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桃以为纪韵也是因为这个,没想到丫鬟正经禀告过后,靠近纪桃低声道:“我家夫人其实是因为走不开,家中大夫人的胎,不小心落了。”
纪桃心里一突。
看着面前的丫鬟,她不觉得纪韵出手,要出手,这胎早没了,可是如今还是没了,证明就不是纪韵的缘故了。
林天跃他们更加,每日点卯回来,都窝在家中,每日帮着照顾轩儿。
“若是不放心,你看看去。”林天跃抱着轩儿进门,认真道。
轩儿如今很能认清人了,尤其是纪桃和林天跃,他最喜欢的就是林天跃,其次是纪桃。
纪桃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轩儿的头,笑道:“既然无事,我还是不去了。”
林天跃无所谓,对于纪韵和齐梓杰,对他来说比袁子渊和柳香香要好得多。
说到袁子渊,纪桃看到过他几回,每次运钱粮,他都跟随着队伍,似乎是个九品,不过能够挤进赈灾的运粮队,就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去吧,去了放心。”林天跃劝道。
齐府和纪钧的纪府,其实并没有相隔多远。
纪桃到齐府不是一两次,纪韵亲自到门口接她,外面此时正在下雨,纪桃下了马车,看到不用处大门口得了消息过来接她的纪韵,上下打量一眼,见她一如往常,纪桃暗暗松口气。
“我来看看你。”纪桃飞快下了马车,和纪韵两人往里走。
两人一路沿着抄手游廊往里面去,路边旁得仆人悄无声息退到一旁给两人行礼。
纪韵对于颇为习惯,不以为意,低声道:“今日一大早,她就在院子门口摔了,大概是地上太滑了。”
“我请了大夫,她那边非闹着说有人要害她的她肚子里的孩子。”
“真的不关我事,我要是会对她孩子出手,她早就应该小产了才是。”纪韵有些无奈的模样道。
纪桃相信这话,因为自从纪韵落胎,她就被关了禁足,最近才放出来。
虽然她出来了,但是齐府一应事物却是纪韵一手操持,方才路旁的仆人从内而外的恭顺,纪桃都看在眼里。
这样的情形下,若是纪韵出手,她应该早就落胎了才是。
可也是因为这样,纪韵如今虽然自认为坦坦荡荡,暗地里却有不少人猜测此事就是与她有关。
“我要进去,让我进去。”外面有人高声尖叫。
纪桃和纪韵对视一眼,这样歇斯底里的声音,除了那人,不会有别人。
第一百零四章
纪韵皱眉,早上才落了五六个月胎的人,现在就下床来了,根本就是不要命了。
不过,孩子已经没了,她自觉问心无愧,如今她既然想要闹,闹就是了,伤的是她的身子,她自己都不担忧,纪韵才不管。
纪韵看了一旁的嬷嬷,“将母亲扶回去歇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父亲得了消息,应该会赶回来的。”
嬷嬷应声去了。
纪桃看了一眼外头,因为嬷嬷出去,那人的声音更尖利了些。
里面纪韵始终面色不变。
外面的人大概是见里面没反应,嘶吼着大声道:“这就是纪家的教养?对婆婆下手,毒害未出世的弟弟……”
纪韵面色冷了下来,纪桃的也不好看,虽说裴氏话里话外都说的是纪韵,但是把纪桃也带进去了。
且不说纪桃和纪韵本就是一家人,只说两人这段时日相处的不错,两人关系也好,裴氏这番话实在是让人生气。
纪韵唰的站起身就出门去了,纪桃也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纠缠不清的裴氏,纪韵怒道:“若是论起教养,我纪家确实不及你们裴家,你们家的教养才真的是好。”
“我的孩子……”裴氏很是伤心,身子靠在打算扶着她离开的嬷嬷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纪韵的眼眶微红,她也是小产过的人,那种失了孩子再找不回来的绝望,她最能体会。
裴氏一身简单的素白衣衫,衬得她苍白的面色更加白惨惨的渗人,发髻凌乱,眼神疯狂。
纪韵看着这样的裴氏,莫名觉得解气,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但就是忍不住。
