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你什么?怪你不该是大宁人吗?还是怪你不该是我孩子的父亲?”
海兰珠牵唇笑了笑,一手轻轻地抚在石勇粗黑的浓眉上,话语轻柔,“当初父亲救你回来时,你的身上甚至还穿着残破的软甲,你的身份不言而喻…可是父亲执意要救你,我也没有办法,我很庆幸你当时失忆了,不然面对着两方为敌的尴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所以最初的时候你都是避着我,甚至表现出不屑与我为武的模样?”
石勇惊讶地看向海兰珠,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大宁人身份在那个时候已经被人知晓,“可岳父他怎么什么也不说,甚至还要为我隐瞒?”
“我母亲是西凉人,可是我的奶奶却来自大宁,虽然她已经去世了好多年…或许是因为父亲从小受到大宁人的熏陶,所以对你才存了一丝善念吧!”
海兰珠轻声一叹,“就连我也是在很久之后才想通了的,大宁与西凉本不该为敌,所有的战争和血腥不是我们自己能够选择的,而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
“兰珠,你能这样想我真的很开心!”
石勇紧紧握住了海兰珠的手,心情激动无比,“当初在梁城从军时,我想的也不过是报效朝廷,可真正体验了西凉的生活,知道了那里的人们也同样的善良和质朴,我甚至为我曾经的作为深深懊悔…好在如今西凉与大宁歇了战火,我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两方不再妄动干戈!”
海兰珠笑着点头,“我也这样希望,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名了吗?”
孟魂这名字还是海兰珠的父亲为他取的。
“我叫石勇,祖籍丹阳,家中父母健在,我在家中排行老大,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石勇说到这里话语一顿,有些惭愧地看向海兰珠,“如今的裴夫人便是我母亲的侄女,我的五表妹季重莲!”
“呀!”
海兰珠惊讶地捂了唇,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原来裴夫人是你的表妹,怪不得她一直对咱们那么好…原来我是她的表嫂,孟沙是她的表侄!”
“是!”
石勇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这事郡主也是知道的,只是大家怕你接受不了,所以才没有告诉你…那么眼下,你能原谅我们吗?”
“傻瓜!”
海兰珠笑着摇了摇头,两手捧住了石勇的脸轻轻烙下一吻,“不管你是石勇还是孟魂,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丈夫,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
俩人的气息那么接近,石勇只觉得意乱情迷,海兰珠的话语还在他耳边暧昧地吞吐,“那么,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你的家人?”
石勇顿时打了个激零,脸色一变,猛地一拍脑袋道:“糟了,只怕他们眼下已经到了上京城,为了和你坦白我竟然将这事给忘了。”
其实这信是驿站送来的,按着日子推算季明惠一行在今日傍晚之前能够入得了上京城的大门,可季重莲一给他送来口信他的心思就完全转到了海兰珠的身上,差点就将这事给抛在了脑后,希望眼下还来得及。
看着石勇一脸着急的模样,海兰珠赶忙起身,“这事表妹知道吗?”
“她还不知道!”
石勇摇了摇头,四处寻找着自己的佩刀,人越急就越乱,怎么刚刚回到屋里解下的佩刀此刻他竟然是不知道放在了哪里,他一边找一边和海兰珠说道:“今日我碰巧去了趟驿馆,这才见到了信差,这事我本来要告诉表妹的,可一时之间给忘记了。”
“那我即刻命人去通知表妹吧!”海兰珠在一旁,有些羞涩道:“这次你们家里有多少人来?”
“我父母,还有我妹妹!”
石勇忙得团团转可还没有找到佩刀,“他们要住在将军府里,只怕要表妹提前准备一番了。”
“好,这事我会记得让人和她说的。”
海兰珠上前挽了石勇的手,见他额头都急出了汗水,不由拿了帕子轻轻擦拭,唇角微翘道:“是不是在找你的佩刀?刚才孟沙溜出去玩时我见着他顺手给拿走了!”
