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德妃到现在也没出面，想要从一个“死人”头上查起，可没那么简单。沈温瑜安排了别的住处，一伙儿各自回去。
皇宫里的动静小了，李季歆便知道事情结束了。
正要说话，沈瑶珺用手指按着嘴唇嘘了一声：“嘘……黑夜才刚到来，黑白无常来索命了。”
李季歆便看着她，那双眸子似古井般深幽，倒映出黑暗的影子。她好像看到了沈瑶珺在慢慢变化，一年前还是一个装疯卖傻的丫头，五官都没张开，带着一脸婴儿肥，像个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才一年，五官张开了，人也消瘦了些，虽然个子没长，却漂亮了血多。还有，她已经不在那么不顾及形势了。
“今晚，会有命案。”李季歆开口说道。
沈瑶珺点了点头：“不知道从谁先开始。”
“今天开始我不住小木屋了。”李季歆低着头，她担心沈瑶珺的安全，毕竟，皇后教了她所有，却没有教她如何赤手空拳地抵御敌人，“我住安宁阁。”
“安宁阁里有好多房间，美人儿女傅住我旁边吧。”沈瑶珺眨了眨眼，眸子里似有繁星点点。
“不，”李季歆一口回绝，“我和你住！”
这可是李季歆第一次这么强烈要求和沈瑶珺睡在一起，要是以往，沈瑶珺该高兴得蹦起来不可，可是今夜她知道，这是为了保护她，不能胡来。
只要死的不是皇后这批人，一切都好说。
夜晚，禁卫军在巡逻，重回宁静的皇宫里，飘着一股血腥味。
安宁阁里一如既往的安宁，从深夜到黎明，连苍鹰都没有飞进来。
天阴沉沉的，像要下雨，春天本来就多雷雨，阳光被云层盖住了，明明已经是辰时，却跟卯时似的。李季歆起来了，沈瑶珺揉了揉眼睛，睡意朦胧。
不一会儿，青书便跑了进来：“公主，女傅，出事了！”
意料之中的事，沈瑶珺打了个哈欠问道：“谁死了？”
青书一愣，这俩人已经猜得*不离十了，也不弄故弄玄虚了：“良妃。”
李季歆和沈瑶珺同时一愣，她们是怎么都想不到最先出事的是良妃！
沈瑶珺的睡意一扫而光，站起来问道：“凶手呢？查了吗？”
“没有。”青书摇了摇头，“昨夜子时死的，用绳子勒死的，锦绣宫的太监宫女都被关起来了！”
沈云滨那么在意良妃，良妃却这样死了？
沈瑶珺和李季歆及时猜到了昨晚会出事，这会儿也发现事情偏离了自己的预计。
她们以为沈云滨会动手，却不知道被谁占了先机，将良妃的命给夺走了。好在长齐被送了出去，否则一样会死！
她们不能去命案现场，沈瑶珺本就是被怀疑对象之一，太过主动容易出事，这紧要关头不能有一点儿差错。
“我去。”青书说道。
“别被发现。”李季歆叮嘱道。
皇后已经无暇和花蛇夫人联系了，最近都在凤翎殿，沈瑶珺和利息过去了，皇后便让她们最近住到凤翎殿去。
凤翎殿箍得跟铁桶似的，好让李季歆少操点心。
两个人欣然答应。
刚走进去，李季歆就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你不是说把师父安排在宫外么？为什么我闻到了师父的气息？”
皇后一捂脸，顿时羞涩道：“那是因为她来过了，在这里留下了她的味道。”
李季歆上下瞟了皇后一眼，突然喊道：“师父你来啦！”
皇后顿时转身：“不是让你别出来嘛！”可是哪里有花蛇夫人的影子，只是被李季歆诈了而已。
皇后：“……”这日子没法过了，连李季歆都不听话了。她便解释道：“这不是怕万一皇上找我呢么？我要是不在宫里，露馅了怎么办？在说，外头哪有宫里住得舒服，当然是要把师姐接进来了！”
沈瑶珺只踮起脚尖拍了拍皇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母后，我们也不是要责备你什么，就像想说一句，紧要关头，保存体力。”
“我有数的！”皇后拿着扇子遮着脸，“凤翎殿里处处机关，别人进不来。再说，师姐晋一都在，我才放心这里的安全。皇宫最近在严查，锦绣宫已经被锁了。”
