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九哥,他转过头,轻声地说:“别提她了。”
我知道这是九哥的底线,九哥不喜欢的事,自有他的表达方法,九哥是不会跟我生气的。
但是九哥处处为我作想,我也要为九哥想一些。
轻轻地叹息:“如若我是男儿身,也许和九哥可以同席而座,交游满天下,喝酒弹琴玩东都可以一起,一辈子做个不分开的亲手足,好兄弟。九哥,青蔷嫁了,你怎么办呢?九哥,你就找一个合心意的人也不错啊。”九哥的年纪真的不小了,爹爹那边对九哥,早就不指望了。
九哥的娘去得早,没有人会为九哥操心打算的,这个青家,基本是各打各的算盘。
“难道你厌倦了九哥了吗?”他长叹一声,有些苦涩地问。
这一句,说得我心有些痛,不是这样的:“你是我九哥,你说过,二个九哥加起来,才是一个青蔷,所以你会好好地呵护我长大,九哥,我长大了,不再是小青蔷了,可是长大之后,有些东西,是会变的。”但并不是厌倦。
比如礼仪,比如亲事,终是要分开的,我们是兄妹。
他苦笑:“没事,青蔷,你别放心里去。”
“九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对你厌倦呢?只是我们也是俗人,一个会嫁,一个会娶,明白吗?”我才不想看九哥一世孤单。
虽然这个世上配得上九哥的女子不多,能让九哥开心的人也不多,我还是想有个人伴在九哥的身边,在他一转身的时候,还有个家,还有人在等他。
我明白九哥的心意的,但是,我们是兄妹。也只能限于兄妹的喜欢和尊重,超出这个界限,谁也不敢去想像了。
他笑笑,站了起来:“青蔷,我明白了,我过二天,可能会进山去跟师父再学一些功夫。”
“好,那我画快些,让你带去给灵楚大人。”九哥会想通的。
之桃给我端莲子糖水进来的时候说:“小姐,九少爷脸色真不好看。”
我轻声地说:“没事,他不过是喝多了酒,明天就会好了。”
这二天,我这小轩里也不太如意,晒出去的衣服,不是弄个破烂,就是有虫蚁蜜糖之类的,青家的姐妹们,还真是手段如孩儿。
一二件衣服倒是没有什么,我早已经学会了保护我自已,我安静地在我的听风小轩里,也不踏出去招惹她们。我知道青家现在一定还在明争暗斗,恨不得我出什么意外,好让她们顶上。
落选的秀女,这个名号对于我来说,我还挺喜欢的,可以打退不少求亲之人。
这些事,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也不烦心。日以夜继地画了二天,让之桃送画去给九哥,之桃回来说,九哥在收拾东西要出远门了,估计会去好些天。
我忽然觉得自已好残忍一样,九哥处处为我奔走,我却要九哥去接受他不想接受的。
披上衣服,看到院侧边半红半绿的枫叶停了下来,走过去摘下一片色彩斑澜的枫叶往外走。
这枫树,也是九哥给我种的呢?一到秋未的时候,一树绯红飒然,要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到了后门,就看到九哥拿着剑和包袱,走在前面。
幸好来得及,我扬起声音叫:“九哥。”
九哥停下,转过身看我,阒黑的眼里,闪着一些璨然的亮意,还是轻声地问:“青蔷,你怎么跑出来了?”
