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城内最大的八卦,莫过于寻欢阁的停业事件了。
据说在云老板失踪后的第三日,也就是今日清晨,两辆密不透风的马车从寻欢阁出来,一辆向南,一辆向北,飞驰而去。随后休息了两日的阁中姑娘正式宣布:东主失踪,龟奴从缺,暂停营业。 这可乐坏了花巷中的其他青楼,许多客人确认寻欢阁关门之后转而向他处寻欢。不过,也有像丰神衣这样好奇心重的人更想知道寻欢阁停业事件的内幕。
刚踏入花巷,远远的,就见寻欢阁前聚集了一堆人,丰神衣心中微微诧异:莫非重新开业了?走近拨开人群,却见一个碧衫少女低头倚在门前,身边竖着一个木牌,上书四个大字:失物招领。 这倒有趣了。莫非是寻欢阁制造的噱头?停业是假,招客是真?丰神衣正这么想着,突然瞥见那位少女身旁宝剑,脸色一变,三步两步走到她身边。“小师姑?”
少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俊脸,微微一愣:“你是谁?”
丰神衣皱眉:“这是你整人的新招数?我是丰神衣,别告诉我你不认识,小、师、姑!”想到这两年被她整的经历,一向俊朗的笑脸竟沉了几分。
少女皱了皱鼻子,一双黑亮大眼死瞪着眼前的人:“你当本姑娘傻的么?我家亲亲神衣师侄长得比你好看多了,最重要的是,他才十二岁呢!你看起来有二十了吧,不害臊的大人!” 丰神衣闻言心下一凛,师姑的神情不像开玩笑,而且“亲亲神衣师侄”这个叫法,这个语气,的确是当年十一岁的她所有的。不知什么时候起,她渐渐变得爱整他,“亲亲神衣师侄”也变成“神衣师侄”,语气也从亲厚变成恶意调侃。
在丰神衣脸色阴晴不定之间,少女推开他站了起来,袖中滑落的一张纸笺引起他的注意。拾起细看,是一个药方。 如神汤:生茅根一把,咬细,加水二碗煮成一碗,饭后温服,可治气喘,三服病愈。 丰神衣看着茫然四顾的小师姑,目光有一瞬的温柔,随即又变得深邃复杂,片刻才又转回纸笺上。能写出这个方子的,只有一个人,能让师姑这样的高手毫发无伤地失去记忆的,也只有一个人。 全中。不过他猜不到的是,这个人上一刻是横着被抬出寻欢阁的。
* 北城门外五里外小道上,一辆马车徐徐前行。马车上,不仅窗户是密闭的,就连木质车门也紧紧拉上了,不免让人怀疑,车里是不是藏了什么宝物?
果然,在岔开官道老远的路段上,一道响亮的口号铺天盖地而来。
“此山是我开,此树由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
眨眼间,只见两边山坡树丛里跳出七八个大汉,凶神恶煞地挥舞着大刀冲向马车。 驾车的老汉吓得呆住了,身后密闭的车门依旧密闭着。强盗们明显感到不受重视了,为首的彪形大汉横眉怒目道:“喂喂!打劫!配合点!”
“妈呀!强盗!!!!!”
老汉终于反应过来了,惊恐的呼声大大满足了强盗团伙的虚荣心,不过下一秒他以光速飞奔远去的身影又让他们不是那么爽了。
“妈的,跑那么快!这得遇到多少次打劫练出的速度啊呸!”
“咳咳,老大,那现在,咳咳,过去搜马车?”旁边一位较为瘦小的强盗带着咳嗽问道。 老大头也不回一掌拍飞瘦小汉子:“笨!哪有这么好抢的马车?这里一定有机关!说不定稍微靠近一步就会有箭嗖嗖嗖飞过来,或者附近埋了炸药,或者……反正就没有你的猪脑那么简单啦!” 按说外面动静这么大,车门依然紧闭,的确透着点诡异,但强盗老大,你确定你不是武侠小说看太多了脑补过甚? “老大英明无双,聪明盖世!!”众人恍然大悟状小心后退了几步,然后无比崇拜地望着自家老大。 噗…… 伴随着一声喷笑,马车门缓缓开了。
众强盗立马严阵以待,只见马车里探出一个男装女子,一扬折扇,笑靥如花,顿有春光扑面之感。 “各位大哥可是打劫的?”