冷然吩咐道:“将母亲扶回去,再找大夫来看,除了贴身伺候的人,谁也不能靠近,免得她再说有人害了她。”
如今裴氏这样的情形,若是只有身边伺候的几个人陪着,跟禁足也差不多了。
裴氏突然不再挣扎,扶着她的嬷嬷一愣间,人已经倒了下去。
她晕倒了。
纪桃皱眉,“姐姐,先让她起来,地上凉。”
倒不是担心裴氏,而是现在许多仆人都看着呢,无论如何身份上纪韵是晚辈,不能落人口实。
纪韵瞬间了然,道:“我亲自送母亲回去。”
还不忘回头唤道:“桃儿,你也来,帮我给母亲看看。”
齐府的湘雅院,裴氏从成亲时就住在这里,屋子里摆设富贵,样样价值不菲,纪桃扫了一眼就去给床上的人把脉。
纪韵坐在一旁,不甚着急。
倒是伺候裴氏的丫鬟急得几乎哭出来。
纪桃把脉的手突然顿住,狐疑的看了一眼纪韵,收回手。
“桃儿,怎么样?”纪韵随口问道。
纪桃想了想道:“好好养着吧。”
两人出门回纪韵的院子,纪桃一把拉住纪韵,低低道:“她已经伤了身子,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孩子了。”
纪韵诧异,“不就是摔了一跤……”
看着纪桃的面色,她突然道:“你意思是,有人下毒?”
纪桃不答,认真看了纪韵半晌,才道:“确实如此。”
纪韵神色郑重起来。
恰在此时,有婆子急匆匆过来,“夫人,裴夫人来了。”
裴夫人?
纪韵冷笑,“来得倒是快。”
又回身对着纪桃缓和了语气道:“桃儿,你是我妹妹,一起去见见吧。”
裴夫人大概三十多岁年纪,比胡氏还要年轻,此时她坐在正堂的椅子上,看着纪韵姐妹从外面进来,讽刺道:“齐家果然是乱糟糟的,儿媳妇都能做婆婆的主了,我这个亲娘想要见自己的女儿都被拦住,哪家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她看向纪桃,意味不明道:“林夫人,你说是不是?”
纪桃一笑,“我只知道,客随主便,可没有一来就往人家后院冲的。虽然我年纪小,又是晚辈,但是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裴夫人眼神深了些,上下打量一眼纪桃,实在没想到这个乡下丫头也不好应付。这番话分明就是说她年纪一把还不懂规矩了。
纪韵低着头,嘴角微微勾起,随即收敛,认真道:“裴夫人来得这么快,想来是知道母亲身上发生的事了。”
又叹气,“母亲一出事,这家中所有事情都要我过问,忙得不行。只是我又觉得,裴夫人对我们家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应该清楚才对。如今一看,可不就是……”
潜意思就是忘记了给裴家报信,裴夫人依旧知道了还赶过来,分明就是盯着齐府。
裴夫人不紧不慢,“是妩儿身边的丫头回来报信,我才知道的。”
算是解释。
“我一知道妩儿出了事,就赶紧过来了。你们说,这在家中,怎么能好端端的就摔了跤?”
裴夫人此话带着责备,还有些质问的意思在。
“我也奇怪啊。”纪韵双手一摊,“母亲也太不小心。”
裴夫人一怒,“你……”
“如何?”纪韵疑惑。
“此事许多人亲眼所见,雨天路滑,母亲在自己院子门口摔了一跤,当时就流了一大摊血迹,我知道后,马上让人请来了大夫,却还是晚了,我也很痛心,说起来,这也是我们的弟弟。”
裴夫人深呼吸一口气,“我担忧妩儿,带来了大夫,想要给她把脉,我也要见见她才安心。”
语气不容拒绝。
“抱歉。”纪韵满脸歉意,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歉意,语气强硬,“方才母亲胡言乱语,还有些疯狂,抓伤了我的嬷嬷,我看她已经不认识人,怕是要伤了裴夫人,那就不好了。”
“我是她娘,她总归认识我的。”裴夫人说话间站起身,理了理衣摆就要往外走。
“拦住。”纪韵冷然。
门口瞬间过来几个粗壮的婆子,拦住了裴夫人一行人。
裴夫人几乎都要气笑了,“好,我倒是不知道,纪家的姑娘如此胆大,婆婆还在,这个家就是你做主了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曾当妩儿是你婆婆?”