“不知要多少天才能见到你,当然是来送送你了,衣服带够了吗?就怕山林间,早晚风冷。”九哥自仗着身体强健,也不管这些小事,可是再强壮的人,也是会生病的。
九哥脸上又浮起了以前的那种宠溺笑,轻抚下我的黑发:“带了。”
我抬头笑,将手中的那片青红叶子给他:“九哥可以快点回来哦,看到这枫叶,就看到青蔷,就要快点回来。”
他笑得开心,轻柔地拍拍我的脑袋,将我的衣服整整:“好,九哥会早点回来的,九哥不是生气,青蔷。是师父写信来,让我现在入山。”
九哥真的懂我,我笑得更开心:“那就好,开开心心去,开开心心回来。”
“跟谁学的,还来这一套。”他挑挑眉尖,却拢不住他眼中的笑意。
我清脆地说:“杨宏书啊,九哥,这套不错吧。”
“你啊。”他笑笑:“好,回去吧,我会早些回来的。”
送九哥出了门,我才带着之桃回去。
之桃小声地笑着说:“小姐,九少爷笑得开心啊。”
“画了二天,也累极了,快些回去吧,如果有人找我,你还是一应如此说。”实在是不想见青家的姐妹,有时候,见倒不如不见,心情会好一点的。
我以为日子就这样,会顺着这种方式,慢慢地过去,到正式的立秋,阳历的中秋已过,阴历的,却还要些日子。
窗外的知了,吵吵嚷嚷的像是唱什么欢快的歌儿一样,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还在聆听着之桃说话。
“小姐,老爷那边的人说,今年皇上不准备选太多的秀女了,所以,名额只有一个。”她嗫嚅着许久才说完。
这些也没有什么,我想知道的,那然后呢?
之桃有些轻颤,还是说:“老爷说会给小姐寻一门好亲事。”
我想笑,真的好想大笑,我心里压仰得太久了,他自已连来跟我说的勇气都没有吗?他不是在青家做土皇帝吗?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之桃瞧我一眼才结巴地说:“是…是京城里的杨侍郎…做第三个…小妾。”
我合上眼,心陷入无边无际的痛疼中去。
如果是杨宏书的话,或者我可以接受,我对他没有爱,可是在这个朝代,哪个小姐会开口闭口说爱呢?但对他,我还是有些敬佩的。
我娘,不是知道我杨宏书经常送信,经常送东西给我吗?
却许给他的哥哥,杨侍郎做第三个小妾。
原来我如此的廉价,加诸在我身上的才女之称,也不过是我爹的铺路之石,我自以为是,其实我什么也不是。将所有的决定做好之后,才告诉丫头,让丫头告诉我。
合上的眼中,滚烫的东西在眼里转动着,我不让软弱的泪水流出来。
有一种叫做期望的东西,比我想的还惨,跌得还重。
痛得心有些麻木,我对这个家,也就不要再有期望了,就此为止吧。
睁开眸子,依然是冷静自在的我,我站了起来,之桃有些紧张:“小姐,你要去哪里?”
“出去走走。”我平淡地说着:“你不必跟着来。”
我不想再回到青家来了,我怎么会甘心做青家的傀儡呢,欠他们的养育之恩,假以是日,我会还回的。
穿过那飒然作响的枫叶,走过那绿竹林,再看到那爬满蔷薇的围墙。
忽然初秋的风吹起,扬起一片绿色的波浪,带着清香的气息,美丽又又妖娆多情,肆舞着它的勇敢,开了一墙都是绚丽。
一切美丽的东西,都是在装饰着冰冷无情的青家,掩饰着自私而又贪婪的心。
谁也不敢去剥开这美丽的外表,看青家的一切。
第十五章 棋局之缘
我似乎有一腔的恨,我又不知道我恨什么?
我恨世上的不公平,我恨我没有亲情,可我又还在眷恋着。
我想自已快乐一点,可是我根本就笑不出来。
这个青家,最在乎我的,只有九哥,可是九哥不在。
我不想再回去了,在外面游荡着,连灵魂,都变得飘然起来,看着一张张带笑的脸,我觉得我活得好凄惨。
是不是因为我书看多了,我想奢求得太多,所以,才会觉得所有的安排,都让我愤怒,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杨侍郎,也是四十出头的人啊,我的爹爹,为了青鸾的路,就这么狠心的把我推给了他。
脚步有些虚浮,我甚去喝了一坛子的桂花酒,那味道真香,可惜的是,我却醉不了。
是因为我那天上香的不诚心,所以这样惩罚我吗?
