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在座之人看得津津有味之时,不远处的回廊下已是转出一抹俏丽的身影,季月娥一身水红色的撒花烟罗衫,配着滚了一指宽碎金边的百花曳地裙,头上戴着的水晶蔷薇花簪子在日光下蕴出七彩的光芒,整个人明媚得如同五月的好风光,只近得跟前才能看出她眼圈红了一圈,显然是才哭过不久。
来到各位太太跟前,季月娥一一行了礼,季明惠已是当先问了一声,“你母亲说你不舒服,这带病还出来见客,可真是委屈你了!”
季明惠话语中已是生出了一丝不悦,淡淡的目光平添了几许冷意。
陆氏暗道不妙,本要打圆场,却见季月娥矮身一福,婉声道:“夫人恕罪,月娥知道不应该这般出来见客,没得唐突了各位…月娥的伤心不为其他,只是不久前我身边的丫环穗玉因病去世,这几日想到她的好,每每便要落下泪来,就这般忧思成疾,劳母亲担心,也让众位太太不快,却是月娥的不是。”
“这俊俏的姑娘这般可人疼,咱们几个怎么会怪罪呢,怜惜还来不及呢!”
君太太扫了一脸季明惠的面色,这才拉了季月娥起身,就算她不看在陆氏的面子上,也要给季明惠几分脸面,细细端详了一阵,才叹道:“真是个有情有意心地善良的姑娘,今儿个我倒没准备别的,这见面礼你一定得收下!”
君太太说着话已是从手腕上褪下一对莹玉似的手镯,手镯上隐有紫色的流光,寓意紫气东来,是吉祥的征兆。
季月娥含羞带怯地推拒了一番便收了下来,想来也是知道今日这一番名目,君太太正在为自家儿子相看她呢。
这一出总算落幕了,季月娥好歹没再出什么状况,陆氏一颗提起的心缓缓放了下来。
季重莲的心却是略微紧了紧,与季幽兰对视一眼,俩人眼底都有同样的惊诧,穗玉不就是她们上次在“摘星楼”的角门处遇到的那个丫环,当时瞧着人还是挺康健的,也不像有病的模样,怎么短短几个月过去,花一般的年纪就凋零了?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隐情?
再看季月娥一脸哀伤的模样不似作假,整个人也消瘦憔悴了不少,可这当真是在为穗玉伤怀吗?那就有待求证了。
当初金姑娘就撞死在季月娥跟前,也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生性这般凉薄的人已是自私到了极点,怕是只有与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才会牵动她的愁肠了。
季幽兰不屑地瘪了嘴,显然是对季月娥这番作派不以为然。
七太太裴氏缓缓站了起来,有些歉意地对众人道:“对不住,我这身子亦发地重,就不多陪各位了。”
二太太陆氏倒是巴不得裴氏消失在眼前,连连点头道:“七弟妹也是,明明大着肚子还来待客,我这不特意叮嘱过,石夫人又不是外人,和咱们家的交情岂是一般?就是七弟妹不来,夫人也是不会介意的!”
季重惠扫了陆氏一眼,笑着对裴氏点了点头,叮嘱道:“你这身子重,还是让人扶着回去,当心着别动了胎气!”
裴氏微微颔首,目光一转,却是调向了姑娘们那桌,红唇轻启道:“我看着五姑娘面善,姑娘能得个闲陪我走一程吗?”
裴氏这话一出,不止是太太团诧异了,就连姑娘堆里也尽投来惊奇的目光,季重莲不由微微红了脸。
裴氏带有深意的目光望了过来,其中的意味可只有她们俩才能体会。
季重莲缓缓站起了身,目光沉静地望向了季明惠,这事她不好自主答应了,还要长辈点头才是。
季明惠只是略一犹豫,便点头道:“五丫头,既然七太太看重你,那就去吧,小心着别出了岔子!”
季明惠这话说完,望向裴氏的目光已是多了几许深意,五丫头是在什么时候得了裴氏的眼缘呢?
