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大哥生气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宁朗不解。
“还不是因为‘四公子’这名号。”宇文洛颇不以为然,“也许是出于对前人的敬慕,武林中素来爱在出色的年轻一辈中评选所谓的‘武林四公子’。花家大公子、桃落梅鸿冥、列家三爷列炽枫,再加大哥,曾并列为‘武林四公子’,可是这两年明二公子及兰七少相继露面江湖,声名崛起,于是便重排了‘四公子’,偏这些好事之徒,竟只选了二公子、七少及列家三爷,把其他人全排除在外,说皆不及此三人不能与之并列,是以宁缺其一也只评出了‘武林三公子’!唉……”宇文洛重重叹出一口气,“这样的事,你说我大哥他能不气不恨?更何况他还是那样骄傲的性子,所以对着二公子、七少他怎会有好脸色,又怎肯受其恩,并与之同行呢。”
“这个……”宁朗想了想,以宇文沨那性子来说,确实是令人难堪的事,“那怎么办?宇文大哥难道明天要独自上路?”
“呵……不会。”宇文洛有些狡黠的笑笑,“所谓请将不如激将,我只说一句‘难道大哥怕了二公子和七少’,他便乖乖的应了一起去英山。”
“这么容易?”宁朗鄂然,那么厉害的宇文大哥竟然也听大哥的话。
“而且我说,若他不和我同路,我就把他受伤的事宣告江湖,哈哈……”宇文洛笑得甚是得意,“若让整个江湖都知道他受二公子、七少之恩,估计他宁肯上吊自杀。”
“他是你大哥,你这样……他要是……”
宇文洛一瞪宁朗,“我从小就被他欺负!”言下之意,我此刻趁他受伤略略报复下不算什么。
“呃……”宁朗无言,只是暗自思量:我怎么从小就没被师兄他们欺负?若此话被兰七听着,估计会回一句:那是因为你被欺负了也不知道。
那一日下午,兰七都没有出房门。
临近薄暮,休息了半天的宁朗和宇文洛走出房门松动松动筋骨,却见长廊前宇文沨正倚坐栏前,看着廊外夕照青山,两人不由也走上前去。旁边又一扇门打开,明二走了出来,看到他们三人微微一笑,都未言语,一起立于栏前,沐着绯红的夕辉,看那青山镀残艳,听那山鸟归巢鸣,甚是宁静和谐。
“吱嘎”一声,又一扇房门开启,几人回首,本是初秋夕照暮色沉郁,却刹时春光重回,万千紫芍尽绽,丽色无边。
“哦,都在这呀。”
那声音极轻极清却带着一丝惑人的迷魅,浅浅的笑瞬息夺了夕辉的艳色。很多年后,几人都能清晰的忆起这一幕,忆起那身紫衣,忆起那双碧眸,忆起沐在绯阳中明艳无伦的身影。
“你……你又变成了女的。”宁朗瞪目看着一袭深紫长裙犹如紫芍玉立的兰七。
宇文洛却是警惕的看着兰七,又看看身旁的兄长,就怕是她又生出了什么主意要整治兄长,幸好兰七并未注意这边,而兄长一眼过后迅速回首,看着楼外的青山,仿并没见着兰七这么一个人一般。
明二神色如常,上下打量兰七一番,道:“七少果然得天独厚,竟一身兼具阴阳两者。”
“唉呀,怎比得二公子天上谪仙之躯呢。”兰七淡笑如常,玉扇掌中一点,缓缓走向廊栏,身姿纤长,步伐轻盈,却是风华尽在情态百种。偏首,碧眸盈盈落在宁朗身上,“宁朗,你喜不喜欢我这样?”
宁朗心头一跳,脸瞬间变红,“我……我……”
兰七摇开玉扇,从下巴缓缓上移,一点一点遮住唇遮住鼻遮了半张容颜,只留一双在紫衣的映衬下更添一份魔魅的碧眸,专注的深幽的看住宁朗,轻轻问道:“你喜欢吗?”
