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炜想了想,道:“哪一家?不如我们先去看看,然后你们再上门要人,若是没有人,你们就不要上门了,我们再暗暗查探?”
纪桃想想也对,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猜测而已。
瞿炜打开门,又道:“我让你嫂子和我一起去。”
余氏过来以后,听说就是上一次她买小桌子那家,道:“交给我了。”
几人一起往多福街而去,纪桃和林天跃走在最后,远远的看到三人进了杨大成的铺子,纪桃看到瞿炜和何然跟杨大成说话,余氏往后面去了。
这期间瞿炜和何然一直跟杨大成说话,直到余氏从里面出来,她朝纪桃这边勾勾手指。
纪桃就知道付大夫一定在里面,林天跃扶着她直接就去了杨大成的铺子。
瞿炜和何然还在和杨大成讨论桐木还是衫木比较好,纪桃就进了铺子,杨大成一回头看到是她,又看到她圆滚滚的肚子,诧异道:“桃儿?”
杨大成一直以来都是唤她桃儿的,倒是杨大远,一直唤她纪姑娘。
“杨大哥。”纪桃含笑点头,只是笑容很假。
杨大成眼神飞快往后院看了一眼,笑道:“能够在京城遇上,可真是有缘,桃儿想要买家具?看中什么,我送给你。”
纪桃摇摇头,“我不买,只是听说我师父来了京城,却一直没看到人,今日偶然听说在你们这里……”
纪桃看到杨大成面色骤变,心里越发有了底,接着道:“师父孑然一身,就算是同乡,也不好太过麻烦你们,当初我可是说过,要给他养老送终的。”
“付大夫来了京城?”杨大成疑惑道。
见他不打算说,纪桃冷笑,起身就往里走,余氏扶着她,低声道:“在后院的那堵墙后面。”
纪桃走近后院,杨大成一路想要拦住她,都被林天跃挡住。
铺子后面是一个院子,空落落的,纪桃不去看那些空屋子,直接走到唯一的一堵墙前面,那里有一个隐蔽的小门,只能一个人勉强通过,此时上面挂了一把硕大的锁,纪桃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杨大哥到了京城两年,接待同乡的法子都与众不同。”
说完,冷声问:“你开不开?你不开我可就砸了。”
杨大成面色尴尬,勉强笑道:“付大夫一个人,我怕他不会照顾自己……”
“所以,你就将他锁在这里?”纪桃不耐烦了,眼神扫了圈,看到院子角落有块石头,抬步就往那边去,何然已经抢先过去,抱起那块石头,作势砸门。
杨大成忙道:“桃儿,我开门就是,只是……”
“快开门。”纪桃冷声催促。
杨大成无奈,边开门边道:“只是凛儿他浑身都受伤了,我一直都是好好照顾付大夫的,只是让他帮忙配祛疤药膏,并没有将他如何。”
门打开,狭小黑暗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大桌子,桌子上各种药材乱七八糟的,付大夫此时拎个包袱站在门口,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看到纪桃后,笑道:“桃儿,你来了?”
纪桃上下打量他一眼,缓和了面色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付大夫摆摆手,面上甚至带了笑,拎着包袱出门,“没事,就是闷了一个月,闷得慌。”

第九十一章

他走出来,余光扫到纪桃的肚子,挑挑眉,看了看林天跃,“动作够快。”
“师父,回去再说。”纪桃有些羞涩,这才想起付大夫走时,她还没成亲。
一行人往外走,杨大成想要拦住又拦不住,急道:“付大夫,我对你还算是有礼,那个药膏……”
从屋子里出来就一直未看杨大成的付大夫终于回头正眼看他,笑吟吟道:“杨家小子,药膏是可以买的,人心坏了,可就买不到了。”
说完就往外面走,走到门口,抬起手挡住阳光,笑道:“桃儿,走吧。”
杨大成追出来,“付大夫,我能跟您买药么?”
付大夫回身,“自然。”
杨大成松了口气。
瞿炜和余氏不停偷偷扫视付大夫,纪桃的医术别人不知,他们却是知道的,这老头还是纪桃的师父,岂不是更加厉害?
何然则没那么多心眼,面上兴致高昂,似乎做了件高兴的事一般。
纪桃有许多话想要问付大夫,却因为此时地点不合适,还有这么多人,只好忍住。
她好奇的看向余氏,“大嫂,你怎么知道我师父在那墙后面?”
余氏得意一笑,“我进了后院看到那么多屋子,一下子肯定找不完,我干脆唤你名字,然后那墙后面就有动静了。”
付大夫看向余氏,笑道:“很聪明。”
余氏有些欢喜,虽然付大夫只是一个大夫,但是他医术好啊,慕儿还小,这大半年来多亏了纪桃时时照看着才好带许多。想到这里,余氏看向付大夫,笑吟吟道:“付大夫,您以后就跟着他们呗。”
付大夫哈哈大笑,“看情形。”
好容易到了家,纪桃对余氏他们道过谢才进院子,杨嬷嬷本来是打算去的,后来见瞿炜他们都去,她便没去,留在家中帮着瞿倩照看慕儿。
还抽空收拾了剩下的一间屋子,付大夫进去看了看后,合着杨嬷嬷两人打水,洗漱完了关上门倒头就睡。
纪桃去唤他吃饭都没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纪桃起来就看到院子里正在甩手的付大夫,笑问道:“师父,你来京城多久了?”
“一个月。”付大夫回身看到她肚子,上前道:“进屋,我给你把脉。”
“我也是大夫。”纪桃不满。
付大夫瞪她一眼,“我是你师父,比你医术好。”
这个没法反驳。
纪桃坐在椅子上,看着把脉的付大夫,笑吟吟道:“师父,我记得你说闷了一个月,岂不是你刚到京城就被关起来了?”
