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枉你身为白道世家之人,竟与魔教中人为伍!怪不得人人道你妖孽!”宇文沨怒目指责。
“哦?本少怎的与他们为伍了?”兰七眼角一跳,睨向宇文沨。
“若不是……他们……怎么会说看在你的份上?!”宇文沨喘息着道,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呵……”兰七嗤笑一声,“说实话,本少觉得与随教为伍也比和你这自尊自傲自大毫无自知之明的宇文公子为伍要好。”一边说着一边摇着玉扇踱着方步,“本少本就被称为‘碧妖’,便是和这‘魔教’为伍又如何?妖魔本就是一家嘛,宇文大公子你又能奈我何?”
“你……”宇文沨气急却也气竭,一时说不出话来。
“大哥,你的伤怎么样?”宇文洛赶忙打断,蹒跚走到宇文沨面前,其实他也多处受伤,两兄弟此刻身上都是一片红。
“大哥,你也受伤了。”宁朗则关心着宇文洛。
“没事,都是皮肉伤,没动筋骨。”宇文洛皱着一团脸咝咝吸着冷气道。其实心里只想哭。太痛了!痛死了!可若在大哥面前落泪了,估计会被他剥皮抽筋。
“快坐下,我给你看看伤口。”宁朗赶忙扶住他。
“在下这里有金创药。”明二道,一边向宇文沨走去,“宇文兄,在下替你看看伤处罢。”
“我们宇文家也有药,不用你们好心!”说罢眼睛顺带瞪一眼兰七,然后闭目调息,不理他人。
“大哥……”宇文洛有些无奈的叹气,看看兰七又看看明二,心头更沉的叹息一声,两个都在这里,难怪他反应这么大啊。
“那用我的伤药吧,是下山时师父给我的‘紫府散’。”宁朗小声道。
“紫府散?”宇文洛眼睛一亮,便是宇文沨眼睛也睁开一道缝。
“紫府散”与“佛心丹”乃风雾派始祖韩朴留下的独门秘药,“紫府散”是外伤灵药,“佛心丹”则是解毒圣品,千金难配,江湖中虽人人想有却极少能得,想不到宁朗竟拥有这治癒外伤的圣药,你叫这怕痛又怕吃苦的宇文洛如何不惊喜。
“嗯。”宁朗点头,从怀中掏出一瓶药。
宇文洛接过拔出塞闻了闻,惊喜的道:“真的是‘紫府散’呢,太好了,我不用痛那么久了。”
“没用!”宇文沨从鼻孔里哼一声,他最瞧不起这个弟弟这副样子,明明是武林世家儿女,却因为怕吃苦而懒得练武,以至不过一个三流身手,真是丢尽宇文家的脸!“你怎么会有紫府散?”这次问的是宁朗。
“大哥,宁朗出身浅碧山,当然会有。”宇文洛却代宁朗回答了。
浅碧、风雾两派因为创始人的渊源,百多年来交好,同为武林两大擎天支柱,浅碧门人拥有风雾派独门圣药并不奇怪。
宇文洛看看一身被刀剑割得破破烂烂的衣裳,当下干脆褪了衣裳,好方便上药,只是刚要解里衣时,猛地想起一事,然后抬头看向兰七,这……要不要回避下?
兰七手一抬,玉扇半遮了容,一双蛊惑的碧眸看着宇文洛,魅声道:“宇文世兄想要本少帮忙上药?”