神魂那一刻仿被那双碧眸束住,宁朗痴痴的看着她,道:“我喜欢。”
唉!宇文洛看着宁朗,心头重重叹息,但盼……目光移向那妖美无伦的人,但盼她能存一份怜悯。
“唔,我也喜欢你这样答呢。”兰七抬头勾唇一笑,转身,碧眸看向明二。“二公子,你看这晚霞夕阳多美呀,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明二讶然的挑了挑眉头,然后淡然一笑道:“七少有雅趣自赏就是,在下俗人就不扰兴了。”
“二公子不去?”兰七侧首。
“在下不去了。”明二答得和气又干脆。
“此去英山路途遥远啊。”兰七摇摇玉扇颇有感概,碧眸波光流转渗着三分诡异,别有深意的看着明二,“就不知还有没有此等闲心可赏夕阳呢。”
明二闻言笑容略略一僵,然后缓缓颔首道:“嗯,七少这话甚是有理。既然难得此景,那就一起去看看这蒙山暮色吧。”
“二公子果然知情识趣。”兰七玉扇一合敲在掌心,很是赞赏。
“那也是七少风雅所动。”明二万分谦和。
“那咱们走罢。”兰七满意点头,领头走去,走了两步忽顿住,回头道,“二公子,兰七明明是女儿身,你总是‘七少’相唤,会引人误会的,不如你唤我……”碧眸瞟瞟宁朗,慢声道,“唤我‘音音’如何?”说罢不待人家答应便抬步而去,无视身后各人脸色。
宇文沨背身而立不知何模样,宇文洛却是一脸惊愣的看着那走远的紫色背影。
明二嘴角微微抽搐,暗中搓了搓手臂上的疙瘩,然后神色自如的跟了去。
宁朗立在栏前,呆呆的看着两人走远,回想起兰七刚才的眼神,那双碧眸中明明白白的玩笑与戏耍。
当着未婚人的面如此之为,七少是否也太不尊重人了?
午时明二的话在脑中响起,仿如一拳重重击在心上,闷痛闷痛的。
“宁朗。”宇文洛抬手轻轻拍在他肩上。
“尊重一个人,也要先眼中看入了这个人吧?”宁朗喃喃道。
“宁朗,你怎么啦?”宇文洛担心的问道。
宁朗回神,偏头看着宇文洛,问道:“大哥,你说她到底是男是女呢?”
宇文洛无言,只是目光触及宁朗的眼睛时心不由沉了沉。

七、折钗之趣(下)

明二、兰七走出客栈时,正碰上店小二驱赶一老一小两名乞丐。
“大爷,施舍点吧,孩子都三天没吃了。”那老乞丐一手端着一只破碗,一手牵着那矮小得可怜的小乞丐低声哀求着。
“滚开!别弄脏了地!”小二叱道,怕弄脏了手,只是抬脚用鞋底连连踢着老小两人,踢得那骨瘦如柴的两人几个踉跄跌倒在地,脏黑得看不出原色的碗也摔成数片。
明二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得身旁风声作响,“啪!”很响亮的一个巴掌狠狠摔在小二脸上。
“谁……”小二猛而回头,却顿时呆住,忘了痛忘了怒,只是张大嘴呆看着。
“要我砍了你两条狗腿吗?”那双妖邪的碧眸此刻冷若冰潭。
小二依只是痴看,未有反应。
兰七眉一皱,袖一扬,一声“滚!”那小二顿时身子凌空,砰的摔开丈远,突然的剧痛令他清醒,站起身来,看看门前的两人连声痛呼也不敢。
明二扶起那一老一少,从袖中摸出一片银叶递给老人,指指客栈大门,“堂堂正正去吃一顿。”
“多谢公……公子,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老人流着泪连连叩谢。
明二侧身躲过礼,移首看向兰七,空濛的眸子带出几分稀奇:“七少怎的如此生气?”
