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药终于乖了那么一会儿,两人之间的气息渐趋一致。

柴火下,安谧温馨。柯九想起一件一直想说的事,组织了下语言,有些紧张地开口:[南无药,你相信鬼神灵异之说吗?]

心里莫名涌起的不安令南无药排斥这个话题:[没见过,不信。]

[我以前也同你一样不信,但有些事由不得人不信,比如穿越。]柯九顿了一下,见南无药眉宇间有些烦躁不耐,将手合在他的手上,心情突然变得平静起来。[我本来不想说的,因为说与不说没有不同,该来的都会来,不该来的也不会出现,而至于什么该来什么不该来更是不由我决定。但是,现在我的心境跟刚来时不一样了,有些事必须跟你说,也只跟你说。]

南无药的情绪渐渐被她熨平,她接着说:[我说过,我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来。在那里,我被查出罹患绝症,父母带我去一座道教名山——青城山,在山上,遇到一个疑似神棍的道士,然后突然昏迷,醒来就发现在皇朝了。而皇朝是我以前从未听闻过的地方,很像我家乡几百年前的古代,却没有在任何历史中记载过。]

[绝症?]即使这个故事很不可思议,他还是最先注意到医学相关。

[嗯,症状跟我现在中的毒差不多,但是我刚来皇朝的时候却没事,反而是被下毒了才重新出现我在家乡的症状。之前,我一直过得不踏实,总觉得这是一场梦,梦醒后,我还是那个突然得了绝症的女人。但现在,我已经分不清哪个世界是我的梦了……或者两边都是真的,只是我穿越了。]  柯九感觉他反手握住了她,那力道仿佛抓在她心上。

她看到他闭了闭眼,然后缓缓地,完全地睁开,看着她,明明是慵懒笑意,却带着迫人的气势:[所以,阿九你是为我而来的也说不定,不管是绝症,还是毒,都是我救回来的。]  [阿九,你说,这辈子你要怎么还?]

他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么离奇的事,令她松了一口气,又听他擅自这样解读她的穿越,心里甜着甜着就酸了,慢慢俯下去,枕着他的手:[帮你管账好不好?]

[砍柴生火洗衣铺床你都不干了?那待遇不是比之前还差?]

感觉到枕在自己手上的女人全身一僵,一把拉起她搂在身侧,扬眉意气风发笑道:[我说笑的,你以后帮我暖床就好了。]

他怀里的柯九僵得更厉害了,不一会儿,恢复平静,端庄微笑道:[暖床啊,那容易,等我嫁给小叶子之后,让他这个鬼斧神工帮你做个暖炉,你要多暖就多暖。]

[不准!]南无药暴吼完见到柯九揶揄的眼神,连忙镇定下来,换苦口婆心路线道:[阿九,你看,他们玲珑阁那么乱,他还有个对头师兄,还有一堆江湖中人要他的命,还有他面相颇凶,全身家暴因子,你跟了他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不怕,有你的药加上小叶子的暗器,我相信那些人不足为患,而且我觉得他面相挺好的。]  [你你你你——你拿我的药去给奸夫还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信不信我送一些无解之毒给他的仇家!]南无药肝火猛飙,恨不得当场抓来叶无心喂他春风十八度再把他扔到荒山野岭去。  直到瞥见柯九眼中狡黠的笑意才恍然醒悟被耍了,于是阴恻恻伸出手直击她怕痒的腰间:[你个爱胡说八道的白眼狼!]

[啊!注住手!哈哈……南无药!哈哈……不、不玩了,要死了哈哈……]  柯九挣扎着滚出了毯子,跳起来退离他几步,缓了口气,然后叉腰大声道:[谁爱胡说八道?谁白眼狼?我正经同你说话,你一句暖床,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才暖床,你全村方圆八里都暖床,你一辈子都暖床!]  [你,你,我家阿九,好,我给你暖床一辈子。]