噌!这一次是宇文洛的脸红了,赶忙低头:“不用,不用。”
“呵呵……”兰七轻笑,玉扇之上,碧眸波光眩人。
“大哥,我给你上药。”宁朗扒开宇文洛的衣裳,将伤药敷在伤处。
那边,明二徐徐走近宇文沨,在他身前蹲下来,温和的道:“宇文兄,你流了许多血,再不上药,只怕加重了伤势。”
“不……”
宇文沨才要开口,明二手一抬,按在他的肩上,便再也动弹不得半分,张口,却觉喉间一紧,怎么也无法吱声。
明二公子依是很温雅的笑笑,道:“宇文兄还是不要逞强好,虽说江湖儿女不怕流血不怕痛,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应珍之惜之。”
那样的笑容,那样的语气,看在他人眼中真如春风怡人,可看在宇文沨眼中却是厌恶至极,奈何怎么也无法反抗、反驳,只能任其摆布,肚子里一股火气无处发,偏生兰七却还不肯放过呢,往那火上又浇了几瓢油。
“宇文大公子怎比那大姑娘还矫情,上个药还要别人哄着求着的。”兰七摇着玉扇踱到宇文沨面前,微弯腰,俯视着他,“能得‘谪仙’明二公子服侍,你不知这江湖上会有多少人羡慕你吗?”
宇文沨猛抬头,那目光绝对比刀利。
“唉,也亏得明二公子一片仁心啊,瞧瞧这血淋淋的伤口,真是多啊,真是可怕呀。”兰七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碧眸中毫不掩饰的惋惜、怜悯与轻视,“唉,这随教人端是狠辣,竟敢在宇文世家的大公子身上动刀动剑,竟敢伤得大公子体无完肤,真是可恶啊。”
宇文沨双目死死盯住兰七,喉间一甜,一缕鲜血从嘴角流下。
“啊?”兰七顿作大惊失色之样,劝解道,“大公子,随教虽可恶,但你也别太过生气了,伤了自个身子可不划算。下次碰着,本少帮你出头。”
“噗!”宇文沨一口血吐出,怨恨的瞪一眼兰七,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上了。
“宇文兄!”帮他上药的明二不由一惊,忙扶起地上的宇文沨,手一搭,按在脉上。
“大哥!”
“宇文大哥!”
宇文洛、宁朗也奔了过来。
“不用慌,只是暂时晕过去了。”明二安慰道,扶着宇文沨移靠在一棵树上。
“唉,大公子身体太虚弱了,又流了那么多血。”兰七同情的叹着气。
“七少!”宇文洛猛地唤道。
“嗯?”兰七转头,碧眸斜睨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
那一眼看得宇文洛心头一寒,要说的话忽地说不出了。刚才兰七那一番话他听得清楚,句句皆是讽刺兄长,他听着也不舒服,更何况最后竟还将兄长气得吐血晕过去,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可心头那一丝火气碰到兰七目光时便熄成了灰。
那一眼,太冷!
“我大哥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对七少多有冒犯,还望七少看在我的份上,不予计较。”宇文洛很认真的看着兰七道。
“哦?”兰七偏首,碧眸看着宇文洛,深幽如渊,仿似要吸人魂魄,“宇文洛是什么人物,本少要另眼相看呢?”
“宇文洛很想当七少的朋友。”宇文洛目光不退缩的迎视着兰七。
“哦?”兰七唇角微勾,玉扇摇了摇,道,“若本少要在你和宇文沨之中杀死一个,你是愿意本少杀你还是杀你大哥?”
“啊?”宇文洛瞪眼。
“呵呵……玩笑。”兰七玉扇掩唇一笑,然后转身走开了。
七、折钗之趣(上)
“药上好了。”明二上完药,看看宇文沨眼皮一动,知他要醒来,手一抬,点了他的睡穴,“让他睡一觉休息一下。”
“多谢二公子。”宇文洛捋起袖子为兄长擦去脸上的血迹。
“在下给他上的是明家的金创药,药效可能没有紫府散好。”明二也在树下坐下,“希望他醒来后不要怪在下多事。”
“怎么会,大哥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宇文洛赶忙道,也在他身旁坐下。
明二看他一眼,笑笑道:“在下故意给他上明家的药,想让他多痛几天呢。”
“啊?”宇文洛一呆。
“呵呵……”明二轻笑出声。
“呵呵……”宇文洛也笑,“二公子原来也说笑的。”
“若你与你大哥中真的只能留一个,你会如何选择?”冷不妨明二问道。
宇文洛闻言抬眸看向他,那张俊雅出尘的脸上只有淡然微笑,没有其他表情,垂首,半晌后幽幽道:“让大哥留下。”
“喔。”明二脸上淡笑依然,没有赞赏也没有讽刺。
“大哥是宇文家的希望,若大哥死了,会有很多很多的人伤心。”宇文洛目光盯着脚下的草轻轻的慢慢的道,“我死了,不会有很多人伤心的。”
明二看着身旁垂着头的少年,树荫里看不清表情,可也能感受到那种黯然与落寞。
“宇文家的希望应该是你才是。”
“啊?”宇文洛猛地抬头,惊鄂的看着明二,刚才自己听错了罢?
