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鹿儿闻言喜笑颜开,“那再尝尝这个。”她递给风倾雪一块黄色形似菊花的点心。
风倾雪接过,轻咬一口,细细品尝,“不错,这‘菊映天月’,既保有菊蕊的清香,却又不掩鸭蛋黄的原味,好吃!”她不吝夸奖。
“公子,再吃这个。”鹿儿又递过一块。
“好。”风倾雪依旧接过,放入口中细尝,“你自己也吃吧。”
“嗯。”鹿儿也捡一块放入口中。
两人正吃着,忽地这安静的山林中传来吵嚷声:
“他妈的,这大热天,咱们弟兄却要爬山搜人。”
“就是!老子衣裳全给汗湿透了。这刺客还真他妈的会选地方,老往这深山老林逃。”
“呆会捉到了,老子定要将他大卸八块!”
“别唠叨了,快点寻人是正经,空手而返,小心大人剥你的皮!”
…………
说着说着,然后便见三、四十人往这边而来,皆是一身戎装,想来是古勃儿城里的官兵,在搜寻什么人。
这些人一见到正在怡然自乐的吃着点心的风倾雪与鹿儿,皆是一呆,不由自主闭上嘴,心想,这两人是否穆贞山中的仙人?否则怎会生得如此俊美?
鹿儿一见这么一大帮人,不由自主移到风倾雪身边,悄声问:“公子,这些是什么人?干么呢?”
那些官兵中有人闻得此语,知道不是什么神仙,是与他等一样的凡人,不由胆子大了,其中一满脸络腮胡的人高声叫道:“弟兄们,这小娘们问咱们是什么人?干么的呢?”
“小娇娘,咱们弟兄是州里的官兵,不会吃人的,别怕。”有人调笑道。
“哈哈哈……”此言一出,众官兵皆轰然大笑,有人说道:“这两人竟跑到这深山里来野餐,你们说怪不怪?”
“是呀,得好好问问,看是不是那刺客一党。”有人提议道。
“对呀,否则他们没事干么跑到这山里来,待老子审问审问。”那满脸络腮胡的人边说边朝这边过来,待看到那些精致的点心,不由咽了咽口水,肚中顿生饥饿之感。
“你们两人是什么人?到这山中干什么?”络腮胡耀武扬威的摆出官腔。
风倾雪却不搭理他,而是吩咐鹿儿,“鹿儿,收拾一下,咱们走罢。”
“哟!竟敢不理老子!老子问你们话呢!”络腮胡见两人竟对他不理不睬,不由心头火起,想他凭着这身官兵服一向威风惯了,城里百姓见之哪个不是毕恭毕敬的。
鹿儿揭开篮盖,快手快脚的将未吃完的点心和水收回篮中。络腮胡见篮中竟还有那么多可口的点心,闻得香味不由唾涎三尺。
“我说小娘们,把你那点心孝敬咱哥们吧。”络腮胡说着就伸手要夺鹿儿手中篮子。
鹿儿一惊,不及细想,伸手一拍,拍开那只毛绒绒的黑手。
“他妈的,你竟敢打老子!”络腮胡不提防她这一下,手被拍个正着,虽不很痛,但在众弟兄前头失了面子却是大事!
“老子要你东西是给你面子!给老子拿过来!”说着,左手夺篮子,右手拿鹿儿,动作迅速,看来也是练过几天功夫的。
鹿儿却一下傻了眼,不知如何反映。她这两年虽跟关风倾雪习武,但只为着强身,且平日心思全然不在武艺上,只爱钻研做最新的食物给公主品尝,因此武功实是平平,并且从未与人动手过,因此这下便呆楞在那儿不知躲闪。
眼看人与篮皆要落入络腮胡手中,忽地腰间一紧,然后人与篮便都换了个位置,从风倾雪左边移到右边。
那络腮胡原本以为手到擒来,谁知眼前一花,手便扑了个空,然后便听得身后传来众弟兄的嘲笑声,“看,焦老大也失了手,吃了鳖呢!”
