一生的幸福。
好在,沐清尘这时是在兰州,免去了牢狱之灾。
柳尘烟、苏飞雪,她的爹与娘…那个养育了她一生的男子,本以为该是幸福无忧地过着下半生了,有苏飞雪的疼爱,他绽放出三十多岁的男子应该有的风华,可现在呢?
…
不行!不行!
苏心禾狠狠地甩了甩头,两手重重地拍在腿上,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双眼重新凝聚起一点点晶亮,她不能这样,不能这样自哀下去,于事无补的事情,她想了又何用,徒增伤感。
她要等的是东一她们带回的消息,再分析下一步行事的方向。
苏家的人,一个都不能少,只要她在,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要保住他们的平安!
天渐渐暗了下来,北巷里升起了袅袅炊烟,该是人归鸟倦之时,一阵小憩之后,苏心禾的精力已然恢复了不少。
接下来,该是办事的时候了。
“主上,您先用点干粮吧。”
北四从怀里掏出包好的干粮,连同一袋清水,一起递到了苏心禾的面前。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胃口,但却又不能不吃东西,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苏心禾轻轻点了点头,接过北四手中的东西,小口地吃了起来。
人是会有烦恼的时候,但烦恼终会过去,该面对的,该承担的,她都会一并挑起,绝不退缩,因为她是——苏心禾!
商场卷 第【106】章 臆测
坐落在南城烟花巷里的“清音阁”一如往常地热闹非凡。
前院是一派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的景象,后院却是一片冷清。
穿过长长的廊道,后院又是另一番格局。
后院的院门有两个黑衣人把守着,门里,一排密闭的房间一字排开,门口却没有一个守卫,然而每间房里都点亮了灯火,人影映在窗纸上,却是静悄悄的一片。
影飞靠坐在床头,软枕垫在他的身后,支撑着他腰腹的重量,他一手习惯性地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心思在沉静中却有了更深的担忧。
那一日,他们正在商议之际,一批铁甲护卫便直直地闯了进来,二话不说便将他们全部带走,焰冰碍于一大家子人都在场,没有出手与他们打斗。
毕竟,苏家与官府还是有点交情,沐清尘还是知府大人的公子,想着这一层关系,这一帮看似官兵,又不太似官兵的人应该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才对。
哪知,他们被押走之后,便被关进了大牢,之后,又被转移到了这里。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前院里的喧嚣声根本无法传进这里,这里,像是被人特别处理过的场所,静得没有一丝人气。
而他与焰冰,早被人制住了功夫,而他们竟然不知道是被怎么制住的,只是内力再也使不上来,这一点,让他们俩人暗自惊心。
来到这里后,他们吃的,用的,也都成分注意,却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而门口虽然没有众兵把守,却被人设下了阵法,焰冰冒险闯过一次,可没了武功的他,几下功夫便被弹了出来,真气损耗了不少,却摸不透其中的法门。
他怀有身孕,为了宝宝,他更不能去冒这个险。
这下,谁也不敢再冒然地踏出这道房门。
可一直等在这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不知道苏心禾是否已经回到了苏家,或是落得个和他们一样的境况,那又应该怎么办?
焰冰和影飞是被人安排在了一间屋子里,起初,他也是想尽了办法想要出去,可试过之后,却又不能不放弃。
人都走不出去,更别说要传出任何的消息了。
这时,他才感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们,怕真是遇到高人了。
不过,那人将他们从牢里转移到了这个地方,想来,也是不想亏待了他们。
但是,究竟那人有什么企图,意欲何为?
