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晗微张着嘴看着第一次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的沈亦白,有些不敢相信。
少年的身后就是一碧如洗的天空,有白鸽在盘旋,有白云在漂浮。三大千世界千万种颜色,竟不及他眉眼半分。
“再说明白一点,就是…”沈亦白以为一副呆滞呆萌模样的林思晗不懂,停了几秒又换了另一种解释。
“我明白了。”林思晗说的有些急,“只是刚才在走神。”
在走神_(:3)∠)_在脑海里面扳着手指头数沈亦白一口气一共说了多少字。
“老婆!”许笙笙飞奔着,一下子跳着抱住林思晗的脖子,嚷嚷着:“老婆老婆,快夸我!我超厉害的。”
突如其来的力道压的毫无防备的林思晗向后面的花坛倒去,喊道:“等一下啊!”
眼看林思晗的后背就要磕到花坛边上的时候,一双手及时地拉住了要倒的林思晗,沈亦白扶着林思晗站稳了。
还搂着林思晗脖子的许笙笙心有余悸,“吓死我了,老婆。要抱抱要安慰。”
“…我才吓死了好吗。”
“我不管,要抱抱要安慰要夸我厉害。”
许笙笙一口一个老婆,松开手的沈亦白听了皱眉,看着两人,问:“你们?”
“我们?”林思晗仰头对上沈亦白的目光,一个激灵,“不是,她叫了玩的。”
“什么叫了玩的!是真的,林思晗是我老婆。”许笙笙理直气壮地反驳。
“你和周然去哪了?”
“比试投三分球去了啊。他教我滑板的时候,我们正好路过篮球场,就赌了一下。十球之内定胜负,输的人请吃饭。”
“所以?”
“我赢了!中了六个!”
“六个?然哥你用脚投的吧?”
周然不理会张帆的嘲讽,径直走向沈亦白,带着调笑问:“小白白,怎么样啊?”
“有没有什么?嗯?比如说?”
沈亦白一句话直接赌上了周然的嘴,“赌球?输的够水平。”
周然投三分球什么水平?除非他自己故意的,不然不可能会漏这么多球。
周然笑了一下,也不恼,跟着沈亦白倚靠在支架边,看着天边云卷云舒,慢悠悠地说:“我故意的。理由未知。没有例证,没有已知。”
沈亦白没说话。
“听说你给了她减伤。”听说是假的,肯定是真的,周然陈述着事实。
“为了赢。”
给她减伤是为了赢,合情合理无懈可击的解释。在他沈亦白的字典里还没有过输字。
“ok。”周然不深究,不过真的只是个减伤罢了。沈亦白的家人绝对不会允许他想的那样的情况出现。
离得不远处的学校中心的喷泉广场,一群白鸽低旋鸣啭,像是给这一碧如洗的天空下了一场六月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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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文化节结束,学校教导处给学生宿舍断了网,高一年级的学生们为高一最后一学期的最后一场考试做着最后的冲刺。
六月末,夹竹桃一声不响地开了,花似桃,叶像竹,一年三季,常青不败,最是长情。三片叶子一组,环绕着纤绿的枝条,包着似桃的花,不断地延展着。
透过玻璃窗,目光越过不断延展着的夹竹桃,林思晗看着下面忙碌封路的工人,问:“封路是要修什么吗?”
“不是。封逸夫园是为了即将到来了高校联赛数学竞赛做准备。今年我们学校是东道主。”前座的女生给林思晗解释着。
林思晗哦了一声,“等等,高中组的数学竞赛不是分三级吗?10月中旬的全国联赛,一月的cmo,三月国家队的选拔与集训,现在才六月啊?”
许笙笙一边听一边忍不住弹了林思晗光洁的小脑门,“笨啊。都说了我们学校是东道主,这是三省高校之间的数学竞赛啊。”
许笙笙语速太快,林思晗根本插不上话,“别不以为然,三省高校联赛的成绩足以窥见国赛的水平,前几差不多稳进国家队参加洲赛wmo世奥赛。s中,n中,帝都的一中三巨头有没有啊!”