心头不由火冒三丈,怒声斥道:“本军爷要征你们的东西官用,你两人竟不知好歹!现在最后问一遍,给还是不给?嗯?否则……”那后面的话虽没说出,但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却已说明。
“这是我们自己花银子买的料,然后花功夫自己动手做的物,平白无故的为何要白白与了你?皇朝有哪一条法这样规定吗?嗯?”风倾雪依然坐在地上,神色淡淡的开口说道,说完一挑眉,眼光随意扫了那络腮胡一眼。
络腮胡给她眼光一扫,心头忽地一颤。这人明明坐在地上,而自己高高站着,偏偏他却觉得这人如坐云端,高不可仰,凛不可犯!
“焦老大,怎么啦?连这么个文弱书生都搞不定呀!”另外那些官兵又出声嘲讽,并渐渐围了过来。
焦老大被众人一激,心头一横,一把拔出佩刀,刷刷挥舞两下,“弟兄们,这人肯定是那刺客一党的,咱们拿下他,好立一大功!”
“好!”众人皆拔刀在手,这等深山老林中,杀个把平民百姓算得了什么!
有人更是嚣张的叫道:“那小娘们长得可怪标致的,先别杀了,咱们弟兄玩玩再说!”
此言一出,众人皆响应,“就是,这小娘们杀了多可惜,得留着。”
风倾雪闻言目中光芒一闪,然后站起身来,鹿儿紧挨着她,一手提篮,一手紧紧抓住她。
“强抢不行,便想杀人?”风倾雪看向周围拔刀在手的众官兵,不禁心头暗叹,“皇朝就养了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创造不败的神话?”
“他奶奶的,少罗嗦,杀了你又怎么的?”焦老大挥刀直砍风倾雪,眼见那刀即将砍在风倾雪左肩,却见她左手一抬,然后就这么赤手握住刀身,让焦老大进退不能。
“弟兄们,一起上呀!”焦老大使尽力气也无法拔出刀来,便招呼同伴。
众官兵一听,纷纷挥刀而上,口中叫嚷着,“砍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还有人嚷着,“别伤了那小娘们呀!”雪亮的刀光织成刀网,纲向中心的风倾雪,眼见她即为刀光所没,忽地白影一闪,中间的风倾雪与鹿儿竟平空消失了,众人皆扑了个空。
“咦?人呢?”有人发问道。
“该不会是山中妖怪吧?怎么一下没了影儿呢?”有人忽地想起一些神怪传说,心中不由毛毛。
众人皆寻视四周,忽听得焦老大高声叫道:“他在那儿!”
只见他手指向头顶一棵高约三丈的大树上,众人移目看去,只见高高的树桠上坐着风倾雪与鹿儿,鹿儿抱篮而坐,而风倾雪手中却拿着一柄大刀,正是焦老大的佩刀。
“谁带弓箭了没?将他们射下来!”焦老大实在恨极风倾雪,损其容面,夺其佩刀,回去后必成为弟兄们的笑话。
“我带了。”有人答道,“给你。”自己却不敢射,而是递给焦老大。
焦老大接过弓箭,对准树上之人,刷的射过一箭,却听得叮的一声,射出之箭一断为二,坠落于地,而击落箭的东西竟是一小块刀身。
然后听得树上风倾雪淡然而道:“我不想与你们动手,你们都下山去吧。”而手却折着大刀,那精铁所制的刀身在她手中竟如面团一般,任她一块一块的折断,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
众人皆心生寒意,这到底是人还是妖?人如何会有这般骇世的武功!
“呀!”鹿儿忽地一声惊呼,“公子,琴!”手指向地面,吃点心时将琴解下置于地,刚才事出突然,竟忘了背上。
众人皆看向地面,只见她们原来坐着的地方放着一个长长的包裹。
焦老大急步上前。哼!我打你不过,但看你们如此紧张这东西,那我就毁了它!