“母后，你说，是谁动手杀的良妃？”沈瑶珺抬着头问道。
沈云滨没理由杀自己的母妃，他向来很尊敬良妃。沈温瑜子时刚刚回去，就算真想杀了沈云滨，也不至于先去杀良妃。皇后更不可能动手，那么……
花蛇夫人突然从屏风后面现了身，拿着帕子走出来，捋了捋鬓发：“皇帝杀的。”
“师姐。”皇后唤了一声，两个便相视一笑……
“为了断绝沈云滨的后顾之忧。”花蛇夫人继续说道，“良妃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东洲这个四方揭竿而起的局面再不破掉，边境将不保，如果不下点猛药，这个国家就要灭亡了。他需要一个突破点打破你们三足鼎立的局面，就在良妃身上，不出半月，东边将同朝廷翻脸了！”
☆、第117章 宫中将大乱
青书和李晋一目瞪口呆，李季歆和沈瑶珺也只是面面相觑。
君不见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去锦绣宫，一个不再受宠的妃子，哪怕是太子的生母，没有利用价值和野草也没什么区别。他自己挖了一个坑给儿子跳，又亲手把坑填上。
沈云滨肯定是坐不住了，宫里的敌人太多，他知道自己成了一个炮灰。
沈温瑜也在加紧布置周遭的力量，唯独皇后这边什么动静都没有。
监视皇后的人很多，可惜找不到什么破绽。
皇帝千年等一回地来了凤翎殿，花蛇夫人和李晋一早就躲了起来。他是不相信皇后会这么安静，故意试探来了。
凤翎殿的机关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青书给沏了茶，皇帝看见沈瑶珺和李季歆在这里，并不意外，但他需要单独和皇后谈谈。
李季歆便带沈瑶珺去了偏殿，一出去，她察觉到了头顶窜动的各种气流。有人在检查凤翎殿。
她不动声色，和沈瑶珺相互使了个眼色。
沈瑶珺去凤翎殿门口玩，李季歆悄悄跟上了其中一个暗卫。她的武功更高些，神出鬼没地身影只让人觉得背后似乎有一阵风，又似乎没有。
她听到了几个暗卫的交流：“小心点，听说这里机关重重！”
“一路走过来都没有什么机关，不会是信息有误吧？”有人怀疑道。
“不会有误的，皇后天天把自己关在里面，听说是在制作机关，找到机关的控制口，不然我们没法交代。”
“你去那边，我去这边。”
……
李季歆只心里暗暗冷笑，想找到机关的控制口？
皇后的武功确实没有花蛇夫人和李季歆高，但是她做的机关，恐怕花蛇夫人都未必能找到突破口。当初花蛇夫人的师父愿意收下她，无非就是看中了她这方面的资质。
李季歆便不跟了，回了宫门口同沈瑶珺耳语了几句。
等到皇帝出来的时候，沈瑶珺立刻跑上去，拉着皇帝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父皇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皇帝蹙着眉看着沈瑶珺，不知道作何回答。
沈瑶珺自恢复智力以来，一直乖乖地待在安宁阁里，以至于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病好了，但又不能确定。
李季歆虽然说要让沈瑶珺称为众人所说神女庇佑的幸运儿，但这个出场，需要一个机会。
“阿瑶最近可是想父皇了？”皇帝摸了摸她的脑袋。
沈瑶珺的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拉着皇帝的手就往里面跑：“父皇，你不要不开心，阿瑶带你去个地方，有好多好多好玩的！”皇帝被沈瑶珺牵着跑，从宫门口一直跑到里面的一个小房间。
房间里面没有光线，只有从门框里射进的几缕光，屋子里头到处都是木质的玩具，沈瑶珺献宝似的介绍：“这些都是母后给我做的，什么玩具都有，虽然幼稚了点，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玩玩这个玩玩那个，也就好了不少。”看她笑得像小太阳一般，皇帝也稍稍宽心了不少，等到目光落到屋子里的玩具时，顿时又阴鹜了起来。
