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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烟策马穿过大街小巷,穿过人山人海,穿过车水马龙,一直到了宫门口。她翻身下马,往宫里大步跑去。
宫里的丫鬟太监只纷纷让路,常副队看起来有重要的事!
那一坛酒就在夏珂筠的书房里,酒坛子还封着,闻不出是什么酒。顾长烟只招来人,冷声开口:“打开!”
这坛酒是送给夏珂筠的,书房外的丫鬟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颤抖着双手打开酒坛子。
一股红梅香味带着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饶是酒量冲天的顾长烟都在这一瞬间呛了一声。
红梅酒。
那时她从新安都去莽苍原领兵,在封彧的花园里喝了一坛子梨花酿,她问封彧,红梅能不能酿酒,他说能。
一坛红梅酒,告诉夏珂筠,他知道常因就是顾长烟,麻烦你转交给顾长烟。
顾长烟紧紧握着拳头,她的脑海里是那日枉死在马车上的两条命,她庆幸那不是她的家人,她悲伤有人替她的家人而死。
她狠狠地在桌子上锤了一下!
“砰”!
丫鬟惊恐地退了一步,气喘吁吁追赶上来的夏珂筠一脚刚踏过门槛,另一只脚停在了半空中。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顾长烟,也比任何人都更能体会她的愤怒。
“他寄来的?”门外的夏珂筠轻声问道。
顾长烟的鼻尖哼出了一个字:“嗯。”
“他知道你了?”夏珂筠继续问道。
小丫鬟已经退了出去,夏珂筠关上门,敞亮的视线顿时变得昏暗无光,如同在湖底那样不见天日。
“嗯。”顾长烟拢着眉,继续哼出她的答案。
她的内心是彷徨又愤怒的,她在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喜形若露于色,那也离死不远了。
夏珂筠小心翼翼地走到顾长烟的身前,凑近了桌上的酒低下头浅浅的嗅了嗅,立刻捂着胸咳了起来:“梅花香。”她懂了,梅花就是自己。
“封彧知道了我是顾长烟,我们就得加快行动,在他们动手之前先发制人,否则就会步入死局。”顾长烟缩回手,盯着那坛子酒开口。
夏珂筠能听出她言语里的祈祷,她在自己的身边过了几个月,比起杀戮,那是她更加厌恶的勾心斗角。她是奔驰于战场上的野马,是飞翔在箭雨里的苍鹰,她不愿做困兽,但愿意替她打下这万里江山。
夏珂筠从她的背后抱住她,双手环在她的胸前,脸颊贴着她的背,闭上眼低声回答:“都听你的。”
她笑笑,摘掉了脸上的面具。
她很久没摘掉面具了,摘掉就意味着危险。
可她现在摘掉了,她拿着尚留余温的银色面具,如捧珍宝:“带了这么久,是时候公之于众了,在封彧之前!”
封彧送来一坛红梅酒绝不只有警告的意思,现在顾长烟的身份还没揭露,他会等个让她难堪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顾长烟绝不会允许自己的身份变成别人的筹码,她需要用自己的身份给自己带来利益!
“什么时候?”夏珂筠抱着她抬起头问道。
顾长烟垂眸,温柔含笑:“越快越好,哪怕是现在!”
“现在不行。”夏珂筠抓着手直起身子,“明天,就明天!我想吕子林也有很多话要说!”
她伸手,挑起几缕长发,置于鼻下嗅了嗅。淡淡的红梅香被桌上传来的浓郁的红梅酒香掩盖,只有手中微弱的触感,柔软丝滑,像触动内心的弦,纤细,却一直在拨撩。
她在她的发丝上亲吻了一下:“好。”
女皇陛下已经回京的消息传遍了灵安的大街小巷,吕子林一听顿时站了起来:“来人,去吧常因给我找来!”
