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和八宝这两丫头的心思顾氏自然是知道几分,俩人也分别到她跟前求过,只是她还在考虑当中,没想到最沉不住气的却是春兰。
当然这样正好,借此机会拔除大夫人刘氏安插在朗月苑里的眼线,顾氏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对于顾氏的这些算计锦韵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对于黄家人的遭遇她也绝不同情,包藏祸心,背着主子耍心计玩手段,这样的人就像毒瘤一般,今日不发作,明日也会流脓,确实留不得。
顾氏母女静静地坐在内堂里,周妈妈早已经命人奉上了热茶,捧到了顾氏面前,关切道:“夫人快喝杯热茶暖暖!”
暖暖手,亦是暖暖心!
这陆家的人何其凉薄,长房如此,却没想到二老爷亦是如此,周妈妈眼睛有些发酸,为顾氏母子三人不值。
“小姐真是聪慧,若是不然,定被那黄家母女钻了空子。”
锦韵接过周妈妈递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不是手肘碰着了,快让我瞧瞧。”
顾氏搁了茶杯,周妈妈也接过了五福取来的药箱。
刚才为着应付那帮人,根本没有时间顾忌和处理,现下想起了,顾氏是一阵止不住的心疼。
“没事的,娘。”
锦韵摇了摇头,却拗不过顾氏,挽起了袖子,手肘处果真已是青紫一片,映着白*皙细嫩的手臂更是显眼。
顾氏心疼地抹了药酒,轻轻地为锦韵揉着,眼里的泪花却是止不住打着转,周妈妈亦不忍心,偷偷地转过头抹着泪。
锦韵轻轻叹了一声,却又不好在顾氏面前说陆柏松的不是,只是作为父亲,作为丈夫,陆柏松的行为真正是让人心寒!
“你这孩子,就不会心疼自己。”
顾氏一边给锦韵抹着药酒,一边对着伤处吹着气,似乎这样便能减轻一些女儿的痛楚。
陆柏松那推力不可谓不大,若不是有锦韵在后面做了软垫接着她,恐怕眼下身体某处青紫一片的人便是自己。
“老爷也真下得去手,真是…”
周妈妈话语亦有些哽咽,她可亲眼见到了陆柏松的凶相,真正是不问青红皂白便乱发一通脾气,也不乎眼前是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女,更是他的至亲。
顾氏难过地别过了脸,紧咬的双唇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心中的悲凉却在止不住地翻滚。
“别说了,周妈妈。”
锦韵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轻轻圈住顾氏颤抖的肩膀,沉沉地闭上了眼。
*
年前的这一通闹剧很快便落幕,不免有人庆幸,有人暗地里欢呼。
黄四牙家的本来就不得人缘,春兰也是高傲得很,如今全家发卖,连她那个做着外院三管事的老爹也不例外,顾氏的这一处置真是大快人心。
至于锦堂苑里的管事孙妈妈与小厮年生却被调去了庄上,众人只当是他们办事不得力的惩戒,倒也没有多想,松华与桂华两姐妹却想清楚了原由,一个劲地跪在顾氏面前求情。
出了春兰这档子事,虽说也脱不了顾氏早先放出的风声之由,但孙妈妈做事当底软了些,老实有余谨慎不足,再加上年生背主这等大事,顾氏只将他们发配到庄上已经是从轻处理了。
留下松华与桂华姐妹,也是让她们将功赎罪,在锦堂屋里好生伺候着,若是再出个什么意外,他们全家的命运便堪忧了。
大夫人刘氏却是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没想到算来算去却又栽在顾氏母女手中,这个场子她早晚要找回来。
*
除夕的脚步近了,到了腊月二十八,街上的铺面都关门歇业,各回各家忙活着过年的事宜,路上更是一片冷清。
早在几天之前,林家便命人送来了一车的年货,其中有一张纯白的狐皮,两张上好的灰貂皮,外加十匹苏杭的锦段绸纱,亦有东海的珍珠与珊瑚,还有海外舶来的香料与时钟,各种珠宝头面以及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数不胜数。
当晓笙将这些东西一一点收入库时也不免咂舌,外人不知道她家小姐有多富裕,她可是清楚得很,这些在外人眼中价值千金的珍宝,在这黑漆顶箱柜里不知道锁了多少,而如今屋里都摆上了第三个柜子了。
