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沈吟心变成了廿九之后,那一遭遭事情的出现他和廿九的看法相近,尤其是老何一事以及他在通往广乐三省的路上与对方一群人交手的过程,让他知道对方有军方背景。
其实这两件事,答案就呼之欲出。
可他怎会去怀疑罗则安,他怎么能?
当时的罗炎并不知道身份之谜,所以想要有确定的答案,必须要回京认证。
可偏巧廿九不小心上了索克烈的车到了塔尔国,于是一切都被耽搁下来,他要先去塔尔国救廿九。
直到现在,他知道了真相。
手中的剑在嗡嗡作响,去年刚到达灵州时,罗炎找到了玄剑子,玄剑子给他剑的时候告诉他,若是找到了那个叛徒,用这把剑斩杀。
可如今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廿九被罗炎包裹在手心的手依稀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挣扎,爱与恨的交错,亲情和仇恨,两难的选择,进退不得。
他根本不想杀了罗则安,因为他不是那样的人。可口口声声说得为廿九报仇呢?
因为罗则安,死了多少人?
且不论落山峡谷失利时损失的大半人马,后来四源山死去的护卫,林屈逸带去保护廿五的人马,沈吟心,以及廿九的师傅老陀螺,谁的命,都是命。
何况,他又怎会不知道罗则安之所以要杀廿九所要保护的是什么,不只是罗炎,还有他借用廿九的身份所可能得到的九五之尊的位置!
罗炎的心里很冷,像是雪花落在远山的峭壁,他从没有去奢求过什么,亦无心卷入政治的漩涡。
他拉着廿九,突然转身。
“阿炎!”罗则安似乎想要罗炎的表态。
罗炎停下脚步,顿了顿,“我需要静一静。”
廿九只是看着,没有说话。
她很能理解,这般碰撞摩擦若是没有煎熬和挣扎,而是利索的一个回答,那么无论罗则安还是她廿九,都不会在罗炎的心中。
罗炎是个冷静的人,从不做冲动的抉择,所以他需要思考。
等他确定所有立下决心,无论生死,他便再也不纠缠。
罗则安眼睁睁看着罗炎带着廿九国公府,哀叹一声靠在柱子上。
这么短的时间,突然身心俱疲,还是老了啊!
京城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罗炎无言地坐着,双手架在下颚,神色凝重。
他没有表情的面孔下是翻涌的内心和艰难的抉择。
廿九站在床边看着楼下来往的人群和叫卖的摊贩,并不想打扰他的思考。
“廿九。”
“嗯?”廿九转过身,看见罗炎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
廿九抿嘴笑笑,“我有怀疑但不能确定,我若告诉你,你会怎么样?你知道的一点都不比我少。”廿九拿起那两块血玉,“为什么你不告诉我?那时是不是吓呆了,以为我们是龙凤胎?”
罗炎的嘴角飘起一丝自嘲的笑意,“初见时确实惊吓,不过一想便知道不成立。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身份,于是带你来京城。不料还是当局者迷,如果不是去了宫里碰到了胡公公,我怎么都不敢怀疑我父亲。对不起,廿九。”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又不是你杀了我。”廿九摊手,“你看,知道了又怎么样,反倒是更加纠结了。其实我根本不会让你在你父亲和我之间做出抉择,你完全可以不用这样。”
“不行!”罗炎决然,“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没有例外。”
“那么这个呢?”廿九晃了晃手中的锈剑,同出于玄剑子之手,一把凌冽,一把却仁慈,“你答应了玄剑子前辈,可他根本不会想到那个人是你父亲。其实机关门的灭亡并不能全部推倒他一个人身上,还有邱……雨岚。她为什么突然倒戈?因为她看清了历史的轨迹。她是机关门的罪人,可于天下,她并不是。”
“那是你的母亲。”罗炎正色道。
“是啊,但我的命是师傅给的,三次。”廿九也同样肃穆起来,“老陀螺……他才是我真正的亲人。”
她脸上的神色略带哀伤,罗炎轻轻地将廿九揽进怀里,“我也是。”
是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中的惊鸿一瞥,注定了此生的血肉相连,有些感情抹不去,有些感情强加不来。
这个世上的亲人,除了老陀螺,还有罗炎啊!