于是乎,安然在宫里等着吕子林的顾长烟坦然地出了宫,在和夏珂筠会意之后。
十里廊的官员们都窝在门缝里看着顾长烟,传言新四洲知州蒋文正在女皇陛下面前立了大功,可但凡和吕子林相熟的都知道,蒋文正是吕子林的人。吕相安排在新四洲的人临阵倒戈,不仅倒戈还抓了前去行刺的瑾王,这便意味着,朝中局势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关系着他们未来的立场,还有他们的利益。
顾长烟便这样负手淡定地溜达在十里廊,看起来轻松惬意。而内心的翻江倒海,是别人所看不见的。
“吕相等了我这么久,竟连一壶茶都不舍得泡吗?”顾长烟坐了下来,看着干净的茶几台面,抱臂坐着。
吕子林敲了敲木桌,额头皱成深深的沟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喝茶?你是想进天牢吃牢饭吗?”
顾长烟冷冷地笑笑:“吕相说这话就不对了,牢饭要吃也是瑾王这个乱臣贼子吃,哪轮得到你我?你说呢?”
“你什么意思?”吕子林蓦地阴鹜下脸色。
顾长烟猛地一拍桌子,好在桌上没有茶杯,否则定会碎了一地。
“吕相,我记得在我随女皇去新四洲之前,你可是信誓旦旦的说绝不会在今年行动,你说你会熬得过今年,等着女皇拿不下莽苍原。我是何等地信任你,以至于我认为新四洲之行会安全,故全然没做防备。”她指了指挂在脖子上的手,“你看看这是什么?”
伤口。
吕子林咽了口水:“怎么伤的?”
“当然是拜瑾王殿下派去的刺客所赐。”顾长烟纹丝不动地坐着,“我说吕相,瑾王既然是你的扶持对象,在他派人刺杀前你都不知会他谁是自己人吗?”
她的反问让吕子林措手不及,“还是,吕相从来都不相信我顾长烟,只想把我当一颗棋子?我这颗棋子可是没这么好利用的,用的不是时候,你会被反利用。”
“我……”吕子林愣了愣,“新四洲的刺杀我不知情。”他撇过脸,心中抑郁。瑾王那个蠢货啊……只会添麻烦!
顾长烟冷笑一声:“那我就姑且信了吕相这一回。瑾王在留中之地刺杀女皇陛下可是人证物证俱全,吕相还不得想想怎么撇清关系保全自己?”
“保全?”吕子林用余光瞄了她一眼,“你可别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若出点事,你顾长烟一样要死。我这一把年纪该享的福该受得罪都享了受了,顾将军这风华正茂的,死了岂不可惜?所以这保全之法,还要顾将军你来想。”
老狐狸谋算的深,顾长烟垂眸看着地面,真被他唬进了一般。
“吕相这回信我了?”顾长烟问道。
既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吕子林点头:“信,当然信。”
“那好吧。”顾长烟起身,“吕相既然信我,那我明日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反正我这顾长烟的身份一但揭穿了,多的是有人容不下我,大树底下好乘凉,没了吕相这棵大树也就没了我狐假虎威的地儿。”她抱了抱拳,“我先告辞了。”
“等等!”吕子林喊住了她,“想办法把瑾王救出来。”
顾长烟扬起唇明媚一笑:“我一定想办法让吕相见着瑾王,毕竟,你和他才是真的一条船。”
说完便走了,一条船,至于这船开向彼岸还是沉到海底,那可不是她能做主的。
十里廊很快又传遍了,常因进了吕相府安然无恙的出来了,看来和吕相商讨了关于女皇新四洲遇刺一事,有点眼光的,赶紧把这写上了今日新闻的预测,明个儿朝堂大会,瑾王刺杀女皇之事一定是头版头条!
顾长烟回了皇宫,夏珂筠焦急地在等她。
“长烟,回来了!”夏珂筠挥手招来,身边站着玉璇,“来看看这个!”
大夏在南泽有眼线,这是众所周知的。但凡南泽发生点什么事,不过几天就会传遍整个大夏,反之亦然。
那是从南泽传来的消息,大闵蠢蠢欲动,封彧调出十万兵马去苍西边境抵挡大闵,新安都内,南泽曾名动一时的重樱长公主夜会平王,南泽太子忽然重病。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重樱?”顾长烟盯着纸上的这两个字陷入了沉思,她认识重樱,重樱长公主的年纪和封彧他娘差不多,夜会自然不是偷情。重樱长公主的夫家是镇守苍西边境的将门,调兵去苍西的同时太子病了,这一切当然不是巧合。
“封彧要动手了,”她露出了一丝阴谋得逞的诡笑,“他终于要动手了!”