“这小子,看我回头不收拾他!”
石勇这才停住了动作,松了口大气,却又不忘记叮嘱海兰珠,“回头得好好训训他,这不是在西凉,可以由他怎么样,若是他误伤到了谁,那可是咱们的过失,你不是说他和霜姐儿玩得好,我就怕这小子拿了昆吾刀过去献宝了!”
“那我即刻去表妹那里看看!”
海兰珠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转身就向外走,行到一半却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石勇,嘱咐道:“你可要等着我回来!”
石勇怔了怔,反射性地问道:“嗯?为什么?”
海兰珠却是又羞又急地嗔了他一眼,“第一次见公婆和小姑子,我能不去迎接他们吗?说你是榆木脑袋你还不信?!”
石勇这才恍然大悟,一手拍在脑袋上,“那你快去快回,我这就去安排马车!”
夫妻俩对视一眼,眸中俱是笑意,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到了今天才揭开掩藏在俩人之间的薄纱,在这一刻他们才真正地做到了心灵相通。
------题外话------
今天写到一半,主机突然就熄了,害我捣鼓了半天,用了7年的电脑,估计该到了它退休的时候了。明天仍然不能凌晨更文了,我尽量快些把更文时间调整回来,咱们大家都能习惯,暂时先忍耐几天哈,我努力中!
今天上班了,可能亲们都有些不适应,其实我也一样,感觉还想休息还想耍一样,呵呵~
谢谢投票的姑娘们,你们真可爱!
第【248】章 家人重逢,亲情圆满
第【248】章 家人重逢,亲情圆满
筝姐儿与元哥儿午睡后醒来,季重莲正看着奶娘给他们喂鸡蛋羹,瑛虹便已撩了帘子进来禀报,说是海兰珠想要见她。
“喔?”
季重莲微微挑眉,又想起自己托人给石勇捎了信去,不由心中一动,问道:“可见她气色如何?面上有没有怒容?”
季重莲倒不怕海兰珠会指责自己的隐瞒,只是怕石勇会被她牵怒,这样下来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岂不是白废了吗?
听季重莲这一问,瑛虹微微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如实回道:“神色看着还好,婢子觉着她眉宇间还隐隐透着丝欢喜,倒不像夫人说得那般…”
“那就好!”季重莲面上一喜,“快请她进来!”
瑛虹点头退了下去,琉璃却在一旁笑道:“夫人,看来表少爷那事应是成了。”
季重莲点了点头,又看了正噘着嘴一口一口吃着蛋羹的元哥儿,那笑意也从眉梢漫延到了眼角,只觉得心头一阵快意,或许压在众人心间的大石直到这一刻终是被完全挪开了。
海兰珠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面上也是一阵掩不住的喜色,她左右看了一眼见两个孩子吃得正香也就没有打扰,转而拉了季重莲到旁边说话。
“五表妹,你可瞒得我好苦!”
海兰珠拉紧了季重莲的手,瞪她一眼似娇似嗔,“我就说你表哥那榆木疙瘩怎么知道主动向我坦白一切,定是你在他背后推波助澜!”
“表嫂,你不怪我就好,我还怕表哥说不清楚,你反倒在心里怨他呢!”
季重莲松口气般地抚了抚胸口,笑道:“如今你们俩人说通了一切,我与郡主也不必在你面前遮遮掩掩了,大家本就是一家人,今后只会更亲近!”
“说不过你这张嘴!”
海兰珠笑着摇头,又记起了自己来的目的,道:“你表哥接到了驿馆的信,说是…”脸上一红,“说是公公婆婆他们今日便会抵达上京城,请表妹安排一下住处,咱们待会一起去接他们!”
“这就到了吗?看来姑母的确是心急得很!”