不过得裴家人看重到底不是坏事,裴衍如今又去投奔了燕王,那少年一看便是个有志向有才干的,或许今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是。”
季重莲点了点头,又看了季幽兰一眼,眼中叮嘱的意味很是明显,那意思大抵是,我未回来之前别乱跑,小心又生出意外的波澜。
季幽兰只是眨了眨眼,心头却是生出一股雀跃来,她早就盼着季重莲别一直守着她了,如今还不是个机会?
季重莲小心翼翼地扶着裴氏出了亭子,后面两个丫环远远地坠着,季重莲知道,这是裴氏有话要对自己说。
她对裴氏并不熟悉,但只这份风仪便让人心生好感,所以她也并不排斥,只将裴氏当作一位可亲的长辈。
“名字叫重莲是吗?”
离开亭子好远,拐了个弯后,直到那边的人看不见这里的情景,裴氏才停住步伐,偏头看向季重莲,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倒是玉雪可爱,将来长大后定是个美人!”
季重莲脸上一红,“七太太谬赞了!”
裴氏点了点头,又扶着季重莲的手缓缓向前而行,“我那弟弟从小便是个倔强的,从来也没见他喜欢过什么人,难得他在我面前提过这一次,我自然便要放在心上。”
裴氏这样说着,季重莲只觉得她握着自己手臂的力道已是紧了几分,让她猜不透裴氏的心思。
裴衍的自说自话一直是他自己的事,她可从来没有许诺点头过,所以不管裴氏怎么说,她都可以不认,这种事情一旦把持不好,伤的可是自己的名声。
“你年纪小,或许并没有听说过我们家的事。”
裴氏牵了牵唇角,可笑声中怎么听都有股自嘲的意味,“从前也是高门大户受尽荣宠,哪里知道一朝跌落便成如今的模样…阿衍他,自从父亲离开了咱们,他整整将自己关在屋里一天一夜,第二日出来,便完全是另一个模样了,你能想像五六岁的小孩从此不再嬉笑,只一个劲儿地练功读书吗?这纵然是因为母亲对他的期许,也是因为他心里憋着的那口气!”
季重莲微微有些诧异,这自然是她所不知道的另一个裴衍,但裴氏既然这般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家事,是对她交心,还是暗示她可以放松警惕,不管是怎么样,她依然谨慎地回道:“繁华盛世到底是过眼云烟,我看七太太如今也过得很好,人要懂得惜福,何必留恋曾经?”
“好个过眼云烟!”
裴氏听了低低笑出声来,看向季重莲的目光已经透着一股诚然的喜欢,“如此说来,你也是这般劝慰自己的?”
季家的情况与裴家有些相似,但又不太相同。
裴衍直说了他父亲是冤屈的,只是得不到昭雪,但季老太爷可是明明白白地犯下了错误,祸从口出,那么多人的见证,季家人有今天的结果并不冤枉。
“不怕七太太笑话,我是个喜静的人,繁华热闹转瞬即逝,细水长流才能隽永悠长,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季重莲笑盈盈地说道,眸中流转着水一样的光华,竟是让她的形象在裴氏眼中凭空拔高了不少,竟然透出一股世外高人般淡泊高华的气度。
“阿衍…他没看错人!”
裴氏忽地低头笑了,“他才至西北便给我来了信,那里本是苦寒之地,却被他说成了世外桃源一般,我知道他是为了安我的心…随信也给你带了东西,你是要…”
裴氏的话语到了这里已是被季重莲一口打断,“七太太请恕我唐突了,他的东西我不能收,私相授受这种事情…重莲自问还没这样的胆子,季家虽然家道中落,但该有的礼仪规矩我还是懂的,请代我谢谢裴公子的一番好意。”
季重莲说完这话,已是退后几步向着裴氏福了福身,“七太太若是没有其他事,重莲便先行告辞了!”
“你这丫头,我不过说说罢了。”
裴氏上前几步握住了季重莲的手,她这样一说确实存着几分试探,到底是裴衍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可她怎么看季重莲的年纪都小了些,难得的却是人通透,样貌也细致,懂规矩守礼仪,她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可叹她这弟弟眼下还是一厢情愿呢,至于今后如何,还要看各人的造化!