☆、第58章 开始反击
被坑过一把的玉璇站在一边打了个寒颤,她知道顾长烟的为人。
她只在亲爱的女皇陛下面前纯情的像只小白兔,在别人面前就是只腹黑的大灰狼。
重樱这个名字整个大夏都不生疏,重樱长公主可是南泽赫赫有名的掌权公主!
一个手握重权还有夫家兵权支持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突然和封彧进行了一场私会,那其中原因就很值得让人深思了。
“他要在这时候篡位?”夏珂筠也明白,“他会相信重樱是真的和他联手而不是在利用他?”随后又自问自答,“不,他当然知道!”
“封彧可不是会给人做垫脚石的人。”深谙封彧本性的顾长烟回答,“他是看准了时机。我和大闵交过手,说他们会蠢到在这时候出兵苍西是不可能的!封彧只是想把兵马调转,新安都成了空城,他篡位的机会就大多了。他把重樱当做他整兵的帮手,重樱把他当做篡位的工具。封彧不会不知道重樱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离开他无法控制莽苍原,他不会铤而走险。”
若她依旧是南泽的第一女将,她扮演的就是重樱的角色,莽苍原就是封彧屯兵的地方。
趁着此时莽苍原告急新安都忙得抽不出空闲,联合重樱长公主趁势造反,而大夏国内会因为瑾王刺杀女皇陛下和常因就是顾长烟这两件事无暇顾及新安都,这真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顾长烟都忍不住想为封彧鼓掌,如果他能同时解决了重樱长公主的话。
“长烟似乎是有对策了?”夏珂筠挑眉看她。
玉璇默默地关了书房的门退到门外做个守门员,事情少知道些比较好,毕竟她不是顾长烟,她不需要主动去了解这些事。
“阿筠会不知道吗?”顾长烟挑了挑她的下巴,看似不好的消息,却给她带来了一线曙光。
夏珂筠垂眸而笑,似春风拂过御书房,掀起几页泛黄的纸张,带着纸墨香:“吕子林那边未必没有封彧的意思,他们互取所需。封彧打赌灵安决不会在几天之内处理好刺杀之事。所以,只要我们的速度超越了他的预想,那么我们攻打莽苍原的计划能够更加顺利!”
末了,又补充道:“不只是莽苍原!”
顾长烟同她相视一笑,谁的心里都明白的很。
可,想要把灵安的事情解决掉,真没有这么简单。光是常因就是顾长烟,谁都说不准这件事会维持多久的热度。
夏珂筠便笑着安慰道:“长烟担心的事,交给我来解决吧!”
她宠溺地看着眼前这个娇贵又骄傲的女子,就像在看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抬起她高贵的头颅。
嗯,她的。
那坛红梅酒依旧在桌上,没人敢动,顾长烟让人拿来两个杯子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夏珂筠。
“为什么要喝封彧的酒,长烟不怕有毒吗?”夏珂筠端着酒盏,琥珀色在杯中晃荡,偶尔晃出几滴在手指上,凉凉的。
“没毒。”顾长烟笑答,“封彧不会在酒里下毒,一个爱酒的人,是不会在自己亲手酿的酒里下毒的。他酿酒的手艺很好,天下无二。你可以尝尝。”她举杯,“借花献佛。”
夏珂筠盯了这酒许久:“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顾长烟这才笑答:“这是最后一次喝他的酒,没有下一次了。”
看夏珂筠不解,又答道:“他已经开始行动了,那么下一次喝酒,只能在黄泉底下了。”
她这才露出笑容,冲着顾长烟举杯一敬:“这一杯,我敬你。”
顾长烟歪了歪头,好奇地看着夏珂筠。
“敬你从此百万雄兵威震大夏,敬我从此万里江山稳坐不愁。”夏珂筠举杯说道,“这杯酒,便是封彧给我们的贺礼!”