廿九靠在罗炎身上,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这种透过衣物所能感觉到的身体的温暖,还有每个危险时刻的奋不顾身,她能感觉到他的真心,却又为无奈的世界而感怀。
“很累。”
“累了就睡一会。”罗炎抱着廿九,唇触及她的额头,带着温热的鼻息,“我会一直在。”
“我们去广乐三省好吗?”廿九闭上眼,只想逃离京城,但逃离总是一时的,没有解决的事横竖放在他们眼前,她却突然想要冷静,和罗炎一样冷静下来。拖了这么多年的事不在乎延长几日,但广乐三省,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罗炎再不回去,一旦没有发觉他不在,朝中定然又是千般风浪欲静不止。
脱手之前,那些原本背负在自己身上的责任,不能推却。
离开,也让罗则安好好反思。
“好,我们回去,明天就回去。”罗炎抚着她的长发,将下颚靠在她的肩上,“回广乐三省,等到事情解决,我们就离开,再也不回来。”
“再也吗?”廿九噗嗤一声笑出来,“恐怕有人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离开。”
“只要你想离开,没人能够阻拦我。”罗炎的目光偏过一席乌黑的长发,落在廿九偷笑的眼角,“只有你。”
“嗯……听你说得那么好听,我都忍不住动心了。”廿九张嘴咬在罗炎的肩上,“那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立刻马上!”
“你说了算!”罗炎一把横抱起廿九,不顾众人诧异和羞涩的目光冲出客栈,找到他们的马车,驱马离开。独留下客栈里的个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感叹芜莱国的民风,可真是开放啊!
☆、第70云章 云腾军飞骁营
广乐三省的总督府,罗炎带着廿九风尘仆仆地赶来时,丁尧已经等在了门口。
“国公!”丁尧迎了过来,“你们总算来了,这几日广乐三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排队要见您,再不来我们快要顶不住了。”
“见我?”罗炎冷笑,“让他们都回去吧,我谁都不见。”
“是!”丁尧欢欢喜喜地下去出行任务。
“国公,邵将军的信。”走到总督府大厅,拐子周和胖子孙已经在了。
拐子周递过邵关皓的信,坐在一旁看着廿九发呆。
沈吟心失踪的时候大家都急得不得了,罗炎亲自涉险去救沈吟心,等到救回来了却出了意外。现在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还听闻是陀螺大师施以援手。这女子,跟廿九夫人是什么关系?
这里边除了丁尧,谁都不知道。
尤其是林屈逸,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看罗炎读完信之后顺手就交给了沈吟心,这样子,颇有几分和当年给廿九一样。
“你说得没错。”罗炎看着廿九,“邵关皓说边关的蛮人部落最近有了异动。”
“开春了,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开始活动了,草场茂盛的时候人员流动大,里面混了些什么人我们可不知道。”廿九微笑,“灵州和广乐三省这边安插得人手快要行动了吧。”
林屈逸等人不知道罗炎和廿九在说什么,只是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颇有默契,似乎是塔尔国那边在灵州和广乐三省都动了手脚。
灵州边上的蛮人,半年前被廿九所收服,时间久了流落在外的蛮人听闻自己的族人生活安定,也慢慢开始归顺融合。
如果想在这里动手脚,那么一定是前来归顺的人里面掺杂了塔尔国的人,伺机而动随时煽风点火。
广乐三省这边,则和罗炎当时说的注意的那些商人有关。
罗炎和邵关皓互调防线,为的是让对方放松警惕,毕竟蛮人听从的是廿九和罗炎,这么一调双方部队都需要时间来适应新环境,自然无暇顾及渐渐壮大的蛮人部落。
乞颜答答想打开大耀国的门户,必定要攻克灵州,现在灵州多了一道防线,自然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广乐三省的驻军一来是灵州的后防,二来隔着一片长河是别的国家,有天然屏障,但依旧是一道国防。
“国公您看。”拐子周拿出来一批塔尔商人卖的羊毛,“这些羊毛在冬天的时候卖的很好,现在已入春,羊毛商已经撤掉市场上所卖的羊毛,撤得非常快,一点都没留下。这是我们从他们手里买回来的,暂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罗炎看着那一团羊毛,眉头紧蹙。
“这些东西里面有大文章。”廿九肯定道,“那天晚上我找到机关之后移到了乞颜答答他们的房间旁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这些羊毛没错!”
