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忙说道:“你和我的小女儿长得很像,唉,只可怜她年纪轻轻的便殁了,我这些儿女中,最疼爱的就是她,却不料她早早的先舍我而去了,如今见了你,倒像是见到她了一样,怎能不让我心伤难过…”老太太说着,拿起帕子擦眼泪,一边把那耳坠递给小丫鬟,一边说道:“这耳坠是好东西,既是你娘留下的,就好好收着吧。”
桂青青从她这话里听出来了,人家根本不想跟她相认,她虽然有些遗憾,不过倒也在意料中,若是人家想相认,又何必等到现在?都是她自己一直心存幻想…
桂青青把耳坠戴上,稍微整理了一下心绪,微笑着劝道:“老太太还是节哀吧,所谓人死不能复生,您的女儿若是地下有知,看见您这样难过,她也会伤心的…”
旁边的林氏也劝了一回,老太太也就渐渐收了泪,又问了些桂青青的生活情况,桂青青活了两世,知道老人家爱听什么,只拣那乡下有趣儿的事儿说了,至于曾经生活的困苦,被问到时,桂青青也就轻描淡写的一言而过,半个字也也不肯多说,到让在座的秦家人高看了不少。
虽然桂青青一直想背靠大树有荫凉,可是她也明白,很多时候不能操之过急,她这会儿若是死皮赖脸的一定往上靠,说不定会惹了人家的厌憎而适得其反,所以还不如徐徐图之,因此她权当对自己的身世毫无所觉,端庄娴雅的陪着老太太说话。
老少两个说了一会子,老太太方想起还未介绍屋里的人,遂笑道:“瞧我这个记性儿,真真是老了,竟连正经事都忘记了,兰儿也不想着提醒我。”
陈兰笑道:“青姐姐还剩下三表哥、二表姐和三表妹没认得,他们都比青姐姐小,晚点介绍,他们也没处挑理去,不怕的,这叫有冤无处诉。”
陈兰这一说,屋子里众人都笑起来,老太太也笑了,指着一个十五六岁俊俏的哥儿说道:“这是千山,是你三…弟。”又指着一个十四五岁长挑身材的小姐道:“这是子瑜,旁边的是子衿。”那秦子衿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姊妹俩虽然年纪小,现在却也看出是美人坯子。
三个人都依次上前给桂青青见礼,桂青青倒也有准备,秦家大富大贵,她也不送金银等物,只每人送了一个自己绣的精致荷包做见面礼。
陈兰忽的笑道:“我忽然发现三表妹的名字跟青姐姐的名字很相配呢!一个叫青青,一个叫子衿。”
林氏笑道:“还真是呢,名字居然这样巧。”说说笑笑间,有一个丫鬟在门外禀道:“老太太、太太,老爷回来了。”
说话间进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官服,显然才从衙门回来,身后跟着秦燕山,桂青青赶忙站起来,老太太笑着介绍道:“青青啊,这是陈兰的舅舅,你…”
桂青青上前施礼“秦大人,民女桂青青,来的冒昧,打扰了。”
秦怀德虽然早就听儿子说桂青青长得很像妹妹,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像,他愣怔了一下,遂笑道:“说什么冒昧不冒昧的,既然是兰儿的闺友,就把这里当做是自己家吧。”
桂青青笑了笑,说道:“大人面前,小女子也不敢隐瞒,虽然小女子跟兰儿小姐十分相得,不过,若不是有其他原因,小女子也不好冒昧前来打扰。”既然秦家不想相认,她桂青青也是有尊严有骨气的,并不是你们想让我桂青青来我就来的,我之所以来,是有原因的!桂青青不介意现在就开始给宋子桥抹黑。
秦燕山大感惊讶,忙问道:“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桂青青沉吟了片刻,说道:“我是为了躲避一个人…”
钓鱼
秦燕山一听这话,脱口而出道:“你在躲宋子桥?”
