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知府收集到的药草,还有她自带来的相关药物,她已经命人制作成了第一批药汁,分袋装好,准备运往疫区。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第一批前往疫区的队伍终于就绪了。
而在前往疫区的道路上,已经悄悄混进了一个蓝色的身影,他隐秘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后,时不时地探头打量着那走在最前的领头之人,眼中的神色闪烁,似有担忧,似有疑虑,也似有许多不能确定的感情。
虽然心中揣着疑虑,但脚步却没有丝毫迟疑,跟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坚定地向前行进着。
商场卷 第【94】章 疫区
燕州的疫区被秦知府安排在了北边的山庙上,那里平时就少有人来,发生灾荒之后,那里更成为了无人踏足之地,就连山里的山户也纷纷出走。
这座山已经没有了往日葱翠的密林,清凉的小溪,温顺的小动物…灾荒袭来,带走了这座山林的生气与活力,徒留一片衰败与死气,俨然成为了一座只进不出的死林。
苏心禾一行人踏步在林间,光秃秃的密林里已经没有了茂密的树叶,干枯的树枝犹如老妪苍花的手指,一截一截四处伸展着,却也挡不住炎炎烈日里那如火一般的炙烤。
这一行队伍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人人都很安静,眼底凝聚着谨慎的光点,这一次,他们来到这里,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再活着出去。
但医者有自己的操守,病员在前,他们绝不后退。
而且,他们有苏心禾,不是吗?
那个清冷淡然的女子,她所教给他们的医学知识是他们从未听闻过的,她所调配出的药剂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而初次的试验,却也达到了不错的效果,至少抑制住了那患者病情的加重,在燕州创造了第一个奇迹。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声音,跟着苏心禾走,跟着她走,或许,会走出一条光明的大道!
但季少君是个例外,他没有经过大夫的一系列的培训,只是偷偷的插队而来,一直默默地跟在队伍之后,心中的感觉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鬼使神差地,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上这一遭,他不是大夫,他去能帮得上什么忙?
但一听到苏心禾又要以身犯险,那一刹那,他的心似乎都要跳了出来。
那个女人,明明那么瘦弱,那么纤细,为什么到哪里都要逞强呢?
他知道,她的心里装着的不是自己,是这些燕州百姓的温饱与健康;他也知道,她的智慧与能力或许能够解救这里的人民…
但是,就不会有万一吗?
他担心的就是那万分之一的机会。
他的心里,原来也是怕她会受到伤害,怕她会和那里的人一样,再也走不出那片死林,永远埋葬在“北荒囚牢”里。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就没来由地冷寒。
他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是失去对手的寂寞与凄凉?
还是…
那一个可能,他不愿意去想,也不敢去想!
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真的发展到那种状况,连他自己都会耻笑自己吧?
他最不屑的,最不能容忍的,他又怎么可以接受?
除非…
除非她是一个人?
除非…
除非她能休掉她现在的三个夫郎,独爱他一人?
可是,可能吗?
季少君摇了摇头,影飞、焰冰、沐清尘各有自己的风采,他们嫁到任何一户人家,成为正夫都是有可能的。
但所有的人都愿意做苏心禾的侧夫,而且,一家四口还相安无事,兄友弟恭。
而且,影飞还怀着身孕…
这样的情况,苏心禾会为了他一个人而放弃所有的人吗?
或许,有可能呢?
毕竟,他的条件丝毫不比那三个男人差。
季家商号在宜州,那也是排在前几位的商家,而他季少君更是出类拔萃,丰神俊朗;在外,能管理商事,在内,也能相妻教子。
这样全能的他,只拥有一个,不已是足够?
季少君的心微微发颤,手不由得紧紧握住襟口,看向苏心禾的目光揉进了一抹志在必得的决心。
是的,这份对她的感情是一点一点集聚而来,他不相信一见钟情,也鄙视一妻多夫,但就算这样,他还是一点一点被她吸引,被她感动。
从宜州城里她雷厉风行地收服了小商贩,组建新兴商业市场开始;到北方爆发灾荒,她开创业界先河,自行组建船队,保证宜州的粮食供给;前往北地的路上,她不顾恶臭,执意为他治疗脚伤;遇到大批灾民,她临危不惧,沉着冷静…
这一切的一切,他不是没有感觉,这一切和她一起经历的点滴,都印刻在了他的心底。
胸中一直有波涛翻滚,却被他压制而下,因为他不相信,也不愿意承认,他其实早已经爱上她。
这样的感情,他要怎么说得出口?
可如今,他既然有勇气跟着她走近疫区,那么,抱着生死一线的危机,他也要赌上一赌,让她爱上他,并且,只爱他!