外人只道是林家小姐大方舍得,却不知道这其中亦有她家小姐自己的分红与财物。
林碧娆送来的这些东西确实贵重,但锦韵送去的也同样不含乎,过年之前她便与顾氏去京城里逛了一圈,将林家各人的礼物都备齐了,连如宝也没有落下,都是贴合各人喜好的,贵重有之,心意有之,相信绝对不会让他们失望。
威远侯府也送了礼过去,方芷君很喜欢,随信而来的亦有她的回礼及问候。
至于陆府中的各人,锦韵却只是挑了些简单的礼物送去,不华贵,但也谈不上寒碜,配他们如今的身份足矣。
只是二姑母陆文娟母子三人在年后便要搬离陆府,去到他们家的新宅院,所以锦韵送他们的礼物是稍大些的摆件,这件摆件外表看起来不打眼,一般人倒是觉不出来,但被行家一看却知道这个个都是珍品。
锦韵有这份心陆文娟自然是感动,对这个侄女也亦发地有好感,亦叮嘱一双儿女空了可多于二房那母子三人亲近,那家人心眼实在,断不会对他们耍些大宅院里的阴私手段。
*
过年当晚在老夫人的安苑里吃了团年饭后,各房就回自己屋里守岁去了。
陆柏松起初也是呆在朗月苑里的,可下半夜秀苑便有人找来,说是锦琦有些不舒服,请二老爷去看看。
对锦琦这个孩子,陆柏松自然是爱的,比锦堂更甚,因为在锦琦身上,他恍惚看到的就是自己成长的影子,又加上紫苏的温柔体贴,陆柏松的心已经慢慢地向那一方倾斜了。
或许应该这样说,他就从来没对顾氏母子三人上心过,顾氏待他不冷不热,锦韵和他不亲近,唯一的锦堂也与他以礼相待,尊敬有之,亲近却少,分别了那么多年,到底是生分了。
陆柏松起初还是推了,可到底坐不安稳,顾氏看在眼里心中也气闷,只好打发了让他爱去哪去哪,免得心不在焉的呆一起,看着也难受。
陆柏松得了话,眼中的惊喜瞬间绽放,可看到一双儿女投来的诧异目光,又稍稍正了正容,说了一些对来年的勉励之言,便一摆衣袍潇洒而去。
锦韵倒是没觉得所谓,她早当这个便宜爹爹是空气,只是面上应付着而已。
锦堂到底还是有些失落,已经多少年了都没和父亲在一同守岁,原以为今年是不一样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众人心思各异地围在碳炉边,撑到天蒙蒙亮时到底忍不住睡了过去,不过也才两个时辰的功夫,府中便响起了祭祀的晨钟,又匆匆梳洗一番便赶了过去。
祭祀仪式倒也不算冗长,黑色漆案长桌上摆着珐琅雕花盘,盘中盛着瓜果点心,点上案烛,由大老爷陆柏涛念祭词,之后便是依顺序地拜祭祖先。
祠堂里妾室是不能进去的,但孩子们却没有分别,毕竟都是陆家的血脉。
锦韵在起身时不经意间瞟过站在祠堂外跪地叩拜的一干妾室们,恰好瞥见紫苏那双明亮的单凤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如今斗败了丽娘,便将矛头转向了他们,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
过了年后便是各家走亲访友,除了外放的大姑爷一家人不便返京外,锦雯和文清远也归家探访,老夫人欢喜,便留着他们住了几天,府中一时也热闹了起来。
日子向前推近,很快就到了上元节,京城的上元节很是热闹,街上一个晚上都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吃元宵、赏灯、猜灯谜、舞龙各种好玩的有趣的轮翻上阵,也是京城小姐少爷们最喜欢游乐的时节。
陆家的少爷小姐们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样的节日,只是出行的队伍却是泾渭分明,锦琦许是听了紫苏的吩咐主动与长房靠拢,跟着锦怡与锦堂乘坐一辆马车,而锦茜则缠着锦堂坐上了锦韵那一辆马车,几个仆从跟随其后,慢悠悠地晃向了京城最热闹的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历史悠久,分为东南西北四条横街,东街上是酒楼茶肆饭馆,南街汇集了各种小吃,西街售卖各种小玩意,北街便是杂耍、赏灯、猜灯谜及舞龙灯处,四条横街各自长达三里,交汇之处便是朱雀大街的正中心。
陆家的马车停好之后,锦韵刚一落车,便听到不远处有人唤她,抬头望去,正是方芷君含笑的眼,以及立在一旁抄着双手威武挺拔的方言。
锦韵笑着迎了过去,又为他们介绍自己的哥哥锦堂,锦茜一双眼睛在方言身上打着转,有着一丝惊讶,复又低下头去,似乎在暗自计算着什么。
“方姐姐腿上的伤可好了?”