一个放满了皇后亲手做给女儿的玩具的房间，会不会是机关控制源？
他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沈瑶珺，女儿不傻了，却依旧单纯没心机，很好，深得他心！
于是他摸着头问沈瑶珺：“最近常在宫里玩吗？”
沈瑶珺点了点头：“有呢，去过温瑜哥哥那边一次，那里的房子真好玩，下雨了，雨就全往宫殿的方向去了，整个宫殿就和喷泉一样，四面的石狮子嘴里把水吐出来。所以下雨天的时候，好多太监丫鬟在那里看着呢……哎，父皇，你去哪儿！”
沈瑶珺没喊住皇帝，他已经出去了，临走前挥了挥手，李季歆便感觉到暗卫全部跟着走了。
她便松了一口气：“没有被查到机关。”
“没有。”沈瑶珺在屋子里摸了摸木质的玩具，“不过，我们可以做出一个假的机关控制室，就是这里。”
如果皇帝拿到了控制凤翎殿准确的机关，就会相对应的减少对这里的监视，几个人的活动就自由了很多。
这便是李季歆在知道皇帝要找出机关控制源的时候让沈瑶珺做的事。
夜深的时候，花蛇夫人突然睁开眼，推醒了皇后：“小童婕，有人进你的地盘了哟！”
皇后一个翻身继续压着花蛇夫人睡，一边嘟囔着：“几个小丫头把人骗进来的，不要管他们，师姐我们继续睡。”
那一点儿声音遁入沉沉的黑夜，无人听见。
花蛇夫人闭上了眼睛，皇宫的床……挺软的。
次日一早，皇宫再生事端，说是昨晚有人夜入天牢，将汤卫国救了出去！是谁就不用猜了，会拼了命救汤卫国的，除了沈云滨，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固若金汤的天牢能被沈云滨轻而易举地冲破，说明他早就知道难免牢狱之灾，让自己的内部人员打入天牢。而事发之后，太子宫已是空无一人一片狼藉。
皇帝暗道一声不妙，东部边境军要造反了！
于是速速下令封闭东边出入口，让六万大军掉头全部赶往东西，同时八百里加急让南部边境支援京城军队拿下叛军，并且一路设置关卡拦截沈云滨！
这忽如其来的一切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唯独东洲皇权上的几个人镇定自若，这一切全部在预料之中，沈云滨的走，东部的叛乱，还有谁的死亡。
各地下发旨意废了沈云滨这个太子，太子之位暂时无人认领，大家心里却知晓，那是留给沈温瑜的。
沈温瑜都没有预料到事情的进展，只觉得这一切太快了，快的出人意料，南边军队去东边镇压，一旦镇压成功，那么东部也会被南边的军队控制。季风突然回到军队，隔着十万八千里想京城表忠心，可究竟心放在哪里，他沈温瑜不知道，只能确定，不是在自己这边。
西林州有西洲和琥珀营虎视眈眈，没了京城派去镇压的军队，粮盐得不到救助，依旧会乱套。
千算万算没算到，皇后兵行险招掌握了沈云滨的水利河道，让琥珀营早日囤粮囤盐，赢得北边民心所向！
派出去的人并没有找到沈云滨和汤卫国，反倒是东边叛乱的消息来得更快些，南方军队还未到达东边，东部军队已经拿下了三州自立为王，打着沈云滨的旗号，说是皇帝以莫须有的罪名废太子，天理难容！
东边缺粮久了，被军队一煽动，自然将怨气散发到了中央，叛乱之势如燎原之火，越烧越大！
彼时沈瑶珺和李季歆在凤翎殿里议论着关于沈云滨去哪儿了的事情。
“汤卫国受了伤，跑不了多远，我猜测，在他离开皇宫之前已经跟长齐通了气，选好叛乱的日子，然后他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在京城附近！”沈瑶珺判断着，“他不肯离开，一定还有动作。”
“龙脉在皇宫，沈云滨不会行军打仗，离开了京城一无是处。”皇后漫不经心地回答，“哎？你们把我那个储藏室给废了，皇帝以为那是机关控制室，派人给我把东西整改了一遍。”皇后那叫一个心疼，虽然不是成品，可是那么多材料，能做好多机关和玩具！