纪韵不慌不忙,站起身道:“裴夫人言重。只是如今我家中并无长辈,您带着个大夫就往我齐府后院进,是欺负我年纪小吗?”
她伸手一指那个大夫,冷声道:“还有,这人虽是大夫,却也是男人,我家中如今夫君和爹都不在,只我和母亲,母亲还躺在床上养身子,根本就不能理事,您带着这个男人去了后院,日后若是有风言风语,您负责?”
又摊手,“你若是执意,我得去府衙告状了。”
裴夫人看着面前挡住自己的婆子,听着纪韵胡搅蛮缠的一番话,气得胸口起伏。“若是我一定要进呢?”
纪韵却转身看向一旁的嬷嬷,肃然道:“嬷嬷,你去府衙,就说我爹在郓城赈灾,而我们家却有歹人强闯后宅,问他管还是不管?”
裴夫人冷笑,“你如此作为,让我怀疑妩儿的安危,只要你让我见她一面,让这个大夫把脉,只要是确定了妩儿的安危,我绝不纠缠。”
“裴夫人非要进我齐府后宅,只怕也是别有用心的。”突然有熟悉的男声响起。
纪韵面上瞬间一松,“梓杰。”
齐梓杰朝她安慰的笑了笑,回身看向裴夫人,“裴夫人还是请回,若是父亲知道你此番作为,只怕要不高兴的。”
裴夫人神色变幻,半晌才道:“我改日再来,若是我发现妩儿有一点不好,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齐梓杰丝毫不惧她这番危险的话,淡然道:“裴夫人实在多虑,母亲是我齐家主母,怎么会出事?”
裴夫人犹自不甘心的往后院看了一眼,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纪桃一直在一旁看着,她莫名觉得,裴夫人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担忧裴氏。
三人重新回屋子里坐了,纪桃想要起身告辞回去,她本就是担忧纪韵才来的,如今看到她完好,而且方才她应对裴夫人丝毫不惧,纪桃就更放心了。
纪韵看到齐梓杰,似乎有了主心骨,方才强硬的态度不在,柔声道:“梓杰,我们府上……方才桃儿说,母亲的身子损了,有人下毒。”
“所以我才拦住她。”
齐梓杰伸手理了下纪韵耳边的发,“她的药,是我吩咐的。”
纪韵诧异。
齐梓杰一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纪桃无语,这俩人是不是忘记她还在一旁,她是个外人啊外人。这样的家族密事确定要让她知道?
齐梓杰冷笑,“再说,我只是换了她的药而已。她本来要喝的,只是有点伤身,看今日裴夫人这个阵仗,分明就是想要陷害你。”
如果今日纪桃没有来先把过脉,齐梓杰也不知道这回事。那么纪韵虽然会拦住裴夫人,但是她带来的大夫可能就不会拦住了。
如此一来,大概不要明日,大半天之后,齐府大少夫人给继母下药伤身的事情就会传遍京城。就算是日后裴氏再有了孕,也可以说是找到了名医。
那伤了身子的纪韵往后的日子,就算是齐梓杰不休了她,纪韵也只能低调了。
纪桃皱眉,看了看纪韵,“姐夫,恕我直言,若是姐姐不知这些事情,裴夫人直接去了后院让大夫把了脉怎么办?”
纪桃看了,裴氏的身子成了那样,只要是个学了几年的大夫,就一定能看出来。
“她把不到的。”齐梓杰笃定道,眼神通透清明,“我从小到大,秉承父亲教过我的话,男儿的眼光,不该局限于区区后宅。但是自从韵儿落胎伤身,让我觉得,若是我连区区后宅都理不顺,读那么多书,又有何用?”