前座的女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嘿嘿笑了一声,“笙笙加油,争取最后一次文理大综合排名拿个第一。”
“真正的学霸在这呢。”许笙笙又把林思晗推了出去。
林思晗大拇指摁着蓝色圆珠笔上的米菲兔子头,“第一不是沈亦白?”
“沈大考王要参加三省高校联赛啊。第一的沈亦白和另一种发挥稳定万年老二的周然都会和竞赛班一起参加这次的联赛,不会再参加最后的期末考。”
“所以!”许笙笙一巴掌拍在林思晗背上,强调着,“这是第三最有希望的一年!拼一拼,搏一搏,第三窜第一。”
“哪知半路杀出个林思晗哈哈哈哈。”
林思晗拿下许笙笙拍着自己背的手,剥了一颗奶糖塞到她嘴里,“乖啊,别做梦了。”
七月初,高一年级正式停课,进入全面的自由复习阶段。不加晚自习,一天八节课,上午下午各两节。两节课之间不休息,只有连上的两节课后才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
林思晗绑起很久没剪了的长发,在理化错题集上面垫了一叠草稿纸,重新计算着曾经做错过的题目。
还差一个条件,还差一个,前面肯定还有题目隐藏的条件被她忽略了,是什么?林思晗一遍又一遍审视着题目,咬着笔杆试图抽丝剥茧还原一个量。原本别在耳朵上的长发因着甩笔的动作又垂了下来,擦过脸颊,痒痒地。
窗外,夹竹桃还是那般嫣红,一朵败,一朵又开。吵杂的声音,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打破了教学楼的寂静。伴着下课铃的音乐,整栋如一潭死水般的教学楼又活了过来。
一些女生耐不住烦躁的心,跑到窗口吹风,“哇!快看快看!帝都一中领队的那个男生,颜值好高。”
“哪里!我站考完,我们考王秒天秒地秒空气。”在高校数学联赛眼前,s中的学生都摈弃了文理一二三的观念。
许笙笙探起身,攥住林思晗握笔的手,“我的晗,别算了。”
楼下,夹竹桃边,穿着各自学校校服的大男孩们成群结队地浩浩荡荡地穿过高一教学楼的中庭。
走在最前面的是帝都一中的领队,举着联校统一的白底红字印有学校名字的大旗,后面跟着本校几个参赛的同学。再往后是帝都的二中,n市的一中,二中…
一个学校参加高校数学联赛的学生没几个,可是三省所有高校联合起来,所有参赛的学生列队走过真的有那么一点浩浩荡荡如流水的感觉。
“最后一个是什么?”一个女生问。
一旁的女生眯着眼睛努力看着因风飞扬的白底红字的大旗,一字一顿地念着:“n市第十八中学。”
“嗯?没有我们学校的啊?”