手才触及包裹,忽觉掌心一阵剧痛,然后杀猪般的嚎叫起来,“哎哟……我的手啊!”但见他掌心钉有一块断刀。
“这琴是你这等污手能碰的吗?”风倾雪从树上飘然而下,仿若天人临凡,不惊纤尘。
“杀了他!杀了他!弟兄们,杀了他!”焦老大嘶声叫道。
众官兵执刀环恃于风倾雪周围,却不敢妄动。
“我说过,不想与你们动手,你们现在下山还来得及。”风倾雪弯腰拾起包裹,依然语气平静如水,神色淡淡的扫一眼众人。
那一眼却让所有人如置冰窟,遍体生寒,牙关打颤,有的握刀的手甚至发抖。
“动手呀!你们站着跟个死人一样干嘛!杀了他!”焦老大捧着伤手叫嚣着。所谓愚者无畏,即是如此吧。
“不要逼我动手,听到了吗?”风倾雪手抚着包裹,神色漠然,只是语气却转冷。
正在此时,忽地又来了一队官兵,约四、五十人,皆是戎装,为首之人却是一名著宝蓝衫便服的男子,年约二十五、六,瘦高个儿,一双眼睛却光芒毕露,满脸英气,很是不凡。
“罗将军,你来得正好,这人是刺客一党,快抓住他。”焦老大一见来人,马上跑上前去,捧着血淋淋的右手,“罗将军,小人想要捉他,但武艺不敌,为他所伤,将军您可要为我作主!”
那罗将军近到前却一挥手,“你先退下!”
然后看向眼前这“刺客一党”之人,但见他白衣如雪,人淡如月,立于刀剑之中却不惊、不慌、不乱、不怒,神色静然如水,镇定如山。这样的人会是乱党吗?
“唐黎,告诉我是怎么回事?”罗将军一招手,唤一个矮个儿,却满脸精明气的人到眼前。
“将军,这个……这个……是……”唐黎吞吞吐吐,不知如何说起。
“罗将军,他大概不大好意思说,不如由我来说如何?”风倾雪忽地开口,漠然如冰的眼睛扫向这位罗将军,带着一分冷峻,“你可信我呢?”
“请说。”罗将军一抱拳,直觉告诉他,眼前之人决非平凡之辈。
“刚才我与家人正在吃午饭,忽地来了这么一大帮官兵,指我们为刺客一党,然后这位焦大官爷便要夺食物,污我家人,不得,便要杀人,毁物!在下迫不得已,只好伤了这位焦老大焦大官爷了。”风倾雪淡淡几言便将事情始末说了个清楚。
“诎黎,这可是事实?”罗将军看向唐黎。
“将军,这个……这个……”唐黎答是也不好,答不是也不好。
“将军,您别听他胡说,他明明是刺客一党……”焦老大急急上前,想为自己辩解。
“没叫你答话,退下!”罗将军却神色一凛,厉声喝道。
“是。”焦老大不敢再多言,转身退下。
“唐黎,回答我。”罗将军盯着唐黎,目中光芒犀利。
“回将军,”唐黎不敢再拖延,“刚才经过是如这位公子所说,但他是不是刺客一党却也有可能,否则他干么没事跑这深山来,而刺客却偏偏逃入这山中。”
罗将军看向风倾雪,语气温和的道:“在下蒙罗州府偏将罗萧,今日安郡王出巡,途中遇刺客行刺,刺客失败后潜入此山中,因此王爷命我等搜山捉拿。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因何入山?”