但此刻她对季重莲的喜欢,倒是有几分真心实意了。
“我怀着身孕,也不便出门,今后你得空了多来陪我坐坐聊天解闷,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裴氏笑看向季重莲,倒是让她有几分不好意思,忙应允道:“七太太烦闷了,只管托人递话就是,重莲如果得空了定然前来拜访。”
裴氏这才满意地放开了季重莲的手,招来身后的两个丫环搀扶着,缓缓向着远处而去。
望着裴氏离去的方向,季重莲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虽然她话说得凛然,但到底不想在裴氏面前落了下乘让人小瞧了去,这其中存在着什么样的心理原由就不好说道了。
没有停留过久,季重莲已是脚步不停地向回赶去,可回到亭里一看,她傻眼了,不止是季幽兰,连季紫薇也不见了。
向季芙蓉一问,才知道她们俩人都说要去净房,这才结伴离开的。
“有府里的丫环带路陪着一道去的,应该不会生出什么意外吧?”
季芙蓉这样说道,可看季重莲一脸紧张的模样,心下也生出了几分忐忑。
季重莲急得想跳脚,可事关季幽兰的声誉,她却又不能轻易说破。
季幽兰与季紫薇向来不对盘,连她们俩都能一道结伴出去,这说明什么,其中定有蹊跷!
“我出去找她们!”
季重莲话一说完转头便走,手腕却被季芙蓉一把给擒住了,季芙蓉压低嗓音道:“你忘了上次的事了?是我大意了,但眼下已是走了两个,我不能让你再离开!”
“那大姐姐陪我一起去净房找找她们。”
季重莲灵机一动,也只能找这个说法,横竖若是待会见着什么不该见的,她在场的话也能有个说法。
季芙蓉略一沉吟便点头应了,留下季海棠与石柔她们在一处,万千叮嘱别轻易离开,这才和季重莲一起悄悄出了亭子,唤了个丫环带着往净房而去。
季月娥此时已是与君太太坐在一处,她本就心思灵巧,若是她打定了主意想要讨好一个人还不容易?
此刻见着季家姐妹先后离去,她心里还有点不踏实,实在是穗玉出的那档子腌臜事让她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觉,就连身边的人她眼下都信不过,早就生过嫌隙的季家姐妹又怎么能让她放心?
即使是不断向她示好过的季紫薇,她看着也像个骚蹄子,保不准就会生了什么坏心思。
那一次在广福寺被贼人掳走,她就应该预计到今后的命运,齐家本就是勉强应允了这门婚事,如今事情一出便更有理由推脱了去。
她与丹阳其他怀梦少女一般,对年轻英俊身份也高人一等的齐湛自然是心仪的,知道被齐家退了婚后她是要死要活,母亲劝慰了她许久,可她就是想不通。
她的闺誉犹在,她并没有如金家表妹一般被人毁去了清白,她不用去求死,却也被人低看了一截,要她堂堂季家族长千金去做妾室,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本想找齐湛问个明白,若是他能冲破家庭的阻碍势要和她在一起,那么她怎么做都心甘!
可陆氏禁了她的足,她根本出不去。
本是让穗玉这丫头去传个信,可没想到等不来齐湛的看望,却让她发现了这丫头竟然已是珠胎暗结,孩子是谁的不用明说了,一时之间她倍受打击。
穗玉是陆氏要处置的,却是她亲眼看着咽了气的,这样背主的丫环如何留得。
即使穗玉死了,齐湛也没再露过面,季月娥心情颓丧至极,这才生了一场病,期间也没少和陆氏闹腾,可眼下她想通了。
君家也是吴门的望族,祖辈流传至今素有声名,君公子年纪不过十六,已是廪生,前途不可限量,谁说她的未来不能凌驾在齐湛之上呢?