桂青青点点头,秦燕山急道:“你们夫妻可真是,怎么不早说?我也好跟马县令提一提。”
桂青青说道:“大郎说了,宋家在青浦县颇有名望,便是秦公子跟马县令提及,到时候只怕马县令也为难…”
秦怀德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秦燕山看了看两个未出阁的妹妹,便不想说,老太太早已经按耐不住,她的亲亲外孙女,不能相认也就罢了,怎么还能任人欺凌?她忙问陈兰。
陈兰笑道:“这事儿我知道!青姐姐和李大郎成亲的时候,这宋子桥还送来了一千两金子,他想…”她虽然性子直,却不是没心眼,想起来接下来的话自己一个姑娘家确实不好说,当即便住了口。
老太太和秦怀德老于世故,一听送了一千两金子去,都觉得事情不简单,不过母子都对这种财大气粗一郑千金的爆发户行为甚为反感,但此时显然不适合再追问下去…
恰巧一个丫鬟进来禀道:“老太太、太太,晚饭准备好了,是现在就摆,还是…”
老太太笑道:“摆饭,现在就摆,兰儿,带你青姐姐去洗漱一下,咱们马上用饭,你们一路劳乏,吃了也好早些歇息。”
桂青青见他们没有追问下去,稍稍有些遗憾,不过来日方长,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洗漱过后,桂青青和陈兰来到厅里,秦家人已经坐定,正等着她们入座,桂青青告了罪,便被老太太拉到她的身边落了座,桌子上的饭菜很丰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这个客人来了加了菜,有鸡丝银耳、八宝兔丁、玉笋蕨菜、清炸鹌鹑、红烧赤贝、五香酱鸡、盐水里脊、红油鸭子、麻辣口条、油焖草菇、椒油银耳等。
富贵人家用餐的规矩各有不同,桂青青和陈兰一处用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以前就注意学着,这时候倒也没有出丑,秦燕山的妻子麦氏和秦景山的妻子吴氏不时的帮着桂青青布菜,还有秦怀德的两个姨娘,也是没有资格上桌用饭的,都在一旁侍候着。
看见她们,桂青青不由想起以前的自己,这饭吃的便没了胃口,她觉得还是自己跟李松的小家好,没有那么多规矩,温馨又甜蜜,就算每天粗茶淡饭,吃着也开心,刚到秦家,她居然就想家了…
老太太忙问道:“怎么了青青?可是这菜不对口味?”
桂青青笑道:“这饭菜自然是好的,只是路上用了点心,是以并不饿。”
老太太讲究养生,知道晚饭要少吃,因此倒也没有强求,一时用罢了饭,说了会话,老太太将众人都遣散,只留下了陈兰和桂青青,这才拉着桂青青在身边坐下,问道:“先前的话咱们还没说完,你仔细的说说,那姓宋的是怎么回事儿?”
得了这样的机会,桂青青当然不肯错过,便将宋子桥做过的事儿一五一十讲了,老太太不免生气“你丈夫呢?他不能保你周全,要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处?”
桂青青忙说道:“老太太误会了,我丈夫自然是对他恨之入骨,不过那宋子桥到底是一方豪绅,我丈夫也不敢将他怎么样,不过他是衙门的捕头,他说调查出了宋子桥的一些罪证…”
老太太说道:“倒也不算太蠢…”
桂青青忽的问道:“老太太,晚辈有一件事儿想向您请教。”
“哦?什么事儿?你尽管问。”
“老太太,我就是想问一问…信王是谁?”
老太太一听信王的名号,当即变色“你打听他做什么?”