“安郡王遇刺?”风倾雪惊问。
“是的,今日晨,郡王出行,才出城不到十里即遇刺客,幸好王爷准备周全,未让刺客得逞,但刺客武艺颇为高强,失手后负伤逃入穆贞山。”罗将军解释道。
“没伤到就好。”风倾雪放下心来。
“公子是……”罗将军见他竟似极为关心郡王安危,不由有几分疑惑。
“在下风倾雪。”风倾雪抬首看向天空,神色恢复平淡,“只是一个小老百姓,以周游天下为志。近日来到蒙罗州,因听说穆贞山为蒙罗第一高山,爬上山顶可俯视整个蒙罗州,而且山顶的日出非常美,因此便想来看一看。信不信,就全凭将军了。”
“哦,原来如此。”罗将军点头,并不怀疑。这样飘然脱尘、淡雅如仙之人,如何会是刺客?刺客不会如他这般洁凈如天上白云,不带一丝阴暗。看来这风公子也是那寻幽访胜的江湖奇人。
“焦乔。”罗将军回首唤道。
“在。”焦老大急步上前,心中却忐忑不安。
“你即刻下山回州府。”罗将军吩咐道。
“是。”焦老大闻言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如此,马上转身离去。
“慢着。”罗将军却又叫住他,“我话还没说完。”
“将军还有何吩咐?”焦老大心不由又吊起。
“回州府后,去刑堂领八十大板,然后自行去监牢呆着,等王爷回府后再行处罚!”罗将军语气轻松,却听得焦老大冷汗直冒。
“将军……”焦老大还想再说,却被罗将军的冷厉的神色给镇住。
“还有问题吗?嗯?”罗将军语声冷然。
“没有了,小的马上去。”焦老大垂首答道,然后转身下山。
“而你们,”罗大人指向跟焦老大一块儿的几十人,“即刻去搜寻刺客,完事后回州府到刑堂各自领五十大板!”
“是。”那几十人皆不敢多言,得令后马上行动,片刻后走了个精光。只余风倾雪、罗将军及他带来的五十人。
“公子,我可以下来了吧?”鹿儿在树上见坏人走了,看情况不会有事了,便扬声问道。
罗将军闻得声音,不由抬首看向树上,但树桠上一位姑娘抱篮而坐,美丽得如山中精灵。
“可以下来了。”风倾雪答道。
“我怎么下去啊?你来接我吧。”鹿儿看着这么高不禁有点害怕。
“你用‘风过柳垂’那一招就可以轻松下来了。”风倾雪指点道。
“喔。”鹿儿点头,然后把眼一闭,飞身一跳,在空中几个转悠,真个若风吹柳动,风过柳垂,荡悠悠的飘然而下,只是落地时却没站稳,一个踉跄连退几步。
“姑娘小心。”却听得身后有人道,然后肩膀一紧,有人扶住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位罗将军。
谁知鹿儿并不领情,而是眼一翻,“你不扶我,我也不会摔着!”说完走回风倾雪身边,看也不看那罗将军一眼。
“家人无礼,望将军勿怪。”风倾雪见此景不由笑道。
“不敢。”罗将军赶忙答道。这么美丽的姑娘,谁忍心跟她生气。“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风公子要游山请便,但此山现有刺客出没,还望公子、姑娘小心,最好能改日再玩罢。”
“谢将军关心。”风倾雪淡淡答道,“但我做事从不喜半途而废,过后再来做第二遍。这穆贞山我今天定要爬上去的,至于刺客,我还没放在眼里。”
“想来公子定有绝世武艺防身,那罗萧便不再多言,就此告辞,后会有期。”罗将军一抱拳,领着人离去,走出几步忽又回头,看向鹿儿,“请问姑娘芳名?”
“哼!我又不认识你,干么要告诉你?”鹿儿却转头不理他,除了公主,其它人她轻易不放入眼中。
“她叫鹿儿,风鹿儿。”风倾雪却含笑答道。
“谢风公子。”罗将军脸上一红,领人快步而去。
“公子,你干么告诉他。”鹿儿却不依。
“傻丫头,这位罗将军对你很有几分意思呢。”风倾雪刮着鹿儿的脸蛋,“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呀,咱们鹿儿可是个美丽的大姑娘呢。”
“公子。”鹿儿一把拉下风倾雪的手,“你又取笑我,我才不要那个人对我有意思!”
“哦?那你中意谁呢?希望谁对你有意思呢?”风倾雪看着鹿儿,这丫头的姻缘又在何方呢?但愿她不要似自己这般!
“什么人也不要!我要永远守在公子身边!”鹿儿却毫不犹豫的答道。
“真是个痴丫头。”风倾雪摇头叹道,“咱们走吧。”
“嗯。”鹿儿应道,“给这么一担阁,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爬到山顶呢?”