一个冷嘲的笑意在脸上肆意的延蔓开来,我没有目的地走着,我不想再回青家去了。
他有他的安排,就由得他去吧,我不会如他愿的。
我要去找九哥,顺着这路,一直走,我再坐船出去,就能出城,再上山去找九哥。
捂着衣服,还是觉得好冷好冷,明明是热得头昏脑胀了,还是觉得好冷。
秋光照在水面上,泛着银光,我头有些痛,却是清醒得很。
看着静静的流水,我等着船来。带我离开京城,带我远离青家。
也许我从来都不要去想青家的亲情的,多求一次,只会让自已的心更痛一些而已。
痛了多少回了,我还学不乖,还是想。
我看着好多人的爹和娘,牵着孩子的手,我就莫名的悲伤。
一边的凉亭上,有个女子在说话:“静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别吵,我说过,我没有解完这棋局,我是不会回去的。”答话的声音,好温柔动听。
“小姐,只怕晚了,会不好的。”丫头似乎很为难。
“叫你别催了,我正在想着呢?要是没有解开这些棋局,我是不会回去的,我答应过他的。”女子好固执。
“小姐,太阳快下山了,不行的,小姐。”丫头苦苦哀求了。
美丽的女子很是不悦,不喜欢丫头总是催她,冷声地说:“住口,忘了规矩了吗?我决定的事,就要做到。”
想必了也是家规很严的人家吧,可是这么固执,终是不好的。
就如她一样,她也总以为,可以的,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四处还是静悄悄的,没有船也没有舟。
而天气,越有些沉黑,似乎又要下雨一样。远处的水面,已有些涟漪了,雨悄悄地下了起来。
我轻步入那亭子,另外一个丫头就冷沉沉地挡在前面:“我们主子在里面,请忽打忧。”
“这亭子,是你们家的吗?”每个人都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那丫头一时说不出口,里面的人倒是开口了:“你没看到下雨了啊,当然会有人进来避雨了。”
“主子,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我闪过那丫头,进了亭子,也没有理会亭子里的人,靠柱上看着外面,细细如丝的雨,就开始飘飞了开来。
有时候,我多想,我就是雨,没有思想,就是单纯地下而已,这样就不会有烦恼了。
觉得有人在看我,我转回头,就迎上了那如秋水一般美丽的眼睛,好是漂亮的小姐啊,漂亮的脸庞隐隐透着一些贵气。
“你在哭吗?”她轻声地问着。
我擦擦泪,轻笑:“没有,是雨飞进来了。”
她也温和地笑笑:“别靠太外面了,女孩子淋湿身子,可是不好的。”
陌生人,随意的一句话也是代表着关心。在青府,我是永远得不到我娘和我爹的这些话,要说什么,总是带着目的的。
挥挥头,叹了口气,看看那无尽的雨丝:“听说,有人伤心的时候,就是一滴雨,今天,一定很多人伤心,所以,下起雨了。”
她一笑,又低下头去思考着她的棋局。
一边的丫头频频看天色,显得很不奈。
我看了眼棋局,看着她走了几步,也知道她棋艺不怎么样,她是解不开这些局的。
我一笑,还有些桂花的味道,那酒,可真香啊,是九哥带我去喝的,以前我不喜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喝完了那一坛,我还是很喜欢,还想喝,而理智告诉我,不能喝,要醒着去找九哥。
“别那么执着。”我轻轻地说一句。
她看我一眼:“你在等船吗?你看,都下起雨了,不会有船来的。”
“我一定会等到的。”我坚定地说着。
她一笑,有些狡黠:“你还不是,很执着。”
是啊,我笑了,看着她下的子,摇摇头:“不要下那里,你走这边。”
“不会吧走那里会是死路的。”她惊呼起来。
“你试试看。”我们都是执着的,在太阳落山之前,她要是听信于我,她会解开,而我,应该也会等到我的船。
她半信半疑地下了去,我再说几个了,让她下。
她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了笑:“好厉害哦,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没有说,只是又告诉她怎走棋。
她越发对我有兴致,看我的神色,轻声地问:“小姐,你是不是有难过的事。”
“没有啊。”我还是笑,这个世上,最好的交流方式,就是笑。
“有,你一脸写上了愁这个字,或者你说出来,我可以帮帮你啊。”
“不用了,没有人帮得上我的。”
“不一定哦,那这样吧,你说出来,本静…本小姐给你开导一下,反正我们都不认识,说出来,会好受一些的。”
我苦涩地一笑:“不能说什么难受不难受,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些事,永远都是对的。”
“唉,我知道了,想必是你要嫁人,而你又不想嫁给那个人,是不是?”