“是…是我丈夫有一次梦里说到宋子桥,还说他跟信王怎么…第二天我问他,他一定说是我听错了…我在乡下孤陋寡闻,也没听到谁谈论过信王,今儿跟老太太提起宋子桥,一下子就起了这事儿,所以想着问一问。”
老太太忙说道:“信王的名讳不提也罢。赶了一天的路,早点歇着吧。”
桂青青点点头,她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因此只这么提了一句,也就罢了,倒是桂青青退出去的时候,老太太脸色依然变幻不定。
却说李松,他这些日子片刻也不得轻松,得了藏宝图,他便风尘仆仆的返回来青浦县,去县衙销假的时候,正听到衙役们议论纷纷,都在谈论王老实被打死的事儿,李松不由得皱眉,他临离开青浦县之前,特意按着妻子的嘱咐去找过王老实,提点他得了玉矿并未见得是好事儿,一个穷人乍然得了宝贝,就犹如抱着金子走在大街上的幼儿一般,危险的很,可惜这王老实听不进去,还以为他不安好心,结果他几句话没说完,王老实就将他赶出门去了,若是他当时再耐心点,也许…
李松叹了口气,王老实的死,再一次验证了妻子的话,李松越发不敢懈怠了。
当晚夜幕下,李松来到了龙云酒楼,杜小埔和陈通早就候在这里了,三人一见,杜小埔便笑道:“李捕头,你出去几天是不是发财了?怎么到这里请客?这里的价钱可不便宜!”
李松笑道:“虽然不曾发财,请你和陈兄弟吃一顿,还不成问题。”
一旁的陈通笑道:“捕头就是喜欢客气,不过我喜欢…”
李松笑骂了一句,陈通低声说道:“捕头你放心,你交给我们办的事儿,全都妥当了。”
李松点点头,几个人进了包间,杜小埔就将李松要的东西给了他。酒菜摆上来,酒过三巡,杜小埔才笑道:“不查不知道,那位还真是心黑手辣,捕头,你打算怎么办?什么时候发动?他们家可是有钱的很,若是时间长了一个不小心被他们翻盘了,咱们…”
李松打断了他的话:“怎么可能?头几天你不是还看见知府家大公子了吗?”他故意说话含糊其辞,杜小埔和陈通一直以为宋子桥得罪了秦燕山。
陈通嘿嘿笑道:“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这么不长眼,谁都敢得罪!对了捕头,我怎么听说嫂夫人去了青州府了?是不是真的?”
李松想起自家的邻居,估计就是那王真真说出去的,他不由冷笑了一声,随即道:“可不是,秦公子的那个表妹,非得跟贱内弄什么义结金兰…”
陈通闻言呵呵笑道:“捕头,义结金兰那可是男人间的事儿,哪有女人义结金兰的?”
李松白了他一眼“她可不就是男人的性子!我第一次看就她,还穿着男装呢!上前就拉贱内,若不是秦燕山拦着,差点被我揍了!”
杜小埔和陈通一听,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李松为了安抚他们俩,又笑道:“宋家可是一条大鱼,人家吃肉,到时候咱们怎么也得弄点汤喝…”
陈通笑道:“捕头这话我赞成,光靠咱们这点月俸,还不得喝西北风去?马县令新官上任,不准咱们钓鱼,这段日子真是苦了咱们了。”
李松诧异“钓鱼?钓鱼是什么?”
杜小埔和陈通都没少喝酒,见捕头大人询问,也不遮掩,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将钓鱼的事儿说了。
陈通笑嘻嘻的说道:“钓鱼有好几种办法,我先说活钓,就是找个外地的无赖,然后假装他是逃犯,再选一户老实胆小的人家,让这个假装的逃犯装成逃荒人,要求收留。只要这户人家收留了,哪怕不给钱白干也行,只要被钓的对象动了善心或贪念,将来人留下,然后咱们随后就到,一个窝藏逃犯的罪名,当然跑不了了!”
李松听了,心里颇不是滋味儿,这一下子,那户人家可就得破产了“听你这话的意思,莫非还有死钓?”
“那当然了。”杜小埔打着酒嗝笑道:“死钓就更简单了,只消找到一具无名尸体,病饿而死的最好。趁着天黑,将尸体运到被钓那家门口,等第二天他家没开门,咱们就打上门去,劈头就栽一个命案在他家头上,这时候有尸体在,他们满身是嘴也说不清,银子自然就到手了,到时候他们还得千恩万谢…不过这年头尸首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李松问道:“这么说,除了活钓、死钓,还有别的法子?”