“怕什么。你不是准备充足嘛,晚上在山顶看星星可是别有一翻滋味的,明晨还可以看日出呢,多好呀。”风倾雪却道。
两人继续向山顶行进,爬到红日西沉,鹿儿实在支持不下了。
“公子,咱们休息一下再爬好不好?”鹿儿喘着气道。
而风倾雪却依然脸不红、气不喘,点汗不滴,清新干凈如一枝白莲。
“好吧,反正离山顶也不远了。”风倾雪点头。正要坐下休息,却忽地一凝眉,然后快步上前几步,掀开一丛树枝。
鹿儿见她如此也紧跟而来,一见树丛之后不由呀的一声惊呼,原来树丛后躺着一黑衣人,身中两箭,一在左肩,一在右胸,鲜血流了一地,而且伤口还流血。
“公子,是他!”鹿儿忽地叫道,“是我们在草原救起的那人。”
“嗯。”风倾雪点头,然后察看他的伤势,这次没上次严重,但也不轻,幸好没伤着要害,若是射中左胸,那大概已无性命了。
“鹿儿,看来你带的伤药也有用了。”风倾雪扶起那人。
“唉,这人真是幸运,老是遇上咱们。”鹿儿从篮中取出伤药。
穆贞山的这个清晨分外美丽。
那一轮红日徐徐升起,整个山都笼在那一片红光之中,平添一份艳光,草尖上的朝露晶莹剔透若水晶,林中有百鸟的欢唱,风中送来野花的清香,更有那美妙的琴音从山顶传下,散入山中每一个角落,让人几疑身置蓬莱仙山!
山顶的一山洞中,躺着一名黑衣男子,他就在这绝美如天籁的琴音中醒来,睁眼即见洁白的雪洞,身下卧着软软的毛毯,让他一时间以为自己到了神仙洞府。
他爬起身来,右胸、左肩皆是一阵剧痛,他抚着包扎好的伤口,是否这洞中的仙人救了自己?
扶着石壁一步一步走出洞来,然后眼前之景却令他忘己、忘痛、忘尘、忘忧!
但见那一轮红日县于山前,是那般近、那般大、那般美!洞前约三丈见方的平坦的石地上,一名白衣男子面朝红日盘膝而坐,膝上横琴,那绝美的琴音正是他弹出。一名美丽如花的蓝衣少女面朝白衣男了,闭目倚壁而坐,似听琴、似酣睡。那万道霞光射下来,笼罩在他们周身,让他们看来似真似幻!
终于,琴音停止了,然后白衣男子回头看向他,人淡如月,清俊飘逸,神情恬淡平和,仿若九天之上离尘的仙人。身后是那光芒万丈的红日,而他却似发着自己独特的光芒,淡淡的,却不为日芒所掩。
“你醒了。”白衣男子轻声道,那清泠泠的声音如同刚才的琴音,让人听之忘俗,让他一片恍惚,这人就是这洞府的仙人吗?
那蓝衣少女也睁开了眼睛,看向他,“你还真是好运,竟让我们救了两次。”声音清脆如百灵。
这一句话终于让他从梦中醒来,定睛看向眼前这两人,可不是吗,这不就是上次在蒙罗草原救了自己的恩人吗,这么说他并没到什么神仙洞府,他看向四周,那他在哪呢?
“这里是穆贞山顶。”白衣男子开口道,似看穿他心中的疑问。
这白衣男子正是风倾雪,蓝衣少女自是鹿儿。
他忽地走过去,跪在风倾雪的面前,匍匐于地,以首叩其鞋面,左右各叩三下。
鹿儿不禁噫的一声,实在奇怪他此举动。而风倾雪却并未阻止他。
叩完后,他抬首定定看着风倾雪,一字一顿的郑重说道:“连展鹏受公子两次救命之恩,若有命在,定当竭尽回报!”