秀才分为三等,成绩最好的才能称为“禀生”,可获官府廪米津贴;其次称为“增生”,不供给粮食;三是“附生”即才入学的附学生员。
齐湛也不过小上君公子一岁罢了,却连个秀才也没考上,只巴望着父亲的萌荫度日,实在是让人瞧不上眼。
季月娥痛定思痛,自然便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这事是陆氏求到季老太太跟前的,有石夫人季明惠做保,谅他君家也不敢说道什么是非,再说远离了丹阳,谁还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她只管经营着自己的小日子去。
这样一盘算,季月娥已经知道君家便是她最好的前程。
*
季芙蓉与季重莲走到一半,便见着季紫薇慌慌张张地奔了回来,抓住她一问,竟然说是和季幽兰走散了。
“上个净房都能走散了去,那带路的丫环也不见人影了?”
季芙蓉怒瞪着季紫薇,她本就对季紫薇没有什么好感,觉得到哪里都是她坏了事,眼下季幽兰又不见了踪影,保不准就是这丫头给害的。
“我闹肚子,三姐姐便要先走,我出来见不着人,还差点迷了路…”
季紫薇抽抽咽咽地哭了起来,那模样甚是委屈可怜,一旁的丫环微微有些侧目,似是觉得这季家大姑娘太过严厉,对待姐妹也没个好脾气。
季重莲扯了扯季芙蓉的衣袖,示意她冷静一些,这才靠近了季紫薇一分,低声道:“六妹妹,你果真没见到三姐姐?”
季紫薇一怔,抬起的眸中闪过一丝莫明的光华,却还是咬定原来的说法,她出来之后便没再见到季幽兰。
“大姐姐,咱们再往过去找找,或许是三姐姐一时落了东西想要去寻,这才带走了丫环,指不定眼下寻到了又去等六妹妹了。”
季重莲捏了捏季芙蓉的手,又对她使了个眼色,季芙蓉转头对那带路的丫环道:“我六妹妹受了惊吓,眼下也不便来回走动,你且带她回亭里安置着,这府里咱们也不是第一次来,左右不会迷了路。”
丫环略有些迟疑,再见着哭哭啼啼的季紫薇,到底心下一软便应了季芙蓉,先带着季紫薇离开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待那丫环一离开,季芙蓉立马收了笑脸,转过身严肃以对,她不是傻子,季重莲做的种种分明想替季幽兰遮掩着什么,却又怕外人见着了。
季芙蓉冰雪聪明,季重莲心知瞒不过,便在她耳边低声说了。
“你怎么这般糊涂,若是我早知这事,说什么也会看紧了三妹妹,眼下任着她胡来,若是铸成错事,你我都悔之晚矣。”
季重莲只说了季幽兰落水被周郁所救,至于他们之间其他的纠葛渊源却没有细说,可只听这一茬,季芙蓉已是急得跳脚了。
“大姐姐别气,是我的错,眼下找到三姐姐要紧,可别再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给人看见,不然咱们姐妹几个都是颜面无光。”
季重莲懊恼地低头,季芙蓉的怒火之下谁也不敢硬抗着。
“回去再与你理论!”
季芙蓉这样说着,已是绷紧了一张俏脸,拉着季重莲的手便走。
俩人一路停停看看,又要做到万分自然不让人看出破绽,就真如赏景一般,直到拐进后院的一道月洞门,在那花园边上见到了季幽兰的背影。
“三姐姐!”
季重莲惊喜地唤了一声,却见到季幽兰惊慌失措地回头,她似乎往前在推着什么,俩姐妹骤然加快了步伐,也只能见到一截灰色的袍角隐没在花园深处,再打眼望去,已是不见半个人影。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到了近前,季芙蓉再也忍不住了,一手狠狠地戳向季幽兰的额头,压低了声音训斥道:“你的名声不想要了?你不顾忌着自己也要顾念着几个姐妹,你真正是气死我了!”
“大姐姐…”
季幽兰一脸惊惶地看向季芙蓉,咬紧了唇瓣,求助似地转向了季重莲,就指望着她能说两句好话缓缓季芙蓉的怒气。
“三姐姐,你怎么就是不听我劝?!”
季重莲无奈地摇了摇头,左右望了一眼,“那个带路的丫环呢?”