“有有,当然有,捕头你应该知道,在外面行旅之人,大抵身上都带着几个钱,而且没有家眷在身边,难免贪色,咱们就找好妓·女,扮成良家女子假装出走或者迷路,若是有人贪色趁机占妓·女的便宜,自然就有咱们的人马上打上门去当场抓住,就说是他拐带,到时候连唬带诈,嘿嘿,总得把他身上所有的盘缠都掏空…这就叫放鸽钓”。
这种事儿,李松在外闯荡的时候的确听说过,没想到如今他的手下居然就干这个,一时间他心里好不着恼,这等行径,跟那宋子桥有何区别?可是他又发作不得,心中不高兴,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琢磨着要不然等搬倒了宋子桥,干脆带着青青回家种地去算了。
夜探去
陈兰和桂青青离开之后,老太太赶忙吩咐人去找儿子,宋家也欺人太甚,不过是个土财主,居然敢打她外孙女的主意,怎么也得让儿子敲打敲打他们,至于老太太是怎么跟儿子说的,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陈兰和桂青青的房间,就安排在老太太院子的东厢,桂青青进了屋,环顾四周,发现无论是窗扇、桌椅还是屏风,无一不是上等梨花木做成,上面雕刻着细致的花纹,描金彩漆的架子床上,里里外外围着几层粉红的纱幕,梳妆台上摆着菱花铜镜,铜镜前各色的胭脂水粉、黛黑画眉,看样子都是新买来的,屋子里处处流转着一种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感觉,布置的显然是用了心的,桂青青不由心中一暖。
陈兰笑问道:“怎么样青姐姐?你可喜欢这个房间?”
“当然喜欢,你呢?住在哪儿?”
“我就住在隔壁,你过来看。”陈兰说着,拉着桂青青去她的房间,两个房间的布局都差不多,只不过陈兰这个房间的窗户下,多了一张梨花木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俱全,还有高高的一摞子书,窗外夜风徐徐,吹动着紫色的薄纱窗帘不停的飘动…
桂青青笑道:“看你这张书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哥儿的书房呢!今天我可乏了,要先睡了。”和陈兰道了晚安,桂青青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身体虽然疲乏,却怎么也睡不着。
信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二十多年前,曾经和圣上之间为了争夺皇位发生了一场战争,当时举国动荡,桂青青的母亲也就是那时候出事儿的,所以秦家老太太一听到信王,面色就不好看。后来信王到底还是败落,只是乱军之中却没找到他的下落,而青浦县正是信王妃的娘家所在地,宋子桥的爹便是信王妃娘家的远房族侄。
信王谋反,作为姻亲,信王妃的娘家人难免牢狱之灾,不过宋子桥的爹倒是未受牵连,他当时虽不是穷困潦倒,却也只是中人之家,后来却奇迹般的有了钱,日子也越过越好,最终成为一方富豪。
桂青青虽然不知道宋家发家的详情,却也隐约知道是信王妃的父亲安排的,他曾经是做过宰辅的人物,在出事前大概有所预料,这也不稀奇,桂青青躺在床上,回想起前世,她最奇怪的就是宋子桥对宋子河的态度,可以用故意放纵来形容,好像故意让他无所事事,若是自己的亲兄弟,难道就看着他吃喝嫖赌不管吗?再说他们兄弟俩长得可一点也不像,尤其是宋子河的年纪,好像信王谋反的时候,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吧?
桂青青这边辗转反侧睡不着,李松却已经和杜小埔、陈通告别,他离开了龙云酒楼,虽然微醺,脑子却是清醒,走了一段路看看没有人注意自己,他便直奔袁洪熙的家。
袁洪熙家的门房显然是经过主人嘱咐的,他看见来人是李松,马上说道:“李公子您快请进,家主人正等着您呢。”
袁胖子得了信立刻迎出来了“李兄弟,你可算是来了。快屋子坐。”他把李松让进来客厅,早有丫鬟上了浓茶,袁胖子笑道:“李兄弟可没少喝酒,要不要喝点醒酒汤?”
