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早已经算计好了,想要和陈玉涛和离,有几方面不得不考虑到。
第一,便是圣旨赐婚。
这事有些麻烦,圣旨赐婚,若是他们私下里和离,那便是犯了欺君之罪,所以,想要和离成功,还必须得皇上点头。
而皇上,则是她祖母的表姐,亦是她的表姨奶安平长公主的侄儿,若能说得动她这位表姨奶站在她这边,相信让皇上点头也就不是那么困难了。
第二,便要过她父亲沈平这一关。
对于自己的父亲,长安心中是多有愧疚的,当年若不是顾着自己的心愿,父亲也不会忍受这些白眼与奚落,硬是求回了赐婚的圣旨,可今天,她却要生生地颠覆这一切,不知道父亲心中作何感想?
一想到这里,长安就愧疚难当,但却又不得不走出这一步。
第三,便是自己的祖母沈老夫人。
但如今有她与沈玉环达成的协议,也不怕沈老夫人的刁难,为了达成自己心中所想,相信沈玉环一定会使尽浑身解数为她斡旋。
帮助长安和离,也是帮了她自己。
这几个环节长安都考虑进去了,却独独没有想到陈玉涛的反应,在她看来,只要这三方面没有障碍了,陈玉涛签下合离文书便不是难事,却没料到,要实现这一切比她想像中更加地艰辛和困难。
转眼便到了十月,长安倒是算准了日子才回了沈府,只因十月初,安平长公主会驾临沈国公府,一来是为了探望自己的表妹,二来也是为了告别。
因为安平长公主的驸马武安侯被委了澜州的职务,年前便要走马上任,他们一家子走得早些,也不过是先去澜州熟悉环境,为将来打下基础。
按理说,尚了公主的武安侯是不能在朝中官居要位的,这也是在另一方面保障外戚势力不会壮大,因为和皇室沾了边进而产生夺权的野心。
在大周国的历史上不乏有这样的例子,历来的皇帝都对这一点很是忌讳。
但皇上与安平长公主的身份也非同一般,是以,为了武安侯后世的子孙着想,稍微享有有一点实际的权力与富贵,这对皇上来说也不是多大的威胁。
而澜州,恰巧是南方的一块富庶之地,虽然比不上鱼米之乡的江南,但到底也是块别人讨不到的美差。
只要武安侯与安平长公主能够用心将这块地给经营好了,那么带给后世子孙的必将是无穷无尽的财富,至于将来还能不能袭上这爵位,想来也不是多重要的事了。
虽然是表亲,但又隔着辈份,再说安平长公主身份尊贵,长安又不能冒然地进武安侯府求见,以免让有心人看出了端倪,只得候在府里,等待着这个不期而遇的机会。
在安平长公主到来之前,长安倒是先找到了沈平,与他静静地详谈了一番。
鸡血红景泰蓝的小盖碗茶早已经被沈平喝了个底朝天,只剩下碗底零星的碎末茶叶,他却是犹为口渴似地又干饮了一口,这才睁着尚有些震惊的眸子看向长安,语音仿若在天边飘浮,“女儿,你这可说的都是真的?”
沈平不明白,这离菊宴才多久的时日,他明明看着他们小俩口还似和睦,怎么转眼之间便要走上和离这条路?
长安郑重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若是要沈平干脆利落地点头,她大可以说出沈玉环和陈玉涛这档子事,再说还有王治这个见证,作不得假。
但她却不能这样做,这是家丑,说出来不仅会毁了沈玉环的名誉,整个沈家都会因此而蒙羞,那还未出阁的两个妹妹今后婚嫁便是难了。
更不用说父亲在知道这件事后会是怎么样的震怒,或许大房二房之间的关系便会种下裂痕,家宅从此不宁。
她犯不着为了沈玉环一人破坏整个沈家如今的平和与安宁。
“可你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沈平重重搁下茶碗,沉沉叹了一声,怪不得菊宴之后陈玉涛想要一同留宿在沈府却被长安给推拒了去,他早该在那时便看出异样,却因为女儿重回身边的喜悦而忽略了去。
若是他有长安母亲一半的心细,想来也能挽回女儿的幸福。
长安的目光转向了雕花格子的棂窗外,风起,夹杂着点点金桂吹拂而落,显出了几分秋天的萧瑟,她淡淡垂了眉目,咬唇道:“缘起缘落,本就没有定数…父亲,您便容女儿再任性这一回吧!”