顾长烟举杯点头:“好。”
次日一早,又是早朝。
夏珂筠未到的时候,朝堂外的气氛格外的诡异。往日都是以吕子林为头的,现如今出了瑾王刺杀女皇这么大的事,形势就完全不同了。
吕子林插着双手坦然地站着,颇有种一切与他无关的样子。
顾长烟今个故意从朝堂外进去,她一出现,门外官员纷纷噤声。
“常副队今个儿怎么没随陛下一起出来?”吕子林先开口打趣,又指了指脸,似乎是在警告她身份的问题。
旁人一听,道是吕相和常因关系不错,看样子瑾王刺杀这件事并未影响到吕子林。
顾长烟淡漠地推了推面具,戏谑地开口:“一大早听见这儿的响动,怕一会儿惊扰了圣驾,所以出来维持秩序,各位大人,咱一会儿有事上朝说,现在还是休息休息想想一会儿怎么串词的好。”
吕子林挑眉而笑:“是也是也!”继而看着顾长烟的手臂又道,“常副队这手上得好好养着,拿不了剑就没法保护陛下的安全,我可是担心的很呐!”
看吕相如此坦然,相党一派各自将小心肝安安稳稳地揣在胸膛里,吕相做事嘛,若是殃及鱼池,那还能端正地站在朝堂前和女皇的侍卫谈笑风生?
顾长烟只觉得心中好笑,吕子林当真觉得她俩就是一条船上的?
即便是一条船,她顾长烟还能游泳,他吕子林能?
上朝的气氛较往日更加紧张,夏珂筠沉着脸色坐在鎏金宝座上,眼下一片压抑的气氛便知道今日非同寻常。
“朕这次新四洲之行几番遇刺的事想必众爱卿也都知晓了。在新四洲驿站里幸而有常因替朕挡着,致使常因受了伤。”她看了看顾长烟的手,安然地吊在脖子上,看上去很严重的样子,“在留中之地,瑾王买通山匪杀朕,幸而有新四洲州的知州蒋文正蒋大人及时调兵解围,否则今日坐在这朝堂之上的人,恐怕就不是朕了吧!”
她的目光扫过之处,如有电石火光落在下方,一众官员忐忑地齐齐跪倒,深怕惹祸上身。
新四洲蒋文正救驾之事让人蹊跷,相党不解地看向吕子林,为何吕子林的人会救女皇抓瑾王?莫非,吕相觉得瑾王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遂改变立场?
“吕相,”夏珂筠的目光落在吕子林的身上,“新四洲刺杀案和留中之地瑾王刺杀朕,你有什么要说的?”
所有人齐齐看向吕子林,只见他不慌不忙,掸了掸官袍,站了起来。
“臣自然是有话要说。”他睇了一眼顾长烟,那女子笔挺地站在夏珂筠的身边,宛如护法一般。于是开口说道:“新四洲刺杀案凶手下落未明,蒋文正身为新四洲知州,自然是要对此事负责的。常副队救驾有功,该赏的也要赏。”他继续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顾长烟,“瑾王刺杀陛下实属让臣意外,臣一直教导瑾王殿下要忠君爱国……”
“够了!”夏珂筠蹙眉盯着他,“吕相说该赏的也要赏,蒋文正救驾有功,功过相抵,暂且不论。不过我听说,新四洲刺杀一案,是吕相你一手谋划的!”
没想到夏珂筠会突然这么说,一众人吓得面色苍白!
一国之相若是策划谋反,那可得牵连多少人?
何况,吕子林做事,怎会如此轻易地让夏珂筠抓到把柄?
吕子林重重跪倒在地:“陛下,臣冤枉啊!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臣,臣对我大夏可是忠心耿耿!”
“我是相信吕相对我大夏忠心耿耿的,”夏珂筠笑意盈盈,可接下来便是更猛烈的暴风雨,“可吕相忠诚的是我大夏,而不是我夏珂筠!”