李松笑道:“那倒不必,来一杯浓茶即可。”
片刻功夫,浓茶便送来了,李松牛饮了一杯茶,这才说道:“上次我跟袁大哥说的事情,不知道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你放心,银子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你说的办法是什么。宋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瑞生祥哪有那么就容易倒了?”
李松笑道:“若是等着他自己倒了当然不可能,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他说着,将杜小埔和陈通收集来的东西递了过去,袁洪熙翻着看了看,居然都是宋子桥这些年来曾经害过的人的名单,袁洪熙已经猜到了些,却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当然是让这些人去衙门告状。怎么?你不敢吗?”
袁洪熙笑道:“用不着你来激将,我有什么不敢的?姓宋的步步紧逼,千方百计打压我,若不是因为遇到了你们夫妇,说不定我早就倒霉了,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少把握?我可听说浴兰节宋子桥给县太爷送了不少礼。”
李松笑道:“就算是送了不少礼又能如何?若是知府大人想办宋家,县太爷难道敢顶着不办?再说了,马大人上任未久,所以你不用担心。”
“真的是知府大人…”
“那还有假?秦燕山你又不是没见过。”
袁洪熙想了想,笑道:“不知道知府大人那边,是什么条件…”
李松知道他若是不提条件,依着这袁胖子的奸猾性子,说不定还不信,他便按着桂青青的意思说道:“事成之后同样的价钱,他想办法将瑞生祥弄来给你,不过他要瑞生祥的四成!”
“瑞生祥的四成?这可有点多。”
李松笑道:“我看算不得多,要知道,到时候青浦县除了瑞生祥就是恒盛祥最大,以后青浦县的丝绸业,可就是姓袁的天下了。”
这道理袁洪熙当然知道,这还是其次,关键是上了知府大人的船,以后官面上自然就顺风顺水了,这才是最大的益处,袁胖子心里是千愿万愿的,嘴上却笑道:“若是他要四成,那可就没有你们夫妇什么份儿了。”
李松说道:“我不过是给秦燕山跑腿,当然没有我什么事儿。”
“好!那这事儿就定下了,拜托你!”
李松还是有些不放心“你有把握让他们出头吗?”
对于办这些事儿,袁胖子还是很有一套的,他解释道:“只要他们真的是被宋子桥坑害过的,我可以多许以钱财,先解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再让他们告状,谁不想自己的官司能赢?所以这事儿保证万无一失。”
李松点点头“这些人都是曾经在县衙告过状的,在县衙留有卷宗的,这个你放心,断不会有假。你可以告诉他们新来的马大人是个清官…等我将青州府那边联系好了,咱们订好了日子再发动,你这边尽快做好准备…”
李松从袁家出来,已经快到三更天了,他想起身上带着的“藏宝图”,这东西还应该放到宋子桥的书房去,事儿有点难度,此刻月黑风高,干脆去宋家走一遭吧!