季少君眼神坚定,脚步沉稳,似乎那一步一步踏过去的,不仅仅是通向疫区的道路,延伸下去,那就是他幸福的起点。
而此时的季少君只顾着实现自己心中所想,却不知道,没有经过一系列培训,没有做过任何预防措施的他,就这样踏入疫区是多么危险,更甚者,因为这个原因,他差一点便一命呜呼,永久地沉睡在这片山林。
当然,这是后话。
不过,经历过这场生死,才让这原本针锋相对,不退不让的两人真正地将心贴在了一起,走过今后患难与共的人生。
…
这里的山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是灾荒后,山庙里早已经没有了香火,一片清冷与凄凉;而瘟疫爆发后,那些大批被移往山庙里的患者,他们所带来的阴郁与破败,更是给山庙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死亡气息。
山庙分为三进,第一进是这里驻守的官兵,第二进里是刚被送来不久的患者,而最后一进,便是已经濒临死亡的患者。
没有人愿意被抬进这里,因为,大家都知道,一进入这里,也就意味着,他们与死神的距离,更近了。
站在山庙门口,苏心禾仰头看着那一张高高悬挂的牌匾,破败的木牌匾已然风化腐朽,顶端还有虫蚁啃噬过的痕迹,一副摇摇欲坠的情景。
防疫消毒站已经搭建在了山庙门口五十米远的地方,那里,已经有大夫开始忙碌起来,准备着外来人员进入疫区时的各种所需用品。
而踏入疫区后,各大夫已经在苏心禾的安排下各司其职,对第一进里的官兵进行身体检查,确认其是否有被感染的迹象;将第二进里的患者按照病情的轻重重新安排,分在了不同的区里进行单独治疗。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苏心禾却是凝眉静气,将目光静静地投向了第三进里。
第三进里,门窗都严密地封了起来,甚至还在窗户外钉上了木条,而唯一的出口还有两个官兵把守着,她们神情严肃,右手习惯性地按着佩剑的剑柄,似乎随时准备对着想从里面冲出的患者当头一刀,了结他们这所剩无几的生命。
“北四,跟我过去看看。”
跨出第二进的大门,苏心禾迈开了步子,向第三进走去。
“主上…请三思!”
北四一个闪身便挡在了苏心禾的身前,虽然她们都已经佩戴了手套及口罩,但第三进,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的。
那里的人,恐怕真的已经没救了。
就算封闭着门窗,也有阵阵恶臭传出,那就说明,里面早已经有人死去,而且尸体也在腐烂,这个时候,应该是最容易传染的时候,她怎么能让苏心禾进去?
“我会小心的。”
苏心禾只是对着北四点了点头,眼中却是不容妥协的光芒。
在前往疫区之前,秦知府曾按照她的要求,带来了一名轻度感染的患者,这位患者服食了她调配的药汁,再加上消毒与防疫措施的配合,已经有了转好的迹象,这也让跟着她的这一批大夫心里有了底。
而根据她的经验,只要故意感染过这种病,那么,痊愈之后,便不会再被传染。
所以,她避着众人,一边准备好药汁,一边偷偷地使用了那名患者用过的物品,如此反复再三,她已经能够切身地感受到那种病痛的折磨,好在算是轻度感染,几服药汁下肚,再配合物品消毒,让她从感染到治愈这段过程完全是神不知鬼不觉。
以前读医书时,还不能深刻地理解神农氏、李时珍尝百草的精神;而在此刻,她才能真正感受到,没有亲身试过这种病,切实地了解患者的感受,她就不会有更深的认识。
她调配出的药汁如果治疗轻度患者或许有作用,但如果病症加重,那么,就还需要加入另外两味药,但究竟效果如何,她也没有尝试过。
所以,为了医治那些还要生存希望的患者,她一定要进去!
“主上…”
北四略有些为难,脚步不知是进是退,却是僵在了当场,没有移开一步;而这一动作却也是从心里反映出了她的想法,她不愿意放苏心禾过去,她不愿意让苏心禾去尝试这未知的危险。
“大胆!北四,你反了吗?”
苏心禾秀眉一拧,眉间霸气油然而生,她不想用自己的地位来压制属下,她知道北四是担心着她的安危与健康,但走到这一步了,她岂有停下的道理?
“属下不敢!”