季重莲笑着点头,又转头对琉璃吩咐道:“把上次姑太太他们来时住的那个苑子整理一番,这次只怕柔表妹也跟着一道来了。”说着转过头看向海兰珠。
海兰珠连忙点头,“还是表妹猜得准,我小姑子确实也一同来了。”
“那等着我收拾一番,把几个孩子安顿了,待会与你们一同去接姑母他们。”
季重莲拍了拍海兰珠的手,俩人相视一笑,自然觉得彼此的关系又亲近了不少。
海兰珠不傻,自然明白这世间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当初季重莲这样接近他们母子,她起初还怀着几分戒心以为别人是有所图,迟迟没有放下心中的防线,若不是与季重莲接触得多了知道了她真实的脾性,如今也不会这样坦然地接受。
是,石勇连同季重莲,甚至连郡主都一同骗了她,可这又说明什么呢?
只能说明他们在乎她的感受,不想看到她难过和心伤,所以才给了她一个循序渐进的接受过程,而在慢慢地适应了大宁的生活之后,其实想想与在西凉时也没什么不同,关键是她爱的人在她身边,这一点便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
料理安排完府里的事务,又把几个孩子托给了敏福郡主暂时照顾着,季重莲便与海兰珠登上了马车,石勇在前方引路,透过夏日里晃动的竹帘能够隐约见到他昂然立在马上的身影。
海兰珠的目光自然是久久追随而去,不时羞怯,不时会心一笑。
季重莲看在眼里,不由笑着促狭道:“咱们大宁国有一句话,叫做丑媳妇终要见公婆,表嫂是不是特别紧张?”
“呀,你说我是丑媳妇?!”
海兰珠佯装怒意地瞪向季重莲,倾身逼了过来,“我哪里丑了?你说你说!”
季重莲往后退了一些,掩唇笑道:“表嫂自然不丑,且还貌美如花,只是要见到公婆的紧张模样,那可不是与咱们这边的媳妇一般。”
“表妹你这张嘴就是利,我说不过你!”
海兰珠瞥了季重莲一眼,有些气馁地坐了下来。
季重莲倒是真地戳中了她的心事,第一次见到公婆,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她是异族女子,还不知道公婆会不会喜欢她,其实她的内心非常忐忑。
“表嫂?”
季重莲试探地唤了海兰珠一眼,只见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好似没有听见,面上也有一丝心不在焉,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不由坐近了一些,“表嫂可是在想姑母他们?”
“是啊,也不知道婆婆是个什么样的人…”
海兰珠顺着接了口,眼皮一掀,“我从前倒是听人说这婆媳关系最不好处了,当时嫁给你表哥时还有些庆幸他没有父母在身边,如今倒是…”话到这里意识到有些不对,她连连摆手道:“表妹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的,我明白的。”
季重莲笑着握了海兰珠的手,柔声道:“你的亲人都远在西凉,大宁国对你来说又是个陌生的国度,你如今最亲近的人就是我表哥还有孟沙,骤然多出了那么多来自婆家的人,你心里自然会紧张和不安,不过我姑母人很好的,待人和气又通情达理,那些年咱们都以为表哥去世了,她过得很不容易,如今得知表哥安好,她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季重莲的一番鼓舞让海兰珠渐拾信心,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公公和小姑子…”
“大姑父是武将出身,倒没有文人那般多的讲究,他话很少,也不会教训晚辈,你就当他是个长辈一般来敬重就好;至于柔表妹,她禀性温柔,为人正直,若是你们处得久了不定也能像咱们如今一般,既是亲戚又是朋友。”
海兰珠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季重莲会心一笑,“好在有你在,被你这一说,我好似也不那么紧张了。”
到了城外三里屯的小坡上,石勇命人停了马车,众人不过等了不到一刻钟,远远地便见到一队人马向京城方向而来,当先一人骑在马背之上,身形略微有些清瘦,他蓄着长须,看年纪已是不轻,甚至离得近了还能瞧见他发鬓间染的花白,那模样竟与石勇有五分相似。
再见到记忆中那熟悉的身影,石勇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激动,马鞭高高一扬,整个人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奔了出去。
海兰珠探出头来瞧了一眼,却只见到石勇策马而去的身影,她不由“咦”了一声。
季重莲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心中也是一喜,“那当先之人应该就是大姑父了。”
石毅远远地便见到一人一骑飞驰了过来,不由挥手叫停了身后的车队,他微微眯眼看了过去,待那人离得近了,他虎目一瞪勒紧了手中的缰绳,已是止不住地全身震颤,整个人飞身一跳便跃下了马背,急急地奔了过去。
石勇勒住了缰绳,身子一侧便滑下了马背,在石毅还未临近便双膝跪倒在地,也不管这满路的石子磕在了膝盖上,只含泪唤了一声,“父亲!”