“我把她甩掉了…”
季幽兰越发地低下了头,她是忍不住想要见见周郁,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你啊你!”
季芙蓉又忍不住狠狠地戳了季幽兰几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六妹妹又是怎么回事?”
季芙蓉牵了季幽兰的手,她到底不忍心责骂季幽兰,只是错已铸成,眼下看怎么样才能挽回,只是这其中有诸多疑点,她想摸个通透。
“不知道,她怕是也有什么打算,才鼓动我一起出来。”
季幽兰回想了一阵,这才斟酌着说道。
季重莲叹了一口气,果真不是这么简单,就是不知道季紫薇发现了季幽兰的企图没有。
“咱们快回去,人多口杂,这事回了府我再与你们理论!”
季芙蓉这下是连季重莲一起瞪了去,这样的事情两个小丫头都敢瞒着她,回去看她怎么收拾她们!
季家姐妹的相继离去不过是这场宴会的一个小波澜,并没有引来过多的关注,再说最后不都是一个个平安回来了吗?
只是季重莲突然得了七太太裴氏的青睐,倒是让好多人生出了意外之感。
裴氏的来头大家都心知肚明,从前的高门千金落难彭泽,被族长老太爷慧眼相中,聘来做了七儿媳妇,如今裴衍又跟随燕王部下离去,今后的造化难以估量,众人不禁在心头猜测,是不是这裴家就要东山再起了?
如此,裴氏的一举一动便更受人关注了。
这一场宴会有季明惠牵线搭桥,二太太陆氏与君太太积极响应配合,季月娥也算是识趣没有捅什么漏子,到了最后,各人都得到了自己心满意足的结果畅快离去。
只回程的路上,季紫薇的一双眼睛咕噜噜地转动着,间或瞄上季幽兰一眼,露出了一抹算计的笑容。
第【60】章 庶子逆袭,波澜叠起
第【60】章庶子逆袭,波澜叠起
过了隆冬,来年将至,季家上下便又在忙着过年的事宜。
今年大老爷季明德与三老爷季明忠都能赶回家过年,这对于许久没有喜事的季家来说,的确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只季重莲觉着季幽兰好似渐渐与她疏远了些,倒是季紫薇往“清秋阁”跑得勤了,让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当然,也不是说季幽兰只能与她交好,但怎么着她也无法想像季幽兰与季紫薇手拉着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难道是因为上一次季芙蓉对她们的训斥,季幽兰把这笔帐算在了她的头上,怪她不该多嘴,泄露了周郁之事?
这样想想,倒是也有这个可能。
因着这事,季芙蓉已是严厉警告了季幽兰,若是让她再知道季幽兰与周郁私下里有什么往来,她必定会禀了季老太太,来个一劳永逸!
这一劳永逸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各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猜想,但显然是吓着季幽兰了。
季芙蓉在小事上或许可以打打马虎眼,但在大事上绝对是说一不二,更何况这事关她们姐妹几个,季重莲相信她绝对说到做到,半点不会手软。
季芙蓉这样做也是在帮季幽兰绝了念想。
后来季重莲再想从季幽兰那里打听当日的情景,她是半点也不肯再说了。
今儿个季重莲正带着碧元去看望季幽兰,但在屋外廊下便被金箔给拦住了,只推说季幽兰身子不适现下正在午休着。
季重莲无奈,只得留下自己新做好的两张绢帕,便带着碧元回转了去。
哪知刚要拐过廊下,便遇到了季紫薇,她一脸诧异地看向季重莲,眼角却泛着一抹得意的笑,微微掩了口道:“五姐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三姐姐又不肯见你?”
季紫薇的话语中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似乎这样的事情发生已经不止一次了。
季重莲微微侧身让出路来,敛了眉淡然道:“五妹妹有事寻三姐姐便自去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季紫薇掩了唇呵呵笑着,“三姐姐眼下虽然更疼我一些,五姐姐也不该吃醋的,回头我与三姐姐说道说道,这姐妹哪有隔夜仇,有误会也要见了面才能解开嘛!”