兰七一愣,瞬间恢复如常,笑道:“唉呀,还不都是因为这小二欺负老弱嘛,兰七身为侠道中人,岂有不出手之理。”言罢碧眸一溜明二,自始至终却不曾看一眼那一老一小。
明二听着,觉得这话甚是耳熟,正要答话,却听兰七咦的一声,目光望向前方,不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两丈外站着四人,正是吃午饭时遇着的那两对师兄妹,想来是来这投宿的,此刻师妹的目光惊喜万分的落在自己身上,师兄的目光却是惊艳痴迷的看着兰七。明二挑了挑眉头,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兰七碧眸如水,一一从四人身上流过,然后一拉明二衣袖,甜甜软软的唤一声:“明……郎。”
明二身子一颤,蓦然觉得初秋提早转入深冬。
“明郎,你看那位姑娘头上簪着的紫玉钗多漂亮呀。”兰七犹是连连扯着明二的衣袖,玉扇遥遥指着那位粉衣师妹头上的玉钗,一脸羡慕喜爱之情。
明二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衣袖,看看那位粉衣师妹,又看看一副娇娇女儿态的兰七,“你确定你喜欢那支紫玉钗?”见兰七转头看他,微微绽一丝雅笑,俯近她耳边,蚊声道,“难道不是喜欢裂帛折钗之趣?”
“唉呀,明郎你真是我的知心人。”兰七玉扇一摇,侧首遮容,半张容在扇外,绽着那蛊惑众生之笑。
明二不为所动,很文雅一笑,问道:“还要去看蒙山夕照吗?”
兰七装模作样的看看天色,道:“唉,时辰不早了,申时都快过了,咱们也该吃晚饭了。”说罢,碧眸一溜那两位师兄,留下一抹勾魂浅笑,转身回去了。
明二淡淡向那四人颔首,然后也回身走了。
高楼上,宁朗、宇文兄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各人一份心思。
第二日,宁朗洗漱了后下楼吃早餐,却见明二、兰七、宇文兄弟早已在楼下围桌而坐了,各式早点摆了一桌。
“宁朗,就等你了。”宇文洛招呼他。
宁朗忙走了过去,“你们今天好早。”
“昨夜没有鬼魅魍魉骚扰,睡得甚香,所以起床便早了。”明二一边舀粥一边道。
听得这话,宇文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又转首看了看兰七。
兰七手中把玩着两支紫玉钗,脸上一直笑容不断,唇角几分趣意,听得这话,也只是抬起眼皮淡淡瞅了明二一眼。
宁朗目光触及兰七指间的紫玉钗,不由一怔。
“宁朗,你看这紫玉钗是不是很漂亮?”兰七笑盈盈的问他。
宁朗目光绞在玉钗之上,嘴动了动,却怎么也答不出“漂亮”,更问不出“哪里来的”。
楼梯上又传来脚步声,几人抬头,却是昨日那两对师兄妹下楼,行到楼梯中,都看到了楼下坐着的五人,也同时看到了兰七手中的紫玉钗,四人顿时色变,两位师兄互瞪一眼,那神色颇有几分恼意,两位师妹目光盯住师兄,神情却是复杂得多,恼、怨、恨、怒皆有。
兰七看着四人绽颜一笑,转而看向明二,一手摊着两支玉钗,一手摇了摇他肩,娇声问道:“明郎,你说这两支紫玉钗我戴哪支好看?”
那一刻,两位师兄与两位师妹的目光都转向了兰七,前者紧张,后者妨恨。
捧着粥碗的明二抬眸看了一眼肩上那只绝对纤美如玉的手,再看了一眼那似水晶透明的指甲,无毒,昨日的承诺看来有效,鬼魅魍魉没了,层出不穷的暗算没了,这一路终可有“闲心”。
当下微微一笑,绝对的优雅温柔,空濛含雾的眸子专注的看着兰七,道:“这身紫裙已令你美到极至,无需再有锦上添花。”
这话一出,宇文兄弟瞪目结舌,宁朗鄂然不已,便是兰七也是一愣,似也没料到明二会有这么一句,但也只是眨眼的功夫,她笑如花开,甜甜的道:“明郎真会哄人。”
“哼!”几声冷哼,师兄恼恨的看着明二,师妹牙根发酸的瞅着兰七。
“明郎,那这两支玉钗怎么办?”兰七纤指扲着那两支玉钗询问的看着明二。
明二抬手撩开她鬓旁飘落的发丝,多情又从容,“下次我为你选一支碧玉钗,那样才衬你这双独一无二的眼睛。”
堂中身影闪过,是那两师妹夺门而出,而那两个师兄,却依是目光依恋的看着兰七。
兰七碧眸流盼,一汪春水醉人,“那我扔了这钗了。”
这一刻,师兄也站不住了,脸色时青时红,一跺脚,追着师妹去了。
当人走远,兰七再也忍不住伏桌大笑起来:“哈哈……”
明二眉头淡淡一挑,看着大笑不已的兰七,问一句:“七少玩得可尽兴。”
“哈哈……好玩极了。”兰七指尖一动,手中那两支紫玉钗便折为四段。
“他们估计是初入江湖的雏儿吧。”宇文洛看着门口喃喃道。否则便是不识得兰七,至少也要知道这双独一无二的碧眸啊,出师门之前难道不曾被交待,宁惹万敌也不要惹一碧妖吗?