这才是他们真正担心的问题。
苏心禾不知道有没有回到宜州,有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如果早知道是这种情况,早知道一切脱离了轨道,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就应该让她走得远远的,不要回到这里来。
第一次,历尽风雨的他失了主张,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
他原以为,他已经是一朵飘浮莫测的流云,却忘记了,那流云之上,还有整片天空,天空的阴晴变幻,主宰、操纵着流云的走向,半点不由人啊。
他被关了起来,那“千机阁”想必也是凶多吉少,这一点,是可以预见的。
苏心禾,他在心里盼着见到她,却又不想她也如他们一般深陷囹圄…
焰冰抬了抬眼,影飞也像是有感知似的,两人的目光相对,在空中凝结成一点,却都是化不开的愁绪…
…
东一带回的消息与苏心禾心里的想法基本一致,“千机阁”的大门与苏家一般,同时被贴上了封条,门口有官兵戒备着,周围还有巡逻的队伍,那阵势比苏家门口那两个官兵要强上许多。
而南二潜去知府衙门走了一趟后,也发现了衙门里的格局似乎有所改变,多了许多生面孔,而沐知府虽然没有受到牵连,但却像是被人给软禁了起来,她躲过了看守的官兵,与沐知府交谈后带回了她的亲笔书信。
西三去查探探监牢的位置与守备情况,她蹲守了两个时辰,将官兵交接班的时间都记录了下来,并且画出了一份详细的守备情况图,至于里面的情况,苏家一大家子人是不是关在里面,却不得而知。
苏心禾极快地过目着沐知府写给她的书信,眉头却越拧越紧,在她的额头形成了一道深深的“川”字,如果一切照沐知府所言,那么,苏家的人根本没有关在这座监牢中,而是被隐秘地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南二的那份守备情况图也就失去了作用。
沐知府只是隐讳地提到皇城中有人来到了宜州,可具体是谁,她也说不上来,每次官兵到达衙门,给她传来的都是手谕,她根本未见到那幕后之人,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的权力非常之大,才能轻易地调动皇城铁卫军直逼宜州。
皇城中,除了该有军队装备,还有两只队伍是特别需要注意的。
一只便是皇城禁军,负责皇城内的治安;另一只是铁卫军,据说是女皇陛下直接统领,或者是得了女皇旨意之人才能调派。
那么,又有谁如此受女皇重视,密派而出?那就真不好猜测了。
这些消息,要不是官场中人,绝对不会看出端倪,沐知府早将苏心禾当作自家人了,苏家一门的荣辱兴衰,可关系到她宝贝儿子的最终幸福,她说什么也会站在苏家的一边;而且,她打死也不会相信那些莫虚有的罪名,就算苏心海再不成气,也不至于判国。
这一次的事件,一定是有心人刻意设计的,她也这样在信中提醒了苏心禾。
苏心禾紧紧地握着那一纸信笺,脑中已然转过万千的想法。
这次事发全是因为苏心海与宫廷做的一笔丝绸生意,而据苏心海在官府里的口供,这搭线人竟然是柳珂,但她没有一点证据,所以,官府中人也不会为了她的片面之词去得罪当朝柳贵君的亲姐姐。
柳珂…柳珂…
苏心禾在脑中回忆着这个女人,高挑俊美的身形,高傲自负的神态,那睥睨天下的姿态,似乎一切她都能手到擒来。
那样的一个女人,为什么会来陷害他们苏家?
苏心禾不是完全相信了苏心海,只是苏心海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到柳珂,苏家与柳家本就无生意上的来往,苏心海也犯不着故意去陷害柳珂。
而一说到柳珂,苏心禾不免会忆起那个在雅室中的男子,那样清润低沉的声音,还有一双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幽深浩眸…
脑中灵光在刹那间闪现,苏心禾似乎觉察出了什么。
那个男人,柳珂对他的迁就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几不可觉的恭敬…
他是谁?
是谁能让那么自傲的柳珂也低下头?
连官员都不放在眼里的柳珂,又怎么会对一个男人放低姿态至此?
或许,他的身份远远高于官员?
或者,他来自皇城?
会不会,他与这次苏家的事有关联?
这是一团团重重的迷雾,究竟是谁在这迷雾的中央设下了诱人的陷阱,将苏心海引了下来,牵连到整个苏家,是柳珂,还是那个神秘的男子?