锦韵目光向下微移,离安郡王府的赏梅宴已经近一个月了,若是休养得宜,方芷君也该是无碍了。
自从那一天之后,她总觉得心里有种不安定的感觉,好像落下了什么重要的细节一般,她也努力回想过,但却一无所获,这种怪怪的感觉缠绕了她几日,尔后才稍微淡了些。
“早好了。”
方芷君欢快地拉着锦韵的手抿唇一笑,问道:“不是说要引荐新朋友给我们,人在哪儿呢?”
方芷君说话间,不远处已经有一少男少女缓缓靠近,正是二姑母陆文娟的一双儿女吴昊与吴倩。
锦韵还未答话,吴倩便已经奔了过来,几步掠到方言面前,欣喜道:“你就是威远侯家的公子么?”
也不外乎吴倩如此地激动,他们兄妹可是从小便听着威远侯的故事长大的,在他们心中,那可是真正的英雄,虽然未能得见真颜,但如今看着他的儿子,不就和看着他一样么?
“倩儿,不得无礼。”
吴昊落后一步,低声斥了一句,但抬起的眼睛亦是难掩光亮,崇拜的目光直直射向方言。
将门无犬子,方言如今虽才十八,却已经在军中任宣节校尉一职,更是三年前的武考状元,方言就是他奋斗的榜样,看着他,吴昊心中已经燃起雄雄的斗志。
方言看着面前已及自己下颌的少女,瓜子脸,柳叶眉,眉毛微微上挑,眉宇间透着股淡淡的英气,虽然年纪尚小,但那气势却不容小觑,不像京城里的唯唯诺诺的闺阁千金,反倒有种豪爽的男儿气概。
另一旁的少年与这少女应是兄妹,眉眼有几分相似,肤色是健康的古铜色,面容英挺,目光炯炯,眉毛很粗,一字排开,给人一种刚毅果敢的悍勇之气。
方言只是目光一扫,便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就是方言。”
他的回答与吴倩想像中不一样,但亦知威远侯正是姓方,锦韵也在信中说过要为他们引荐,那么应该是没错的。
吴倩的目光也微微上移,这个方言比自己哥哥还长得壮实,真高啊!
“方公子。”
锦韵已经牵了方芷君的手踱步而来,道:“这是我表哥吴昊,表姐吴倩,年前才从兰州回来。”
说着又为大家相互介绍了一番。
听到兰州这两个字眼,方言也来了劲,那里可是边防,真枪实战的地方,也是他心之向往,别看他平时一脸淡漠的样子,实在是因为和京城中的公子少爷们找不到共同话题,又加上他身量魁梧,与那些公子哥儿站在一起就像一座山似的,无形地便给人一种压力,让别人避着还来不及呢。
如今难得碰到他感兴趣的话题,立刻凑到一边与吴昊详谈起来,吴倩也不甘人后,也跟着挤了进去。
方芷君掩唇一笑,“我这个表弟,就对那些打啊杀啊的感兴趣。”
“将门虎子,能找到有相同兴趣的人也不多。”
锦韵感慨了一句,她亦喜欢这种真性情的人。
“妹妹,你和方小姐在一起聊吧,哥哥自去走上一会儿。”
锦堂淡淡的开口,目光却转向了外面那一方璀璨的夜空,今夜各种烟花竞相争艳,天幕之上难掩光辉,煞时便是一片五彩斑斓。
“我也跟着二哥一起去。”
锦茜跟在他们身后,一直插不上话,胸中有些闷闷的,此刻见锦堂抬脚就走,丢下一句话也跟了上去。
看着锦堂有些消瘦的背影,锦韵轻声一叹,自从那日的事后,这个哥哥亦加地沉默。
府中之人还以为是受了黄家母女的刺激,她却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远方的佳人。
碧娆,这一年十五岁,离出嫁的日子亦不远了。
“怎么了?”