长安知道,对于她的要求与任性,父亲总是无法拒绝的,无论她要的是什么,好的,不好的,就算是她要摘那天上的星星,父亲也会努力地去达成。
或许这就是父亲为了弥补她幼年失母的补偿,总是无条件地纵容她。
但终究,也只有这一次了。
看着父亲离去时略显苍老掬偻的背影,长安的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楚,也许父亲不能明白她今日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但只要她能保住沈家的将来,保住她所有的亲人,再多的委屈与苦难她都能够一口咽下。

第【54】章 安平长公主
为了迎接安平长公主的到来,沈老夫人早命谢氏督促着,将府里的布置摆设都焕然一新,连府门前的两座碧眼石狮子都擦得澄亮,前院至后院的长条道上铺满了镶了金边的红毯,琉璃宫灯在夜色中摇曳,满屋子的瓷器琳琅晃得人眼花缭乱,这样的布置比起菊宴时的奢华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平长公主便是在这样一个夜里驾临了国公府,府里的主子奴才们都跪迎在门前,以示对皇室公主的尊重,沈老夫人还亲自扶了她这位表姐下轿,俩人相携而行,笑语嫣然,就真正如同许多年不见的姐妹一般,端得是有无尽的情谊在里面。
长安也跟在沈家一众女眷的队伍里,不过在安平长公主下轿时偷偷打量了一眼这位权倾一时的皇室公主。
安平长公主的年纪怕是在五十出头,但因保养得宜,看着也不过就是四十来岁的模样,她着一身大红团金压花妆花褙子,里边是一件广袖长裙,行走间便能见得袖上撩出一截展翅欲飞的凤凰,发髻梳得一丝不乱,斜插着一只五凤朝阳攒珠金钗,于一片流光溢彩中彰显着威严与霸气。
踏进国公府的门槛时,长安又回头瞧了一眼,长公主出行,随行的队伍一路旖旎,一直拐过了街角,阵势可见一斑。
女眷们回了后院,剩下的男宾则由沈凡出面接待,沈平则在一旁帮衬着,他本就是武将出身,对这些虚应的排场不太热衷,不过是顾忌着皇室与自家亲戚的颜面,再加上这两日来尽忧心女儿的婚事走向,沈平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这次随长公主一同造访沈府的除了武安侯之外,还有世孙白墨宸,接驾时长安也只是一恍而过,大概记得就是那匹骑着白马立在长公主轿旁的青年,遂也没有多加留意。
哪知众女眷刚刚在沈老夫人的正屋里安顿妥当,那边厢便有人来报,说是世孙一会儿要来拜见沈老夫人,在座之人便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唯有长公主气定神闲地抚了抚衣袖,挑起的眼角露出一抹兴味,沈老夫人却也不得不陪笑两声,“墨宸这孩子就是知礼数,还是表姐教导得好。”
毕竟是隔着这么些年没再见面,再好的情分也会淡了不少,沈老夫人自己心中也明白,维系着两家之间的纽带,不过也就是自家两个儿子在朝中挣得的那份体面罢了。
一门两国公的荣耀,这并不是哪个府上都有的。
想到这一点,沈老夫人的背脊不由挺得更直了,一脸笑意地望向长公主。
“他是小辈,理应来向你请安行礼,你且安心受着。”
长公主拍了拍沈老夫人的手背,指间鹌鹑蛋大小的红宝石闪着润泽之光,隐约中仿佛竟有红丝在其间流动一般,看得沈老夫人好一阵惊奇,不由拉过长公主的手掌细细看了看,才感叹道:“表姐又是在哪里寻了这好东西?”