“呃,是。”对方问得温文有礼,强盗老大一时反应不过来,摸了摸头,有些憨厚地回答。 “没得商量?”
“当然!”强盗老大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怒目凶横道。
“那好吧,一口价,二百两,算我们的买路费。”
女子说着,转了转折扇,扇面赫然出现三个大字:不二价。
这些强盗虽然不认识字,但光听她跟他们出价就够他们愣的了。从没见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几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答不上话。
而那个被拍飞的瘦小汉子好不容易爬起,走近来,作为唯一识字的人认出折扇上的字后又是一个趔趄趴倒在地:“不不不不——不二价九姑娘!”
“什么玩意儿?”老大被这接二连三的状况惹毛了,踢了地上的人一脚:“你他娘的就不能好好说句话吗?” “她是变态圣手身边的丫头九姑娘!”
瘦小汉子总算流利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不过老大还是不满意:“老子天纵英才都认不出,你他娘的怎么知道的?”
“她随身折扇上有成蹊公子题的‘不二价’!”
“你又知道那是真的了,随便买把破扇子写三个字你个猪脑子也信了?” 喂喂,你们不是来打劫的吗?怎么聊上天了?
“还有一个特点,喜欢穿得不男不女的。”
“这个倒的确是。不过,许她不男不女还不许其他娘们也打扮得不男不女么?” 喂喂,一口一个不男不女,这是人身攻击了哦= = 。
“最重要的是!之前圣手开诊的时候我去看咳症见过她……”
“我说,你们聊完了没?”虽说内服外敷了许多灵丹妙药,柯九下身还有些酸痛,换了个姿势,忍不住打岔问,不过,似乎没人打算理她。
那个瘦子比手画脚,又是激动又是咳嗽磕磕巴巴终于吼了出来:“她身上藏了至少一百种致命的毒药啊啊啊啊啊啊!”
闻言,强盗团伙大惊,极有默契地互看一眼,拔腿正要逃的时候听得身后女子一声呵斥。 “胡说!” 强盗们惊疑不定地停下脚步,柯九接着道:“我身上至多也就五十种毒药,而且不致命,顶多半死不活生不如死求生不——”
话还没说完,刚停下的强盗们就“哇啊”大叫着四面奔逃了,瞬间消失在山野间。 柯九半天才讪讪地合上嘴。差点忘了这是个被吐槽帝扭曲了的时空,不过连强盗都这么非主流那也太超前了吧? 等等——现在车夫跑了强盗也跑了,谁驾车?
柯九坐在车前,一筹莫展,看了看温顺地低着头不时用蹄子蹭蹭地的棕色马儿,思忖着是不是可以尝试着无照驾驶。试探性地拉了拉马绳,马儿回过头,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直瞅着柯九,柯九微笑,再微笑,试图进行友好地沟通:“来,走两步?不撞石头不跳崖地走,可以吗?” 马儿盯着柯九看了许久,终于高高地扬起了头,咧开嘴——嘶吁~~~~~~~~~~~~~~~引颈长啸完毕,继续用它黑幽幽的大眼瞅着柯九,时不时再咧嘴呲牙一番,眼神是不变的纯良。 柯九嘴角抽了抽,默默松了马绳,退回车内,拉上车门,隔绝那纯良的视线。车厢内有些拥挤,角落有个立式方柜,里面放的是干粮、补药以及从悦来客栈取回的行李等物。 事实上,今天清晨马车风尘仆仆地穿街过市,中途还是在悦来客栈稍作停顿了。消失三天,柯九药效散了之后一直担心一个人呆在客栈的子玉,顾不上身体的不适跑进客栈,却被告知子玉跟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而他们的行李则打包好寄放在掌柜的那边。
幸而子玉还留了一封让柯九放心的信。信中说他跟白无非学艺去了,还希望柯九不要急着成亲,要等他。后面那条看得她哭笑不得,这孩子被南无药传染得中二了么?