方芷君摇了摇锦韵的手臂,眸中似有一不解,刚刚才高高兴兴的,怎么转眼间便有些低沉了。
“没事,我们出去玩吧!”
锦韵甩了甩头,不想影响今日游乐的心情,这是她第一次参加上元灯节,可要好好看看。
锦怡与锦良已经先他们一步下车,带着锦琦奔朱雀大街而去,他们反倒落在了最后。
方芷君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这亦是她的聪慧之处,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总不会揪着你不放,这一点让锦韵很是舒心。
两人都带上了面纱,这才跨出了停马车的小站,带着丫鬟挤进了热闹的人群中。
先奔去南街尝了尝小吃,各人再吃了一碗汤圆后便转战到西街,买了一堆的小玩意放在布袋里,最后才行至北街,去看精彩的杂耍的舞龙灯,顺便赏灯、猜灯谜。
沿途里的见到许多小姐公子们都带上了多彩的面具,或是妖魔鬼怪,或是动物花草,总之面具的样式多种多样,稀奇古怪的。
锦韵兴头一起,与方芷君也各买了一个。
方芷君戴了个猫儿脸的面具,猫这种动物灵巧娇媚,倒是与她的性子相和。
锦韵选来选去,最后还是决定戴上那个遮了半脸的银色蝶形面具,除了眼睛之外,还露出小巧的鼻头和红润的嘴唇。
带上面具后,小姐公子们都显得更加神秘,或许往日里认的人还相见不相识呢。
想到这里,锦韵不由捂唇一笑,谁说古代落后来着,这不就像现代的假面舞会么?
两个人说说笑笑,停驻在了一溜儿挂成排的灯笼面前,红红的灯笼下吊着一张红纸,墨色的字迹书写着一个一个的灯谜。
“咦,那个身形好眼熟!”
北街上架高的一座凉亭上,楚夜华正执着杯酒,看着亭下过客如云,迷蒙的视线在触及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陡然一僵,眼中瞬时燃起一份热切来。
“是谁?”
郭品峰也探过了头来,墨绿色的长袍如水般滑过,身形前倾往下看去。
秦云鹤黑衣黑裤黑脸,坐时不动如钟,抬手举杯兀自饮酒,就像没听到俩人的对话一般。
沐子荣则是一身紫色的华袍,此时正闭目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若是锦韵此刻在这里一定会惊讶万分,虽然京城四少其中三人她都已经识得,不,应该说这四人她都已经识得。
因为那唯一没打过照面的沐子荣也不是别人,正是那年在朝阳县城的温泉山庄里遇到的大公子,亦是莫太医口中未敢轻言的至贵之人。
“没有谁,我看花眼了。”
楚夜华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继续抿着酒,只是目光却时不时地向往投去,闪过一抹难掩的光华。
自从那日锦韵离开之后,楚夜华便遣了人跟随而去,自然得知她是陆府的小姐,陆柏涛的侄女,如今才年方十二,是个小丫头片子。
不过,此刻楚夜华却不能说出,不是他忌讳什么,实在是不敢在沐子荣面前提及,这小子本就阴晴难测,若是知道那日与郑芳宜幽会时被这姑娘看到,怕这小子真有什么不好的举动,更不能给秦云鹤知道,他可警告过自己别碰那小姑娘。
虽然离安郡王府的赏梅宴已经过去将近一月了,没见着人也就算了,可今儿个碰到了,他又怎么能轻易放过。
“啧,还以为你看到哪个相好了呢?”