幸或不幸
夜半三更,整个青浦县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远处隐隐传来梆子响,不过,在青浦县富贵巷的宋府大院,虽然大多数屋子里的灯都已经熄灭了,不过还有那么几处亮着灯光。
李松虽然得了一张宋府的地形图,但暗夜里还是看不清,他只琢磨着,下人们次日一大早就要起来做事,那么亮着灯的地方最有可能是主人的住处,不如先看看宋子桥在做什么。
李松小心翼翼的沿着墙根潜行,还要注意躲开宅子里养的狗,来到一处亮着灯的院子,他躲在一丛花树后面,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嘎吱嘎吱的床板响声,间或还有咿咿呜呜的呻吟声,李松是过来人,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听着不免浑身燥热,他有些想妻子了…
屋子里折腾了没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接着是丫鬟忙忙碌碌倒水伺候的声音,同时传出一个娇媚的女子说道:“二爷,你上次怀里揣着的那个金簪子好漂亮…”
“怎么?你喜欢?下次再骚一点就买给你,快回去吧,免得你家里那个龟三再闹出来,你回去告诉他,再从他嘴里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我就让他变成太监。”
李松一听宋子河这话,顿时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儿,便没好气地啐了一口,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嘟囔道:“真是蛇鼠一窝!有什么哥哥就有什么兄弟…”
片刻后那女人从屋里出来,没一会儿出了院门,脚步声渐行渐远,四周也渐渐安静下来了,李松毫不迟疑地出花丛,他敏捷地越过一处墙角,发现这个小院也亮着灯光,他便蹑手蹑脚的走近了,还没等走到窗前,就闻到一股子檀香味,显然是有人在烧香了,未几,就听见女人抽噎声,一个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王妃,奴婢有负您的嘱托…小王爷他整日沉迷女色…”
李松听了不由脸现异色,王妃是哪个?小王爷又是谁?他将手指用唾液润湿了,轻轻在窗户纸上捅了一个窟窿往里看,屋子里居然有一尊好大的佛像,他想了想,得来的宋府地图上的确有这么一个佛堂,只是刚才说话的人呢!
李松找了好半天,才发现一个老妪正跪在地上的一个蒲团上,好半晌,那老妪一动也不动,就在李松想走的时候,那老妪又说道:“大爷分明没安好心,可是小王爷浑然不知,奴婢又不能言语,若不是奴婢把他奶大的,说不定他早把奴婢撵走了…呜呜…是奴婢对不起王妃,没有教导好小王爷…奴婢自知时日无多,可是奴婢哪有脸面去地下见您?若是以后大爷有了子女,小王爷的日子只怕…”
李松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小王爷是谁,她嘴里的大爷,应该是宋子桥吧?宋家可就哥两个…李松看那老妪似乎坐着睡着了,他回忆宋府中书房的位置,似乎就在这栋佛堂后面。
李松决定还是先去书房看看,夜色里,到处黑漆漆一片,他悄无声息地绕过这栋佛堂,见后面的书房也黑漆漆的,不由高兴,赶紧把怀里的藏宝图送进去才是正经,到时候自己带人来一搜查,宋子桥纵然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哪知道李松还没等到书房,书房里已然亮起了灯光,李松不免诧异,宋子桥这么晚了还来书房做什么?他轻手轻脚很快就来到了书房的窗户底下,就听见宋子桥说道:“爹,你怎么回来了?万一被人撞见…”
李松大吃一惊,宋子桥的爹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又多出来一个爹?他也不敢捅破窗户纸,只凝神细听,一个陌生的声音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以为就算我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还能有谁认识我吗?”
宋子桥半晌没有言语,好半天李松只听见饮茶的声音,就在他等的快不耐烦了,才听见宋子桥问道:“爹爹这次回来,不知道有什么事儿?是缺钱花了吗?”
“哼!爹把这家业交给你,可不是想着有朝一日让你败光的,我一回到青浦县,就听着你的名声可不好,为富不仁、为祸乡里…”
“爹,你都听谁胡说八道的?根本没有的事儿!”
李松听着这番对答,已经大略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此时此刻,他的心里除了惊讶还是惊讶,宋子桥的爹为什么会诈死埋名?李松只觉得这事儿有说不出的荒谬。
“你长大了,爹管不了你了!可是爹当初答应了族长好好抚养信王幼子,教导他成人,爹是发过誓的,你看看你弟弟现在…这都是你纵容的结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根本就是捧杀!要知道咱们家之所以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有了信王留下的钱财,爹虽然不愿意为信王卖命,可是做人要讲信用,若是有一天信王的人找了来,你怎么交代?”
李松听了这段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宋子河就是信王幼子!
却听见宋子桥冷笑“爹,你怎么还如此不识时务?信王,他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否则早就找来了!你怕他作甚?我捧杀他已经很不错了,我恨不能他现在就去死!你应该知道,若是他的身份暴露了,我们全家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