廿九回想当晚她听到的内容,因为这些羊毛是塔尔国内所出产的最好的羊毛,所以价格非常昂贵,放在广乐三省卖,只有大户人家才能买得起。可偏偏这些羊毛在广乐三省卖得价格很便宜,以至于一时垄断,甚至连云腾军内部也在冬天使用。
罗炎将自己的部队调过来,就是为了阻止他们可能在邵关皓的云腾军内部做的手段。可如今那批商人并没有特殊动作,连羊毛都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没有奇怪,才是最大的奇怪!
春天一到,这些用羊毛做的被褥毯子都收了起来,一个冬天没有意外,那么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乞颜答答又怎么会如此有耐心的来等待。
“让大夫检查了没?”廿九看着一团团的羊毛,同罗炎一样为难。
“检查了,没有问题。”拐子周回答。
“先这样吧。”罗炎一时间也没有对策,这些隐藏的祸根不显露出来,终究是没办法对应。
“我去趟灵州。”廿九早和罗炎有过沟通,灵州那边蛮人的事,也只有廿九能解决。毕竟胡扎这个蛮人首领,是经过廿九的手选出来的。
虽出了种种意外,现如今幕后是谁已经找了出来,罗则安也没有理由再对廿九下手,罗炎虽不放心,却也不至于提心吊胆。
反倒是拐子周等人对于罗炎让沈吟心独自去解决灵州边防的事情颇感意外。
沈吟心就是廿九这件事,不能声张。
“我陪沈姑娘一起去吧。”沉默了许久的林屈逸突然开口。
罗炎一怔,方才想起自己居然忽略了林屈逸。
廿九朝着罗炎微微点头示意,解铃还须系铃人,沈吟心不是沈吟心,罗炎为什么要担心廿九和林屈逸之间会发生什么?
廿九如此自信,那么定然也是要将这关卡给打开的。
“好吧。”罗炎点头,“一路小心。”
廿九回给他一个明媚的笑容,不在耽搁时间转身离开。
马蹄飒飒,林屈逸始终跟在廿九的背后,凝望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从前的沈吟心温婉端庄,出行乘马车,从没见过她骑马的样子,她的一言一句都是轻声细语,直叫人想要保护她,可现在,这个截然不同的形象,让他几次三番觉得跟在罗炎身边的不是沈吟心,而是廿九。
那种长久的暗恋,被时间慢慢磨平,这不是他想要的女子,不是他从前倾慕的高贵圣洁遥不可及的仙子。
这是属于罗炎的霸气和决断,除了他没人能够把握。
“沈姑娘。”林屈逸突然喊了一声她,“听说你在塔尔国受了重伤,陀螺大师他救了你?”