南无药干净利落不假思索地一一回答,反倒是柯九愣住了。

她怎么又忘了这是南无药,而不是寻常男人,他口中的暖床并没有贬低的意思,只是简单地表达男女同床共枕的关系。看来,有必要好生□一番了,得让他知道男女关系除了暖床,还有很多其他表达方式。  咕噜咕噜。  几步之遥,传来水开的声音,柯九心一喜,连忙抬步走过去。

[不——]  还没领悟过来南无药为何惊吼,火堆那边的烟雾袅袅娜娜地漾过来,零零碎碎的光洒在她的身上,她脑中一阵晕眩,散开又聚拢的烟雾拉拉扯扯形成一幅幅画卷,走马观花般闪过,最后的定格,上清宫中,黑发白袍,灼灼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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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油瓶闯江湖
作者:清风不解语

  庄周晓梦迷蝴蝶

  【微生尽恋人间乐,只有襄王忆梦中。】
仿佛做了一场漫长又悠久的梦,当柯九醒转时,身心俱疲。抬起沉重的手臂,揉了揉被光线刺痛的眼睛,猛的瞠目!
——电灯,风扇。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仿佛坠入深渊,一阵阵寒凉上涌。脑中杂乱无章地闪过古代生活的片段,一幕一幕,历历在目,一幕一幕,都有那个鹤发童颜的男人……
南无药,南无药。
心里念着这个名字,被灭顶般的恐慌包围,倏地跳下床,才发现自己身着古代时的装束,一摸胸口,暖玉也在。所以,这一切不是梦?所以,她是穿越了又回来了?所以,南无药也可能穿越过来了?!
“你回来啦?”
一个惊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柯妈妈端了一盘水果进来,扫了一眼柯九身上的服饰,似乎并不为意。
“妈……”她的喉头紧得发涩。“这是,哪里?”
“青城山。你不记得了吗,我们昨天上山的,上清宫里的师父给我们腾了两间厢房。”柯妈妈坐到柯九身边,为她顺了顺满头长发。
一天?居然只有一天?为什么她觉得沧海桑田?
就连眼前的母亲,虽然她以前也一贯是淡淡的,但面对女儿一觉醒来穿着古装还能如此淡然,为什么她突然觉得相处二十几年的母亲她完全不认识?还有,为什么是“你回来了”,难道她也知道穿越的事?
疑窦丛生,柯九应接不暇,此刻她乱成一团的脑中容不下太多旁枝末节,只能抓住一点最重要的:“妈,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吧?有没有,有没有见到一个白头发的男人?”
话一出口,心就提到嗓子眼,她多么希望上天不至于这样耍她,却绝望地看到母亲摇了摇头。
她一下跌坐到地上,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捶胸顿足,只是抑制不住眼泪簌簌掉了下来,漫无目标地空望着前方,喃喃道:“既然结果是这样,到底为什么要穿越?既然是黄粱一梦,为什么还要我记得这么清楚?”
柯妈妈脸上带着温柔的怜悯蹲到她身旁,将她抱到怀里。
她突的发出一声压抑又痛苦的低咆,似哭似叫,用力抱紧母亲,头埋在她肩上,泣不成声:“妈,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为什么?我现在要怎么办?怎么办……”