武安侯府设在泉州,离着京城也不算远,但长公主偏生爱四处走动,耳闻见识也非一般人可比,是以,连皇上都爱听她聊些民间趣闻,感受来自这四海八方的新奇之事。
“还不是你那表姐夫,”长公主说起自己的夫婿,脸上洋溢着一份满足与幸福,“听说是西方舶来品,他巴巴得在码头守了两日,这才截了第一只货船,给我选了些古怪的玩意,倒不是很贵重,看着新奇罢了。”
说罢,长公主不以为意地伸了伸手掌,带着女人的骄傲将座下一众女眷依次打量了一番,目光在掠过长安时不由一怔,好似有些想不起来,遂回头望向沈老夫人,“你们沈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朵这般清新的玉兰花?”
沈老夫人一愣,顺着长公主的目光看了过去,不由脸色微沉。
长安今日特意梳了个流云髻,鬓边压着一朵绢制的玉兰花,一身秋香色绣缠枝花卉的薄锻纱衫,外罩同色的妆花褙子,一身妆扮极清极浅,却也在一众环佩珠钗中脱颖而出,端得是丽质天成,莹白的皓腕间悬着一对碧盈盈的翠玉镯子,清雅得如同一朵玉兰花般娇媚可人。

第【55】章 蹊跷的橄榄枝
长安的这一身特意妆扮在当时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中自然是不起眼的,可到了屋里头,映着满室的云影香鬓,她便清雅得如出水芙蓉一般,自然就夺了人的眼球,也不外乎连见惯了天香国色各式美人的安平长公主也对她格外留心起来。
“三丫头,还不快来见过长公主!”
沈老夫人自然是不愿意长安得到长公主的赏识,可今日她的这一身妆扮的确是让人眼前一亮,老夫人眸中蕴着深思,难不成这丫头是故意的?
“长安见过长公主!”
沈老夫人说话间,长安已经起身走在堂中,对着长公主袅袅一拜,举止清雅,落落大方,不见一丝拘促与紧张,抬起的杏眸中映着一派温婉的笑意。
“快过来我看看!”
长公主却好似来了兴致,对着长安招了招手。
“这模样,可真像她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呢!”
长公主眼波婉转呵呵一笑,又牵了长安的手,道:“可我怎么听说这丫头以前是药罐子泡大的,如今我看着,除了身子稍微单薄了些,这精神头可是顶好的。”
长安看了一眼脸色不虞的沈老夫人,心知是因着长公主提了自己的母亲才心生不悦,便垂了眉目,低声道:“有劳长公主费心,这些年有祖母、大伯母细心叮嘱与照顾,我这弱症已好了大半。”
“这可怜的孩子,同我家墨宸一般,也是年幼失母,好在上面还有祖母照应着,不然可真是…”
长公主或许是想到了自己儿媳的伤心事,免不了一阵唏嘘,周围的人又跟着一阵感叹伤怀,尽量应合着她的喜恶。
长公主感伤了一阵,不由从袖中取出绢帕沾了沾眼角,这才抬眸看向长安,“好孩子,今日见着你便觉得投缘,你的名字里带了个‘安’字,同先皇御赐给我的封号一般,相信你将来必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长公主说着话,已经径直脱下了手腕上的一串蜜腊珠子套在了长安的手腕上。
“长公主,这使不得。”
长安忙要推脱,就着青石地便跪了下去,眸中荡漾起一片水光,“长安的名讳冲撞了长公主已属不是,如何还能受得长公主这份礼,长安心中惶恐…”
“这孩子…”长公主啧啧两声,又看了一眼沈老夫人,这才感叹道:“我不是你的表姨奶吗,何需这般生分?父母给取的名字都是盼着子女好,你可要体谅他们这份苦心啊!”
“好了,既然是你表姨奶给的,你便收下吧。”
沈老夫人发话了,只是看向长安的目光已是不同,连口气也温和了几分。
她是不知道安平长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真的对长安一见投缘?若她再表现得如斯冷漠,顶着嫡亲祖母这个头衔怕她也是不好过的。
“谢表姨奶。”
长安只得依言收下,又叩谢了一番,这才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沈玉环在一旁冷眼看着,却也不敢多言,长公主的脾性他们都还没摸透,就连沈老夫人都陪着小心,谁还敢随意放肆呢?