苏心禾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如果是柳珂,她犯不着远走西方,只为躲祸避灾,这一点说不过去。
如果是那名男子,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要苏家的财富,还是要收买人命?
更甚者,想两者兼之。
财也要,人不留?
不,不会!
苏心禾轻轻摇了摇头,推翻了这个想法。
如果真是那个男人,那么,他必定是有所图;如果他真想将苏家一网打尽,不会放着她这样自由地进入家州,了解到苏家现在所处的困境。
他,是想与她谈条件吗?就像那时在兰州一般?
“千机阁”如今被查封了,单凭东南西北四人的力量,一定查不到那个神秘的男人。
或许,眼下他正在等待着她自动找上门来?
不管怎么样,只要她的家人能够平安,她愿意付出一切。
现在的情况,即使她心中焦急万分,也只有等待,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如果真是那个男人,那么,一定会找上她!
…
苏心禾离开整个队伍之后,季少君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要那么迫不及待地赶回宜州,甚至连道别的话都没有对他说。
虽然苏心禾一直躲着他,但他有那么讨厌吗?至于让她如此对待他?
余下的路途里,季少君一直黑着脸,生人勿近。
虽然对苏心禾这样的做法不认同,但季少君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虽然季家没有如“千机阁”一般庞大的消息网,但了解苏家这段时日里到底出了变故还是可能的。
所以,当季少君收到那令他震惊不已的消息时,他的心情也复杂起来。
苏家一门如果真被官府收押,那么,苏心禾这次回到宜州,是否凶多吉少?
而他呢?
已经心系苏心禾的他回到宜州后,又应该保持什么样的立场与态度?
是不顾季家安危,毅然站在苏心禾的一边?
还是衡量得失,作出最明确的选择?
这一刻,他的心再不平静。
…
直到季少君回到宜州,苏心禾已经摆开了阵势,准备应对那即将到来的风雨!
商场卷 第【107】章 承担
虞涵没有动,苏心禾也没有动,虽然她的心中比谁都焦急,但她却知道,苏家人的生命在某项意图没有达成之前,暂时是安全的。
如果她忍受不住了,先找到那个男人,那么,一定会失了先机,任他予取予求;所以,现在她能做的,便是等待,等待着他主动来找到她。
而季少君在苏心禾先行离去后,也摆脱了队伍,慢了她几天回到宜州。
季少君在城门口徘徊不定,马头的走向在两边摆了又摆,他到底是应该回到季家,还是应该去苏家看看究竟?
尽管理智告诉他不要去,要守住自己的阵脚,不能为季家也招来麻烦,可他的心与他的身体知道他最想去的地方。
马匹稍做停顿之后,还是调转了头,直直地往苏家而去。
这个时候,在大家都对苏家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他应该站在苏心禾的身边,不管有没有用,他都应该支持着她,不让她感觉到自己是在孤军奋战。
当然,季少君是找不到苏心禾的,但苏家门前萧条的境况却让他心中无不悲凉。
宜州首富的苏家,从前是何等的风光啊,如今却被一纸封条给掩埋了,门口三三两两稀疏的人群,或停或看,指指点点,却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即使苏家曾经频出善举,即使苏家曾经造福过宜州的百姓,但大家也知道一个道理,民不与官斗,惹上了官非,不管你有多大的财富,最后可能都会化为乌有,而人,能保住性命便是天大的幸运了。
季少君的第二站明智地选择在了知府衙门,既然与朝廷有关,那么,找不着苏心禾,找到沐知府一定能够知道点什么。
可知府大门已经不同与往日,季少君连门都没有进去,更别提见到沐知府了。
无奈之下,他只有发动季家的人手,在全城隐秘地寻找着苏心禾。
而当他找到苏心禾,急奔而去北城的破宅时,那虞涵的邀请也同时送到了苏心禾的手中。
苏心禾细阅着手中的一纸信笺,字迹娟秀中又不乏刚劲狂放,也说明了此人不仅有着良好的教养,性格更是内敛深沉,却又隐含着睥睨天下的傲气,这人,一定是她曾在兰州见过的那个男人!