“宁朗。”兰七转首,“这就是你所说的‘喜欢’哦,真是太可笑的东西了。”
“难道你就因为这个才……才这样做?”宁朗震惊的看着她。
“对呀。”兰七答得爽快,碧眸中是全然的妖邪与任性,“我本来以为会是多好玩的东西呢,谁知这么不堪一击,唉,失望。”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宁朗脸胀红,眼中顿冒火气。
“哦?你看来很不高兴呀。”兰七碧眸微微一眯,就那么轻轻淡淡的瞟一眼宁朗,宁朗顿时心头寒意掠过,没来由的,觉得眼前的兰七蓦然遥远,远不可及。
兰七指间拨动,将手中紫玉断钗弄得叮铛作响,“师兄很喜欢师妹,喜欢到连别人看一眼也不高兴,喜欢到师妹看一眼别人也生妒意,可是……”食指与拇指捡起一根断钗缓缓抚着,然后细细的粉尘飘落,片刻间,那根断钗已化成桌面上一小撮粉尘,“那这又是什么呢?”兰七再捡起一根断钗抚着,看着那微尘坠落,漠然道,“原来不过是因为没有看到更好的而已,而且不过是表面的色相便已可令他们神智昏馈!”
宁朗顿时无言。
兰七目光再瞟一眼旁边神色自若的明二,“便是那师妹,不也为二公子意动神摇的么,二公子似乎没有做什么不轨之事呢。”
宁朗看向明二,明二正往每人碗里舀粥,察觉到宁朗的目光,他抬眸看一眼他,那目光温雅出尘,任谁也会心生好感。
“宁朗。”兰七碧眸幽深幽深的看着他,无人能看清那双眼中有什么,“所谓的喜欢钟情是很浅薄的东西,不过是一时片刻的欲望罢了,就如我们看桃花漂亮,可我们看牡丹更漂亮,这世间没有什么天长地久,更没有什么永心不变的!”说罢,手一抬拍在宁朗脑门上,“看我对你这个未婚人多好啊,这样的江湖经验都亲身传授哦。”碧眸魅惑,笑容妖邪,又是那个令人又爱又怕的兰七。
“我……我不……”我不会这样对你的。宁朗想这样说,可是对着那双他看不透的碧眸,他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人,平常的身材,平常的面容,大步走至兰七身前,一礼,道:“主人,您吩咐的马车已备好,在门外侯着。”
“好。”兰七点头,甩袖起身,“走了这么久的路也有些累了,咱们不如坐坐马车吧,也方便宇文公子养伤。”碧眸斜眺宇文沨一眼,然后抬步往门外走去。
“大哥,我们去拿行李。”宇文洛赶忙一拉兄长往楼上走去,不给他动怒、拒绝的机会,一边招呼着宁朗,“你也快整理下。”
只有明二依坐于椅上,目光看着空空的门口,仿是看着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唇边慢慢浮起一丝淡笑。
没什么行李的,不过就是几件衣服,宁朗捡在一起扎成一个包裹,房门推开,宇文洛走了进来。
“宁朗。”
“嗯?”听得唤声宁朗抬头。
“你……”宇文洛斟酌着如何措词。
“大哥,你要说什么?”宁朗看着似有些难以开口的宇文洛。
宇文洛抬头,对上宁朗那又黑白分明的眼睛,心头一热,道:“宁朗,你……把七少当成亲人吧,当成兄弟姐妹当成朋友都好。”
“嗯?”宁朗疑惑的看着宇文洛。
“宁朗,兰七和你是完全不同的人,她离你太遥远了。”宇文洛声音中有着难以掩藏的叹息,“这一路走来,或多或少你也看到了,这世间的人和事予她来说,不过是兴之所至供以玩乐戏耍的,她那样的人,心性很深,不是别人可以捉摸得到的,便是有真意,你也触不着的。”抬手拍拍他的肩,“宁朗,我不想你以后伤心。”
宁朗没有答话,只是睁着他那双很圆很大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宇文洛,那神情似迷茫似呆愣,仿佛不能明白又仿是彻底明白。