骑在马上的廿九青丝飞散,额前的长刘海打在面颊上,蓦然回首,几缕黑发在红唇皓齿之间,潇洒卓绝。
“陀螺大师悲天悯人,自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廿九回答地很平静,和心里却再一次想念老陀螺。
“沈姑娘和陀螺山有什么渊源?”林屈逸问道。
“渊源?从何说起?”廿九诧异地一笑,很快恢复了平静。
“听闻陀螺大师仙逝,举国哀悼,是在沈姑娘从陀螺山下来之后。”林屈逸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不好意思,这感觉就是在她老陀螺是不是为了救她才死的。
这种感觉很不好。
“有时候这命,无法卜算。”廿九淡淡的一句话,听得出来她并不想回答。
但就是因为她不想回答,所以才让林屈逸觉得此中有什么隐情。
“你和罗炎……”他没说下去,罗炎和廿九离开陀螺山之后去了京城,别人并不知道,但林屈逸一算时间就能算出中间空缺了个把月,是从陀螺山去了别的地方然后再回广乐三省,还有什么事比现在的广乐三省更重要。
何况听罗炎和廿九的对话,其实他二人早就知道灵州和广乐三省的形势不容乐观。
他们一起消失,再一起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罗炎和沈吟心在一起了?
林屈逸心中如是想,难免有酸意涌了上来。
朋友妻不可欺,朋友的暗恋对象不可想。
罗炎这是直接将手伸了上来抢走了沈吟心?
他虽这么想,但心中却没有一点恨意,因为这个沈吟心变化太大,早已不是他心中的女神,甚至他早觉得这个沈吟心和罗炎那么般配,只是因为她是沈吟心,所以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比起这件事来,也许有一件更大的事会让你不敢相信。”廿九默认却亦给他留下了谜题,“等到你知道所有真相的时候,也许留下的只有怅然。”
“真相?”林屈逸自嘲,“我早就觉得这里不同寻常,廿五姑娘被人追杀,老何突然离开以及你的失踪再出现,大家心中都有怀疑,但是你和罗炎都不说。也罢,我还没到能让罗炎万分信任的地步。”
“不是罗炎不信你。”廿九摇头,“他根本就没时间跟你解释。你很了解他,也许有些事你早就能猜到,就想当初你发现罗炎和廿九的关系一样。就算他对你只是九千九的相信,你对他也是万分相信的。”
“你怎么知道?”林屈逸大惊。
他了解罗炎,但他从不觉得沈吟心会这么了解他!
从前的事沈吟心又怎么知道的?罗炎告诉她的?哪个男人会在新欢面前沉痛地哀悼旧爱?
这事情,可比那团羊毛还要奇怪。
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往灵州。
灵州知州府,邵关皓和李嗣开已经得到了消息罗炎那边有人要来,早早地安排了人来接风。
因为罗炎在大耀国的地位,所以邵关皓最后决定亲自来接风。
等到廿九到了以后,邵关皓带着他的云腾精兵等候着。
看到是一个女子,邵关皓突然冷笑,跳下马来,虽然依旧礼数周到,可难免显露出一点傲慢。
让云腾军的统帅来迎接一个女子,罗炎真当是看不起他云腾军?
“这位是沈姑娘。”李嗣开立马打圆场,邵关皓在知州府的这些日子,他好歹也摸清了这个人的脾气。
只要有本事,他都以礼相待,然而这个人最看不起的,便是胸无点墨的人。
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一个女子的时候,难免有些不放在眼里。
“在下邵关皓。”他嘴角一勾,又立刻上了马,他身后的云腾军精兵也随着他上马。
这在林屈逸看来,已经相当无礼。毕竟邵关皓只看了廿九一眼,因为她是女子,甚至忽略了他身后的中军将军林屈逸。
“邵将军。”廿九一踢马腹策马到邵关皓的面前,从怀里拿出一块宁国公的令牌,“沈吟心,全权代表宁国公,我身后是中军将军林屈逸,我想无论如何,林将近的军阶不在你之下,你就这么掉头走,说不过去吧?”
邵关皓脸色一沉,正想斥责廿九,却见她旁若无人的走到了云腾军的最前面,拍了拍第一个士兵的肩膀,“云腾军飞骁营二营,还不错!”
☆、第章71章 来重点在这
邵关皓原本正想说出口的话突然停在了喉间。
这女子是什么来头,为何一眼就能看出他身后的是云腾军飞骁营二营的人?