她很聪明,我点头,看着细雨如丝:“是啊,做人的小妾而已。”
“不会吧,小姐你棋子下得好好,一定是个好家教的小姐啊,再怎么配,也不会是做个小妾啊??
我笑,揪着心一起痛:“好家教,也不过是让身份,看起来尊贵一些,能得到更多一点的好处而已。小姐,你的棋局解开了,雨也停了,应该可以先回去了。”?
“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她看着我,直问着。
她的话并没有冒失,我轻吐出二个字:“青蔷。”
雨停了,我没有多留在亭子里,走了出去。
她的棋局解了,我的船,却还没有来。
她朝我招招手:“青蔷才女,有缘再见了。”
缘,应该是没有缘份的了。
还没有等到船,就等到了青府的管家和七八个壮实的家丁。
我心一沉,管家走到了我的面前,面无表情地说:“十八小姐,老爷叫我们来找你回去。”
“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会就回去。”好悲哀,居然还怕我跑了。
真的是父女啊,我真的是要跑,却有人来抓我。
“十八小姐,别让我们为难,我们不想冒犯十八小姐。”冷淡的话语中,带着一些威胁。
无奈地,我只能让他们请回了青府。
才到大厅,就看到之桃一脸的泪。
没一会儿,我爹和我娘就来了,他们一起出现在我这里,还是第一次呢?
铁青着一张脸地看我,一开口就是训我:”一个女孩子,整天往外跑,也不怕丢了青家的脸。”
以前不管,现在,倒是管起来了。
“爹怕我走吗?爹,青蔷有句话想要跟你说,青蔷是你养大的,你给予了我生命,可是有些东西,我还是无法屈从,为人妾室,你倒不如一刀杀了青蔷。”是我的自尊心太强也罢,是我不甘心也罢,总之就是这样。
“你什么意思,啊,从来都是父母之命的。”他怒得一拍桌子。
要是平时,我一准儿会怕。
摇摇头:“没有什么意思,爹不知道看过鸡飞蛋打的故事没有。”
“放肆。”他冷然地怒喝:“你这个不孝女,内侍郎有什么不好,人家好呆也是个正三品,还可以给青鸾那里下点功夫,让青鸾更容易些。”
“不管是我也罢,是青鸾也罢,爹爹你的一辈子,你就想往上爬,可惜,诗书可能教坏了青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啪”的一声,重重地一把掌打在我的脸上,打得我头有些晕,血腹之气冒上来,我硬生生地吞了下去,重重地跌在地上。
他厉声地说着:“反了,反了,还敢跟我叫起阵来了,妾又如何,我告诉你,就是看在你的名声好一点,才许了个侍郎。”
娘抚着他的胸口,柔声叫着:“别气,别气,别为她气坏了孩子,侍郎有什么不好啊,做个妾也不错啊。”
我笑,心更痛,似乎一只大手伸到我的心里面去,扭动着,再撕裂着。
抹去唇角的一抹绯红,这就是亲情,青蔷,你看到了吗?是的,我看到了,我永远不再祈求了。
断了根,死了心,永不再求。
“好好给我呆着,等过几天内侍郎的轿子来抬你过去。”
我闭上眼,我忍住,我不哭,我的泪水,只会显示我的懦弱。
冷然地看着他们:“那只能说,你白养这个女儿了。”
想我给他带来什么嘛,他太不了解我的性格了。
他冷笑,看着我的眼神,那般的无情,断然地说:“何管家。”