“勇儿,真是我的勇儿!”
石毅的面上已经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他本就比季明惠年长十几岁,如今已是个年近六旬的老人,若不是长年练武只怕也没有这般精神,此刻再见到失而复得的儿子,他禁不住老泪纵横,赶忙上前扶起了他来。
“父亲,孩儿不孝!”
看着石毅苍老的面容,想起许多年前那仍然健朗挺阔的身形,石勇眼眶泛红,只握紧了父亲的手臂,久久不能成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石毅拍着石勇的肩膀,伸手抹去了面上的泪水,只余下欢欣与激动,他的儿子终于活着回来了。
那厢石柔也扶着季明惠下了车,一家人团聚在一处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见到石勇伸手指了指这边的马车,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海兰珠赶忙将头缩了回来,一阵紧张。
“表嫂别怕,咱们这就下车!”
季重莲握紧了海兰珠的手,当先便步下了马车,回身又把她给牵了出来。
而那一头,石勇已经领着一家人笑着走了过来。
海兰珠起初还有些紧张,可看着那走在一起的四人,那样相似的面容,言谈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欢愉与喜悦,还有即使偶尔无言时也惊人一致的默契,那份陌生感一下便在她的心中淡化了许多。
这些人都是她丈夫的血亲,今后也会是她至爱的亲人,想到这里,原本还有的拘束也在此刻化为了虚无。
“大姑母,大姑父,还有柔表妹,你们可算是来了!”
季重莲笑着上前与众人见礼,石柔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她身后的海兰珠身上,问询地转向了石勇,“大哥,这可是我大嫂?”
石勇笑着对海兰珠招了招手,她这才笑着上前来,对着季明惠与石毅唤了一声,“公公、婆婆,我叫海兰珠!”又转向了石柔,亲切地唤道:“妹妹!”
“大嫂,真是我大嫂呢!”
石柔上前来欢喜地拉住了海兰珠的手,将她左看右看了一番,才道:“看起来不比我大上多少嘛!”
“你这丫头,在你大嫂面前还调皮呢!”
季明惠点了点石柔的额头,嗔她一眼道:“都做了娘的人了还不知羞,也不怕人笑话!”这才转向了海兰珠,亲切地一笑,“倒是比我想得还俊俏,就是不知道我那小孙子是否也来了?”
海兰珠脸上一红,不由羞怯地垂了眉,石勇这才牵了她的手,转头对季明惠道:“孟沙还留在家里,等着咱们回去您二老再见不迟!”
季明惠笑着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一事不由左右环顾一圈,虽然已近黄昏进出城的人流少了,但他们就这样站在路边也挺显眼的,更别说还有两方的马队,这可也是不小的排场,只怕会引人耳目,她不由有些担忧地看向石勇,“你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来接我们,若是被人瞧见了怎么办?”
石勇笑着摇头,握着海兰珠的手不由又紧了一分,“从前我怕身份大白之日再不能回到西凉见到他们母子,可眼下他们都在我的身份,且兰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心中已经再无顾忌了。”
海兰珠看着他柔柔一笑,目光又转向了石毅,“公公,如今我相公的身份大白,孟沙也该认祖归宗才是。”
石毅含笑点头,轻抚长须,“倒是这个理,我的孙儿自然也该姓石才对。”
石勇却是微微一怔,有些惊讶地看向海兰珠,“这事…你怎么没和我商量过?”