郭品峰嗤笑一声,一拳头捶向楚夜华的肩头。
秦云鹤挑了挑眉,坚毅的唇角微微抿起,又继续浅酌着杯中小酒。
郭品峰的目光转向了沐子荣,笑道:“子荣,年后你们王府该是大婚了吧?”
默了默,沐子荣才缓缓增开了眼,一双黑眸闪着深邃难辨的冷光,薄唇轻抿,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是怎么想的,文家小姐亦是京城难得的才女,怎么就配给你那个病痨弟弟了,真是可惜!”
楚夜华亦是惋惜地摇了摇头,虽然那沐子宣他们没见过,可京城关于他的传闻也不少,儿时就差点活不下去,若不是王妃长伴青灯古佛为子祈福,怕是也挽回不了那个病秧子的命。
虽然如今那沐子宣已经活到十六岁了,可世人都知道,这是在吊着命呢,哪天一命鸣呼也未可言,到时候沐子荣便是当仁不让的世子爷了。
“若不是他霸占着世子之位,子荣也不用如此委曲求全。”
郭品峰也为好友打起了抱不平,毕竟那个世子长年呆在寺庙里,和京城中的贵公子们都没什么交道,谁人知道他品性如何,又是不是个良才。
比起闻名京城的沐子荣来说,沐子宣不过就是命好当了嫡子,继而承了这世子身份而已。
秦云鹤瞪了楚夜华一眼,太后又岂是他们可以说道的,再说这太后可还是沐子荣的亲祖母呢。
“皇祖母爱屋及乌,自然疼惜宣弟。”
这情况世人都知道,王妃敏郡主自幼养在太后身边,甚得太后喜爱,不然亦不会亲自指给了沐亲王做王妃,虽然沐子宣久病缠身长居佛堂,但并不代表太后忘记了他。
沐子荣的目光有些飘渺,恍惚中又忆起不久前见到沐子宣的情景,这个弟弟他亦不是第一次看见,只是以前年幼记忆到底是模糊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若是这个弟弟不出现,他都快忘记了自己庶子的身份。
这个身份对他来说也算不得是一项耻辱,他母妃贵为郡君,身份自然也不低,但若是和沐子宣相比,自然还是差了一截。
藏在袖袍下的手紧紧一握,沐子荣浓眉轻皱,他的心里到底还是不甘心么?
那个位子本应该是他的!是他的!
这个话题有些严肃了,气氛又是一阵沉默。
楚夜华往外瞟了一眼,突然眼睛一瞪,蹭地一下便站了起来。
“怎么了?”
郭品峰挑了挑眉,其他两人也是不解地看了过来。
“那个…我肚子疼,去方便一下。”
说罢,也不等三人回话,楚夜华似火烧屁股一般地奔了下去。
“这小子,绝对有鬼!”
郭品峰哼了一声,见没有人理他,又悻悻地喝起酒来,就当自娱自乐吧!
*
楚夜华急急地奔下亭台,实在是因为一眨眼的功夫锦韵便不见了踪影,他心里一慌便顾不得许多追了出来。
在北街里穿来荡去,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好像正在低头摆弄着什么,在她身旁,还站着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看那弧度,可比那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豆芽好上太多。
不过,楚夜华的目光也只在那处停留了一会,便又转回了锦韵的身上,漂亮的女人他见多了,可够胆威胁她的,这小女娃却是第一个。
楚夜华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锦韵确实动了心思。
“咳咳,陆小姐。”
楚夜华潇洒地迈步而去,站定在锦韵身后,轻咳了一声,道:“我们又见面了。”
两个姑娘一怔,同时转过了身。
眼前裙裾飞扬,楚夜华不禁动了动鼻头,扑面而来一丝女子的馨香以及…竹叶的清香。
凭他多年游戏花丛的经验,对女人身上的香熏自然是不陌生的,可那丝竹叶的清香明显是从锦韵身上传来的。
楚夜华又哪里知道锦韵本就居住在竹苑,一年四季都是翠竹环绕,平时亦不爱熏香,身上自然是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竹叶清香。
方芷君打量着眼前的青年,锦衣华服,浓眉细眼,婉转风流,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看年纪似和自己表弟一般大小,不知是京城哪位世家公子。
见方芷君向他看来,楚夜华微微颔首致意,在小姐面前怎可失了风度?