柯妈妈轻轻拍抚着她的背,略略沉吟,道:“阿九,你记得微生师父吗?就是昨天妈带你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个长发的师父。”
尾生?微生?
柯九茫茫然想着,忽然一个竹簪束发白衣胜雪的身影在脑中闪现,穿越的最初与最终,都是这个人的身影!
如醍醐灌顶,她急急忙忙起身,跌跌撞撞跑出出门外,漫无目的地乱冲乱撞。
“知道微生师父吗?他在哪?”
她抓住每一个路过的童子这样问着,一路问到了大堂。游客来往,莫不以猎奇眼神看她的一身古代装束,她却毫不在意,失心疯一般冲到为首一个灰衣道长那边:“知道微生在哪儿吗?”
“这位女施主,你——”
“微生在哪里!”
见她双眼通红,脸色发狠,道长愣愣地回:“去老霄顶采草药了。”
柯九凭着一股劲,不管不顾地一路狂奔,穿过青松林和乱石阵,沿路蜿蜒而上,终于在一个巨石旁见到那抹白色的身影。
猛的停下脚步,才发现双腿有些发软,按不住疯狂起伏不定的心跳,柯九气喘吁吁地开口:“是……微生师父?”
蹲着的那个身影一顿,随即继续手上的动作,慢条斯理将岩缝中一株植物连根带土铲到袋子里。
柯九又靠近了些,见那人站起身,伸了个极为舒缓的懒腰,才缓缓转身。
嘭嘭!嘭嘭!
天地间一片寂静,唯有她紊乱的心跳清晰可辨,她贪婪地看着对面那人的容颜,修眉入鬓,细目狭长,薄唇微抿,右脸颊上一点梨涡若隐若现。她感觉她的心快要跳出来了,虽然这人是黑发,她却知道,分明是南无药!
她兴奋地要迈步向前,却忽略了刚刚一路跑上山顶来已经耗尽了她的气力,此刻全身放松,反而瘫软了下去。几番尝试都爬不起来,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双沾了些许灰尘草渍的白靴。抬眼,微生在她面前驻足。
他半闭着眼,嘴角有浅浅的笑,向她伸出手。
柯九今日成决堤之势的眼泪又滑了下来,将手递到他手上,泪痕未干,展眉先笑:[南无药,你吓死我了!]
说着就要扑上去,扑,扑,扑不到……
只见微生右手拉着她起来,左手却伸出两指抵着她的额头不让她扑上来,微微一笑:“姑娘你别动手动脚的,我是有贞操观念的人。”
咔嚓!
柯九正怔神间就感到周围一阵闪光,扭头看到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背着包扬着剪刀手的年轻男人,他对面拿着相机狂拍的青年也停了下来,跑过来,嘴里兴奋地喊着:[换我拍了,换我换我!]
青年激动啊亢奋啊,爬了半天山累得要死居然看到俩古装人,心想这青城山福利真好,真贴心啊真贴心,于是屁颠屁颠来合影。
[哇!妹子你这衣服哪儿买的?比我在横店见到的道具服精致多了!]
——同志,这衣服我真金白银买的,你别扯坏了,还有,你挡着我视线了。
[哇!这位大哥你的头发也是真的?比妹子的还长,太酷了!]
——同志,你扯扯我衣服就算了,你居然摸圣手脑袋,亏得我一早拉住了他惯用的右手,也亏得他穿越后好像转性了居然不出手。
[啊!那个……妹子,我能跟你单独合照一张么?还有QQMSN什么的……]
——同志,我对不起你,给错情报了,他没转性。
微生左手提着装草药的袋子,不经意地弹了弹尾指指尖的余粉。这个动作更让柯九确定他就是南无药,满心喜悦地呆看了他半晌,才想起身边那个受害者。
现今不比在古代时,能不出手最好不出手,否则早晚引起骚乱。
[到底拍不拍啊?]端相机的青年不耐了。
[抱歉,我们不单独提供合影。]柯九微笑,抽回拉住微生的手,探入袖中一阵摸索,然后掏出一个装百毒解药的白瓷瓶。[这是我们上清宫真人炼的长寿丹,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数量有限,仅免费赠与最前面的两位游客,恭喜你们。]