好吧,终于说到南无药了。自从这两人在寻欢阁行了三天三夜彻底不道德之事后,柯九就开始技术性无视南无药,也多亏了南无药现在的状态为她的无视战略提供了可实施性。 瞄了一眼占据了车厢大半空间进行大面积挺尸的南无药,柯九无法阻止自己脑中清晰地回房那三日三夜,她如何烟视媚行如何主动勾引对他如此又这般,而他又是如何热烈回应如何强力反击将她翻来又覆去,最后她又是如何对面色发青脚步虚浮近乎虚脱的他需索无度……
啊啊啊啊!一想到这些,柯九就要抓狂,比起失身,比起以后朝夕相对的尴尬,她更在意的是整个过程以及结果呈现出来根本是她这个欲女采阳补阴般榨干了他的精力,更更在意的是对象居然是个长着花白胡子的死老头啊啊啊啊!
相较情绪复杂难言的柯九而言,挺尸中的南无药显然要幸福许多。托素日保养得当的福,南无药的情况比那个没有底子的明月好多了,只需要配合补药休养生息一阵子便可。唯一不那么好的一点,就是他从春风第一度到挺尸第一天的现在,三天之内滴酒未沾。
而被酒虫咬得下意识醒来的南无药在适应了久违的光线之后,看到的便是柯九且笑且靠近他,面如桃花目含春水,下意识全身一缩扯紧裤腰带道:“不行不行,不能再要了!” 柯九笑脸一僵,随即恢复正常,从身后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然后重新挂上温文的弧度一步一步靠近他……
“你!你不要过来……我我我,我会喊救命的!”
南无药拼着孱弱的身躯往后挪动。
“喊吧,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哼哼。”
柯九拿着小刀步步紧逼,直到他的背抵上了车壁,退无可退,慢慢抬起手。 啊—— 一声尖叫,手起刀落,南无药在第一时间捂住了裤裆。
看着他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模样,柯九抓着一把割下来的白须嘿嘿直笑。 待南无药醒过神来发现胡子失守的时候,柯九又多割了几次,一时间白须漫天飞舞,煞是诡异。 “痛痛痛!”南无药捂住下巴。“你在割麦子呢?!”
唔,一手抓胡子一手割的确很像在收庄稼,但是翻遍柜子只有这么件趁手的家伙她又能怎么办?难道用拔的么,那不是更疼?
“我的胡胡胡胡子……死丫头,看我好了以后怎么收拾你!呜,胡子……” 发现胡子只剩一个指节那么长了,南无药开始哭夭,他视为贞操一般重要的胡子在他失去贞操之后不久就这么也离他而去了。
柯九嘴角微抽,皮笑肉不笑道:“不让我割上面的话,那换下面?”
这话也能说出口……看来柯九在春风十八度之后,对人生的领悟上升了一个台阶。反观南无药,那三天三夜除了让他对OOXX有了惧意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影响,尴尬这两个字,大概从来不在他的BT词典里。 “呃,其实胡须乃身外之物……”南无药被柯九笑得脊背一凉,立马肃然反口,看来“威武不能屈”也不在他的词典里。“不过能不能不用割的?”
悄悄地将小刀推开到安全距离。
“不用这个还能怎么办?”
“你去找一个白色的圆盒子。”
柯九将信将疑地收了小刀,开始新一轮的翻箱倒柜,最后在底层包袱里发现一个白色圆盒,盖子边缘还长着青青绿绿的霉菌……
南无药打开小盒子,用手扇了扇,然后闻了闻,就要往脸上抹。
“等等!这都发霉了你还往脸上抹?”柯九拦住他。
“你不是想我把胡子弄掉么?”南无药无辜回望。
“那也不能用过期的药啊,脸上出事怎么办?”柯九瞪起双眼,就差拧他了。这家伙故意抬杠的吧? 南无药看了柯九一会儿,突然吱吱笑了起来,下意识摸胡须摸了个空,讪讪地甩了甩手,继续笑得眉眼乱飞:“阿九对我真好。”
柯九愣住了,对上那双笑得满是星星的眼,耳根子渐渐热了起来,眼神下移,又看到他被她折腾地发红微肿的下巴,胸口微堵。笨蛋,她哪里对他好了?