只是对长安意外得了长公主的高看,还亲赐了物件,沈玉环心里到底咽着一口气,一向得宠的应该是她,何时轮到这个名不见经转的小妮子?
谢氏不动声色,安氏与杨氏自然也不敢多话,连带着平日里活泼的沈元芳也成了锯嘴的葫芦,闷闷地坐在一旁。
沈莹碧倒是在长安落座时投去一个善意的微笑,长安微微颔首,却并不多言,只是手中紧紧握着那串蜜腊珠子,目光却是沉了沉。
今日,长安只是想给长公主留下一个印象,到他日有所求时也不会找不着门路,但长公主待她这般亲切让人很是纳闷,而言语中又多提及她母亲,充斥着明显的褒扬与欣赏,这不是明摆着落沈老夫人的面子吗?
长公主是不可能不知道她这个表妹向来不喜欢二儿媳妇的,那么,是不是也能说明,这表姐妹俩人也不像外间传说的这般亲密无间,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把小算盘。
经历过三朝兴衰的长公主,那双看人的眼睛绝对是精亮的,今日里却会意外地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其中意味到底为何?
而她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呢?

第【56】章 潇洒世孙(1)
长安垂眉深思,几乎将前世与武安侯府一切相关的信息都在脑中过滤了一遍。
她记得这位武安侯白庸图就是位闲散侯爷,平生就爱追逐风流,附庸风雅,于吟诗作画,瓷器古玩上倒是有几分能耐,但政绩上却是平平,若不是有安平长公主在一旁帮衬着,恐怕侯府也维持不了如今的荣耀。
武安侯这爵位三世而斩,到白墨宸这一代便终了,也就是说,只要白墨宸一死,那么由皇室封赏的府邸与封地将会统统收归朝廷,若白家还想维持以前的风光,要么后世子弟科举入仕,要么积累自己的财富与资产,不然白家的荣耀再大,怕也维持不过百年了。
澜州…长安依稀记得,那地方虽然富裕,但却有匪患作乱,以致于前几任知州要么与盗匪同流合污,要么被搞得灰头土脸败走澜州,所以说这油水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敢去吃的。
安平长公主在皇上面前为武安侯求了这个差使,怕是也有一定的打算。
长安想着想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骤然开窍!
她怎么会忘记了,大哥沈长健明年初春便会回京述职,因着长公主的关系,他顺道在澜州歇了歇脚,那一次待的时日便有些长了,差点误了述职的期限,回京时更是带了一身伤,她知道这消息后担心了好久,可大哥却一直推说没有告诉他实情。
如今再想想,是不是长公主托了大哥的关系才剿灭了澜州的匪患,以求武安侯治世下的太平安乐?
这样说来,长公主今日对自己的示好便不是没来由的。
果然,这世上是没有不问情由的好,想深了一层,必是夹杂着某种利益牵扯,连亲人也不例外啊!
长公主与众女眷正在谈笑间,屋外的黄莺通报了一声“世孙道”,便撩起了帘子垂首一旁,只是平日里那张素淡的脸蛋却红得像染了胭脂似的,那红晕一直延伸到了耳后根去,竟然透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
众女眷遂也没有避回,好奇的目光皆转向了世孙白墨宸出现的方向。
要说这白墨宸也不是没有来过沈府,不过却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稚子年幼倒已显出几分俊俏,如今十年光景过去,该是十八岁的少年郎,自是有另一番的潇洒风姿。
大周国民风比起前朝来要开明了不少,虽然后宅女眷对外男多有避讳,但自家亲戚见面只须遵着大防,倒也没有过多的苛责。
长安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敛了心中沉闷的情绪,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当先便瞧见一双银底黑缎面绣了如意纹的云靴,并一角暗绣金银双丝缠纹的墨蓝色袍裾,阴阳翡翠双鱼扣在腰间叮当作响,回神间,那高大的身影已经立在了堂中。
长安能从侧面看清这白墨宸的模样,朗目修眉,五官深邃,是有三分安平长公主的阴柔之美,但身形却是刚健挺拔,倒不似时下的文人墨士,反倒有种练武之人的勃勃英气。
白墨宸行到堂中,袍子一撩便要向沈老夫人行这跪拜之礼,长公主在一旁看着,唇角微微扯了扯,眸中的笑意却是那般地高深莫测,沈老夫人眼风一扫便心下凛然,哪里敢真受世孙这一大礼,忙让严妈妈给搀了起来,嘴里念叨道:“墨宸有这心意就好,哪里讲这般多的虚礼!”