北四“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在了苏心禾的面前,抱拳道:“主上如果真要进去,就让北四先走上一遭,为主上开路。”
作为贴身保护苏心禾的人,如果不能阻拦住她的行为,那么,她只有身先士卒。
“北四…”
苏心禾叹息地摇了摇头,对于这一帮被焰冰特别训练出来的人的死忠,她其实是从心底里敬佩的。
在“千机阁”里,忠诚便代表着一切。
为了自己的主人,血可洒,头可抛,无畏无惧。
可是…这样的情况,她不需要她们以身犯险,她已经感染过这疫病,便不会再被传染,对于这一点,她还是有自信的。
但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她是绝对不敢告诉别人的。
试问,除了她,有谁愿意去主动感染这疫病?
一谈到瘟疫,便是人人变色,还有谁不怕死敢拿自己的性命来做试验?
所以,这个秘密,她只能往肚子里咽。
只要能够治愈这些患者,那么,她牺牲一点,付出一点,都是值得的。
“北四,你相信我吗?无条件、无保留地相信?”
苏心禾淡淡抬眼,漆黑如墨的眼里闪着点点星星的亮光,那是让人凝视的火炬,那是让人匍匐的信仰。
“相信!”
几乎没有犹豫的,在苏心禾话语问出的一刹那,北四便重重地点头。
苏心禾在她们心中,便是有如神祗的存在,她运筹帷幄,她机智果断,她决胜千里,只要有她在,就没有爬不过的山,没有过不去的坎。
“好,那就在门外等着我,我向你保证,我是怎么进去的,也会怎么出来,我绝对不会倒在这里!”
苏心禾扶起了北四,一手重重地拍在她的肩膀上,这是她的保证,她绝不会食言!
“主上…”
北四略有迟疑,却也不再多做劝阻。
她知道,就连他们的阁主来了,都未必能劝阻得了苏心禾,她说再多,也是于事无补。
她能做的,便是信任与服从。
北四默默地跟在苏心禾身后,看着她轻轻推开那道尘封的大门,飞扬的灰尘在光线的折射下有如梦幻的轻纱在空中漫舞着,飘洒在各个角落。
北四早已经将门口的那两名官兵带至了一旁,口中遮掩之下,她们瞪大了眼,仿佛不相信刚才那个白衣女子的动作,门开启之后,在刹那间又闭合了去。
可是,那个女人呢,她真的进去了吗?她不要命了吗?
两个官兵对视一眼,饶是她们在这里看护守卫,也只是将重病的人给扔进去,可却从来没有勇气踏进去这里一步。
这次,秦知府派来的这名白衣女子,真的不同于一般人吗?
苏心禾之所以敢一人进入这片死亡之地,所持的也就是自己不会再被轻易传染的体质,可外面的官兵不同,北四也不同,这一开一合之间,一定会有病菌外泄,少的不怕,多了就不敢讲。
所以,进入之后,她便极快地闭合了大门,阻隔了与外界的空气对流。
这里,必须经过严格的处理和消毒后,才能正式敞开。
而就在苏心禾进入房内的一刹那,远处的蓝色身影却倏地一惊,恐惧在他的眼中扩大,迅速弥漫成暗色的阴霾,只见蓝色的身影瞬间拔地而起,向着那抹白影消逝的地方飞快地奔去…
商场卷 第【95】章 爱情
一关上房门,视线还未能适应,苏心禾便只感觉到一阵难闻的恶臭扑面而来,那是尸体腐烂发臭的味道,即使有口罩隔着,那阵恶臭仍然不绝,无孔不入地侵入她的鼻息深处,引来腹腔里一阵翻涌,让她险些反胃吐了出来。
苏心禾闭上了眼,准备待双目适应了屋内暗黑的光线后,再开始察探这里的具体情况。
可这时,脚下却是突然一紧,她心中一惊,倏地睁开了眼,低头看去,银履上一双暗黄干枯的手紧紧地扣住了她的脚背,她顺着那只手向它的主人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蓬乱发,发质不再是漆黑的,有些发黄,有些干枯,蓬乱地纠结在一起,就像顶了一窝杂草一般;乱发的主人匍匐在地,没有动静,如果不是那指间扣向她的力道,她会以为这个人已经昏迷或是死去…
抬眼一扫,的确是这样,不止是她脚下的这个人,这一间屋子的人都是如此。
这是一间没有生气的房子,屋内的人横七竖八地歪斜着、侧躺着、横趴着,几乎你能想到的各种躺卧的姿势,这里都是应有尽有。
但所有的人都闭着眼睛,只有微弱的呼吸缓缓传出,间或传出几声咳嗽,但动静不大,如果没有靠近,真的不能确定他们是否还活着。
就连这房间里突然加入了一个外来者,也没有人懒得睁眼瞄上一眼,进到这里来的人,都是等死的人,谁还会在意你是谁,或是长什么样。
不管是天皇老子,还是普通百姓,得了这疫病,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不同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房间的角落里有一座暗色的小山,苏心禾仔细定睛一看,那哪里是小山,明明是尸体堆积而成的人山,层层叠叠,足有一人多高,腐烂发霉的臭味应该就是从那里传出的。
人与尸体共处一室,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即使没有人想死,在这样的环境下,似乎也已经预告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为那暗色的小山再增添一个新的高度。
一晃眼而过,苏心禾已经了解了大概,她缓缓地蹲下了身,一手抚向那扣住她脚背的那只手的脉搏,略略沉吟后,暗自点了点头,这人应该还有救。
苏心禾正想扶起这人,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阵喧哗,是北四刻意压低的声音,还有另一个执意要闯入的男音,那是…季少君?