云腾军分三个大营,每个大营下细分小营,飞骁营是三个营最精锐的部队,一营便是整个飞骁营精英中的精英。但今天邵关皓带来的是二营。
二营若是论起来,也绝对是精锐部队,可竟被她一眼看出。
邵关皓也是藏了私心的,自己最优秀的部队,怎么能随意就带出来,他和罗炎各执一方兵权,面上罗炎比他地位高,事实上分管一区哪有高低,至少在整个云腾军中间,他邵关皓的话才是圣旨。
能一眼就辨出来的女子,不简单。
邵关皓看了眼廿九扔给他的牌子,知道刚才自己失礼,于是毕恭毕敬地将牌子递了过去,“在下失礼,请姑娘莫怪。”
廿九抿嘴一笑,心中便知邵关皓礼贤下士并非凭空捏造。
“天色已晚,明日我便安排姑娘去边境。”
廿九微微点头,不多说,便和林屈逸进了知州府。
李嗣开长舒一口气,总算没让邵关皓和罗炎的人吵起来,不过起先不知这沈大司马的女儿竟如此厉害。
“沈吟心。”邵关皓看着廿九的背影,“我似乎在京城见过她一面,当时没有太多影响,只是寻常的大家闺秀,如何现在竟有巾帼之姿?”
“将军,要查吗?”
“不用。”邵关皓皱了眉,“一营的弟兄们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手下垂下头。
邵关皓的脸色阴郁了起来,他最骄傲的飞骁一营。
“觉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回到知州府的廿九问林屈逸。
林屈逸摇头,“没什么奇怪的,只是,你怎么知道那是飞骁营二营的?”
廿九笑了笑,多年前她随罗炎来灵州的时候途经广乐三省和邵关皓有过一面之缘,并和飞骁营一营的精英士兵有过交流,当时邵关皓带过来的是真正的飞骁营一营。时隔四年,那些士兵还在服役,廿九粗略一眼,便能肯定这不是一营。
整个飞骁营的军服都是统一的,今日邵关皓带来的是飞骁营没错,他们的精神面貌很好,大抵能和当年的一营相较,那么必定是二营了。
可邵关皓今日为什么跟随的是二营的人?
“林将军,晚上我们去军营一趟。”
“嗯?”林屈逸不解,“要不要跟邵关皓说一下?”
“不。”廿九回答,“一营内部一定出了状况,邵关皓不说,说明他并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我们只能暗中查探。”
“一营出了状况那是得多大的事!”林屈逸顿觉事态不妙,灵州直面哈达草原,一到春季供应缓和之后乞颜答答会派大部队在边关驻守,这个时候若是精锐的飞骁营一营出了状况,那简直就是给云腾军一个莫大的打击。
且不说军队内部战斗力大大减弱,对方也会因此士气大涨。
飞骁营怎么会出状况,是什么时候出得状况,来灵州之前,还是来灵州之后?
“好!”林屈逸回答得干脆利落,这是件大事,容不得他犹豫。
夜一深,廿九和林屈逸便偷偷出了知州府,火速赶往飞骁营的驻地。
还未到飞骁营,廿九便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明明时至深夜,从军营一方却能看到通明的灯火和进出的人群,他们各个神色慌张,似乎里面发生了大事。
人影一闪,廿九和林屈逸已经晃到了旁边的墙角处。
从军营里出来的人,正是邵关皓。
这么晚,邵关皓在干什么?
他的状态和傍晚廿九看到时完全不一样,是紧张焦急,还有愤怒。
邵关皓一离开,廿九和林屈逸就进入了飞骁营一营驻扎的地方。刚进去,便听到一阵阵痛苦的呻吟。
这是从前那个精锐的部队吗?