“啪”的一下,骤静。
连吕子林都没有意识到夏珂筠会这么直白地说着话。
她坐在上面,双手放在平放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朝下文武百官:“瑾王为何会如此大胆地谋逆,真当朕不明不白吧?瑾王身后的势力朕一无所知吗?蒋文正究竟是什么立场我想所有人都知道,那么他为什么会站出来指证吕相你策划刺杀朕?别的暂且不说,”夏珂筠从怀里抽出一张纸,“你给我看看,这是什么!”
吕子林心中一动,抬头看那张纸时,顿时大惊失色!
这不是他和封彧通信的纸张吗?怎么会在夏珂筠手上!
这是怪不得吕子林不知道,瑾王一落网,顾长烟就知道吕子林为了自保一定会另寻他路,恰逢封彧要造反,这会儿不互通气息怎么行?所以她一早布置人监视吕相府的进进出出,只消拿到吕子林的信,无论里头写了什么都不重要。
“这定是有人在陷害臣!是蒋文正!蒋文正!”好在吕子林是个老练的人,顿时寻出了个由头,“蒋文正在新四洲做知州这些年落下了不少好处,臣多次警告他做官要有度,他对臣记恨在心,故而捏造臣谋反的证据!还望陛下明察!”
吕子林和瑾王之间的关系,那是众人心知肚明的,谁都不会相信瑾王的行动和他吕子林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吕子林突然想到了顾长烟,那女子现在安然地站在夏珂筠身边,冷冷的,面无表情,可她那样冷静,似乎是在嘲笑他人的无知。
于是狠心拿出底牌:“我想,陛下身边的常因常副队能为臣正名!”
朝下一片或犀利或疑惑或凑热闹的目光纷纷集中到了顾长烟的身上。
她能感受到吕子林阴森笑容下威胁的目光!
☆、第59章 身份暴露
“哦?”夏珂筠抬头看向顾长烟,“吕相是说,朕的侍卫,女卫队的副队长常因,能为你证明这一连串的事情?”
“是。”吕子林情绪稳定,“常副队知道的事,可比陛下想象的要多。”
他冷森的口气分明在说一切和顾长烟关联最深,夏珂筠看着顾长烟,她走到正中央,跪了下来:“我能为吕相正名。”
吕子林心中得意,她毕竟还是不敢暴露自己顾长烟的身份。
“你说吧。”夏珂筠的口气顿时软了下来,“朕听着。”
顾长烟突然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对着吕子林。
这是阴谋的前兆,是狂风暴雨前的黎明。
吕子林心中一动:要糟!
“我能证明,吕相的异心和谋反属实。”顾长烟平静地开口,“人证、物证俱全。”
“哗”的一下,朝堂上炸开了锅,多少人看着常因替吕子林翻盘,结果这进进出出相府多趟的女侍卫,竟然直接将吕相退下了海!
连吕子林自己都惊呆了,她竟是不怕自己暴露她的身份吗?
“你确定?”吕子林拉长了声音,似乎在等待她改口。若不改,那么今日顾长烟的身份就一定会暴露!
顾长烟便微笑着点头:“吕相难道忘了,我是谁了吗?”
是谁……
这个问题在几个月前,灵安传的沸沸扬扬,所有人都怀疑常因就是顾长烟的时候,吕子林当众宣称,常因是个身怀绝技又值得信赖的护卫!
于是谣言停止了,整个大夏都以为,常因只是常因而已。
吕子林是想拿顾长烟的身份做文章的,但被顾长烟这么一反问,他顿时手足无措。
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她似乎在等待从吕子林的口中说出“顾长烟”这三个字,她似乎预谋了很久,让别人误将她的身份当成能够利用的把柄,对!这一切都是她早就谋划好的!
“你……”吕子林气的一口血涌上了喉咙,他三朝元老,手下门客无数,死在他手上的冤魂无数,可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败在一个女人手上!