见两位青年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露出怀疑神色,柯九爆出爽朗的笑声:[哈哈,骗你们的!]又心照不宣状眨眼道:[其实就是做成药丸形状的糖,吃着好玩的,你们要么?]
往自己嘴里扔了一粒药丸,又给两位青年一人倒了一粒。
两个青年这才笑了,把药丸含到嘴里,甜中似乎还带着茶与草药的清香,令人精神一振。那个求Q号求MSN的青年看了看柯九,又看了看微生,似乎明白了什么,向两人道谢道别之后,拉着同伴继续爬山了。
于是晓风青山间,又剩二人。
柯九满腔感情被人打断之后,一时复原不能,气氛有些寥落。她默默看着前一刻还觉得相隔天涯此刻却近在咫尺的人,那人却一脸波澜不惊地负手望天。
[南无药,你怎么穿越的?]问出第一个问题之后,后续无数疑问也接踵而来:[什么时候穿的?为什么我穿越之前就见过你,为什么他们叫你微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我来了’,所以你是一早就知道我要穿越的?还有我爸妈他们——]
微生突然转头,笑笑打断她:[边走边说吧,先回道观煎药。还有,叫我微生吧。]
柯九被噎了一下,心里一凉,原本纷乱高昂的情绪瞬间凝结。关心则乱,平静下来才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变了。
[药……是治我的病,或者说解毒的?]不愿意叫他微生,干脆不叫,转换安全话题。
[嗯。]
这个叫微生的南无药真是……惜字如金。
[所以皇朝的天山与我们这边的青城山是相通的?]见微生点头,她接着推测:[所以,你也是这么来的?]
[是,也不是。]
微生突然停步,望着柯九。柯九这才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神变了。
以前无论如何,发呆装无辜也好,冷冽凛然也好,狡顽本色都好,他的眼神总是不改清澈,不会像如今这样……带着沧桑。
沧桑,这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她。
将所有线索串在一起看,可见他不是跟她一起穿越回来的。那么,在她离开之后到他来之前的那段时间,到底有多长?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突然滋生出一股恐惧的情绪,既为那段未知的岁月,也为瞬间变得陌生的南无药。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她颤抖着开口,带着一片惶然。
[不记得了。]微生皱了皱眉,似乎不愿回忆,接着道:[阎王废话了一堆,说我阳寿未绝,让我选投胎大富大贵还是回阳间,还是来找你,然后我就来了。上清宫的老道在后山捡到我,把我带回去,取名微生。]
[阎王?投胎?]柯九呆呆地重复着两个词,心中乱成一团。
见她一副失魂模样,微生眼神微漾,随即垂目淡然道:[你不用放在心上。你曾说过一个故事,一个姑娘因为梦而苦苦追寻,最后为情而死……阎王、投胎什么的,也许也只是我做的梦罢了。]
[庄周晓梦迷蝴蝶,反正,我早就分不清了。]
柯九全身一震,脱口问道:[我是不是也曾经是你以为的梦?]
[曾经?]微生微微偏头,眼神有些空洞,疑惑道:[难道现在不是吗?]