第一百零五章
纪桃突然觉得不对,听齐梓杰这番话的意思,裴氏想要陷害纪韵不是临时起意,那她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落胎?
纪韵自责,“梓杰,是我没用,还要你担忧我,往后我也会小心谨慎的。”
齐梓杰眼神柔软,“傻话,我们是夫妻,是要扶持着过一辈子的人。我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纪桃觉得牙酸。
得,这俩人都不是傻子,看齐梓杰的模样,分明这里面有些事情纪桃是不知道的,甚至是纪韵也不知。
她一个外人,还是回家吧。
正想起身告辞,又有婆子来了,“林大人在门外求见。”
林天跃来了,一身素色衣衫,袖口和衣摆处都绣了几片翠绿的叶片,很是别致。
纪桃一眼看出来,这就是她做的,因为她自己绣工不好,干脆也不为难自己了,随意多绣了几片叶子,没想到还挺好看,这件衣衫是林天跃第一回穿,行动间翠绿的叶子若隐若现,更显几分飘逸。
林天跃远远的看到纪桃后,松了一口气,道:“我来接你回家。”
接你回家。
听到这句话,纪桃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
两人一起出门上了马车,林天跃想了想,道:“麻烦送我们去状元街。”
状元街每日都很热闹,卖得最多的就是书生用的笔墨纸砚和书肆。
纪桃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好奇问道:“天跃,你来这里,有事?”
林天跃伸手拉住她的,低下头吻了下纪桃的脸,笑道:“我们俩好久没有一起出来了,带你来逛街。”
闻言,纪桃眼睛一亮。
上下打量林天跃一眼,忍不住笑道:“没想到你还挺有觉悟嘛,再接再厉。”
林天跃伸手拉着她下了马车,对着纪韵府上的马车道:“多谢,全叔可以回去了。”
见马车都回了,纪桃更诧异了些。
林天跃拉着她先进了一家路旁的酒楼,“先吃饭,完了我们再去逛。”
纪桃含笑点头。
林天跃见她乖巧,眼神更柔了些,伸手理了纪桃耳边的碎发,“以后我有空,就经常带你出来,就我们两个人。”
纪桃上下打量他,“你怎么了?”
林天跃确实待她很好,却不会想起经常带她出来逛街什么的。
林天跃的眼神深里笑意更深了些,“没怎么,只是觉得,我想要带你逛逛。”
两人上楼吃饭,倒是顺利。
逛了半日,天色渐晚,两人才慢悠悠走路回家。
刚刚到家,轩儿正在院子里由纪唯抱着闲逛,看到两人进来,高兴的朝着林天跃伸出了手。
惹得纪唯颇为不满,“没良心的。”
到底不甘心,朝着轩儿屁股上拍了一下,又舍不得,只轻轻碰了下。
纪桃看得忍不住笑。
林家院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温馨,田氏和柳氏两人相处得越发好,当然了,这里面肯定有柳氏特意培养感情的原因在。
纪唯每日最喜欢抱着轩儿闲逛,不过如今,已经好久没有出门了。
还是每日都在下雨,反正地上湿漉漉的就没干过。
天气也湿冷起来,如今赈灾还要加上衣衫,就是纪韵的施粥棚子里,也每日发一百件衣衫,大多数都是这么来的,惹得城里的布料和衣衫都贵了许多。
一直以来,京城中的百姓对待灾民,大多数都是友好的。但是这份友好随着灾民在城外住的时间越来越久,随着因为灾民到来和旱灾雨灾带来物价飞涨慢慢降低,如今许多京城里的百姓,对灾民丝毫没了好感,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
京城里平静的表象下,其实一点也不平静。