“诶——” 发愣间来不及阻止,南无药已经将药膏抹满了下巴。柯九吓得就要伸手去擦,却被他拉住。 “我闻过了,没事的,一刻钟洗掉就好了。”
唔,阿九的手有些粗糙,哎呀呀,果然不像个女孩子,得制些软膏来保养才好。(是哪个生活白痴什么粗活都让她干的啊喂!)
柯九全副注意都在南无药下巴的药膏上,倒没发现他正玩她的手指玩得不亦乐乎。 “你这是……脱毛膏?!”这也太先进了吧?
“脱毛膏?阿九你喜欢这个名字?那就叫这个吧。”南无药已经从左手玩到右手了。 “太神奇了……这是怎么做的?算了,你说了我也不懂。还有其他人会做这个吗?市面上有得买吗?”柯九心中的小算盘开始转动了。
“唔,我做着玩的,就做了这一盒,后来想留胡子就把它扔一边了。至于市面上……怎么你以为我配的药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能配得出吗?”
南无药掌心一空,不满地又把她的手拽过来,还抬头挑衅般瞪眼。柯九又被逗得笑了,只觉得他越发孩子气,也随着他去了。
殊不知,南无药心里想的是:老子<B>纯洁无暇</B>的贞操和<B>仙风道骨</B>的胡子都让你夺去了,玩玩你<B>略显粗糙</B>的手都不行?
“对了,你会驾马车么?”柯九想起这一茬了。
南无药一愣,明显大脑又真空了一会儿,柯九突然觉得自己傻了才问他,在他张口欲言时就打断:“算了,当我没问。”
这下南无药不高兴了:“你还没听我答案呢!”
“那答案呢?”
“不会。” 看着他那张“我无耻我骄傲”的脸,柯九没好气地抽回手,跪爬到柜子那边取了药和水过来。 南无药皱着眉头吞着补药,嘴里嘟囔:“为什么老子这么惨你却没事?” “那变态的药是谁发明的啊?”柯九冷笑,手还是习惯性盛在他下巴下面,防止水洒到他衣服上,想来她当丫头也快当出奴性了。
南无药既没有羞愧的感觉,也没有自作孽不可活的领悟,但还是讪讪地闭嘴了。自从春风十八度之后,面对柯九会莫名的心虚,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为什么明明没有把柄被抓还要这么听她的话?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南无药遵从本性很快将之抛之脑后了,当务之急是另一件事。 “阿九,我袖子里第三个暗袋那边有一瓶药,你拿出来吃。”
柯九一脸疑惑地拿出药瓶:“难得能让你记住位置,这什么药?”
“我不是说去天山采药吗?你身上除了刚解的春风十八度和之前的四大皆空之外,其实还有一种毒。” 柯九心跳渐渐失速。
“是我师父的新药,他说是送我回客栈那一晚对你下的毒。我没有现成的解药,只好做了缓解毒性的清毒丸,要根治还是要上天山找灵草做引。说到底他只是想调虎离山,不让我解李夫人的毒。” 柯九屏住呼吸,一字一顿地问:“所以我之前身体僵硬的原因是因为中毒而不是其他的?” 南无药点了点头。
柯九不放心,又问了一遍:“那么,我身上除了那个毒之外,没有其他毛病了?” 南无药皱眉:“你还想要什么其他的毒?他在你身上连下两种致命毒药已经是极限了,再有第三种,你受不住的,而我,”想起武林大会上发现她又被多下了一种毒时的心情,眼神一瞬晦暗下来:“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柯九没注意他一瞬间阴沉下来的神情,只沉浸在发现自己并无绝症的极乐中,压抑不住内心类似劫后余生的兴奋,一把抱住了他又叫又跳:“太好了太好了!”
