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刚起了个话头,便被范轻波截了过去,“你说比就比啊?你不纠缠了我们是不是要谢主隆恩啊?别公主病了!你以为四海之内皆泥马,谁都得惯着你啊?我老公说过多少遍了自废武功退出江湖了,你们让他跟我安生过日子会死吗会死吗?”
“大妹子,你之前明明也赞同银书生跟我们比试的,怎么……”
开口的这位,正是上次在后山与范轻波有过一面之缘的大汉。
此话一出,连书生都有些好奇,显然他也记得后山那次,娘子被劫持时明明是只求自己脱身他死由他死的,这次态度陡变,会不会是……
范轻波翻了个白眼,“废话!之前我还说他是我邻居小孩的夫子呢,现在他是我男人了,能一样吗?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这几句话说得是掷地有声,众人只觉一股王霸之气迎面扑来,尤其那句“我男人”听得书生是心中受用双眼发亮面颊微红满腔澎湃啊,就差没学范秉扑过去抱她大腿汪汪叫了。
在场其他人却都是不敢苟同,“银书生,你都任由你娘们爬到头上去吗?!”
范轻波冷哼一声,手一挥,指示书生,“告诉他们咱家家规!”
书生笑盈盈道:“家中凡有大事,则从夫,小事则从妻,而何为大事小事之界,从妻。”这条他一向认为荒谬的家规,此刻说出来,却是甘之若饴。
众人看看范轻波范秉二人俱是满脸理所当然,再看看银书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神色,大受打击,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们……”
范轻波满意了,拍拍手,“你们都听到了,家里我说了算。想找我相公比武,想欺负我家犯病都得先问过我,如果诸位大侠有兴趣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打架的话,本夫人随时奉陪!”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发现这群人找书生并不是非要分个高下,更像只想一睹他的武功,追求武学的更高境界。
这种大概属于武痴。武痴在某方面往往比一般的江湖中人更迂腐,更有自己的一套原则。所以范轻波笃定这些人定然不屑为难她这个弱女子。
果然这群人闻言,虽然脸上俱是不甘,忿忿骂着“银书生竟娶了个恶妇”,却没人再进逼。
范轻波见状一笑,敛起一身气焰,微微欠身,向众人行了个标准的妇人礼,“那,妾身不打扰诸位英雄练武了。相公,犯病,回家吃饭。”
她转身,笑着迎向书生,却见他面露惊恐,正要问他怎么了,突觉腹下绞痛,眼前一黑……
49、书生癫,范秉狂 ...
却说书生见范轻波训完众人转过身来,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心下大惊,立刻飞奔过去抱住突然昏倒的她,手忙脚乱地将其抱进屋中平放。
范秉也吓得白了脸,连忙并起两指搭在她右手腕上。
“如何?是否中毒?”书生着急问道。
范秉摇头,急出一身大汗,慌张地抬头看书生,“不是毒,也没有伤,这脉象我没见过。”
书生不信,拍开范秉的手,亲自察看。范秉头一次不在意被书生比下去,一心希望他能看出他没看出的脉象,谁知他抬起头也是一脸凝重,眼中弥漫着浓浓黑雾。
“怎么样?书夫人没事吧?”眼瞧着变故发生的武林中人也围了过来,关心道。
范秉心中着急,张口就是骂:“别猫哭耗子了!都怪你们!我家主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杀你父母淫你妻女刨你九族祖坟!还愣着干什么?轻功最好的那个还不去请大夫来?!”
众人知他心急也不计较他用词,素有踏雪无痕名号的一位高手也应声而去。
书生乱成一团的脑子此刻稍微冷静了点,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护心丸喂范轻波吃下。见她还能吞咽,呼吸平稳,眼中黑雾终于渐渐散开。到底年长些,他比范秉淡定许多,也文明许多,“守恒,别这样,你还小,淫人妻女是不对的。”
喂喂!意思是长大了淫人妻女就对了?等等,淫人妻女不对那杀人父母刨人祖坟就对了?银书生不是号称仁德天下第一吗?这一叶障目徇私护短的货是被附身了吧?
众人痛惜着一代贤人陨落的同时,也难免揣测,是被那恶妇带坏了吧?唉,无怪乎古人说娶妻当娶贤,端看此例,娶个恶妇简直是一世英名尽毁啊。
“啊——”
伴随着一串惊呼,踏雪无痕回来了,一手各拎一个大夫。
“怎么找了两个?”众人问。
“以防万一。”他也不想说是被书生范秉这俩货如狼似虎的眼神吓到,怕一个诊不出病因就迁怒他。若是两个都诊不出,就不关他事了,他就两只手,总不能叫他嘴里再叼一个?