海兰珠笑着对他眨了眨眼,佯装一脸懵懂,道:“难道大宁国的习俗不是这样,还是我做错了?”
“不,你没错,你是太…”石勇顿了一顿,才感慨道:“太好了!”
海兰珠这般善解人意,体恤人心,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季重莲笑着上前一步,“如今看着你们一家人团圆,我也就放下心了。”又牵了季明惠的手道:“姑母也不用担心,郡主已经答应亲自写信将这件事情的原委告诉西凉王,再到宫里请皇贵妃出面求了皇上为大表哥正名,从前大表哥的确是失忆了,又不是有心瞒骗,再说他当时失足落崖也是真的,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能作为两方邦交的纽带,谁叫他既是大宁人,又是西凉人的女婿,如今长驻在上京城里还可以继续为西凉人谋福!”
季明惠满脸的欣慰,不由握紧了季重莲的手,激动道:“若是事情真像你说得这般顺利,回头我可得好好谢谢郡主!”
这两天沉浸在《风中的女王》一剧中不可自拔,苏格兰女王玛丽据历史记载是个悲情女王,但在重温她的历史时却让人眼前一亮,最喜欢欧洲中古世纪的感觉,服装很美,宫廷华丽,喜欢这种类型的亲们不妨一看。
第【249】章 音兰生产,嫡子出世
除了石强远在甘肃,石勇一家人算是彻底团聚了,那些担忧与心伤的过往就像一场过眼云烟,转瞬间就被众人抛在了脑后,亲人久别重逢自然更加珍惜相处的时光。
敏福郡主给西凉去了信,只是一时半会还得不到回音。
倒是皇贵妃那里敏福郡主还是先去知会了一声,对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贵妃娘娘自然是增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西凉王那方没什么话说,看在自己妹妹的面子上她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转眼间便到了九月,少了酷暑的闷热,空气中渐渐多了一丝秋天的凉意。
估摸算着日子,蒋音兰的孩子在这个月也要出世了。
自从去年在郊外赏雪之后,除了季重莲回丹阳祭祖的那段日子,俩人倒是每隔一个月都会相约见面,只是随着蒋音兰的月份大了些,才改由季重莲去她家里探望。
东方夫人倒是将蒋音兰照料得很好,即使她和这个仿若仙女似的儿媳妇有些格格不入,但为了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她这个做祖母的也理应尽职尽责。
蒋音兰本就身体弱了些,到了怀孕的后期基本上已经不能再下床活动了,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但她确实没有力气挺着个大肚子四下里走动。
东方夫人在意自己的孙儿,更加言令禁止蒋音兰落地,就算丫环们搀扶着也不行,万一磕着碰着哪里,谁赔得起?
季重莲能够明白东方夫人的心情,只是蒋音兰终日躺在床榻上也不是个事,更加不利于生产,所以她便引荐了小田大夫来坐诊,顺道也教导了一些在床榻上可做的轻微运动,就算蒋音兰本人不能动作,由丫环协助帮衬着也行。
小田大夫如今在上京城里的医馆越加红火,连在老家的父亲也一并给接了过来,颇有在此安营扎根的打算。
照例的问诊过后,小田大夫又对蒋音兰叮嘱了一番,“日子就在这几天了,蒋夫人要随时留意着,若觉得小腹紧绷,有坠痛感,或是持续有规律的疼痛,到时候一定要即刻请人来医馆唤我,不拘多晚,以您的安危为重!”
小田大夫的面色带着一抹凝重,从前为季重莲那对双生子保胎也已经是个不轻的活计,如今又碰上体弱的蒋音兰,她都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按理,蒋音兰的体质是不适合生育子女的,但她坚持,东方家的人又这么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她也只有硬着头皮上。
其中的危险小田大夫早已经和蒋音兰明说了,若是好运,当然母子平安。
若是不好…当然,最坏的结局谁也不愿意去想,但到了取舍的时候,还是要有人能作出决断。
蒋音兰当时自然听出了小田大夫的弦外之音,一点也没有犹豫地点头,选择了舍大保小!