“或许习武的天赋上你远不及你大哥,可是……”明二抬掌拍拍他的脑袋,“在在下看来,这里远远胜于你大哥。”
“我?”宇文洛不敢相信。
“兰七少是什么样的人,他待你与待你大哥,何悌天壤之别。”明二那空濛的眸子遥遥看来,看得宇文洛心头湿湿的软软的,“你有这样的智慧与眼光,他日成就必在你兄长之上。”
“明大哥……”宇文洛眼眶发热,鼻头发酸。
从他出生至今,从来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话,也从来没有人这样看过他。
宇文世家枝繁叶茂,优秀的子孙很多,他的大哥宇文沨更是被父母、长辈、亲友们寄予了宇文家的未来,而他只是一个毫不起眼微不足道的让人失望的幼子。他并不妒忌大哥,也并不想要与人相比相争,这么些年来他笑对那些轻视的、怜悯的、不屑的目光,怡然自在的做着他自己。
可此刻,这个甚至可说是陌生的明二公子不过短短一语,却令他生出一种委屈、心酸、苦涩……这一刻,复杂的、莫名的想哭。
原来,他还是希望有人能正眼看他的。
“呵……叫‘明大哥’了?”明二轻轻一笑。
宇文洛万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没关系。”明二温和的道,“明家兄弟姐妹很多的,多一个也无妨。”
兰七摇着玉扇随意走着,不知不觉中便出了树林,前方是一处斜坡,坡下山石嶙峋,再往下看去,丛丛树木,一直延至蒙山脚下。
蒙山一半还没有爬到呢,而离江湖之巅又有多远呢?
微微眯眸,抬头仰望,不过是一片眩目的白光。抬手,玉扇遮上一角,便看清一片澄透的蓝空。
听得身后轻轻的脚步声,也不回头,问:“宁朗,若这世上本少和你只能活一个,你怎么选?”
有那么片刻静悄,然后身后传来虽轻但很肯定的声音:“你活。”
“呵……”兰七轻笑,收手,阳光顿时刺得满眼白晃晃的,眯起双眼,唇一弯,淡淡道,“真容易。”说出口真容易啊。
“我……兰……兰……”
兰七转身,碧眸看着局促的宁朗,问道:“你叫本少‘兰兰’?”
“不是。”宁朗马上答道,“我是……我是……”眼一对上那双妖异的碧眸,顿时说不出话来。他只不过是看他一人走来,不由自主的便跟过来,想要唤他,却不知道要唤什么。
兰残音?似乎太过生疏了。
兰七?以他们身份不太合适吧。
残音?是不是太过……亲热了点?
于是开了头,便不知以何为继。
兰七碧眸一眨,道:“天下姓‘兰’的太多了,若有另一个姓‘兰’的或名字里有个‘兰’字的人也在此,还道你叫他(她)呢,本少可不高兴。”
“那叫你……什么?”宁朗眼巴巴的看着他。
“不如……”兰七摇了摇玉扇,走近两步,凑近他耳边,轻轻的带着诡魅,道,“你叫本少‘音音’吧,这样才显得咱们未婚人的亲密呀。”
噌!宁朗一张脸马上通红,身子迅速后退,傻愣愣的看着兰七,重复道:“音音?”叫一个男人“音音”?