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似乎两边打起来也是情理之中,当纪桃听说,纪韵粥棚隔壁顾大人家有灾民在闹事时,居然丝毫不觉得奇怪。
最近她发现,这些灾民在接粥时,若是少了或者稀了,更甚至是给他盛粥的婆子动作慢了,表情不对了,灾民就不高兴了,纪桃在时,好几次都差点闹起来。
说实话,这些大臣自发施粥,米粮比朝中发得好了不知多少。
灾民闹事时,打死了顾大 人家专门给人盛粥的婆子,据说是不小心推了她一把,婆子就撞到了头,就这么没了。
此事一出,无论是施粥的主人和帮忙煮粥的仆人,都觉得一阵心寒,似乎是帮忙帮得久了,就成了理所应当。
于是,当天就有许多粥棚关了,仆人都回了府,只有少数几家实在心善的还是一如既往。
纪韵家中的事情乱七八糟,干脆也随着众人停了,还来问过纪桃,她的药汤要不要停。
纪桃每日一桶药汤,如今已经加到了三桶,许多人过来当驱寒的姜汤喝,经常一到那边就没了。
纪桃倒是觉得无所谓,就像是那些人以为的,当个姜汤喝其实也行。于是她的药汤还是一如既往的每日都有,她再不怎么去,遇上雨小一些时,也随着拉汤药的人一起去看看。
今日就是,外面的雨倒是不大,淅淅沥沥的,来打汤药的人都是冒着雨来的,纪桃和杨嬷嬷站在一旁的棚子里,看着众人打了汤药,有人千恩万谢的离去,也有人行色匆匆,端了就走。
也有人似乎知道她是汤药的主人,特意给她道谢的。
所以,当有人站在汤药不远处并不上前,看着纪桃这边掉眼泪时,就格外引人注目了。
纪桃一抬眼就看到了怀里抱着个孩子的年轻妇人。一身衣衫褴褛,身上还打了好几个布丁,头发枯黄干燥,似乎也是因为这个,头发凌乱了些,眼睛看着纪桃,眼泪控制不住般一滴滴往下掉。
她这一身打扮,就算是在城外的灾民中,也算是最穷的那波了。
纪桃眨眨眼睛,发觉自己并没有看错,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哭的人,确实是……柳香香。
她几步上前,担忧问道:“表姐,你怎么来了?”
纪桃说话间,眼神往她怀里的孩子扫了一眼,突然伸手去摸,一片滚烫。
“孩子病了……”柳香香的话里带上了哭音,还有些绝望。
纪桃见雨势加大,拉着她进了棚子,再次给孩子把脉。
孩子瘦巴巴的,跟轩儿看起来差不多,这种天气,身上却只穿了一件单衣,难怪要生病,实在是可怜得很。
纪桃见她实在担忧,拿出银针给孩子扎了几下,道“表姐,你怎么来了?这么远的路,你怎么来的?”
闻言,柳香香哭得更凶。
“大牛哥他病了,我们没有银子请大夫,如今还在城外的棚子里,表妹,你能不能帮我救救他?”
纪桃挑眉。
柳香香这么远到了京城,就算是想要让袁子渊来接也没那么快的。救自然是要救的,不过大牛哥是什么人?看柳香香这样,分明就是和她口中的大牛哥很熟啊。
纪桃想了想,道:“你找到表姐夫没有?”
柳香香摇摇头,“我刚来没几日,一到京城,大牛哥就病了,我不知道可以找谁帮忙,后来听说这边天天有药汤可以领,本来我只是想要领些回去给大牛哥喝,日子久了,听说熬汤药的大夫姓纪,我就猜到可能是你,于是我每日都来……”
纪桃随着她往外走,想了想道:“我好像知道表姐夫如今住在何处,你要不要让他过来?”
柳香香摸了摸脸,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满是补丁的衣衫,轻声道:“改日吧,今日这样,不想让子渊看到。”
她的语气里满是不自觉带上的期待。
看到她这样,纪桃本来想要直接告诉她袁子渊现状的心顿时就软了。
随着柳香香越走越偏僻,大概两刻钟后,到了个低矮的棚户前。
此时柳香香怀里的孩子高热也好了许多。
纪桃弯腰进了屋子,里面黑暗,并没有窗户,木板简易搭起的床上,躺着个呼吸微弱的人。
纪桃上前把了脉,沉吟道:“表姐,你怎么打算的?”