“没有,我没看到。”
努力在人群中找着沈亦白身影的林思晗不免有点失望,花了一分钟整理好心情,对许笙笙说:“我回去继续啃物理了。”


第八节 自习课下,林思晗丢了笔,坐在位置上看着鱼贯而出去吃饭的同学揉着自己发酸的手腕。
算了一天,脑子快要糊了。
“笙笙,你先去吧,顺便帮我占个位置,我等会就去。”林思晗的声音又低了几个度。
“嗯,那好,我帮你打水。”许笙笙走不前不忘带走了林思晗的保温杯。
呆坐了一会,林思晗甩了甩手腕,站起来收拾好满是草稿纸的桌面,准备下楼去吃饭。
扶着墙壁,数着台阶层数,一阶又一阶。林思晗抬头,眼神猝不及防傅撞进某人的眼中。
“啊。”啊字自动消音,几乎等于没有出声。
沈亦白单手插在黑色的校服裤子中,另一只手的食指顶着一本红皮的书,不经不慢地转着。
目光从他抿着的唇落下,盯着她白色校服衬衫上别着的校联数学竞赛的透明塑料牌子,林思晗心里默念着牌子上的内容:s市第一中学,高一一班,1616001沈亦白。嘴上说着:“加油。”
她和他的世界,差之千里,思来想去唯一交集就是她可以以旁观者身份给他说加油。
空旷的楼梯,只有下楼的她和上楼的他,正对的两人之间隔着三层台阶,她在上,他在下。
收了顶书的中指,中指关节撑着红皮书停止旋转,沈亦白侧身给正对面的林思晗让了位置。
林思晗走着他让开的位置,再路过他。
沈亦白自始至终都在沉默。
12.上课
chapter12我不是说你脑子不好
一阶又一阶,脚尖点过地面,后脚跟落下。抬头,头顶还是那么晴的天。微风吹过,扬起校服裙角。
“林思晗。”沈亦白喊她。
“嗯?”林思晗停下脚步,转身望着站在台阶上后背半倚靠在墙壁上的人。
“最后一次文理大综合考试,物理试卷是物理组组长出的,他偏爱运动学的题目,最后三道解答题必有一道是运动学相关的题目,同时还要结合牛顿三大定律。”
林思晗认真的听着,把这句话一字不落的记下了。
心湖像被投入一颗又一颗的细石子,波纹一圈又一圈的晕开,停都停不下来。
这是他第二次和自己说这么长的话。
“所以,是加油的意思吗?”
沈亦白没说话,转身,右手食指寻着平衡点,重新顶起红皮书。
没说话就等于默认。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物理不好?”林思晗后知后觉,沈亦白突然和她说物理怎么想怎么突兀。
沈亦白头也没回,只说了两个字:“周然。”
“…”
许笙笙和周然搅和在一块,又把她给卖了。就她有嘴,一天到晚叭叭叭叭。
周一,又是一个晴天,离第一场考试还有三天。
大课间照列升旗,不用于以往,来参加这次升旗的还有联校的学生。整个高一年级组都往后挪了一个位置,把正对主席台的那片空地让出来。
视线从理一一班的队伍扫过,从排头到队尾。林思晗又不着痕迹的收回了目光。
理一一班的队伍里面没有他。
“都别吵了,站好站好。”
高中组所有班级都列好了队,大操场上是前所未有的安静,集合的铃声渐入尾声,参加数学竞赛的学生们才姗姗来迟。
毫不意外,s中的领队果然是他。拿着旗帜的手,在阳光下,白的过分,手臂上青筋更显,整个人还是那副心不在焉懒懒散散没睡醒的样子。他身后的周然也像是来赏花游园的。倒是s中正儿八经的竞赛班的学生个个一副打了鸡血全力以赴的样子。
找到地面瓷砖上的插槽,沈亦白把旗子插了进去,随后闭了眼睛准备听站在主席台上笑容满面的老校长开始他的演讲。
昂长的套话,无非是展望未来,缅怀过去,突出现在,激励各校参赛的同学都能为学校创下辉煌的成绩。
“下面,有请我校代表,这次数学竞赛的领队沈亦白同学上台发言,大家欢迎。”
下面一阵掌声,比起其他学校参赛的同学的掌声,s中的学生就给力多了,这是他们考王啊,比竞赛班还牛逼的存在,巴掌必须拍的响。
林思晗跟着鼓掌,比幼儿园比赛拍皮球还卖力,掌心都微微泛红。
许笙笙垫着脚,看到两手空空上台的沈亦白,一滞,“他稿子呢?”
“蠢!脱稿啊。”林思晗声音小的不能再小。
只有周然看着两手空空上台的沈亦白抽了嘴角,他们信任的考王在上午培训的时候一连睡了两节课。
演讲稿是什么?不存在的。
沈亦白散漫的目光扫过人群,在卖力鼓掌的林思晗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开。
第一句,“我没有准备任何演讲稿。”
底下哗然一片,林思晗因为卖力鼓掌而小幅度微晃的长马尾渐停,“诶?”