她这一生过得已经不容易了,也够了,她只希望孩子健康,即使她不在了,孩子也是她生命的一种延续。
而对蒋音兰的决定,东方家的人也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蒋音兰的身子骨本来就是那样,要好也好不起来,他们自然会更希望孩子平安无事,那才是他们至亲的骨血,想想有些凉薄,但却是至理。
更何况当初这门婚事东方夫人本就是不愿意的,东方透位高权重又是那样一表人才的儿郎,偏偏就娶了这么个病秧子,她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啊!
好在不久前东方透又打了一场胜仗,抑制了东突厥的进范,蒋阁老率领一帮臣子为东方透请功,皇上这才擢升了他为辽东总兵,封正二品悍勇将军,与裴衍也算是旗鼓相当了。
就是因为东方透升了官职,东方夫人对蒋音兰的态度这才好了些,没办法政治联姻就是这样,除了传宗接代,能为对方家族带来实质的好处也是很重要的。
“田大夫放心,我都记住了。”
蒋音兰笑着点头,只是她的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不似正常人的红润,说话间连呼吸似乎都有些紧。
在生产后期,子宫胀大压迫到心肺,产妇或会出现短暂的大脑缺痒,呼吸困难,造成突然晕眩或是呕吐的症状都是极有可能的,以蒋音兰的身体状况能够熬到现在也确实不容易了。
季重莲就坐在蒋音兰床榻边的锦凳上,虽然她的双腿上搭了一层蚕丝薄被,但透过窗棂射入的光线,不难看出薄被下的一双腿早已经浮肿,连五个脚趾都撑了起来,整个脚掌圆圆地有些像充气馒头。
或是因为个人体质的差异,蒋音兰这状况竟是比季重莲当初怀双生子时肿得还厉害,不得不让人担心。
小田大夫收拾了医箱,给俩人行礼后告辞而去。
蒋音兰挥退了左右的丫环,这才看向季重莲,星眸微眨有些歉意道:“这段日子我也没什么大事,还累你跑得那么勤,倒是我的不是了。”
季重莲笑着摇头,“看到你无碍我才能放心,再说咱们俩也不用这般生分,就算是看在咱们夫君从前的情分上,我对你好不也是应该的。”话到这里,又笑着恭喜了一声,“如今你当了总兵夫人,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贺呢,若是这胎再生下个儿子,那倒真是双喜临门!”
“承你吉言了!”
蒋音兰垂下了目光,双手轻抚在隆起的腹部上,眸中泛着柔和的光芒,“不过,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欢,那都是我的骨血!”
季重莲笑了笑,又拍了拍蒋音兰的手,道:“眼下你也别太操心,田大夫是这方面的能手,当初我生产时看着也凶险,这还不是有惊无险地过了,稳婆虽紧要,可有田大夫在更放心,我就等着你的喜讯了。”
蒋音兰笑着点头,俩人又闲话了一会儿。
看着天色不早,季重莲这才起身告辞,蒋音兰不便相送,便让身边的丫环将她给送了出去。
转回神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蒋音兰唇角微翘,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有些感叹,“可惜你出世的时候你父亲注定是看不到了,若是他在的话…”后面的话语转成了轻声的呢喃,带了一丝落寞和寂寥,也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
*
蒋音兰的阵痛来得比小田大夫预估的日子要早了些。
九月初九这一天刚过了卯时蒋音兰的阵痛便发作了,府里准备的两个稳婆都被急召了过来,东方夫人又怕蒋音兰会有意外,赶忙让人去请了小田大夫过来。
季重莲得知蒋音兰生产的消息时已经过了午时,看着几个孩子吃了午饭歇下后,又托了大姑母季明惠等人帮忙照看着,她这才匆匆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