叫了几声又松开,问:“你会解我现在身上的毒,对吧?”
被她的反应弄得满头雾水的南无药点点头,又被她大笑着抱住。
南无药只愣了一会,懒得思考太多,也回抱住她,并微微撑开些距离,不让脸上的药膏沾到她。 唔,阿九的手不够软,身子倒是软软暖暖的很舒服。
正抱上瘾时,柯九推开他了,一脸严肃思考,仿佛前一刻她没有兴奋大跳大叫地正色道:“我们坐到车前去吧,看看有没有路过的好心人能帮忙驾车。”
柯九,恭喜你,你的大脑已经成功比南无药还要跳跃了。
夕阳西下,余晖懒懒地洒了一身,清风拂过树林,惊起路过的飞鸟,嘤嘤叫着南去。柯九如放下了纠缠一生的执念般的轻松,眯起眼享受浮生偷闲的一刻。余光瞥到身边的男人,毫不意外坐没坐相的他又找到了惬意的姿势瘫倒。
“呼——真舒服。”
软软地瘫着的男人哀怨地抬眼:“要是有酒就好了……”
柯九将目光从云端拉回,转到成团状瘫倒的某人身上,看着他耷拉着耳朵的样子,脸上笑意更浓了。 “你知道吗,我们这样子,让我想到了从前。”
“从前?你也跟别的男人这样蹲马车上无比傻X地等人路过过?这样的事很值得自豪?哼。”不自觉的,语气酸了。 她难得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继续笑得一脸幸福,这让他平白地更不爽了:“哼,哼哼,哼哼哼哼!” 柯九笑眯了眼:“更像了。”
南无药瞪眼,柯九却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太像了!以前我带我家的狗去晒太阳时,它也是耷拉着耳朵,舒服得直哼哼,我一挠它它就瞪我。”
听到是狗不是人,心里一松,想想又不对,南无药眯眼:“哼哼,还有更像的。”说完便汪汪叫着要咬她的手,柯九大笑着抽手躲开,却发现自己手上粘了奇怪的东西。
是胡子?柯九再去看南无药的脸,果然缺了半边胡子。
“老头,不闹了不闹了,你脸上的脱毛膏能擦掉了。”
柯九钻进车里拿了一条毛巾,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擦拭南无药的下巴:“会不会痛?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南无药头和下巴都被她固定住了,只好眨了两下眼表示没事。
抹干净最后一点药膏和胡渣,将毛巾随手丢开,柯九怀着无限期待慢慢抬头,心跳有些紊乱,呼吸有些急促。 光洁的下巴,薄薄的嘴唇,当视线正要触及鼻尖时,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没了树枝的阻挡,肆无忌惮地洒落,反光的柯九只觉眼前一阵恍惚,对面南无药的脸上晕出一抹柔软温和的光,看不清眉目。 这一幕如此眼熟,却又恍如隔世,柯九蓦地揪紧了衣襟,哑声道:“你,你是上清宫里那个神棍?”
“你有没有去过青城山?”
“青城山是什么?”
“你在山上捡到我之前见没见过我?梦中也算。”
“你疯了吗我干嘛梦到你?”
“你真的没当过道士?!”