“对呀。”兰七点头,“本少准许你叫‘音音’,这可是普天之下唯一殊荣哦。”
音音?那不是比叫“残音”更亲热?宁朗的脸火烧似的热了。
“叫一声听听。”兰七走近一步。
宁朗后退一步,窘迫的看着兰七。
“叫嘛,宁朗,咱们可是这世上最最亲密的‘未婚人’哦。”兰七再近一步。
宁朗赶忙后退一步,“那个……那个……”
兰七看着宁朗那羞窘、惶急的模样便不由的欢笑:“哈哈……宁朗啊,有你这个未婚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你可要记下了,本少还等着你叫哦。”说罢笑着往回走去,留下宁朗呆呆站在原处,半晌后才醒悟又被兰七戏耍了。
休息过后,五人重新上路,宇文沨伤处实在多,虽都未伤着筋骨,但也都皮开肉绽的,不方便走动,便由宁朗背着行走,宇文沨当不肯做这无能之辈,明二公子便很爽利的点了他的穴道。宇文洛伤势较轻便自己走着,兰七有时会好心扶一把,但一路他做得更多的还是时不时的讽刺一下宇文大公子,又或是戏弄一下宁朗,将两人都弄成大红脸,一个是气的,一个是羞的,一路走来倒是极热闹。
因有伤患的关系,脚程便慢了,本应傍晚时就到祈州的,五人却直至戌时才到,好在山脚下便有一个小镇,五人找了家客栈要了五间房,吩咐小二将饭菜、热水送到各自房中,吃了热饭菜又洗了热水澡,几人倒床便睡。
身怀绝技的大侠也是人,人都会累的。
第二日,五人也没急着赶路,考虑到宇文兄弟的伤,决定在此休息两三日,反正时间充足。一起用过早餐后,宇文兄弟不便于行,留在客栈养伤,兰七则说要去小镇四处逛逛,拉着宁朗同行,宁朗又拉了明二一起。
皇朝帝国此刻正是太平盛世,所以只是山脚下的这么一个小镇,却也颇是宽裕,镇中心更是热闹的,长长的数条街道,家宅店铺交错而落,街上老老少少脸上皆洋溢着一种安乐知足的祥和。
三人一路慢慢走来,看街上的人群店铺,而街上的人则是看他们。
前边并行的两人,一个一袭青衫雅洁如青莲,一个深紫长衣邪美如妖花,看青衫的忘忧忘俗,看紫衣的失魂落魄,皆不是这小镇该有的人物,而身后跟着的那个蓝衣少年,容貌虽不及前边两人,但眉宇间透着一种他人难及的明澈清朗,令人见之可亲。这样的三人走在这简朴的小镇上,怎能不令朴实的小镇人呆立相看呢。
这里走走那里停停,差不多将小镇逛了个遍时,兰七在一家酒楼前停步,楼里甚是喧华,想来生意极好。
“有些饿了,咱们在这吃午饭罢。”说着回头瞟了瞟两人。
明二一笑没有反对,宁朗连连点头,于是三人入了酒楼,早有机伶的小二迎了上来,大堂里早坐满了客人,三人便上了二楼选了张靠窗的桌,点了菜,品着小二奉上的香茶,才抬头随意扫视了一眼周围。
这一抬头便碰着了几道灼人的目光,痴迷、爱慕与恼恨、忌妒。
比之楼下的满堂宾客,楼上的人要少些,只有四桌客人,自然也就安静些。正对面那桌坐着四人,分别是两男两女,男的英俊,女的娇俏,皆是年纪轻轻,锦衣华服,一望便知出身富贵,那灼人的目光便是从那桌望来。
对于那些目光,明二视而未见,宁朗则低头喝茶,兰七却是唇一勾,目光在宁朗、明二间扫视了一眼,玉扇一张,道:“二公子,你看对面有两位很漂亮的姑娘。”
被点到名的明二只好放下茶杯,配合的抬头看一眼对面,然后颔首道:“七少说的是,两位姑娘杨柳之姿桃李之容,甚是难得。”
两人这话一说,对面那两位姑娘顿时面生红云,又是羞涩又是欢喜的垂下头,而那两名男子则冷哼两声,目光狠利的盯了兰七、明二一眼。
对于那两男子敌意的目光兰七视而不见,摇着玉扇,风仪潇洒,“二公子,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你我两人至今未娶,而现今却正好碰上这花容月貌的两位姑娘,可不就是那‘千里姻缘一线牵’嘛,不如我们一人求得一位回家如何?”