花蛇夫人在一旁安排她：“小童婕，别难过，我去外头给你背点回来！”
皇后扇着扇子嘤嘤嘤：“还是师姐最疼人家。”
沈瑶珺默默地扶额：“美人儿女傅，咱们回安宁阁吧。”
李季歆也站了起来：“走吧，看不下去了。”
李晋一伸出一条胳膊：“师姐，带我走……”青书也表示自己还是去安宁阁吧不要在这里当电灯泡了，皇后这才矜持下来。
“好了好了，都别走了。皇帝撤回了去西林州的兵马，趁着这次东边大乱，西边马上也要出事了，宫里的战火一触即发，没发现最近宫里的隐形人多了起来吗？”
几放都有自己的势力，一旦硬碰硬，武力值高于一切。
“什么时候动手？”沈瑶珺又把脚伸了回来。
皇后笑了笑：“你觉得，沈云滨什么时候还会杀回来？”
几个人恍然大悟：“册立沈温瑜的时候！”
花蛇夫人这回是真得出宫一趟，皇后依依不舍得看着她：“那么师姐，拜托你了！”
她拿着帕子半遮面：“哎呀，咱们俩人还有什么拜托不拜托的？”
沈瑶珺用胳膊肘子抵了抵李季歆，眼含羡慕之色：“啧，美人儿女傅，你看看人家！”
李季歆叹了口气，师父真是开了一个坏头！
等花蛇夫人出去了，青书才上前来询问：“还有什么未完成的事儿要做？”
皇后摇了摇头：“沈云滨现在没法回宫，让师姐出去找到沈云滨，在册立沈温瑜的时候把他带回来，他的人还蛰伏着，到时候宫中大乱，才有意思呐！”
☆、第118章 欠我一个赌
东边军队连接二连三地攻克下几座城池之后，季风才带着大军赶到，比京城的军队晚了几天，京城派出去的军队由于兵分两路力量分散，一时间没能战胜东军。
等季风一到，战场的风向瞬间改变，东边军队转攻为守，可季风并不进行大规模的攻击，只和对方处于僵持状态。
但场面好歹是控制下来了，皇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沈温瑜却三番两次地去找皇帝，请求给西林州一点儿支援，再这么下去，西林州不是军队暴|乱，而是民众造反。
皇帝当然会给与沈温瑜支援，但是，琥珀营突然发来急报，说是北洲进军琥珀山，情势危急！
宫里顿时忙的不着前后，太|子|党销声匿迹，不知道为何一大批官员上奏要求皇帝尽早定下太子。
皇帝原本是想缓缓的，他何尝不知道这种时候一旦立沈温瑜为太子，四方土地会乱成什么样？可这批大臣原本都是中立的，太|子|党颇有此时不立太子，之后将大加阻拦之势。
皇帝焦急之中，去找了皇后。
册立太子是大事，自然要和皇后商量。
当初立沈云滨时，皇后膝下只有一傻女儿，谁当太子和她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沈瑶珺不傻了。
皇后的野心皇帝若是一点都没察觉，就着实委屈了他当这几十年的皇帝。
“关于册立太子一事，皇后有什么想法？”皇帝试探性地问道。
花蛇夫人不在凤翎殿，皇后心中少了一门心事，她的武功再怎么高强，皇帝手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全凭皇上做主。”皇后笑得意味深长。
这会儿眼看着紫薇星即将陨落，该找下家的早就开始物色的，沈温瑜一时间收获了一批追随者，而皇后这里却冷清的很。不是因为没人慧眼识珠，而是因为皇后闭门拒不见客。
只有这样，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声援沈云滨，而皇后这边的实力，她目测自己足够了。
“你真的完全没有意见？”皇帝眯着眼，似乎并不相信，而后他抛出了一个大锤，差点砸了皇后一头，“如果我说，把皇位传给阿瑶呢？”
皇后的心跳顿时听了一拍，好在她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她是个了解皇帝为人的人，倘若她现在表现出一点儿兴奋或是赞同，接下来，还没有等沈温瑜出手，皇帝就要对她母女下手了！