顾长烟按着自己脸上的面具,继续问了一遍:“吕相真的忘了我是谁?昨天吕相还请人让我去您府上,您当时说了什么,不会忘了吧?”顾长烟蔑视地笑了笑,“你让我想办法救出瑾王。”
她的话一众人听得清清楚楚,救出瑾王。
那个刺杀女皇的瑾王变成了背景,现在大家更关注的是,常因究竟是谁。
老将军吴俊忍不住先问出声:“别卖关子了,吕相知道你是谁,那么你究竟是谁?”
如吴俊这般的,已经猜到了,只是在等一个确认。
吕子林若是要拉顾长烟下水,那么他私藏顾长烟便能坐正自己谋反的事实,反之,顾长烟没事,摇身一变成了女皇陛下的授命,那么他的罪名依旧存在。
谁让瑾王这个无知的少年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要杀了夏珂筠。
顾长烟看着吕子林,夏珂筠也看着吕子林。
顾长烟明目张胆地去十里廊吕相府数次,若说这面具后的脸吕子林没见过,谁也不会相信!
“吕相若是不说,那我就自己摘了。”顾长烟的手摩挲在面具上,只有她的嘴唇在宣示她胜利的喜悦。
“顾长烟!你不要逼人太甚!”吕子林握着拳头歇斯底里地喊道。
当顾长烟三个字从吕子林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整个朝堂开始沸腾了起来!
那个失踪了许久的顾长烟,在封彧的嘴里,她早就降了大夏!可这么久她一直不见踪影,当所有人怀疑她的时候,让吕子林替她隐藏了身份!
顾长烟的指尖轻轻一动,那张银色的面具悄然落下,面具后的脸未必所有人都见过,但吴俊见过。
吴老将军缠着声音长叹一声:“果真……是顾长烟……啊!”
门口戒备森严,似乎有人觉得顾长烟会做出什么血腥的举动。
顾长烟并不理会,只是站在吕子林的面前,笑问:“吕相为何不早点揭穿我是顾长烟呢,这样,你还能落得个好名声呀。”
那么无辜,那么嘲讽,似乎在为他着想。
若是一开始吕子林就揭穿顾长烟的身份,她很难在夏珂筠身边留下来,即使吴俊等人对顾长烟颇有好感,也耐不住众人的反对之声。
可他不能,顾长烟会告诉他自己的身份,那会儿他就已经落狱了,这大约就是顾长烟的高明之处。
“这……”
吴俊突然冷哼了一声:“吕相到时说说,你什么时候知道常因就是顾长烟?为何一直隐瞒,让一个敌国大将蛰伏于女皇陛下左右,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你如何担待得起!”
顾长烟便笑了:“若是女皇有个三长两短,才是吕相最想看到的。”
“闭嘴!”吴俊冲着顾长烟吼道,“你现在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
顾长烟摊了摊手,和夏珂筠相视一笑。
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吴俊是个爱才惜才之人,顾长烟在夏珂筠身边待了这么久都没有事,足以证明她的诚心了。只是,他若是现在表现出欣喜若狂,那真太有违名将之风。
她便不讲话了,等着吕子林为自己伸冤。
吕子林无法说自己的冤屈,他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和封彧真的有牵连。
“臣只是……”他择了个理由,“臣只是爱才,顾长烟乃名将,又与陛下并称,臣想招揽……”
“吕相是怕朕知道了她是顾长烟便要杀了她,是认为我大夏文武百官都接纳不了一个名震四海的大将军吗?”夏珂筠笑问。
这一问不仅吕子林沉默了,那些本想站出来进谏拿下顾长烟的人也沉默了……
女皇陛下的话里很明白,大夏是个有容人之度的国家,怎么会为难一个落难的大将?
吴俊趁势接了一句话:“顾长烟之将风,让臣等镇守过边关的老将敬佩,臣往日常想,若我大夏能降服,真乃郭嘉之幸!”
吴俊一开口,把那些个反对人的嘴堵得更严实了。
夏珂筠这才加一句:“朕在莽苍原遇险,全赖顾将军舍命相救,所以封彧才会说顾将军跟着朕来了大夏,顾将军是朕的救命恩人,早知她身份。所以吕相,你这个所谓的惜才招揽,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