白墨宸想来也不是真的要行这大礼,严妈妈一搀扶,他便顺势站了起来,双手抱拳一揖,“墨宸见过表姨奶,见过众位伯娘妹妹!”
“墨宸这孩子都这般大了,如今又是一表人材,长公主真是好福气!”
谢氏当先便夸赞起来,安氏与杨氏自然也接上两句,能讨得长公主的欢心,对沈家来说总归是有好处的。
沈莹碧与沈元芳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好意思冲这个头,倒是沈玉环一甩绢帕,笑着围着白墨宸走了一圈,眸中闪着狡黠的笑意,“墨宸表哥可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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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潇洒世孙(2)
沈玉环今日着一件玫瑰紫的羽纱对襟比甲,里头一身水红色的绫缎束腰长裙,头发简单的绾了一个坠马髻,斜插着一对珊瑚绿松石蜜蜡的珠花,本是家常的装扮,却让她生动的眉眼带出了几丝妩媚,一颦一笑间很有几分撩人的意味。
安平长公主微微沉了脸,只是顾忌着沈老夫人在侧,这才没有直接落了沈玉环的脸,却是轻哼一声,“二丫头不在抚远公府好生呆着,难不成是漏夜赶回了娘家?”
这话一出,沈玉环颇有些尴尬地敛了笑意,这才恭敬地回了长公主一声,“玉环在娘家留了几日,知道表姨奶来了,这才赶着凑个热闹,表姨奶可别恼了我才是。”
“原来是二表妹,这么多年没见,妹妹风采依旧!”
白墨宸却是颇为仗义地给沈玉环解了围,他们俩人都是一样大的年纪,所差的不过是月份,想起年幼时在一起玩乐的场景,不免有几分怀念。
“表哥还记得我。”
沈玉环笑得眉眼弯弯,即使身后的长公主眸中目光喷火,此刻她也视而不见了。
她从小便是这泼辣爽利的性子,家里上到祖母、母亲,下到兄弟姐妹,哪个不都让着她由着她,从前长公主到沈家时不也挺喜欢她的吗,怎么今日里竟然这般挑她的不是?
沈玉环倒没觉着如今年岁大了有何不同,只还对长公主说的那番话心里暗自觉着委屈呢。
但下一刻却在白墨宸的翩然一笑中,那隐隐压抑的虚荣心又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禁将挑衅的目光转向了长安,下颌微仰,一脸得意。
虽然她与长安私下里达成了共识,但并不说明她事事都要让着她!
起先长安已经在长公主那里得了脸,她说什么也要扳回一局,谁是沈家真正得宠的,高下立见!
“怎么不记得?”说起过往,白墨宸的眼中扬起一丝飞扬的神采,“那一年,我和大表哥一起上树掏鸟窝,你偏要跟来,巧的那鸟窝一翻,窝里的茸毛不就撒了你一头,你当时还哭着嚷着不依不饶呢!”
“表哥真坏,这事还记着!”
沈玉环揪紧了手帕,噘起了红唇,面色扬起了一抹绯红,颇有些羞恼地跺了跺脚,转身便依偎进了母亲谢氏的怀里。
谢氏捂唇一笑,不由抚了抚女儿的背,“这些小时候的事亏得你们还没忘记,如今转眼都这般大了。”
“是啊,”沈老夫人似乎也觉出了长公主的几分不悦,慢将话题转了转,“表姐,墨宸这孩子亲事该是定了吧?”
“说到这事,我正头疼呢!”