“……阿九乖,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以上便是柯九求证的过程。结论是,南无药除了头发颜色之外外表感觉与上清宫那个神棍一模一样,而除了外表之外其他一切又都在证明南无药不可能是神棍。但再仔细想,她在21世纪得的那个绝症,医生描述的症状与她现在中毒的症状完全吻合,而她的父母带她去找神棍对应现在的南无药为她解毒,尤其这两人给她的感觉如此相似,其中似乎有什么因果循环……
柯九的脑中所有线索丝丝相扣绕成一个圆,却分不出哪个是起点了。哪个是因?哪个是果? “小娘子?” 一声敞亮的叫唤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看到走近的王大嫂,笑了笑致意,然后继续手中的收衣服动作。 王大嫂王大哥是菜农,住在附近山脚。当日柯九与南无药坐在车头守株待兔,终于在天未全黑前遇到进城卖菜回来的王大哥夫妇,热情邀请他们上马车同行,他们也热情地回邀留宿。柯九想,反正南无药也在挺尸中,留下来休养也不错,就应承下来。作为报答,南无药被派出去治疗王大哥的宿疾了。 这不,刚恢复精神没两天,可怜的圣手大人又被赶出去采药了,而一向与他形影不离的她被王大嫂留了下来。王大嫂这样说:“这些男人的事女人还是别掺和,我让你王大哥跟着去了,会照顾得他妥妥当当的,而且绝对不会让他偷买酒喝,这样你放心了吧?”
柯九无力地做第N次澄清:“我不是他娘子……”
她承认他没了胡子之后的确是俊秀清雅,尤其右颊一点爱笑的梨涡更显年轻,但是他哪里像她老公了?为毛这位大嫂如此执着地脑补他俩是夫妻关系?
“好啦好啦,知道你害臊,不喊就不喊!”王大嫂也开始收衣服。“丫头,你男人之前是什么病?他医术那么好还把自己弄得病怏怏的,啧。”
柯九已经无力再去矫正她的称呼了,讪讪地胡编道:“呃,是他的老毛病了……就跟女人也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一样……”
“嘻嘻,说是你男人你倒不反对,我就说嘛,明明是小两口干嘛遮遮掩掩的,我这个屋主还能不知道你们每晚都睡一间么?”
澄清的话就被无视,不澄清的话又被以为是默认,我说这位大嫂你到底想怎样啊? “其实,准确来说,我只是他的奴婢而已……”
“切~谁信?有哪家奴婢的谱儿这么大的?”王大嫂点了点柯九的额头,笑骂道:“每天看南相公被你管得惨兮兮的,我都有点同情他。”
“那是因为他是白痴,除了医术其他什么都不会,不管他的话他饿死脏死臭死了可能还会觉得自己是睡着了——”柯九本来高亢的声音在王大嫂暧昧的眼神中渐渐弱了下来,最后没声音了,脸有些尴尬地红了。 本来在她看来很平常的事,似乎也被旁人似笑非笑的眼神染上了些许暧昧尴尬。 幸而她没尴尬多久,不远处便传来了王大哥热情憨实的大嗓门。
“婆娘,我回来啦,快出来接待客人!”
王大嫂脸上绽开了一朵花,笑着擦了擦手,无奈又有些甜蜜地嘟囔道:“这死鬼净说不靠谱的,客人都在家住好几天了。”
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王大哥和南无药先进来了,而尾随在后的竟还有两个年轻男人。 柯九瞥了一眼然后问王大嫂:“你男人有捡人回家的习惯?”
王大嫂囧了一下,随即恢复爽朗,大声热情地招呼两个新的客人,张罗晚餐。 不过柯九看到她扶着王大哥臂膀的手分明拧起了一团肉然后转了360°,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然后转身向南无药:“喂!跟我一起拿衣服回房。”
对着一张年轻俊逸的脸,实在叫不出老头子三个字了。
南无药乖巧地接过一半的衣物,亦步亦趋地跟着柯九,听到她问:“一早出去,怎么到晚餐时间了才回来?药很难找么?”
答曰:“还好还好,中途陪姓王的进了一趟城。”
柯九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进城做什么?”
答曰:“你猜?”
柯九看着他过分无辜的表情,危险地眯起眼:“骗王大哥买酒去了?”
南无药将衣物夹在胳膊下,腾出两只手纯良无害地拍掌,一点梨涡若隐若现:“猜对了耶,阿九好厉害。” 柯九慢慢地瞪大眼,正要发作,突然想起王大嫂暧昧的眼神与调侃,深吸一口气,硬是缓缓地压下去了。不要管他太多,不管不管,他又不是她什么人!
换话题:“那两个男人像是江湖中人,怎么会搭上你们一起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