风倾雪看着跪于脚下之人,这是一张典型的蒙罗男儿的脸,若大理石雕成,带着石的冷与坚,浓浓的一字眉,显示此人性格中有几分霸气,一双眼睛少有的大,双眼皮很深,看人时带着一种特别的专注,而一张唇不说话时总是抿得紧紧的,显出几分倔强,虽跪于地,且受重伤,但腰板依然挺直如松柏,显示此人坚定不屈的意志。
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只是……只是一双眼睛……眼睛深处……那锋利如雪芒的眼光背后却藏着深深的抑郁与悲怆!那种仿若历尽沧海桑田,转身之间,却发现依然形单影只,依然一无所有的孤绝与哀凉!这双眼睛啊,里面盛载的东西实在太多,她不忍心再添加一分一毫,她怕这些东西会将他淹没,将他沉溺!
“你已以蒙罗最隆重的礼节向我至谢,而我也受你其礼,因此你我之间便可一笔勾销,无须再有任何回报。”风倾雪同样注目于他,只是神色依然淡然无波。
他看着眼前这飘逸如仙的人,良久,然后站起身来,不再说话。
这世间,有些人,你看一眼,便可记一生一世,而有些事,却是用尽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
“鹿儿,咱们也该吃早餐了吧。”风倾雪吩咐鹿儿。
“嗯,公子,是拿到这里来吃,还是回洞里吃?”鹿儿问道。
“拿来这里吧。”风倾雪答道。
“好的。”鹿儿转身进洞去拿食物。
“你也该饿了吧?”风倾雪看向辉射万里的旭日,“连展鹏是你的名字吗?”
“是的,连展鹏是我的名字,是以前一位汉人老师给我取的,风公子。”连展鹏回道。
“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名字。”风倾雪淡笑。
“我会记住一辈子的!风倾雪---风公子!”连展鹏看着她的眼睛道。
“一辈子?那是多么长久的事啊!”风倾雪转身看向山外,山下是无垠无际的蒙罗州,“连展鹏,展翅腾飞的大鹏!应该是无拘无束的驰骋于天地间!李白曾有诗曰‘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与风同步、一展即是九万里,那该是何等的自由、何等的傲然气势!连展鹏,你能做理到吗?”
连展鹏看向山下广阔无垠的草原,目中浮现一比黯然,“我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但愿有一日能做到!”
“别辜负了你这个名字,包袱该拿时便应拿起,但该放下时便应放下,做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才不负蒙罗男儿本色!”风倾雪回头看向他,仿若日芒落入她的眼中,灿烂奇目,不可逼视。
连展鹏看着她,看着那双明亮如旭日的眼睛,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仿若在这个人面前,在这个洁凈若天池之水的人面前,他真的可以放开一切,可以洗涤掉身上所有的血腥与黑暗,可以做个简简单单、自由自在的人。
“公子,吃早餐了。”鹿儿唤道,她已将竹篮中的点心摆在一块高起的石墩上。
“那我们吃东西罢。”风倾雪招呼他。
“好,谢谢。”连展鹏一下清醒过来。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半途而废呢?这一条路是要一路走到底的,因为这不是为着他一个人!
待看到那些精致、漂亮如花的点心,他不由一楞,“这些东西是可以吃的吗?”
“原来你不是哑巴啊。”鹿儿却道,口气颇有怨气,“在草原时,我可当你是哑巴呢。”
连展鹏一听这话,不由傻了眼,不知如何向这美丽如花,但明显带刺的小姑娘解释先前的行为。
“鹿儿。”风倾雪叫了一声。
鹿儿闻言便不再刺他,而是递过一块点心,“逗你玩呢,来,尝尝这块‘菊映天月’的味道如何,这可全是我的手艺哦。”
“谢谢鹿姑娘。”连展鹏接过,看这点心小小的,便一口吞入口中,咀嚼几下便咽了下去,全然不似风倾雪那般斯文、优雅。
“唉,给你吃真是糟蹋了。”鹿儿不由叹一口气,这简直是牛吃草嘛,一口便能吞掉一大把的。
“唔,真好吃。”连展鹏连连咽下口水,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活这么多年,他还真是第一次吃到这种精致可口的食物,而且还有那么雅致的名字,“菊映天月”,亏他们想得出来。想草原上的人,从来都是大手抓着牛羊肉,大口大口的嘶咬着,那讲究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