试想，良妃也受宠过，可他想要杀良妃，眼都不眨一下！
于是皇后只浅浅地笑了笑，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回答：“东洲历史上从未有女皇登基，何况，阿瑶的智力刚刚恢复，很多事情还是和傻孩子一般，把这江山社稷交给阿瑶，岂不是毁了祖宗基业？那是万万不可的。”
依旧是她平时的语气和语速，看不出一点儿心理变化。
皇帝便知道，皇后的内心早已足够强大：“那么，你心里可还有别的人选？”
东洲真正有才华的皇子，早在许多年轻的夺嫡大战中就丧命了，沈温瑜要不是因为被皇后掌握的水利河道坑了一把，现在的局势一定会偏向他。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皇后这一招制敌，直接掐死了沈温瑜的命脉。
“无。”她回答，“非要选一个，沈温瑜就不错。”
皇后没有从皇后的嘴里得到半点消息，只能悻悻而归。
等他走了，李季歆和沈瑶珺才走进来，皇后慢条斯理地拧着铁丝儿，似乎在做什么防身用具。
“琥珀营来消息了。”李季歆拿出一封信，“戚将军已经封死了各地通往西林州的路，没有京城的支援，西林州孤掌难鸣。文阑宗家的意思是，如果这边需要兵力，可调遣琥珀营，而后用西北洲的力量克制住西林州，让我们在京城大可放手一搏！”
皇后抿嘴一笑，颇有深意：“要琥珀营的兵力做什么？直接掀翻了京城吗？让戚让在琥珀营好好照顾玉秀，德妃就这一个女儿呢。”
“那么京城这边？”
“借力打力。”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唉哟，花蛇夫人不在，人家好无聊哦！”
沈瑶珺立刻拉着李季歆走了，从前呢，皇后教她要看着时间和周遭的情况做事情，现在呢，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喜悦面前，什么克制啊矜持啊，都是个屁！
皇宫里最近萧条得很，明明是盎然的春天。
四方边境的消息一波接着一波得来，没有一处是平静。
没有人在意这些，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条用血肉筑起来的英雄路，有人哭泣，有人坚持，有人叹息。
李季歆从前怎么都没想到过，自己会成为一个这样的人，看着苍生悲切水深火热而无动于衷，明明曾经当花蛇夫人把她从冰天雪地和一群人的欺负中救出来的时候，她希望自己能做个善良的人。
然而善良无法保护身边的人，有人用刀剑杀人，有人用思想杀人。
“美人儿女傅，你在想什么？”沈瑶珺抬起头问道。
“想……”李季歆眺望遥远的天空，云层很厚，春天是个多雨的季节，“暴风雨，快要来了。”
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是黑云压境，是闷热躁动，是皇帝要立太子，而四方虎视眈眈。
四月十八是个好日子，沈云滨失踪了两个月，音讯全无。无论是京城还是东边，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哪里。
皇帝说要在那天册立继承人，那么，即使目前的状况并不乐观，各部还是大张旗鼓地布置起来。
沈温瑜心里上下难安，他觉得最近会出大事！
四月十八是个黄道吉日，挑不出一点儿瑕疵。
皇后提前准备仪式的盛装，替沈瑶珺也择了一套。李季歆在一堆华丽的布料里来回选择，最后依旧是一块天青色的布料。这颜色低调些，做成窄袖的，打起来方便些。
哪里是参加什么册立太子的大典，分明就是鸿门宴，别看皇后服饰华丽高雅，里头穿的依旧是贴身的劲装。
这儿只有三个人，皇后一边选布料，一边说道：“师姐已经找到沈云滨了，在北化山上的一个破庙里。”
北化山多毒蛇，自从德妃在那儿“自爆”之后，那儿是方圆十里空无一人。