锦韵掩在面具下的神情却有些诧异,怎么在哪里都能碰到这个霉星,真是时运不济!
第【76】章 难道,你是我的缘?【VIP】
楚夜华看出那双明亮如子夜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懊恼,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日在安郡王府遇到的小姑娘正是眼前之人莫属,正待说话,却听那姑娘急声道:“你认错人了!”
便牵着方芷君如一阵风似地卷进了人群中,左右穿插,一鼓脑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的楚夜华。
一阵夜风吹来,楚夜华结结实实地打了个激零,不禁用手紧了紧自己的衣袍。
之后,一手又缓缓抚上自己的脸庞,难道他是洪水猛兽不成,这样一张俊俏的面容,就被那小姑娘如此地视而不见了?
“啧啧…我就说这小子有鬼吧,果然是来追姑娘了!”
郭品峰的声音由远及近,还带着几分调侃,在他身后,是一身优雅的沐子荣以及黑脸黑衣的秦云鹤。
楚夜华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秦云鹤,见他依旧是那张寒冰脸并无异样,这才松了神经,嬉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我看那姑娘年纪还小,你连这样的也不放过?”
郭品峰走近了一步,对着楚夜华挤眉弄眼,话语暧昧得很,虽然他也只见着一个离开的背影,可瞧着那身量不是还没长齐么?
“去,难道我不能等着她长大?”
楚夜华此话一出,连他自己都惊了。
等着她长大么?
看着那姑娘远去的方向,楚夜华有些怔怔的,半晌后,才抿唇一笑,或许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府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沐子荣看起来心事重重,微微点了点头后,也不待众人答话,转身便离开了。
“看来世子回府后,子荣到底是不安心了。”
楚夜华正了正神色,眸中划过一抹深思。
“子荣是个有主意的,我们也不用过多担心。”
郭品峰也接了一句,几个人从小一起玩到大,感情自是不比平常。
秦云鹤望了望天,满天烟花璀璨绽放,耀得夜晚如白昼一般,他不由轻叹一声。
这天,终是要变了么?
*
锦韵一口气拉着方芷君跑了好远,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望了望身后,确定没有人跟来,心中这才落下一块大石。
“怎么了?你欠那人钱啦?”
方芷君一边喘气一边问道,又忍不住打趣一下。
“不认识的,又哪里会欠他钱?”
锦韵没好气地白了白方芷君,哪里听不出她话中的揶揄。
是喔,不认识的!
方芷君掩唇偷笑,两眼一翻望了望天,不认识的别人还能一下说出她是陆家小姐?
“方姐姐!”
锦韵气恼地跺了跺脚,面上不由一红,看来她和楚夜华真是有仇,她难得出府,两次都遇到他,可谓是阴魂不散。
不过这一个月来也没听说太尉府和沐王府找他们什么麻烦,楚夜华该没说漏嘴。
不,纠正一下,应该说是秦云鹤这个人倒是可信的,想来有他瞧着,楚夜华便不会没事找事多生事端。
正在两个姑娘嬉笑打趣间,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惊呼,接着便是冲天的火光,有人失声叫道:“着火了,快跑啊!”
顿时,人群便沸腾了起来,哭闹声,争吵声响成了一片。
锦韵与方芷君刚回过神来,便见一群人黑压压的奔了过来,俩人心中一惊,脚下也不敢停歇,没命地往前奔去。
开玩笑,若是被这些人给挤倒踩在地上,她们俩人焉还有命?
“啊,踩到人了!”
“救救我的孩子!”
“救命啊!”
“…”
不多时,人群中便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嚎,锦韵脚步一顿,正想转过身去,只觉身边一道黑影一晃而过,再次回神时,只有那一缕发丝轻滑在面上的柔软与顺泽,一触而过。
那种感觉,谈不上熟悉,但却有些牵动人心,锦韵的步伐不由一滞。
“怎么了,锦韵?”
眼看着锦韵怔在路中走神,身后一个大汉埋头便撞了过来,方芷君脚步一移,竟然带着锦韵原地一转,堪堪地躲过了那大汉的撞击,栖身在了一处铺面的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