对季紫薇这番惺惺作态,季重莲只在心头冷笑了一番,果然是本性难移,原本以为被季老太太罚抄了三个月的书,这季紫薇真能转过性子来,现在看看也不过浮于表面,坚持了一阵子便又原形毕露了。
季紫薇这副嘴脸,她真不相信季幽兰会看得上!
直到季紫薇的笑声消失老远,碧元才狠狠地一跺脚,“三姑娘这是怎么了,姑娘一片丹心被她弃如敝屣,六姑娘狼子野心偏还被她奉若上宾,三姑娘糊涂了!”
“好了,不管三姐姐是怎么想的,咱们做好自己的事便罢。”
季重莲也是叹着摇了摇头,“至于六妹妹如何…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三姐姐也是大人了,总能分辨好坏的!”
“婢子是替姑娘不值!”
碧元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季重莲如今吃这闭门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故拿热炕头去贴别人的冷脸?没得作贱了自己!
三姑娘还是庶出的庶出,而她们家姑娘可是正经的嫡出,若不是诚心交好,哪有嫡出去就庶出的理?
“陪我去书楼静静心吧!”
沉醉于书海会让季重莲暂时忘记了烦恼,何况今天该是石勇送邸报的日子,她总在细心留意着有没有西北的消息,虽然见不着裴衍,但心里总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思念盘踞着,让她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
这一点心头的隐秘她可是谁也不敢说的。
*
石勇平日里功课紧张,虽然请了私塾的夫子在家中授课,但他们俩兄弟除了学文课,还要练武艺,自己的父亲石毅便是一员武将,若是将来走不上文官之途,那也可以在石毅手下历练。
季明惠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才让石家兄弟文武都习,当然也是为了他们好。
年纪渐长便有许多避讳,除了逢年过节家庭宴请,石勇知道再不能随心所欲地见到季重莲,所以他倍加珍惜每一次送邸报给季重莲的机会。
十三岁的少年个子已经不矮了,再加上石勇肩膀宽厚,往书楼门廊边一站,整个人便带了几分挺拔与俊毅。
碧元老远便见着了石勇,捂唇笑了一声,“姑娘,大表少爷又等着你了!”
季重莲嗔了碧元一眼,转头却是笑着迎了上去,“今儿个大表哥来得真早!”
“大表少爷哪次来得不早,这不是心急给姑娘送邸报嘛!”
碧元在季重莲身后打趣了一声,顺道给石勇行了礼。
“你就是欠收拾,进去把书桌给我抹干净了,书架里的文则与史料重新分类放一次。”
季重莲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碧元立时苦了脸,转过头见着石勇一脸窘迫的模样,心里到底会意了几分,这才绕过俩人跨进了书楼。
“大表哥别见怪,碧元这丫头被我惯坏了,尽会打趣人。”
季重莲清浅的笑着,白皙的脸蛋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这也是她最近才发现的,大笑时倒没有,反倒是浅笑时能够见到一点痕迹,更坑爹的是这酒窝竟然还是单边的不对称。
“你的丫头性子自然随你…”
石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这话随口而出时才惊觉自己失了口,忙摆手解释道:“我是说她如五表妹一般灵巧可爱!”
季重莲笑着点了点头,“大表哥午后还有功课,我便不耽误你了。”
季重莲说着已是伸出了手,石勇半是不舍半是无奈将自己手抄的邸报递了过来,且一步三回头地望了过来,可惜被他寄望的那人接过东西转头便进了书楼,只剩下他一脸颓丧地迈步离去。
“大表少爷又被姑娘给打击了?”
见得季重莲进了书楼,碧元忍不住透出镂空的窗棂向外眺望着,石勇的背影可不再像是初时那般挺拔,微微有些泄气似地佝偻。
季重莲没有理会碧元,径直坐在了书案后的大椅上,摊开邸报一瞧,顿时有一则消息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则消息写的是皇上要将西北蛮族招安以此来减少战祸,且在那里形成一个自制区域,给予蛮族们许多特权,因在燕王管辖范围之内便有他兼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