“咳咳……”宁朗一口茶没吞利索呛得直咳。
明二正端起茶杯的手几可不可察的抖了抖,然后脸上展开那很合宜的浅笑并恰到好处的带出一分无奈:“七少果然风流多情。”
“那也是因为娇花醉人啊。”兰七口齿含笑目蕴风流,眸光在那两位姑娘间来回流转着。
两人这一唱一答的颇有几分唐突,那两位姑娘也不由有些羞恼的抬头看向两人,可当目光一触及两人,那三分恼意顿化了个精光,只余四分羞意六分甜意,不过一旁的那两名男子却是完完全全的恼怒。
“啪!”银色锦衣的男子一掌拍在桌上,霍地起身,怒瞪兰七与明二,“放肆!竟敢出言轻薄师妹!”
“二公子。”兰七摇摇扇唤道。
“嗯。”明二端起茶杯应了一声,然后啜一口茶。
兰七玉扇一指对面桌,道:“你看好端端的两朵鲜花,偏偏旁边却堆着两堆臭气冲天刺人眼鼻的牛粪。”说罢连连摇头,惋惜不已。
牛粪?明二含在口里的那口茶便再也不香了,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你?!”另一名着蓝色锦衣的男子也拍桌而起,横眉怒视,“你活腻了是吧?!”
“宁朗。”对那男子的叫嚣兰七不予理会,玉扇点点埋头喝茶的宁朗。
“嗯?”宁朗抬头疑惑的看他。
“你穿蓝衣多好看呀,朗若明空英挺不凡。”兰七晃首赞道,“偏有东施效颦,糟踏啊糟踏。”
“呃?”虽然听得兰七的赞美,宁朗这次却没有脸红,目光看看淡笑怡然的兰七,又看看对面……已是怒焰炽腾啊!
明二目光移向窗外,入目的是一株高树,青葱翠绿,颇为怡心,咽下了口中的茶。
对于兰七的挑衅,那蓝衣男子岂会甘休,踢开凳子大步走了过来,站在他们桌前,也不说话,居高临下的盯住兰七,抬起手掌,然后猛然拍向桌面,劲道十足,掌风飒飒。
那时刻,兰七一手摇着玉扇,一手端着茶杯低头饮茶,仿似没看着桌前的人,而宁朗则是两手捧杯呆看着霍然跑到他们桌前的蓝衣男子尚未反应过来,只有明二正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放去。
掌与茶杯同时落在桌面。
掌落时,砰然作响。
杯落时,悄然无声。
桌,纹丝未动。
明二淡然抬眸看向那蓝衣男子。
七、折钗之趣(中)
蓝衣男子却是瞬即变色,震惊不已的看着明二。兰七言语挑衅令他气愤难忍,但他出身名门正派,怎么也不能做那持武凌人之事,看兰七、明二模样,只道他们是平常的富家公子,本只想一掌震碎桌子,吓唬一下,谁知……这一掌拍下,木桌分毫未损,而他的手掌却是从指尖到掌心到手腕,整个毫无知觉!不是酥麻无感,而是从手腕以下已不是自己的一般!