苏心禾心中一凛,季少君怎么会跑进疫区?
他的脚伤不过才好,现在的他应该是在燕州的衙门里好生休养着,跑到这疫区里来凑什么热闹?
疫区可不比城里,他又不是大夫,没有经过培训,他如何懂得防疫之法?如果他也感染了这疫病,这不是平白给她添乱吗?
苏心禾摇了摇头,准备不理会季少君,没有她的命令,北四不会放任何人进来。
可苏心禾不管,门外的人可不依。
季少君眼见自己被北四挡在了门外,心中的焦急可想而知,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就这样直直地进了去,半晌都没有动静,让他心里升起一阵冷寒。
在第一进里,他就听官兵说了,最里面的房间里住的都是快死的病人,一进去,就别想再活着出去!
苏心禾是疯了吗?哪里最危险她就偏要往哪里钻吗?
本来,到这疫区,已经让他一颗心七上八下了,而她,却还要往那死人堆里挤,难道真是嫌命长了?
“苏心禾,你给我出来,出来啊!”
北四挡着他,他根本不是对手,只能一边出手,一边向里大声地呼喊着。
没有医务常识的季少君,根本不知道他这样的做法是极其危险的,没有戴口罩的他,站在第三进的门口扯开了嗓子大声呼喊,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细菌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在光线的舞动中纷纷向他窜了过来。
淡灰色的尘埃扑面而来,季少君躲闪不及,甚至根本没想过躲闪,就这样直直地吸入了一大口,尘埃进入胸腔,引得他剧烈的咳嗽,咳得弯下了腰。
“季公子…”
北四收回了挡势,刚才,也是为了阻拦季少君进入第三进的房间,她才出手阻挡,但也是只守不攻,抵挡季少君绰绰有余。
交手的当下,北四还没有立时反应过来,直到季少君收手,弯腰猛烈地咳嗽起来,她脑中才一个激灵,冷声道:“你竟然没做防疫措施?”
这次的队伍里应该没有季少君,他一定是偷偷混进了队伍里,但是,这样没有做丝毫防范措施的他,如果真被感染了疫病,如何是好?
这个男人,怎么这样不分轻重!
在路途中,他倔强地不让苏心禾为其诊治,眼下,却又死命地想奔向苏心禾的身旁。
果然,古怪的男人一般都有着奇异的举动,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并且,哭笑不得。
“季公子,请马上回到防疫站,让大夫给你仔细检查后,再做防疫措施。”
北四抱剑在胸,却也是直直地挡住了进门的通道,不给季少君一点机会。
“咳…咳…”
季少君一手捂住了口,一手抚胸,尽力平息着这突来的剧烈咳嗽,只觉得胸中有沉重的气息压来,那一瞬间,竟然让他有窒息的感觉,接着,喉咙深处便有一丝麻痒升起,挠得他抑制不住地咳嗽,咳嗽的动作牵扯着他整个内腑微微地疼痛。
“你们家主子还在里面…你…你是如何护的主?”
渐渐平息了咳嗽后,季少君才缓缓说道,对着北四的眼神已然是责怪的怒意,却丝毫没有听进北四请他去防疫站做检查的建议。
“主子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直到她出来。”
北四冷静地与季少君对视着,丝毫没有因他话中的指责而显出丝毫不悦,她服从的人是苏心禾,没必要在意其他人怎么说。
“你…咳咳…”
这个女人根本没听进他的话,还执意要挡住他的去路,季少君的胸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意,却只是引发了他更剧烈的咳嗽,一声一声,咳得连里屋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北四在门外挡着,苏心禾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继续着手下的动作,扶起那人背靠在柱子上,检查瞳孔,口鼻,确认病情之后,做好记号,再向下一个人走去。
今天,她要将这里的人都诊治一遍,按病情轻重分区治疗;然后再将这里的尸体处理掉,进行严格的消毒后,开放第三进,让这里的空气与外界对流,不能再如此密封,让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屋外的人好似突然没有了动静,接着是剧烈的咳嗽声,苏心禾抚在脉搏上的手微微颤抖,那样的咳嗽,和这屋里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像是针尖一般撩拨着她的神经,她的心有些发慌,手下的动作,连同思绪都好似在一刹那间停滞了。
接着,北四说了什么?说季少君没有做防疫措施?