第二句,“cantor说过数学的本质在于它的自由,就竞技而言,没有自由可谈。既然能站在这里,那就尽人事。”
哗然声渐息。
帝都一中的领队带头鼓了掌,其余中学参赛的学生也不约而同地鼓掌。
本来他们这群人,年龄不过十五六岁,能站这里,或多或少都有点心高气傲。从小学到中学,大大小小的比赛参加过不少,奖牌也几乎是拿到手软,从最初因为天赋被选上到最后走上竞赛这条路,数学学科的魅力或许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只能一知半解,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不能明白体会。他们站在这里也不是来听套话的,说那么多套话,不如一句输赢凭己。
输赢,是竞技的另一种魅力。
偌大的操场上,天空中的云层离地面很远很远,强烈的日光穿透云层,倾泻下来。这片空间很静,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林思晗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地一下又一下,越来越来快,胸膛发热。
“笙笙。”林思晗翕动了下粉色的唇瓣。
许笙笙从后面悄悄环上林思晗的腰肢,“咋啦?”
“我、”停顿了下,林思晗犹豫着,“有点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听着他说的,只要一想到以后他会赢下国赛,拿下洲赛,参加wmo(世奥赛),站上最高的地方,我就…”
林思晗说不下去了,不知道怎么去组织语言,胸口那处愈发的烫,好像心肺都要被灼化。
骄傲又自卑的感觉。
为他骄傲,又为自己自卑。沈亦白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王,那个世界孤独严寒。生而为王,他的世界不需要别人为他鼓掌,也不需要别人无意义的喝彩,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却是千万人之上的王者,一个简单的眼神,回荡的都是千军万马所向披靡的气势。
可是,他真的很独孤的样子。
许笙笙环在林思晗腰上的手收了点力道,有同感地附了一句,“与有荣焉吧。”
同为s中的学生,听到沈亦白这样的发言,多多少少都会有共鸣。许笙笙这样理解。
“正常正常,你没看周然都兴奋了吗?”
“……”林思晗心头激情燃烧的火苗被许笙笙当头一盆冷水浇下去,“滋啦”一下灭的连火星都不见了。
她和周然和在场的路人甲乙丙丁是一样的,一个等级的。
是她多情,是她想多了。
升旗仪式结束,参加竞赛的学生们依次退场。林思晗看着光影下沈亦白清隽的背影没入人群,直至再也看不见。
轮到他们退场,原本排列整齐的队伍立马散开,如同汤锅里煮烂散开破了皮的饺子。
许笙笙拉着林思晗,一蹦一跳地向高一年级组所在的教学楼走去。
“许笙笙你改名吧,叫许三岁,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林思晗被一蹦一跳地许笙笙扯着,唇角止不住上扬。
“我是你的许三岁,你是我的林小宝。”许笙笙嘴贫。
“哟,三岁小霸王。”男声朗然。
是周然的声音。
高一教学楼拐角处种着夹竹桃的花坛,阳光只能照到一半,周然穿着白色衬衣校服的身子一半沐浴在阳光里,一半掩藏在教学楼覆下的阴影里。
许笙笙仰头,等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周然,气结,“不准叫我许三岁,也不准叫我许霸王,更不准叫我三岁小霸王!”
“只有我老婆能叫!”许笙笙一碰就炸毛。
周然舌尖划过门牙尖,笑了一声,桃花眼中笑意骤浓,“那,这个你是准备不要了?”
“什么?”
“物理笔记。”周然扬了扬自己手中薄薄的黑色笔记本。
“要!要的!”许笙笙跳着就想去抢周然高举过头顶的笔记本,边抢边嫌弃,“你笔记本怎就那么几张纸啊,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周然侧过半个身子,躲过跳着扑上来的许笙笙,“精华。知道什么叫精华吗?”