“师兄?”对面桌的三人看出其间微妙出声相唤。
“你……”蓝衣男子惊疑不定的看着明二。他是什么人?刚才那一掌用了他五成功力,绝对可将木桌震个粉碎,可此人不过杯一放,便将他那一掌之力化去无痕。
“这位少侠,在下的朋友素来爱说笑,今日乃是见两位姑娘容颜如花,心生仰慕故玩笑两句,还望海涵。”明二看着他微微一笑,言语温和,彬彬有礼。
“我……”蓝衣男子对着明二那怡人淡笑怎么也说不出狠话来。
明二移首望向对面桌,“望姑娘与少侠雅量海涵。”
那三人被那双空濛笼雾的眸子一望,不由自主的点头。
“在下替朋友道歉,请少侠饮一杯茶。”
明二另倒了杯茶移至蓝衣男子置于桌面的手掌前,杯触及手掌的那一刻,蓝衣男子顿觉得一股热流从指尖流向手腕,瞬间,手掌恢复了知觉。呆了片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再恨恨瞪一眼兰七,抬步走回去了,隐隐听得师妹低声怪责师兄太莽撞。
“唉……”兰七摇扇叹息,“这么无聊的小镇好不容易找着了一点有趣的事啊。”
明二给自己的茶杯注满水,淡淡道:“七少喜欢玩不要殃及他人就行。”
兰七扇一合,看着明二,颇是怅然与委屈:“二公子,本少乃禀着朋友有乐同享之道,见如此偏僻之地有如此娇人又与你我相遇,实合书上所说的才子佳人陌路相逢,正可谱一段风流佳话,你怎可糟踏本少的一番心意呢。”
明二瞟一眼兰七,“这风流韵事甚合七少这等风流人物,在下就不争这名声了。”
“唉呀,你我一路同行,当然任何事都要同进同退。”兰七玉扇一张,很是真诚的看着明二。
“当着未婚人的面如此之为,七少是否也太不尊重人了?”明二目光看了看宁朗。
“嗯?”兰七被明二话一堵,移首看向宁朗。
宁朗被明二看着,觉得真的有几分委屈,可一被兰七目光一盯,却是紧张万分。
“宁朗。”兰七唤一声,慢慢移过身子偎向宁朗。
宁朗连忙后靠,赶在兰七开口前道:“我看他们不是坏人,你就……”顿了顿,后不知如何措词,本想说“你就不要耍弄他们”,可又怕说得太直扫了兰七面子。
“哦?”兰七眼一眨。
宁朗看了看对面那四人,做师兄的正热心的为师妹布菜,而师妹却依时不时的瞟一眼这边,“他刚才虽然生很大的气,可也没有动手打你,只是拍了桌子,所以不是心恶之人,而且他生气也是因为他很喜欢他的师妹,你就……你就也别气他瞪你了。”
“你倒是很清楚么。”兰七碧眸转转,看看对面,正碰上那师兄忌恨的目光,唇边沟起一朵浅浅的笑,“喜欢师妹么……呵呵……”那轻轻的笑引得其他桌客人都望了过来,触及那张妖美的脸那双邪魅的碧眸,心头生出一股又热又冷的感觉。
“你……你想做什么?”宁朗脱口问道,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
“想到了更好玩的。”兰七笑得格外的欢。
明二眉头几不可察的动了动。祸精!
三人吃过饭回了客栈,兰七、明二都说有些累回房休息去了,宁朗则到宇文洛房中寻他说话。
还未敲门,便见房门打开,宇文沨大步跨出,脸上隐带怒意,径自回了隔壁自己房。
宁朗见宇文洛在房中坐着,便关上门,走至他身旁坐下,问道:“大哥,宇文大哥怎么啦?”
宇文洛伸伸懒腰,道:“他说明天上路,不要和二公子、七少一起。”
“啊?”宁朗惊讶,“为什么?你同意了?”
“我当然没同意,伤都没好利索,他又不知结了多少仇家,万一半路上人家寻仇,我岂不要陪着他死。”宇文洛缩了缩脖子,“至于原因嘛,咳,还不是因为那区区虚名。”
“呃?”宁朗疑惑。
宇文洛执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才道:“你知道前朝末年有‘四公子’之说吗?”
“这个知道。”宁朗点点头。
宇文洛挑眉看看他,道:“连你也知道呀,看来‘四公子’真是名传千古呢。”
“他们为天下,天下自然记住他们。”想起百多年前的古人,宁朗心中有着敬仰。
“嗯。”宇文洛深有同感的点头,“皇朝为开国之君缔建古往今来最为辽阔强大的帝国,玉无缘助他平定天下却不取名利孑然远去,丰兰息、丰息一人两身份,前者为着天下苍生而放弃王位与半壁天下,后者一统武林给予百年平静,这样的人确实少有,确实令人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