何管家一个示意,几个丫头上来,硬是抓住我,捏着我的鼻子,给我灌下了一碗药。
呛鼻的味道,混着一些血腥的味道,硬是灌了下去。
冰冷的手,紧箍的绳索,还有那无情的一双双眼,我不忍再清醒着去让自已更多心痛上几分。
身子一歪,没有了知觉。
第十六章 蔷色已旧
我知道,我自已给囚禁了起来,我不吃不喝,他们也有的是办法。
何管家面夫表情地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如果养的鸭子不吃饭,就硬塞进去,也不会饿死的。
他们可以做那养鸭的人,但我是人吧,我不是那可怜的鸭子,我不想让自已那么狼狈,我青蔷,终还是有着傲骨,不会这样就折服。
命运对我,也不算是不公了。
亲情,如此的淡薄,人如此的自私。也只是平凡之事了,在心中所生起的,是无尽无际的恨。
每天给我灌药。那么,他们可以的话,给我灌一辈子。
如果我可以自由,我便会以打垮青家作为第一目的。
越是想要踩到青云之上,我就越会让他们不如意。
我又问我自已,妾有什么不好呢?终究你也只是一个女人,不过是比别人多看了一些书而已,何苦这样,让自已不上不下,清高而又无奈。
我谁的妾也可以作,但是我不会想要做那个人妾。
他的弟弟是杨宏书,那很纯洁,很执着,又傻得可爱的男子。
我想,如果我见到他,叫我怎么抬得起头来。
偏我这人,也很固执得很,不喜欢低头走路。
落日如金一般,万丈的光辉从窗口透射进来。风吹过竹尖的声音,吱吱作响,听在耳里,清雅如歌,但是我已没有了往日的心情去欣赏。
心在不停地跳着,有些吃力,有些闷痛。
窗外那半黄半绿半红的叶子,已大多是艳红了,在夕阳的照耀下,沐浴在和风之中,轻轻地舞动着,那映照出来的淡淡的光辉,那么美,那么圣洁,让我眯起了眼睛。
三天,吃什么吐什么,我以为,我会死,但是还是有感觉在,我没有死。
丫头之桃一直在我的床前哭。
她在哭什么呢?事不关她。她对我,是否也因为日久的相处,而生出了感情,她只是一个丫头,连亲人也称不上啊。为什么,她可以生出来,怎么办,我心里很空,我觉得这人世间,怎么会有情。
九哥,只有九哥对我好,可是我最需要九哥的时候,他却不在我的身边。九哥会带我走,离开这里重重的桎梏,可九哥不在。
“小姐,你喝点水吧,我求求你,喝一点吧。”她跪在床前,捧着茶杯。
双眼哭得通红,满脸还是泪痕。
我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如此的纯净,我还说过,她的眼睛是凤眼,是一种属于很媚,很美的一种眼,我没有想到,一哭,却肿得那么厉害,但是,漂亮万分。
干燥的唇一扯动,就微微地动。
她抽泣着端着水到我的唇前,小声地求着说:“小姐,喝一点水,这是之桃早上去荷花池里引来的露水,小姐最喜欢了,小姐,你喝一点,就喝一点,好不好?”
是啊,每次之桃都嫌麻烦,随便打点水来糊弄我的,她以为我分辩不出荷花露水与井水的区别。
可是这一次,那水一端到我的面前,满鼻的芬芳馥郁,带着一种清冷之气,这是荷花上的露水。
“小姐,喝一点吧,你不吃东西,可以。你不喝水,不行的。小姐现在什么也不想,小姐有没有想过关心你的人,如果九少爷回来见不到你,那是多大的伤心啊,你也要九少爷那么难过吗?”