廿九简直不敢相信。
一营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放眼望去全是身上长满红疹和水泡的士兵,他们面色憔悴形容枯槁,正在接受一场惨绝人寰的煎熬,比街边的乞丐更加狼狈。
“怎么会这样?”林屈逸不敢相信,转头问廿九。
廿九摇头,她也不知道。
也许连邵关皓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和其他士兵同吃同住的一营会突然全体发病,而且是在他们到达灵州的一段时间之后!
食物水源都没有问题,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病情一瞬间爆发!
这才是邵关皓不带着一营的原因。廿九无奈之中也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惶恐。
这样的飞骁营,怎么抵抗时时有可能对灵州发起进攻的塔尔铁骑?
“这病情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廿九忧心忡忡,而眼看塔尔国的铁骑即将要到达离寨,她现在亦摸不准乞颜答答是怎么想的。
“林将军,你赶紧回广乐三省,立刻让罗炎带兵过来,云腾军现在的情况太糟糕,一旦发起战争,必输无疑!”廿九坚定道。
林屈逸自然知道此中道理,但是廿九一个人在这里,他也放心不下,何况明日她还要去边境。
“要不,等到明天过后我再回去?”
“不行!”廿九拒绝,“灵州到广乐三省也有十多天的路程,来回将近一个月,你必须快马加鞭,如果这是一场阴谋,那么时间差才是关键!”
“和那些羊毛有关系吗?”林屈逸灵机一动。
“不一定。那些羊毛是冬季之前销售,如今都快清明了,病情应该是刚爆发不久,否则不可能如此密不透风,你速去速回,如果这是人为的,那才是最可怕的!”廿九冷不丁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这是阴谋,那么一定是预设在半年前,他们不但算准了病情爆发的季节,还故意逼迫罗炎和邵关皓互换军队。廿九所知道的罗炎去广乐三省的原因是他猜到了塔尔人可能在广乐三省云腾军中设置阴谋,而罗炎之所以会那么认为的原因,是赶着一车羊毛回塔尔的索克烈!
一定跟羊毛有关!廿九突然十分确定。
春季气候潮湿,正是多发病的季节,冬季潜伏期的症状会在清明前后爆发,如果那些羊毛里事先安放了一些治病的因素,故意卖给云腾军的话——廿九突然想起来,塔尔的羊毛在广乐三省卖得很便宜,因为质量好,所以被云腾军批量购买。按照邵关皓的这种性子,最好的东西一定给最优秀的部队使用!
所以其他营没有事情,单单一营出了问题!
廿九想到一种更可怕的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那么乞颜答答原本是如何准备让罗炎在警惕下将邵关皓的云腾军调到灵州的?廿九上了索克烈的车只是一场意外,这完全不在乞颜答答的预想之中。那么如果原本他们的计划并不是这样的,索克烈想到引起罗炎的注意必定要将那羊毛马车赶入灵州城。
可他没有,也就是说,索克烈在她当时上车的一瞬间就认出了她!
如果是乞颜答答,廿九无话可说,可真是这样,那么乞颜答答身边的人都是难缠的家伙!
在他们抓到廿九之前,一切的计划都不是这样的,因为廿九突然的出现,才让他们临时改变计划,也就是说,之前罗炎和廿九所以为的他们精心策划的阴谋只是他们的突然改变的计划,根本就没有考虑太多。相反因为廿九,不但使乞颜答答有了新的收获,还让他们原本的几个步骤更加畅通无阻。
他们的阴谋,便是让罗炎起疑去广乐三省,让邵关皓守灵州,一到春季军营里爆发病情,塔尔国的攻击将会畅通无阻,而乞颜答答,就可以和他的头号劲敌罗炎擦身而过!
想来真是令人胆战心惊!
林屈逸也是个识大局的人,既然廿九都这么说了,既然灵州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必须要赶紧通知罗炎。
“我立刻就走,你一定要小心!”
“好!”廿九看着林屈逸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这件事,她不能戳穿邵关皓。
一切只希望不要有意外,但是真是乞颜答答的计划,那么现在的哈达草原一定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