“宁朗,我们虽然只是结义兄弟,但我心里你比亲兄弟还好,我希望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宇文洛很真诚的看着宁朗,“在你心中,人和事只有好与坏之分,这么简单多好啊,简单的人才是最快活的。”

八、花影扶疏夺天韵(上)

马车很大,光是驾车的马便有四匹,一色的枣红骏马。上了马车,便见兰七已换了男装斜倚在榻上,马车里依然很大,也很舒适,中间是过道,两边与正对面都是半膝高的横榻,上铺着厚厚的锦垫,垫上再铺有竹席,两边的横榻又以小几隔成了四格,几上还备着茶水点心果盘。兰七占了正当中的横榻,宇文兄弟坐了右边的,明二、宁朗便坐了左边的,一人一席地,刚刚好。
因并不急着赶路,所以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行得甚是稳当,窗儿开启着,再垂下竹帘,透了气又遮挡了尘,几人或坐或躺,甚是舒服,而到了饭时自有人送来,茶水点心更是没有歇过,宇文洛暗赞自己聪明,跟着兰七上路果是智举,这食住行全有人安排妥当,毫不用自己操心。
明二一路皆盘膝闭目静坐,宇朗时而呆看着某处,时而展开手脚睡得香甜,兰七也罕有的没再戏耍几人,一直闭目倚着似睡非睡的,更难得的是宇文沨对着两个他极厌恶的人竟能忍下一声不吭的,不是打坐调息便是闭目睡觉,一路上闲得无聊的倒只有一个宇文洛。如此这般,竟是一过数日,白日里躺在马车上慢悠悠走着,晚上便寻家客栈休息,第二日再上路。
真真是平静而无味啊。宇文洛敲着手中笔感叹着。但盼能发生了点什么,否则他对着这全武林人人关注的明二公子、兰七少怎么也不能日日记着他们的吃喝拉撒吧?
正在宇文洛无聊至极时,猛听车外马儿嘶鸣,车夫一声“吁!”马车停了,然后便听得一个十分急促又很有力道的声音道“继续赶路,别说见到我了!”接着车门“嘎”的一声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快速闪入,又反手关上车门。
车内五人全睁眼了,看着这不速之客,彼此看着皆是一怔,大家都是熟人。
“七少。”车夫在门外唤着,想来这人闯得太快,估计车夫都没反应过来便给进来了,这时正懊悔不已呢,七少是不容人犯错的。
“你赶车吧。”兰七淡淡吩咐一句。
“是。”门外车夫应一声,然后马车继续行走。
兰七从榻上坐起身,碧眸晶灿灿的看着这有些狼狈的闯入车中的黑衣人,语气轻松又愉悦:“唉呀呀,这不是列三爷吗,真难得竟看到你这副模样,你这是在躲谁啊,这天下谁这么厉害竟能让你怕成这样的,向来不都是你闻着名儿找上门去的么,今日怎么轮到你躲避厉害人物了呀?”
这不速之客正是列家三爷列炽枫,他目光看一眼明二,动了动嘴角算是招呼,漠然的扫过宁朗,停顿了那么片刻算是认识,再看一眼宇文兄弟,几不可见的点点头,算是见礼,然后几个跨步走到兰七坐着的榻前,将小几移至中间,毫不客气的坐下,堂而皇之的占了一半位置。
宇文洛顿时敬佩不已的看着列炽枫,这普天之下便是明二公子也不敢如此啊,他竟然可以理所当然的理直气壮的占了兰七少半壁山河啊!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隐隐的似乎远处又传来马蹄声,列炽枫眉头一皱,抬头看向车中几人,宇文沨已经闭目重新躺下,宇文洛目光炯炯的盯住自己似发现了什么罕有物儿,宁朗有些呆愣的看着自己还没回过神来,明二闭目养神,盯着明二片刻,嘴唇动了动,然后转回头,看着兰七,道:“我不在这里。”
兰七眨眨眼,“你要本少帮你的忙?”