周然身后,是完全的阴影,阴影里是靠墙而立的沈亦白。
林思晗想起自己的校服口袋里还有两颗早上剩下来的奶糖,摸出来攥在手心紧了又紧,对上沈亦白没有焦距的漆黑的眸子,说:“伸手。”
沈亦白明显在走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清,看着眼前的窘迫的林思晗皱眉,表情还带了点可爱的茫然。
表情落在林思晗眼里,沈亦白第一次露出这种茫然的表情。有点可爱。
好吧,他不动,我动。
伸出手,看着手掌心上面的两粒粉团,林思晗说:“给你和周然的。”
“虽然只有两颗,但是糖不能多吃。”
沈亦白垂眸看着林思晗软绵绵的手上的粉团,没接。
“吃糖对脑子比较好。”林思晗补了一句。
沈亦白:“…”
这句话好像有歧义。
“我不是说你脑子不好…”林思晗在脑子里搜刮着自己所学过的生物知识,“糖可以ti gong热能,参与细胞的多种代谢活动,维持神经系统的正常功能,促进蛋白质的合成。还有,在智力方面,糖为大脑持续、稳定地ti gong能量,从而提高人的注意力、反应能力、记忆能力和理解能力。”
许笙笙和周然停了动作,目瞪口呆地听着林思晗小和尚念经般地给考王沈亦白上着生物课。
这,好像,还是,初中生物知识。
13.暗恋你
chapter13我觉得可以了啊
许笙笙趁周然注意力不在笔记本上的时候,轻轻跳起,一把抢下了被周然夹在指间的物理笔记本。
手上的重物消失,力道减轻,周然低头看着笑得得意的许笙笙,赞叹:“跳的挺高。”
“小意思。”许笙笙抢到笔记本也不再闹腾,注意力跟着就被那边僵持的两人吸引,“诶,周然,沈亦白生物怎么样?”
周然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很没营养,反问:“你觉得?”
“当我没问。”许笙笙说完,左手的食指和右手的食指就交叉贴在自己的嘴唇上,表示自己不再说话。
气氛凝滞。
周然不想林思晗难堪,从她伸着的手中捻过一颗奶糖,捏着包装完好的糖纸上下仔细翻看着,特浓盐味奶糖。
手腕用力,奶糖脱离手掌被高抛起,在空中映着澄明的天划了一道小小的弧度,又垂直落下。
周然嗤笑了一声,稳稳地接住下落的奶糖,说:“谢啦。”
见状林思晗也不强求,准备收了手掌。许久一动未动的沈亦白在林思晗手掌还没有完全撤离的时候拿走了剩下的另一颗奶糖。
“谢了。”淡淡的声线。
林思晗应了一声,敛了前一刻稍稍有些失落的心情。
夹竹桃斑驳的影子清晰地投在地面上,风过,剪纸画般的花影树影随风轻摇,花香也随风溢散,似奶香。
夹竹桃真是矛盾的植物,有很强的观赏性,但叶、根等毒性极强。
一如沈亦白,只可远观。
周然看着拉着林思晗有说有笑的许笙笙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又是一声嗤笑,喊:“小白。”
没人理他。
立在教学楼墙角阴影里的沈亦白,垂眸看着自己指尖的那团粉色包装的奶糖,神情是难得的专注。
“不想吃啊?别勉强,丢了浪费,给我。”周然这么说完全是故意的。
他刚才从林思晗手中接过奶糖的时候,特意仔仔细细看了下包装纸,沈亦白的书桌上有一颗和这个包装一模一样的奶糖,就那么放在那里,他不吃也不丢掉。
稀奇咧。
说实话,男生寝室理那么一团粉其实挺扎眼睛的。
出乎意料的。
沈亦白修长的食指垫在奶糖下面,大拇指压着粉色包装纸中的糖球用了点力道。糖球轻松地挤破包装纸,牙齿磕着硬糖球,舌尖卷过,糖球滑入舌床上。
醇浓的奶味在口腔中弥散,充斥着整个口腔,刺激着味蕾。沈亦白抿唇,舌尖划过糖球光滑的表面,尝到了一丢丢的咸。
浓烈的奶味,夹着着清新的海盐味。
好像也还好,没有想的那么糟糕。
目睹沈亦白一系列动作的周然:“…”
他觉得,他快要不认识沈亦白了。
沈亦白的原则不可破,他深深的以为然。
沈亦白不爱吃糖,不是不爱吃,是根本完全不会碰。对糖这一类的甜食,完完全全就处于排斥状态。
他本来还以为沈亦白会和上次一样,塞进校服裤子的口袋中带回寝室放在书桌上,和另一颗奶糖作伴,等着以后集齐七颗,召唤神龙。
周然不停地自我催眠,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自己是替林思晗问的,“怎么样?”