“大牛哥知道我要来京城,说他也要来做生意,我们俩同路。这一路他照顾我许多,我本来打算找到子渊后就和他分开的,没想到刚刚一到这里,他就病了,我们俩都没有银子,他这几日都喝得是你那里端来的药。”
纪桃闻言,再次看了看床上的人,觉得有点面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大概是和柳香香同村的。
这人在生病,纪桃想了想,让杨嬷嬷去雇马车,才回身道:“表姐,我先给你们找个客栈住下,再从长计议?”
柳香香先是一愣,显然是因为纪桃并没有邀她和大牛去林家住。
第一百零六章
她认真看了一下纪桃的神情,似乎毫无商量的余地。
柳香香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拒绝去客栈,只喃喃道:“客栈,不会太费银子么?”
纪桃收回手,床上的人受了风寒,又劳累过度,应该没有大碍。
随口就答道:“不会,表姐夫如今可不差银子,他已经是官员了。”
柳香香神情一喜,“真的?这么顺利?”
纪桃只点点头。
杨嬷嬷已经找好了马车,去扶床上的大牛。
她一个人肯定是扶不动的,柳香香看到后,将孩子递给纪桃,“桃儿,你帮我抱一下,我去帮帮嬷嬷。”
纪桃伸手接过,却被怀里孩子的重量惊了一下,比起轩儿,这个孩子还要更轻些。她低下头看了看孩子露在外面枯瘦的手指,心里一阵难受。
上了马车后,许多人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开,实在是能住在外面棚子里的,都是外地赶来的逃灾的人,如今居然有人被接走,看模样家境还不差,周围的人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热闹,时不时低低议论一番。
马车缓缓离开了外城的棚区,一路进了城,柳香香抱着孩子,掀开帘子回头望去,再转回头来时,眼神里满是期待。
纪桃见了,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她说一下袁子渊的现状。
“表姐,你们一路上坐船来的?”
柳香香回神,“没有,我们没那么多银子,一路上走陆路,就算是这样,银子还是不够,大牛哥带来的做生意的银子都被花完了,他还去帮人做小工……桃儿,好在今日遇上你,如果大牛哥出了事,我怎么给婶子交代?”
纪桃疑惑,再次看了一眼柳香香眼中的大牛哥,突然想起袁子渊下聘那日,远远的守在柳家门口的年轻男子,似乎就是他。再远一点,似乎当年柳香香落水,也是他跳入水中想要救下柳香香。
做生意是假,想要护着柳香香进京才是真的吧?
“我什么时候去给表姐夫报信?”纪桃委婉的问。
柳香香眼睛一亮,看了看怀里的孩子,“桃儿,你能不能借我些银子买些衣衫……”
她似乎有些羞涩,“我许久不见子渊,这副模样见他,我怕他嫌弃我。你也说了,他如今已经入朝为官了。”
纪桃挑眉,“可以,一会儿你们安顿下来,我就带你去买。”
“子渊如今住在何处?”柳香香脱口问道。
“恒仁街。”纪桃也不理会柳香香的疑惑,径直道:“那边住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表姐,要我说,你不好直接上门的,最好是让表姐夫来接你。”
若是直接上门,怕是连门都进不去。
柳香香听到四品,先是一喜,随即面色渐渐地慎重起来,眼神里也没了喜意,她低着头,抱着孩子的手指尖泛白,“桃儿,你是不是有话没告诉我?”
纪桃挑眉,没想到柳香香这么敏感,看她也不是接受不了的模样,干脆道:“我只是在那边偶遇过他,当初表姐夫一到京城,租的院子还在我家对面,可他去国学馆的第三日,就被同窗接走,据说那马车贵气非凡。我没看到。”
柳香香沉默的低着头。
“后来再看到他,就是在内城酒楼,他护着位贵气的女子,看到我也不理会,如同陌生人一般。我会知道他住在恒仁街,也是因为我在那边看到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