长公主嗔怪地看了一眼白墨宸,他却只是很无辜地耸了耸肩,一脸无谓的笑意。
“如今这些小辈都在,我也不好多说,这事下来咱们慢慢聊。”
长公主拍了拍沈老夫人的手,对这话题也算就此缄了口,目光扫向沈玉环时明显地一凝,从前她就觉得这丫头有些疯过了头,如今嫁了人还是这般不醒事,今后可要远着点,可别污了她家墨宸的名头。
“宸儿,你可没见过三丫头吧?那是二表叔家的。”
长公主又一次点了长安的名,她不由微微一颤,忙起身对着白墨宸曲膝一礼,“长安见过表哥。”
其实白墨宸早在进了屋头的那一刻便留意到了长安,满屋的云影香鬓,唯她一枝独秀,淡雅幽静,清艳难言,他正在心里暗自猜测着,却不想长公主竟然还特意说了这一回。
“你便是大表哥的亲妹子长安?如今可算是见着了。”
白墨宸笑着回了一礼,倒是落落大方,从前的长安是个药罐子,这在沈家已经不是秘密,没在一起玩过自然印象便少,在加上年岁悠远,早已经淡出了他的记忆,没想到如今再见着,竟然生成了这般美丽温婉的模样,果真是女大十八变。
第【58】章 一锤定音,和离!(求首订)
*玉环嚣张,长安解围*
虽然与沈玉环有着多年前的情谊,但事过境迁,各自成人,大家又长成了什么脾性,是否如今还谈得到一块,眼下谁也说不准。
所以此刻白墨宸对待长安与沈玉环的态度可说是一视同仁,只是对这位深居简出又早已经嫁作人妇的三表妹多了一份好奇罢了。
沈莹碧也被杨氏支着向白墨宸那边厢靠拢,她性子沉静,即使知道自己姨娘心中打的什么算盘,也不好太过殷勤,只间或搭上两句无关痛痒的闲话凑凑热闹。
沈元芳性子活络,大家聊了一会儿,倒是能自在地与这位表哥闲话家常了。
不多时沈文重与沈元毅也从前院而来,沈文重是沈家的二少爷,文国公沈凡与谢氏的嫡子,如今已是十七岁的年纪,去年考取了廪生,在一众因世萌祖荫而为官的京城子弟里也算是有才气的,谢氏宠着不说,又是沈老夫人最疼爱的嫡孙,为人难免有些恃才傲物自诩风流。
沈元毅是沈家的三少爷,与五姑娘沈元芳是龙凤双生,皆由安氏所出,性子却不似妹妹这般活泼,反而带着些腼腆,长安虽然也没与他说过几句话,但回府后见过几次,印象还是好的。
沈家又来了两位少爷,沈老夫人便发话了,打发了几个小辈在一旁的碧纱橱里说话,虽然未隔着音,但少了长辈叮嘱关切的眼神,到底是要自在了不少。
或许是生在侯府,自己的祖母又是长公主,见惯了人情往来交际应酬,白墨宸倒是很能掌控全局,照顾表弟妹们无一疏漏,得体周到,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觉着受了冷落,让人感觉很是舒心,即使不爱应酬的沈莹碧也很专注地听着白墨宸的谈话。
白墨宸所讲无非就是他这些年跟着长公主在外的游历见闻,众人听着,眉目间都不由浮出一丝向往。
“可惜了!”
眼看天色不早,临到末了,白墨宸不由感叹一句,“若是大表姐与大表哥也在府中,咱们表兄妹们就能好好聚上一聚!”
幼时的沈长健便是颗习武的好苗子,这么多年未见,白墨宸真想与他好好切磋一番,见惯了世家公子间的文弱造作客套应酬,他倒真是向往驰骋沙场的快意潇洒!
“若是表哥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我倒能让人去将大姐给请回来。”
沈玉环与沈文重分坐在白墨宸身边,倒是将长房次子沈元毅挤在了最末,此刻听白墨宸这般说,她便兴起提议,虽然她心里也觉着自己的大姐颇为无趣,即使来了,怕也勾不起白墨宸什么美好的记忆。
白墨宸本是随意一提,沈玉环接了话,他倒有些诧异,但也只是一笑带过。
“表哥,刚才表姨奶提到你的婚事,可是有哪家中意的姑娘了?”
沈元芳人熟话多,且好奇心颇重,刚才长公主就这样一提便压下了话来,她心里可犯嘀咕了,此刻逮到机会自然要问上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