列炽枫不语,冷冷的瞅着兰七,可那模样显然是如此。
“欠本少一个人情哦。”兰七笑得欢快,碧眸里尽是得意与算计。
“哼!”列炽枫鼻孔里哼一声不再言语。他当然知道这举手之劳跟明二说才是正经的,可是有兰七在,又岂能让你轻松如意,倒不如直接求他的好。
马蹄声渐响,然后只听得车夫一声急促的“吁!”,马车又停住了。
“两位姑娘,因何挡道?”车外传来车夫的问话。
兰七碧眸一亮,兴趣十足的盯住列炽枫,压低声音道:“竟然是姑娘?呵……列三爷啊,难道你惹了什么风流债?”
列炽枫看一眼兰七,那眼神是从眼角瞟出的,薄唇里吐出极低极短的两个字:“赶走。”
“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这么高的黑衣男子经过?”车外传来一个女子的问话,口气十分干脆,想来是个爽利女子。
“呵呵……本少去看看。”兰七起身,开了半扇门,走出车厢,便见大道中矗立着两匹黑色骏马,正挡在马车前,马背上两名年轻女子,他一看,笑了,“想不到啊想不到,荒效野道的却可遇着如此美女。”
那两名女子没想到车门打开走出的却是这样一个邪美摄魂的年轻公子,紫衣玉扇风采绝伦,连带这荒辟野道也顿生华彩,那双眼睛专注的看着自己,仿是十分的有情,不由得有些心襟动摇,暗想着若能得这样一双澄碧如玉的眸子长远情深相望那必是人生极至的幸福,却不知哪个女子能有缘得伴。这样碧绿的眸子真是举世罕见呢……碧色的眸子……两人猛然一惊,瞪大眼睛看着马车上沐阳玉立的人,那双比世间任何碧玉还要莹澈的眼睛,那摇曳生风的白玉扇,那周身流溢的妖邪之气……是他!
“原来是七少,幸会。”两女子回过神来。
“能见着两位美人本少也深感荣幸。”兰七笑得风流潇洒,反手指尖弹在车门上,“如此美人,错过可惜,你们都来看看,比之‘秋水横波绝妩媚’毫不逊色呢。”
车里听得此言首先动了的是宇文洛,他两眼一亮,然后一把扯起兄长,又拉起宁朗,“我们去看看。”说这话时眼睛看着的却是明二,明二睁眸,对上宇文洛期盼的眼神,淡然一笑。
车厢前甚是宽阔,站四、五人还绰绰有余,车夫早跳下车一旁侯着。
四人出得车门,目光触及马背上的两名女子,然后由衷同意那句“比之‘秋水横波绝妩媚’毫不逊色”。
马背上两名女子皆年约十七、八岁的模样,一个着一身红色短装,生得十分明丽,眉目阔朗,一看便知是个性格干脆爽利的女子,而旁边的那一位则着一身淡粉衣裙,修眉秀目灵蕴一身,令他们自然而然的想到一个词———风姿天成,前几日在蒙山脚下遇着的那个粉衣师妹也很美,可此刻见着了她,顿生云泥之别,有如瓶中绢花对比天上和露栽的那株碧桃。
“原来是她。”宇文洛脱口道。
他这一声不大不小,正够在场的各人听个清楚,那两名女子向他望来,一怔,然后淡粉衣裙的女子微绽一笑,有如三月桃花漫开。“原来是宇文家的两位世兄。”那声音柔柔细细,似一道涓涓细流缓缓淌出,说不出的怡心怡肺。
“扶疏怎么在此?”宇文沨冷傲的脸上也现出惊异。
“宇文大公子,原来你在这。”旁边的红衣女子却是十分开心看到宇文沨,“我和小姐正在追列三爷呢,谁知一眨眼就不见了,大公子刚才可有看到列三爷经过?”原来是一对主仆,不过看样貌,倒更似一对姐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