不要,我最不愿的,就是伤害关心我的人,所以我才会那么想要祈求着亲情,落得如此心神俱伤的地步。
我微微地张开口,之桃小心地将水凑在我的唇口。
在口中的水,那般的清甜,带着花的香味,有一种热泪,在我的眼皮底下。
我闭上眼睛,没让它滚出来。灼热的滚了一圈之后,硬是湿了我的睫毛再轻滑下去。
她哇地哭了出来:“小姐终于喝水了,要多喝一点。荷花都要败光了,过了这些天,荷花露水就很难喝到了,小姐一定要喝啊。”
过了这个秋,荷花会败,但是明年,还会再生,还会再枝繁茂,再倾色于酷暑之际。
青蔷过了这个秋,会怎么样?
清凉的水,不知不觉中,已滑入了喉中。滋润了我干燥又生痛的心,似乎,一些些跳动的生机,慢慢地注入到了我的心肺之间。
我再睁开眼看着之桃,她笑得好难看,像兔子一样。
我轻轻地笑,她哭得更厉害了。
想抬起手来给漂亮的之桃擦擦泪,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
窗边的影光一暗,娇脆的笑声响起,那清润之音,我就是不看,也知道是谁来了,青家的公主青鸾。
又做什么呢?嘲笑我吗?对我已无用,我不能再在乎这里了,我对这里,已心死。
没有感情的人,如木一般,会有感觉吗?
浓香之气一袭,青鸾不请自入了我的卧室,一手捏着鼻子:“姐姐病了啊,好浓的药味啊。”
我看到之桃的眼里有些怨恨之气,这孩子,毕竟心性真的还小。
我扬起眸子看着她,我似要看透她的灵魂一样,我感到好笑。
她处处打击我,处处与我为难,现在是来笑话我,她是不是很得意,她的美丽的外表下,也是一颗丑陋的心。
“姐姐那样看着我,真是令我有些不所知措了,是怪妹妹没有来看你吗?”她笑起来好美,有人说,她是九天玄女下凡,笑起来不食人间烟火。
“作戏够了吗?”别在我面前假惺惺。
她收起笑,挑弄着纤细的眉尘,有那么一些不屑与嘲讽之气:“想来姐姐不欢迎我来,青鸾今天来啊,是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姐姐啊,你真是厉害,很会遇上好人啊。”
我转过头去不看她。
她自顾自地说:“姐姐真的是很厉害啊,青鸾真的好佩服。”
“之桃。”我轻唤。
丫头赶紧低下头:“小姐有什么吩咐?”
“送客,不干不净的,很臭。”
室内顿时有倒抽气的声音,青鸾再出声,也少了一分冷嘲热讽,冷哼一声,也没有说什么事,就拂袖而去。
走到窗边的时候说,微微地停留了下,就离开。
光影再抖抖然地照入房间时,又听到几个丫头的笑声,兴高采列地叫着之桃的名。
之桃出了去,一会进来很激动地说:“小姐,小姐终于可以不用嫁了,宫里下了旨,让小姐跟着秀女入宫选秀。”
这个消息,真是出人意料啊。
这倒底为什么呢?我也不关心了。
我娘,我爹,想必是不好意思,或者是拉不下脸来面对我的冷脸,没有马上就来。
青鸾的来,是来热嘲一翻的吧。
只是,她道行尚浅,我不过是简短的话,就将她打发走了。
我心保护得很好,这个世上,爱我的人不多了,我不能让更多的人来伤害我。
秋风扬起,我却如过了一个冬。
将一颗心,硬生生地在三天,冻死。
入宫选秀,我终究也逃脱不了这个大圈圈。
我想,假如我真的有机会得到一些权势,青家别想在抓着我往上踩。
我会让他们都知道,我想要毁了这个冰冷,自私,无情的青家。
第二天,我院子里的枫树,让人给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