两位大夫惊魂未定,落地后还在吼着:“绑架啦!杀人啦!救命啊!”
“闭嘴!”范秉一手抓一个,把他们拉到范轻波跟前,“看诊!”
可怜的大夫终于明白不是绑架只是出诊,大喘了几口气,擦掉额上的汗珠,定了定心,才问道:“患者就是这位吗?”
范秉瞪眼,“这么明显的事还要问?庸医!把他扔出去!下一个!”
于是可怜的大夫一号刚定下来的心又惊恐地翻腾了起来。
可怜的大夫二号眼睁睁看着一号就这么消失在他眼前,吓出一身冷汗,颤颤巍巍地上前,吸取教训,改问道:“患者怎么样了?”
范秉再度瞪眼,“我们知道怎么样还用找你?庸医!把他扔出去!下一个!”
踏雪无痕嘴角抽搐着道:“没有下一个了。”看来他有必要练练用嘴叼人的功夫了。
幸而书生还算清醒,向大夫报告症状:“我家娘子方才突然面无血色地晕倒,并非中毒,也无受伤,呼吸正常,只是一盏茶过去了,还未醒转。”
大夫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总算有个听得懂人话的正常人。他上前察看了一番,见范轻波脸上渐渐开始有血色,心中又是松了一口气,想来问题应该不大,不然今日他恐怕走不出这院子了。而后蹲□,顿了下,“呃,这位公子,老夫要把脉。”
书生点头示意,“请。”
大夫一滴冷汗又落了下来,他错了,这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公子,你的手。”
书生才发现自己攥着范轻波的手腕,令大夫无从下手,赶紧松开,又叮咛了句:“你轻点。”
大夫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把个脉有多重?能有他紧紧攥着重吗?默默伸出手,终于搭上了脉,咦,这脉象……再三确定之后,收回手,抬头道:“这位夫人的脉象……”
“很奇怪对不对?”范秉打断大夫。
“这其实……”大夫再度开口。
“我就说很奇怪!”范秉再度打断。
围观众人面容抽搐,大夫也颇为尴尬,连书生都看不下去了,“守恒你让大夫把话说完!”
大夫又擦了一把汗,道:“这脉象……”惊弓之鸟般顿住,警惕地看了眼范秉,确定他没有抢话意图后才继续道,“这脉象圆滑……”
“脉跳流利,毫不涩滞,如盘走珠,往来之间有回旋前进之感,着实怪异。”
这次真不关范秉的事,是书生插话了。众人默默望向他。
泥像也有三分火,老大夫摔袖子了,“你这是玩老夫呢吧?都看出脉象了还要老夫作甚!”
“就是这会滑会跳的脉象太诡异才找你啊大夫!”书生范秉异口同声道。
“你们——”老大夫跳着脚,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却听得身后一个声音道:“会滑会跳,莫非是喜脉?”
“哎哟喂,可算来了个明白人啦!”老大夫狂喜,几乎要老泪纵横了,转身就想握住说话人的手喊亲人,却被两道人影迅速撞飞,幸而被几个大侠扶住,定睛一瞧,原来方才说话的竟是昏迷的那人。
“娘子!”“主人!”
书生范秉二人争先恐后飞扑过去,却被范轻波一人一掌拍开。“死开!”
她撑着坐起来,探出头连声喊道:“大夫,哪位是大夫?”
老大夫躲在众人身后,说什么也不愿意再靠近那两个男人那边了。
范轻波方才昏昏沉沉间也将自家这两个囧货的行为听了个大概,见状只得扶额道:“书生,犯病,你们乖,先出去好不好?”
“可是……”这二人担惊受怕了半天好容易她醒过来了,哪有就这么离开之理?
范轻波脸一皱,露出痛苦神色,虚弱道:“哎哟头好晕,习武之人阳气太重我受不住,你们快把这些有武功的都带出去……”
“哦好好,娘子你等着,为夫这就把他们都赶走!”
书生范秉二人领命而去,前脚刚踏出房间,范轻波就脸色一整,冲着缩在一旁余悸犹存的大夫喊道:“大夫快!关门!别让他们进来!”
大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即以与年龄完全不符的速度力度矫健度飞奔过去把门闩上。
门外,书生赶完人,突然想起什么,身形滞住,“守恒,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
范秉全身僵住,“好像是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向对方投去迟疑求证的视线。
书生一脸凝重,“守恒啊,为师自己是没什么啦,但好像很多时候很多人都说为师脑里子想的东西跟正常人不大一样。你道,这个喜脉是为师脑中那个喜脉吗?”