苏心禾收好信笺,眉宇中凝结一抹深思,这次的邀约她不可能不去,但对于那个男人,她一定要小心应对。
“苏心禾!”
东南西北跟随着苏心禾刚刚踏出那破旧的门槛,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四人应声而转,果然见到了策马急奔而来的季少君,在他身后,是一众护卫,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在空中飞舞,犹如灰色的暗尘一般,刹那间席卷而来。
听到季少君的声音,苏心禾的脚步一滞,却没有回身。
这个时候,季少君还来找她做什么?
苏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实在没有时间,也心力再应付他了。
苏家这次所发生的事情,可大可小,明眼人都知道应该避祸,躲得远远的,不要去趟这混水,季少君如此精明的男人,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她没有怪过任何人,明哲保身,这是处事的哲学,而苏家的事情,她从来也不想假手于人,能自己处理和解决,她决不求人。
“走!”
苏心禾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下达最坚决的命令,东南西北四人对视一眼后,径直跟随。
“苏心禾,别走!”
眼见苏心禾根本不搭理他,季少君急了,手中马鞭一使力,马儿吃痛,奋起四蹄,一下便蹿到了几人的跟前,他想也不想地跃身下马,一个回旋,便直直地立在了苏心禾的跟前。
苏心禾微微皱了皱眉,这季少君本就不是个听劝的人,眼下更是将这种脾性发挥到了极致,竟然还拦了她的道,看来,她以前的退避反而是纵容了他的胆大。
苏心禾眼神冷冷的看着季少君,唇紧紧地抿着,显示出不悦。
“苏心禾…”
季少君喘着气,大手一字伸展开来,直直拦住了苏心禾的去路,他刻意忽略了她眼中的冷淡,依旧急切地说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告诉我。”
这个时候,他不是来缠着苏心禾的,他既然选择了这一条道路,那么,他一定会尽他所能地帮助她。
季少君此话一出,面前五人都是不同程度的震惊。
这个只会缠着苏心禾,一味地发表着以自我为中心的演说的男人,怎么会说出这一番话语?
苏心禾的眸中神色一变,微微有些动容。
看来,是她误会季少君了,这个男人,竟然还有如此贴心的一面,着实让她诧异。
当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明智地在一旁冷眼旁观,季少君却能不辞辛苦地急急赶回宜州,找到她,并主动向她提出帮助。
季少君,该是个明白的人,他不会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与苏家扯上关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明知前途会有莫测的风云,他也依然无所惧怕吗?
这一切,都是缘自这个男人心中对她的感情吗?
她以为,那样自以为是的感情,是季少君自己心中所绘画的蓝图,他将自己放在蓝图的中心,任意泼墨点朱,画出他自己想要的前景。
这样幼稚而自我的感情,从来不是她所想。
而这样的感情也会化为这一刻的执着与无畏吗?
季少君,他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
“多谢季公子,如果苏家此次能够化险为夷,苏心禾定不相望。”
苏心禾抱拳一揖,眸中的冷色渐渐淡去,已然浮上了一丝暖意,她对季少君微微点了点头后,便越过了他,直直地向前走去。
另一个地方,命运的轨迹正缓缓运行着,等待着她亲身的踏足。
季少君的身子僵了一僵,眼看着苏心禾就这样与他擦身而过,却没有再出言阻拦。
他能说的,能做的,都做到了,接下来的事情,或许只能有苏心禾自己去面对,他祈祷着苏家一家平安!