拖着油瓶闯江湖
作者:清风不解语

  圆——最初与最终(修改版)

  夜凉如水。
柯九站在月光下,眉头皱得死紧。
在老霄顶,南无药的那句“难道现在不是吗”几乎令她落荒而逃。之后她怎么到的上清宫,怎么回的房间,全无印象。直到傍晚,柯妈妈端来汤药喂她喝下,又陪她洗去身上蒸出来的药气与排毒的汗水。
而这期间,她一直处于恍恍惚惚的状态中。
她想着她在南无药面前活生生消失对他造成了怎样的打击,想着他在她离开后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甚至分不清是梦是真,想着他放弃投胎再次见到她,因为她在他生命中多年的空白,时空造成的鸿沟,也许已经令他对她的感情产生了变化。
也许,爱早已随时间淡去,留下的是比爱更深的执念。
在这种杂乱无章的揣测思量快把她压垮时,她的心里出现了另一种声音: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穿越也不是你能控制的,未能参与南无药那段空白的日子你也很难过,他不跟你分享他的感受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你阴阳怪气的?
被两种情绪扰得几乎要精神分裂的柯九一下子冲出了院子,她等不下去,受不了夜的寂静,这不是她的个性,她要找南无药说个清楚明白!
他让她叫微生她就要叫么?她偏要叫他南无药!
他不承认是南无药么?那么就把她家的死老头南无药还来!
柯九带着满腔感情,雄纠纠气昂昂地朝东厢房大步走去,星月披身。出了西厢,到大殿后堂,蓦地想起她并不知道他在哪间房,停步踌躇间,听到大殿中传出熟悉的声音。
“你现在想怎么办?”
这是老爸的声音?!柯九屏住了呼吸。
“你都想起来了?还是说你根本没喝孟婆汤?”
这是南无药?原来他跟她老爸在大殿里。但是,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听起来二人是旧识?
“应该喝了吧,反正我是遇到小兰才零零星星想起前世的事的,尤其是你丧心病狂要弑师的那一段。没记忆倒好,记起来以后隔三差五发噩梦,梦中都是你喊阿九阿九的声音,我只好把女儿起名柯九。”
站在帘后偷听的柯九倒抽一口气,连忙捂住嘴,却捂不住心中万马奔腾!养育她二十四年的父亲居然是南无药的师父,魔教长老白无非!
大殿中,盘坐在地上的南无药哼了一声道:“你是罪有应得,如果不是你对阿九下毒,我们何至于此。”
“哎呀徒儿你这就不对了。”这一世的白无非与前世长相截然不同,唯一不变的是不羁的性子,他一手搭上徒弟的肩,道:“若不是我对丫头下毒,怎么会有这一世的因缘,她又怎么会去到皇朝遇到你,你又怎能从皇朝到此地?”
南无药懒懒地拨开他的手,抬起眼皮斜睨:“怎么不是她到了皇朝,中了你的毒,你罪孽深重才转世为她的父亲补偿她么?你倒舒服,找到秦胜兰双宿双栖。”
提到妻子,白无非老脸有些赧然,不自觉提高声调道:“不扯别的了!反正因果循环,都是一个圆,何必纠结何为起点,何为终点。我今晚找你是要郑重地告诉你——”在南无药的慵懒注视下,他不自觉底气不足了起来:“那个,丫头怎么说都是是我的女儿……我们把她交给你了,你不准亏待她。”
“交给我?你们要去哪里?”
“我跟小兰要去环游世界,看尽——呃,咳咳!”在南无药似笑非笑的神情下,白无非完败,悲怆望天,为毛不管前世今生他都只有被徒弟欺负的份?前世他毒害了他喜欢的女子,被他追杀尚可理解,这一世他可是他的岳丈,泰山大人啊!
“我懒得管你和秦胜兰要去哪里,至于我和我家阿九的事,你也没资格管。”
刻意加重语气强调的“我家”二字令白无非汗颜,有这样的恶霸么?不准老爹管女儿的事。虽然前世他的确对不起他们了点,但今世他好歹也是生养了“他家”阿九的人吧?
此刻,帘幕后的柯九稍稍平息了得知身世的心情。毕竟绝症剧毒穿越这些都经历过了,这有合理渊源的身世好歹也比莫名其妙的的穿越好接受,惊讶过后,只剩对因果循环世事无巧不成书的感叹。
唯一令她不解的倒是南无药,为何面对白无非这么正常,却独独对她阴阳怪气?
“别的我不管,你对她冷淡让她伤心,小兰很担心。”白无非若有所思地望了帘幕一眼,说了某人最关心的一件事。
“哦,她很伤心?”南无药垂目,语气平淡无波,听得柯九心里一阵发凉。
过了一会儿,南无药突然阴恻恻抬眼,咬牙切齿道:“在你们面前就很伤心?在我面前不作声,头也不回地跑掉,害我边煎药边内伤了一下午,白白便宜了你们……”猛地逼近白无非:“你没有趁机抱她安慰她吧?”