范秉也是一脸凝重,“首先,针对你的第一句话,我要郑重声明,那不是‘好像’,是‘真相’。其次对于你的第二句话,我想说,虽然不知道你脑中那个喜脉是什么,但据我所知喜脉这玩意儿只有一种解释。”
二人陷入沉默,彼时秋风渐渐,卷起枯叶滑落二人袍袖之间,倍增萧瑟之感。
不知过了多久,老大夫从屋内出来时,看到此二人还是呈风中石化之姿。老大夫虽对二人颠三倒四行径有些芥蒂,却还是隔着远远的,颇有职业道德地道了一声:“恭喜恭喜。”
说完,再次以完全不符合自己年龄的速度一溜烟跑了。
书生与范秉这才如梦方醒,对看一眼,终于爆出一阵震天彻地的欢呼雀跃。“我要当爹啦!”“我要有小主人啦!”迟到的狂喜冲昏了他们,二人忘形地拉着手又蹦又跳,手之舞之,差点喜极而泣,竟在院中绕了一圈又一圈。
这回院子里的他们倒是热闹了,轮到扶着腰倚在门旁的女人萧瑟了。
范轻波摸着还不明显的肚子,叹了一口气道:“孩子啊孩子,你娘可苦逼了,怀孕了都没人理。眼瞅着你爹和你犯病叔叔就要搅基出柜,娘就剩你了,你以后可要孝顺……”
嘴上说得哀怨,脸上却是压都压不住的满足幸福。
此时此刻,她头一次对地府判官没有抱怨没有吐槽,唯有满心的感激。
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恰恰是那个时刻,她附身重生,然后才有这样的缘,遇见范秉,遇见书生,遇见腹中这个生命,何其幸运。叫她如何不感激上苍?如何不膜拜命运?
院中那两位看起来傻缺到无以复加的人,加上腹中这个尚不知性别的小生命,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都拥有了,都圆满了。这就是她的家,她此生想要的安定幸福,什么朝堂之争,什么谢依人的死活,什么兵器大会,什么苗女,都休想来破坏半分。
范轻波直起背,挺起腰杆,望着墙外的天空,对未来生出无限的勇气。
一个女人为了她的家可以变得更女人,也可以变得不像女人。
拭去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泪,她神情又变得柔软,目光一闪,扶着门“哎哟”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院中那两个家伙听到。果然——
“娘子娘子你千万别动!让为夫过去扶你!”
“主人你不能吹风啊!等等,我去拿披风!”
在范秉跑去拿披风之时,范轻波倒在书生怀中,感觉到他小心翼翼到手都打颤的动作,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甜蜜,手无意识地在他如缎般的发上打结,嗔道:“你都没有话要说吗?”
“有!”
“说啊。”范轻波声音越发娇软。
书生将她推开些许,方便盯着她的脸,紧张地问:“这么说你真的没有中毒咯?”
“哎???”敢情他在院子跟范秉转了半天圈圈就得出这个结论?!!!
书生被范轻波一瞪,握在她手中的头发又被重重扯了几下,更紧张了。手心开始冒汗,眼神开始一闪一闪地飘忽起来,脸也红了个透,最后心一横,眼一闭,牙一咬,大声道:“既然不是中毒失常,那你之前说的爱、爱、爱为夫,为夫就当真了,休、休想反悔!”
“噗嗤。”范轻波转怒为笑,忍不住踮起脚啄了下他快咬出齿痕的唇,待他惊慌地睁开眼,才道,“欢迎当真,绝不反悔。”
书生本不抱丝毫希望,只想像婚前硬要负责那般耍无赖,自顾自当真就好了,谁知范轻波竟会毫不犹豫地承认。
事实证明,一个人一天之内是无法承受太多惊喜的。
范秉抱着披风跑回来时就见书生晕倒在门口,而他家主人——唉,他真不想说出来——他家主人趴在那书生身上极尽轻薄之能事,耻度之大,令他都不好意思看,只能蹲在原地画圈圈等她忙完。
唉,主人啊,姓书的有那么好吃吗?你吃得这么大声我画圈圈都快画不下去了。
还有啊,虽然我一向觉得主人说的话就是真理,做的事就是正义,但是但是——
这样奸尸真的没关系吗?