…
与“清音阁”相对的是一间幽静的茶坊,名唤“无音”,足见主人喜静之色。
但茶坊开在这样的花街柳巷,却又是独树一帜。
当然,这里的消费绝不便宜,一般的小门小户还不敢轻易踏足,这是宜州城里自诩风流的富家公子与文人雅士流连的场所,少了无边的风月,多了一丝刻意营造出的文雅与静谧。
苏心禾与东南西北五人一踏进“无音”茶坊时,立刻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且不说这一身略显邋遢的形象,就是她们几人在北城破宅里呆了几日,不洗不漱,那味道也足以让人闻之变色。
不识相的人已经微微捏鼻起哄,表现出明显的不悦;眼尖的人认出了那是宜州首富苏家的大小姐苏心禾之后,心里诧异之后,却也是闭而不言。
苏家被查封之时,苏心禾竟然还能出现在这花街柳巷,这情景,任谁看了也会生出几分疑惑,各人的心思便在暗中翻转,酝酿着自己心中的一番场景。
有人前来带路,将苏心禾五人引至了一处雅室,东南西北紧紧跟随,寸步不离,直至到了房门后,才停住了脚步。
苏心禾一人推门而入,屋内的光线昏暗,但目力所及,竟然没有一人,这让苏心禾暗自纳闷。
那人不会请了自己来,而唱个空城计吧?
脚步渐渐迈向了屏风之后,袅袅升起的雾气氤氲而起,盘旋着升向空中,旁边的立柱托盘上放着一个斗大的夜明珠,让屏风之后的空间多了一层淡淡的梦幻般的感觉。
而那立柱之下,贴着一张宣纸,笔墨在雾气的蒸腾中,却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该是上好的沉香墨。
苏心禾微微点了点头,那人的品味不俗。
宣纸上的笔迹与信笺一致,端正地写着几个大字:请苏小姐沐浴更衣之后,移步左侧内室。
这几日里,只顾着想苏家的事,想接下来的动向,苏心禾是疏忽了自身的打理,衣服已经皱巴巴的,身上也多出了几分味道,但她的心思不在此,却也没有顾忌到许多。
而此时那袅袅升着热气的浴桶却让她多出了几分渴望,她是应该好好洗洗了,周身清爽之后,心思也会灵动许多,这想法不错。
不过,那人也忒讲究了,估计是看她上次在兰州也有几分邋遢,所以才有了此举。
既然别人奉上了,她就却之不恭,一盆洗澡水而已,那人还不至于将她溺毙于此吧。
想想,苏心禾便开始宽衣解带,轻轻地踏入了浴桶之中,片刻之后,洗净尘埃,一身清爽之后,她起身穿起了那一身为她准备的青色衣裙,擦了擦半干的头发,向左侧内室而去。
左侧是一条狭长的廊道,这廊道细长,沿途的壁上都以夜明珠作引,一直沿伸向前。
小小的一间雅室却是内有乾坤,这一点让苏心禾暗自上了心,这里的主人真不简单。
东南西北虽然在门口守着,但却不知道雅室里是这种格局,如果在左侧的廊道关闭,她们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她的。
廊道走到尽头,是一间挂着珠帘的房间,苏心禾的脚步在房门口微微停滞,内里已然付出了低沉婉转的男音:“是苏小姐吗?请进!”
果然是那个男人的声音,虽然只听过一次,可她不会忘记。
苏心禾脚步只是微顿,接着掀帘而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天她来,也是为了得到一个最终的结果。
这是一间极雅致的房间,材质厚重的八角木桌古朴浓郁,桌上一炉檀香,青烟袅袅升起,环绕不去,满室都弥漫着幽幽的檀香,宁静而致远。
白衣男子端坐在桌旁,如墨的青丝披洒而下,背影削瘦,却又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在弹指之间似乎便能左右生死,半点不容小觑。
苏心禾定了定神,站定,沉声道:“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是个谜,她本就对官府中的人和事不上心,更遑论是远在皇城中的贵胄,那些是与她八杆子都打不着边的人。
“虞涵。”
男人优雅地起身,发丝在空中舞动,划出旖旎的弧度,随着他身影的转动,站定,又服帖地呆在原本的位置上,静静的,就如同此时两人之间默默流动的时光。
“虞公子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