“沈云滨也是胆子肥，真不怕上了北化山，春天蛇群出没，真不怕在山上丧命了。”皇后说话的口吻轻飘飘的，她其实并不担心，沈云滨现在还不至于孤家寡人。
“四月十八那天，让花蛇夫人把沈云滨带过来。”沈瑶珺看着五颜六色的绸缎，拿起一匹大红色的布往李季歆的身上甩，“美人儿女傅穿这个好看！”
火红火红的，跟成亲似的，沈瑶珺歪着脖子若有所思：“等美人儿女傅跟我成亲的时候，就穿这个好了！”
皇后一把抢了过来：“我和师姐也要一匹！”
沈瑶珺又把布匹夺了回来：“美人儿女傅穿才好看！你们都那么大的年纪了，臊不臊！”
两母女差点就翻脸了，为了一匹布……李季歆是无语的。
门外突然有敲门声，青书在外头低声说道：“来信了！”
最近不止皇帝信多，皇后也一样！
几个人顿时放下手中的布匹，匆匆走了出去。
花蛇夫人的第二封信，有蛇群攻击沈云滨住的地方，汤卫国为了保护沈云滨，被毒蛇咬了。
这事儿让皇后眉头一皱，汤卫国这简直就是在护崽子一样地保护沈云滨，比亲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皇后蹙眉不悦。
“是怕万一汤卫国有性命之忧，沈云滨就失去了最后一战的动力吗？”是沈瑶珺笑道，“不会的，无论怎么样，都只会激起他的战斗欲！”
四月十八，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所有人都起了一个大早，为了今日的册封太子的仪式。
沈瑶珺是从安宁阁出来的，小姑娘张开了，眉目里带着皇后那般的妖娆，丰腴的体型套上华服更显高贵。
李季歆看起来就像个世外高人，夹在那俩母女之间。
有人从她面前匆匆经过，不小心撞了一下，掉落了一张纸。
是禁卫军的丁队，早就是皇后的人了。
纸上是今天的仪式上兵力的分布图，包括丁队打听过来的关于暗卫的消息，李季歆也暗暗称赞此人做事周密。
高手都是皇后亲自布置的，从她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带着一批为数不少的暗卫。
沈瑶珺坦荡荡，身边只有李季歆。
李季歆一个人就够了，兵不在多，而在于精。
路上恰巧遇见了沈温瑜，几个人迎面伫立。
“阿瑶妹妹，女傅大人，好巧。”沈温瑜的起色不错，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今天会有贵客。”李季歆点了点头。
沈温瑜心里也清楚，沈云滨不会就这么死去，皇宫里出生的人，哪有这么简单。
“贵客临门，好酒好肉；敌人进门，不死不休。”沈温瑜回答。
李季歆也笑了笑：“我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赌，我赢你的赌注。今天该还了。”
☆、第119章 一石三只鸟
人头攒动，空气里有点燥。
清晨时分，禁卫宫廷的宫廷卫队金吾卫威风凛凛地排列在午门外东西两侧，文、武百官身穿官服，齐集于门外。
宫外人山人海，有些已经上去恭贺沈温瑜了。
哪怕心里不安，沈温瑜也必须得镇定下来，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好事，只要成了太子，沈云滨从前掌握的权力会转移到他的手上。他不是沈云滨，不会让皇后从中作梗。
皇后面带笑容一脸慈祥地看着，沈瑶珺扯着李季歆往前面钻，还是小姑娘的模样。
从四方营地过来的消息被压住了，暗卫们在隐藏处互相对峙。
皇后只能和沈瑶珺眼神示意，沈瑶珺一直笑着，圆圆的脸蛋上红扑扑的，扯着李季歆东看看西看看。
“美人儿女傅你会紧张吗？”
李季歆一直很平静，像是看淡了一般：“不紧张。”她握着沈瑶珺的手，便知道沈瑶珺的手心出了汗，这么点年纪即将要经历一件被载入史册或流芳百世或遗臭万年的大事，确实考验心理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