50 这么二真的好吗
范轻波怀孕了,这对书生范秉乃至整个青墨坊的街坊邻居来说无疑是一件大事,然而出了青墨坊,人们显然还有其他事要忙。
朝中,尚书夫人谢依人的病逝并没有令反对派停止对解东风的攻击。公冶白与解东风的断袖之情传得沸沸扬扬,由于前者形象过于高洁出尘,于国于君于朝有功,于众人又有福——眼福,故而所有的不利指控都转移到后者一人身上。
有人说,解东风纠缠当朝太傅,祸乱朝纲。皇帝饶有兴致地跑去问太傅是否被纠缠,公冶白答曰:解尚书不曾纠缠微臣,至于朝纲,是陛下您亲自祸乱的。结果皇帝只能摸摸鼻子回头骂群臣胡说八道,一点都不靠谱,毁谤同僚,一点都不和谐!
有人不甘心,干脆上呈欢喜天新书《不如不遇倾城色》,说皇朝不兴男风,让解东风这样有特殊癖好的人身居高位实在有损国体国风国容国貌。
皇帝一听,又乐了,连夜出宫直奔正在操办丧事的尚书府,问解东风可有什么特殊癖好,解东风答曰:不知道为陛下充实国库收拾烂摊子算不算特殊癖好呢?
可怜的皇帝一而再地中冷箭,讪讪地回去,见到那帮大臣又是一顿骂:瞧你们出息的!就会看言情小说!欢喜天那么多****艳书你不看,看什么言情小说!往后谁敢再在朕面前提什么断袖什么朝纲朕就诛他九族!还愣着干什么!回去闭门思过三天!
群臣默默流汗:最后一句才是您的目的吧陛下,我们闭门思过您就可以不用上朝了是吧。
朝廷之外,武林大会预热了好几个月,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地点就在西山。
是的,你没听错,就是那个帝王祭天祭祖的西山。
大同帝提出这个地点之后,朝野内外毫不意外又是轰动了一把。儒士们捶胸顿足啊,宗亲们以死相逼啊,皇城守卫们泣血上书啊,列祖列宗们死不瞑目啊,都阻挡不了一往无前的大同帝。他玉玺一盖,大手一挥,天下熙熙攘攘,皆往西山去也。
话再说回来,范轻波自从怀孕之后,就被书生范秉二人勒令留在家中不得出门。欢喜天无人当家,解东风自然不喜。书生想想也觉得道义上说不过去,就决定以身代妻要去当掌柜,这可把范轻波吓得够呛。
别说现在外面多乱,随便来个男的都是要拉他参加武林大会的,随便来个女的……他要是被调戏了怎么办?单说这呆子至今还不知欢喜天的底细,最多只看过几本她写的清水言情,若让他知道****艳书如此这般,往好处想,也许他只是从此禁止她踏入欢喜天半步,往坏处想,他把那些****艳书都看了,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之后,她就永远失去了床上的主导权啊!
这怎么算都是她吃亏啊!不行,必须拉住他。
“相公,人家一个人在家会空虚寂寞冷……”范轻波一边凶残地拍飞伸着脖子嚷着“还有我还有我”的范秉,一边柔弱可怜地仰望着书生。
书生被这么一撒娇,腿登时就软了,满腔大男子主义情怀急剧膨胀,整个人快飘了起来。他豪情万千地抱住她,又是抚慰又是自责,全然忘记自己上一刻的念头,一心只想陪娘子家里蹲。
被甩飞一旁的范秉叹为观止,膜拜主人的同时,再度怀疑自己此前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书生行为是不是太高估他了?傻成这样,但愿小主人不像他。
想到即将要到来的小主人,范秉又忍不住傻笑起来。
主人自甘堕落跟了姓书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已成定局,他无力回天。还好现在有了小主人,姓书的又二又傻,忒不靠谱,数来数去家里能担照顾重责的也就只有忠诚可靠聪明能干果敢热情的他了,果然这个家还是少不了他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书生与范秉二人一个紧张老婆,一个打小生命的主意,不约而同地进一步加强了对范轻波行动的管制,令范轻波苦不堪言,直恨自己那天为什么要当着他们面说出喜脉二字。
这一日,日上三騀,范轻波懒洋洋地醒来,意外地没看到家中两个活宝争先恐后扑过来伺候,然后一转头就吓了一跳,床前悬了一幅大字,生怕她看不见般,愣是占满了她的视线。
“为夫出去一会儿,娘子醒来后切莫轻举妄动,有事守恒服其劳。竹笛一响,为夫即返。”
默默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挂的竹笛,是前两天书生送的。见他又紧张又期待的献宝模样,加上笛身刻着的与书家账本以及银手链上相同的优昙花纹,猜不出这是他亲手做的就有鬼了。
这是认识以来书生送她的第二个礼物,若说第一个手链令她感动到以身相许的话,那这第二个就是令她纠结到想以头抢地了。
自然,他的用心和诚意都值得嘉许,但是但是,这笛子的造型是不是太奇怪了点?