白无非哭笑不得:“我整天都没见到她,是小兰告诉我的。再说我是她爹,就算抱她也无可厚非吧……”一眼瞥到他袖中细微的动作,失去古代的功力的白无非连忙一脚跳开,飞速跑出殿外,嘴里还是忍不住,很故意地挑衅着:“她小时候还都是老子抱的……”
帘幕后,柯九无声地笑了,笑着笑着嘴角抽搐了。
什么沧桑,什么微生尾生,都是因为不甘被抛下而故意整人,原来,原来死老头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幼稚无聊傲娇小心眼爱吃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她柯九就这样吃瘪吗?显然她与南无药是一样小心眼睚眦必报的。
所以,当南无药走出大殿,打算夜探西厢,趁机安慰某个据说很伤心的人时,在中庭见到一个忧伤的背影。
那个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回身,见到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喊了一声:“微生。”
南无药被这个称呼吓得全身一震,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几天打扰了,你的救命之恩,我永世不忘。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想我一家都愿效犬马之劳。”
“什、什么意思?”柯九这番姿态令他措手不及,舌头不由有些打结。
柯九拿袖子擦了擦子虚乌有的眼泪,哀声道:“虽然我们分隔的时间对我来说只有一个晚上而已,但对你而言却是一生,我下午一直在想为什么你对我的态度会如此冷淡,后来终于明白了,太容易得到一切的我怎么能理解等待了一生的你的痛苦?我怎么好意思奢求我们像以前那样?我为我的自私感到羞愧……我,我,我明天就下山!”
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南无药,忍住抽搐的嘴角凄然一笑:“你,保重。”
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
1,2,3,4,5。
一个强大的冲力!柯九几乎感觉自己要被撞得飞出去了,事实却是被身后那人紧紧箍在怀中。
“阿九……”
只一声熟悉的装乖声,柯九的心彻底软成一滩水了,拼命忍住的笑意也随之肆意流淌,嘴上却丝毫不放松:“微生师父你别动手动脚的,这是佛门清净地。”
身后那人哧笑一声,任性地闭上眼,直往她颈间蹭:“是道观,不是佛门,不怕。”
柯九正色:“微生师父,群众表示道观和佛门都是清净地。”
被她一口一个微生师父叫得恼了,南无药恶意地舔了一下她的脖子,惹起她一阵轻颤与咝声,在她耳边叹道:“诶——女施主不是伤心么?微生师父是在安慰女施主,普度众生呀。”
“……你这话好yin jian,哪里学的?”
话音刚落,柯九倏地全身一松,束缚全无,只见南无药无限缩小到角落里,拿着石子又开始戳地:“阿九嫌弃我……阿九嫌弃我……阿九嫌弃我……阿九嫌弃我……”
望着无比眼熟的这一幕,她心中残存的一点点疑虑也消失了,终于完全地确认了,这就是她家的死老头南无药!
她满怀感动,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上天待她不薄。压抑着激动兴奋的心情蹲到他身边,下意识摸着他的头,突然紧紧地抱住了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眨掉零星的泪花,用力地说:“天山上,我说过,解毒后有话要跟你说。”
[南无药,我们一直在一起吧!]
“你要给我暖床?”某人脸色一亮,两眼顿时灿若星辰,仿佛闻到肉味的狗狗,却被家中真正的大王一掌拍飞。
在某人满眼冒金星之际,女大王轻抚其狗头,微微一笑:“嫁给我,或者娶我,任君选择。”
·~·~·~·
最后的最后,他自然没有娶她……她也没有嫁给他。
我们九姑娘还是跟着圣手大人,摇摇纸扇收收诊金,一副伶牙俐齿走江湖。那究竟是为何,九姑娘要放弃与天山雪狼的山盟海誓,选择跟着一个糟老头呢?九姑娘与圣手之间究竟是怎样密不可分的关系呢?
茶博士惊堂木一拍,宣告了“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无药可救轶闻录》”。
[没想到九姑娘消失了五年,原来是在天山呐。]
[啧啧,可惜了她和天山雪狼,挺相配的一对。]
[不过也好,有她在,圣手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了,哈哈,这次兵器大会又有好戏看了!]