话问出口,周然又不免唾弃自己。妈哒,语气这么期待是怎么回事。
沈亦白的后槽牙咬着浓香四溢的糖球,下颔线紧绷,含混地丢了两个字,“还好。”
“哦。”周然做冷漠脸。
——————
“给。”许笙笙一到班级就把怀里抱着的物理笔记本递给了林思晗。
林思晗看着视野中突然出现的黑色笔记本,“啊”了一声还保持着拉椅子的动作,有些不明所以,“给我?”
许笙笙把笔记本放在林思晗书桌左上角的一摞参考书上,坐下拧开保温杯吹了吹热气滚滚的热水尝了一口。
水温有点高,许笙笙费力咽下去,烧的喉管丝丝作痛。
“我杯子里的水凉的差不多了,你要不要…”林思晗话还没说完,就被吐着舌头哈气的许笙笙打断。
“给你的,你看看。”许笙笙大口大口地呼着气,吞咽下口水,又接上,“阿爸对你寄予厚望,拉下老脸从周然那借了笔记本。”
又吸溜了一下,许笙笙眼里还包着眼泪,“你不能辜负阿爸啊。”
“哇,烫死我了,忍不住了。”
林思晗沉默地顺了顺许笙笙披散着的长发。因病休学,在家调养了差不多一年,请了家教,许笙笙时不时会给自己发笔记文件,她倒也不至于跟不上课程,再加上初中底子也不差,考个好成绩也没大问题。
“其实,我看你笔记也行。”林思晗的手指来来回回地顺着笔记本的书脊。
许笙笙撕果糖包装纸的动作一顿,带着不确定问:“你确定看我的?”
林思晗压书脊的动作跟着一顿,她记起来,许笙笙这人很迷,不喜欢做理科的笔记。很可能一学年下来,她连物理笔记本都没有准备。
“…不确定。”林思晗如实回答。
许笙笙把水果糖丢进嘴中,满足地吮了一大口甜汁,说道:“那不就行了。借我们班某女的笔记本,人家想不想借给你是一回事。就算借给你,完了回头你期末物理要是考的比她好,还得担她个人情听她叨逼叨逼,搞不好最后全班都知道你借了她笔记本还考的比她好。”
翻开装订好的生物试卷,许笙笙看着错题做着总结,“所以,不如借周然的。沈亦白借不借我不知道,周然敢说一个不字,我削他。”
“这个笔记本好像就是沈亦白的。”林思晗看着翻开的硬质封面上的三个字眨巴眨巴了眼睛。
扉页右下角,签了三个竖直排列的三个字,似乎是行楷。
沈亦白,三个字行云流水,笔锋凌厉,顿笔收笔之间各象其形。
“我看看。”许笙笙从林思晗手中抽过笔记本,边翻边念念有词,“膜考王,蹭喜气。”
单薄的黑色笔记本,一学年上完了写的页数加起来不过几张纸,三两下翻完,笔记翻开到沈亦白写的最后一页纸,摊在桌子上,许笙笙瞧着纸张上极淡的铅笔印,叨咕:“井字棋?”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沈亦白竟然还会下小儿弱智的井字棋…
井字棋下面还有一个不甚清晰笔画幼稚的乌龟模样的图案,中心大概是龟壳那处还写了三个小字。
林思晗跟着趴在上面,努力辨认着上面被橡皮擦拭过只留了印记的字,“沈…小…八”
许笙笙客观评价:“…有病。”
这个乌龟和沈小八三个字不用猜,一看就知道出自周然之手,能这么无聊的,也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