你弄两根竹管说声音不同一个用来喊范秉一个用来喊老公就算了,你弄成竖排不行么非弄横排!横排就横排,你特么还非找两根不一样长的,短的在上长的在下——
这泥马从正面怎么看都是个简体“二”字吧喂!
偏偏书生他一脸殷勤又期待又紧张地盯着她,她话到嘴边一拐弯就变成了“好特别,哪里买的?”果然他眨着一双亮得可以闪瞎人的眼睛,强掩得意羞答答地承认那是他自己做的,她还能说啥,只能顺势夸他两句了……顺便吃点豆腐回本。
每天挂着这个二字,范轻波只能安慰自己这个时空用的是繁体字,没人会笑她。
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范轻波翻身下床,打开门又是吓了一跳,一卷纸在门前摊开垂下,这回倒没有字,全是线条简单的简笔画,还是四格,一看就是范秉的杰作。
第一格:饭在厨房——还是很好懂的。
第二格:我出门了——少年,谁教你照着公冶白外形画自己这种不要脸的事的?
第三格:好好保重——擦!画中瘫在躺椅上的那坨东西是什么?犯病你找抽!
第四格:有事吹笛——无力吐槽……因为画面上只有一个大大的“二”字……
把两张纸甩到身后,范轻波大步往前走。开什么玩笑,这两人都以为另一个人会在家而出门,她终于自由了,当然要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她要出去散步逛街,她要去五姐家串门子问问她和金淫/虫的进展,她还要去陈嫂子家聊天唠嗑打小天……当然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
吃完东西意气风发地出门。
走东家,串西户,可不知是大家都太忙还是她太闲,找谁谁不在,问谁谁没空。这下她原先随口说说的空虚寂寞冷倒有点像真的了。抱着装满小食的罐子走在街上,范轻波慢半拍地想起武林大会开始了,大家都是不怕死地去看热闹了吧?
再次确定自己的探险欲果然在前世已经挥霍得差不多了。武林大会这种只在书中见过的事发生在眼前,她却兴致寥寥。也许是因为提早知天命,反而更加珍惜自己了。朝廷或武林,这种高危团伙还是有多远离多远的好,她胸无大志,只想耕耘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逗老公,打犯病,哪件不比看人打打杀杀有趣多了?
说起来,她家两个活宝到底跑去哪里了?别去掺和江湖事才好啊。哎,这两个家伙以前不是不和吗?无论她怎么说犯病都看不上书生吗?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果然是因为有宝宝的缘故吗?哼哼,她果然没有孩子值钱,哼哼,传说中母凭子贵什么的……
啊啊啊啊,再这么无所事事下去她就要走上孕妇的多愁善感伤春悲秋不归路了啊……
就在范轻波百无聊赖开始玩起精神分裂对话时,一个少年焦急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书夫人!书夫人!”
一声一声,越来越近。
她眯起眼,认出跑到跟前的少年是回春医馆的学徒,“你找我?”
少年跑得一身汗,气喘吁吁地说:“可找着你了!快随我去医馆,要出人命了!”
范轻波不明所以,“医馆要出人命找我管什么用?我不懂医术的。”
“不是!”少年拉着她边走边说,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好容易捋顺了气息,吐出完整的句子,“不用懂医术,把书夫子和小小范领走就好了!”
范轻波脸一白,不由加快了脚步,“他们出事了?”
“哪是他们出事啊!是我家先生!”
回春医馆。
大堂之中,有江湖人士排队就医,有老大夫坐台看诊,这些都属寻常。不寻常的是无论是病人还是大夫脸上冷汗遍布,苍白惊恐。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就是占据老大夫一左一右各舀一个本子写写画画的两个男人。
“请问大夫,孕妇第三个月第一天要注意些什么?”这是虚心求教的书生。
“老夫在忙……”你他妈能不能闭嘴!老先生是个文明人,后半句到底还是说不出来。
“你忙你的,没事,我们不介意的。”范秉很善解人意地对老先生笑了笑。真的,他们不介意他在回答问题的时候还分心去给人治伤的。
老先生被噎得内伤不已,脸又青了几分,谁管你们介不介意,是老子介意好不好!
“大夫?”书生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老先生抽搐地开口:“要忌口,多食生果青菜,保证睡眠,坚持午歇。”
书生点了点头,继续问:“那第二天呢?”
老先生隐忍地开口:“跟第一天一样。”
书生皱了皱眉,继续问:“那第三天呢?”
老先生控制不住按在伤者伤口上的手重了些,伤者嗷得叫了出来,老先生脑中那根叫做理智的弦终于断了,“你他妈敢不敢不要这么烦?不一天问一次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