[哼,你们这些鲁汉子懂什么!关堡主好可怜哦,他对九姑娘好痴情的,我哥前天收到他的英雄令我才知道,原来他广发英雄令要找九姑娘呢!]
这边一群男女老少讨论得热火朝天,却不知不远处,以袖掩面的柯九听得囧囧有神:这江湖,倒是五年如一日地洋溢着欢快的八卦啊……原来,她离开后这边过了五年南无药就去见阎王了,难怪说他阳寿未尽。
[哼,山盟海誓?九姑娘好大的面子,人家广发英雄令找你呢。]面色不豫,语气颇酸,正是满头黑发无人识的南无药。
阎王怕他白发吓到异时空的花花草草就给他换了黑发,回到皇朝,发色也没变回来。倒也方便,出诊时易容戴假发,私底下黑发也乐得没人打扰没人围观。
[吃什么飞醋?]柯九斜了他一眼。[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我们说是救命急用,却把人家家传宝物带走了五年,知道的说我们也是无奈,不知道的还不得以为我们是金光党仙人跳?这英雄令分明是要追杀我们吧……]
[你们在说鸳鸯暖玉的事?]
只见一个俊俏的少年提着茶壶放到桌上,随即坐到柯九身边,轻声道:[客房已经都打点好了。]
声音带着变声期的干瘪。
柯九心里惊叹神奇的造化,想想上次见到子玉他还才八九岁,这次回来他却已经长成翩翩少年了。
[声音像只鸭子就少说两句话。]阿九还盯着他瞧个没完,不知道这死小子号称要娶她的吗?
[歪七扭八喜欢到处躺就回房睡觉。]子玉眼皮都不抬地回击。
[你个口蜜腹剑的拖油瓶。]
[你个好吃懒做的拖油瓶。]
[你眼睛大,嘴巴小,男生女相!]
[你眯眯眼,塌鼻梁,一副死人相!]
[你乳臭未干!]
[你个老妖怪!]
柯九扶额:这两只,也是五年如一日的看对方不顺眼啊……端着茶,望向窗外,突然在人群中见到一个久违的熟悉的身影。
[小叶子?小叶子小叶子,这边!]
那人身影一顿,回头,朝着茶馆这边绽开一抹灿若夏花的笑容,南无药和子玉瞬间停战,望着叶无心怎么看都欠抽的笑脸,异口同声不屑道:[什么玩意儿!]
[南大哥九妹妹好久不见,哎,这位不是近来风头正劲的少年剑客么?你们……莫非他就是五年前江湖盛传的那个圣手的私生子?]
五年前是想要自由脱离玲珑阁的鬼斧神工叶无心,五年后却阴差阳错地做了玲珑阁阁主,不变的是——依然跟她一样爱钻茶馆听八卦,以及他那师兄依旧恨不得置他于死地。
[不是。]南无药与子玉异口同声道,又相看两相厌地别开头。
[哈哈!原来你们都在这儿!]
又一道爽朗的笑声响起,门口走进三个闪耀生物——李成蹊,丰神衣,玉临君。
丰神衣迫不及待上前两步,不断打量柯九,啧啧称奇道:[五年不见,你居然一点都没变。圣手大人更是返老还童了,莫非炼出长生不老药了?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与圣手大人均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莫非真如说书说的那般在天山与人私定终身了?]
事儿妈隔了五年还是事儿妈,听说他被个比他更事儿妈的姑娘缠住了,活该活该。
[九姑娘,别来无恙。]
温雅公子隔了五年还是温雅公子,听说他要跟书香世家的表妹定亲了,甚好甚好。
[……]
冰山隔了五年还是冰山,依旧惜字如金,听说清月临盆在即不便前来,可惜可惜。
除了一些令人惊喜的改变,一切都如昨,真是太完美了!不过旧友重逢的喜悦并没有冲昏柯九的脑袋:[你们三尊大神如此高调出现,不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成蹊公子雍容一笑:“九姑娘犀利不减当年,在下是想邀南先生与九姑娘兵器大会期间宿在舍下,为本次大会首席医师。”
这个提议正中柯九下怀。她不动声色地回到座位上,跟南无药子玉交流了下眼色,呷了一口茶,慢悠悠道:[这个好说,好说,不如我们先谈谈价钱?]
众人都心照不宣:这九姑娘也是五年如一日的死要钱呐。
丰神衣偏要唱反调:[九姑娘,谈钱伤感情。]
在外人面前恢复冷酷状的子玉阴沉地脱口而出:[谁跟你们有感情?]
虽然平时一碰面恨不得掐到一处去,但面对大规模的强敌,南无药总是会选择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他侧倚在窗前,慵懒的笑意中带着些许冷冽,犹如一只捍卫领土的公狮:[我们家的词典中没有谈钱伤感情这种说法诶。]
[只有谈感情伤钱。]
柯九默契地接口,笑得春风满面,从袖中摸出折扇,刷的一声扬开,烫了金粉的“不二价”三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