该死!
那个男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不记得那烈酒浇肤,寒刀割肉之痛了吗?
那样的痛,他能凭意志抵抗过去,因为,那是伤在外,那是能看得见的伤痕,只要用药,只要休养,不日就会痊愈。
可他们现在是在疫区,这里的空气中漂浮的都是能使人感染的病菌,吸入一口,可能就会感染上疫病,轻度的可以控制,慢慢地调养好,而对于重症,还要看个人的体质,能否彻底治愈,这一点她也正准备试验。
这一切,她心中还没有万全的把握,这季少君又来凑什么热闹?
真是不想活了吗?
听到季少君咳嗽的声音越演越烈,却还是执意要见她,苏心禾低咒一声,转身向大门走去。
“吱嘎”一声,木门一下开启,又在片刻关闭,白色的身影瞬间便闪了出来,长身而立,双眼炯炯地看向不远处的蓝衣男子。
这个季少君,这次跟着来又是为了什么?
她真的不明白了。
可为什么自己还是担心着他,担心着他感染上这疫病?
真的只是医者父母心吗?
还是有她不明了的情愫夹杂其中?
眼下苏心禾已经一个头两个大,她实在不想多去猜测这其他的因素,这尊天佛,当初就真不该把他带来燕州。
眼前的人物仿佛在刹那间成为了幻象一般,季少君一手拍向自己的脑袋,用力地甩了甩头,紧紧地闭上了眼,尔后再慢慢的睁开,眼前的形象从模糊到清晰,终于确定那不远处的白衣女子是苏心禾后,他的眼中盛满惊喜,脚步不由自主地移动,向苏心禾踏去。
“站住,别过来!”
苏心禾厉声喝斥了一句,话语中略带责备,她是出来确认季少君是否真的没有做防疫措施就踏出了这第二进,向第三进奔来。
这一看,她不由气从中来,秀眉紧拧 ,这季少君,当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他一个人,牵动的是宜州城季家商号的所有,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季家商号成百上千的工人们打算,如果他在燕州出了什么事,季家的人要怎么办?那么多靠着季家才能吃上一口饭的百姓们又该何去何从?
季少君,他不该是一个是非轻重不分的人,怎么此刻却做出此等轻率的行为?
苏心禾一个指令,北四便是一个动作,瞬间闪身上前,手一拦,便挡住了季少君的去路。
“苏心禾,你…咳咳…”
季少君气得狠跺了跺脚,胸中又是一阵气血翻涌,抑制不住的咳嗽声又开始猛烈起来。
“我什么我?谁叫你来这里的?还敢不做防疫措施?你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那咳嗽声响起,苏心禾心中一紧,担忧在眼前扩大,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这一会儿的功夫,季少君不会真的被感染了吧?
咳嗽、胸闷、气喘,他似乎都占齐了,观其脸色,微微泛白,气色似乎少了往日的莹润,她的心不由地缓缓下沉。
“北四,立刻带他去防疫站,让田大夫为他诊治,再让东一他们过来,我有事吩咐。”
苏心禾没有多做停顿,立马做出正确的决定。
田大夫的医术在燕州算是数一数二,而且资历丰富,在燕州的这段日子,她们也共同研究过这种病症,田大夫的许多见解也有独到之处,如果说她是结合了现代医学知识才能开出治疗的药方,那么,田大夫绝对就是这个时代的《百草全书》,请她为季少君诊治,她能够稍微放心一些。
“苏心禾,你别呆在里面,别呆在里面…”
季少君在北四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双手反剪之后,已经被北四毫不留情地架走,但他仍然念念不忘他奔过来的初衷,大声地呼喊着。
“放心,主上不会有事。”
听到季少君这样说,北四下手的力道轻了些,原来这个男人此时的任性只是为了劝阻她的主子别呆在那里,他只是为了苏心禾的安全考虑。
而苏心禾的心中却是一颤,双眼诧异地看向蓝衣公子被架走的方向,季少君难道是转性了吗?
不顾自身的安全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确认她的安全吗?
季少君,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他们除了在商会里共事,连普通的朋友都算不上,她真的搞不懂这个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苏心禾的心中划过些许不忍,刚才,她对季少君好像严厉了些。
“季少君,在防疫站等着我,料理完这里的事情,我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