付大夫冷哼一声,没说话,半晌后他拿开手,嘱咐道:“小心些,月份大了,可不能磕碰到。”
纪桃点点头。
付大夫才道:“我还未进京,就碰到了杨家小子,他非要接我进京,还说要招待我,老夫当时就发现不对,我说不去。实在没想到他会敲晕我。”
他越说越生气,“杨家小子性子还是好的,都是他那妻子支招儿,一肚子坏水。将我关起来给她配那祛疤药膏,他们那孩子看着也可怜,我本就是治病的,给谁治不是治?这也就罢了,若是你再不去,你师父我只怕要开始配毒药了。”
纪桃面色微变,她急着将人接回来,担忧的就是这个。
冯远山是户部尚书,怎么也不会缺银子使,哪怕就是冯婉芙这个外嫁女,就算是嫁得不好,嫁得难看,到底是嫡女,银子不会缺了她的,再说还有她生母的嫁妆。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沦落到因买不起药膏而囚禁大夫的地步,她要关付大夫,自然就是想要一些不可描述的药物了,而付大夫关在那么隐蔽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杨大成是绝对不会背叛她的,那么,这些药物不就跟凭空变出来的一样,谁也查不到证据证明是从她那里拿出来的。
若是真的被人知道,付大夫一个老头,随便就处理了。
“你不会帮她配了毒药了吧?”纪桃询问道。
付大夫白她一眼,“我是那么蠢的?若是配了,她再拿去用,没出事还好,出了事我也跑不掉。我就和她绑在一起分不开了 ,老夫还想要再活几十年呢,徒孙没出来,我怎么舍得死?”
纪桃无语,所以,付大夫这是打算教他肚子里的孩子学医术了?
这个倒是不急。
纪桃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孩子,怎么了?”
付大夫叹口气,“据说是从假山上摔下来了,浑身都是伤疤,身上就算了,可是他嘴边到鼻子那里一大条疤,嘴唇都裂了。实在是可怜。这么大点的孩子,也冤枉得很。”
“关键是,那孩子现在才两岁多,以后随着他越长越大,那疤也越来越大,若是处理不好,这辈子都毁了。”
纪桃沉默听着,难怪付大夫还愿意给杨大成配药,大人再如何恶毒,孩子是无辜的。
“师父,日后你可别自己跑了,就跟我们一起,你一把年纪,这一回若不是我运气好知道了你来京城 ,只怕你后半辈子都要在那屋子里度过了。”
付大夫含笑听着,纪桃在略微责备的语气听在他耳中,他好像很高兴。
看向纪桃的肚子,道:“我不走了,得教徒孙呢。”
“他要是不喜欢呢。”纪桃抬杠。
付大夫笑吟吟摆摆手,“他一定喜欢的,明日开始,我每日念半个时辰医书给他听,以前我看到过一本古籍,据说幼儿还未出生之时,听到的声音是可以记住一些的。老夫就不信,他从肚子里就开始听还会不喜欢。”
所以,这是拿医书做胎教?
付大夫说到做到,还当日就开始对着纪桃念书,林天跃好奇之下听说了付大夫的那本古籍,每日也对着纪桃念几遍他当初启蒙的书。
纪桃一抗议,俩人振振有词。言,这是给孩子听的,不是给她听的。若是不想听,找点东西塞耳朵。
此时纪桃就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听着一旁的林天跃低低的声音,就跟蚊子在耳边嗡嗡响一样。
纪桃忍不住了,坐直身子,认真道:“天跃,我们商量一下,你不觉得启蒙太早了吗?这才八个月,不是四十八个月。”
林天跃放下书,也认真道:“让他早点学,总没坏处,他爹我当年就是启蒙太晚,读起来费劲。”
纪桃无语半晌,站起身。
林天跃忙扶住她,实在是纪桃浑身都没胖,只一个肚子突出,看起来颤颤巍巍的。
“那他现在要睡午觉了。”纪桃一本正经。
林天跃忍不住笑,“走,我陪你们睡觉。”
两人还未进屋,就听到对面柯诚他娘高声怒骂,“你个败家的,有银子不是这么花的,你男人是举人,参加了会试的举人,能有什么病,你还敢背着我给他喝药,他有什么病?你不怕丢人啊!他是举人老爷,哪里来的病?你个蠢货,你想要害死我们柯家……”
柯诚他娘几乎是口不择言,显然气得狠了。
纪桃站在原地听了半晌,柯诚他娘再口不择言,也没说出王氏想要给柯诚治的到底是什么病来,可见她从心底就觉得,这件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
柯诚是会试举人,说不准会一举得中,到时候就是进士,是要入朝为官的。若是传出他有这病,对他名声将是一打击。
从头到尾都没听到王氏反驳一句,柯诚他娘的声音很快就消了下去。
纪桃和林天跃回房睡觉。
付大夫最喜专研药材,他住的屋子是内外两间,里间住人,外间全是药材。
付大夫应该存了不少银子,他从杨大成那里过来时,只有一个小包袱,第二日他就上街去林林总总买了一大堆药材,还是让人药铺伙计送回来的。
纪桃看了,里面许多药材都不便宜。
无论如何,付大夫接回来了,纪桃也就放下了心,所以,当冯婉芙敲开她家的门时,纪桃并不觉得意外。
杨 嬷嬷开的门,付大夫当时正在院子里甩手,看到是她,看都没看,自顾自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嬷嬷,桃儿妹妹呢?听说她有孕了,我来看看她。”
纪桃在屋子里听到了,出门走到门口,“杨大嫂。”
冯婉芙听到这话,面色扭曲一瞬,马上收敛,“桃儿妹妹,你如今几个月了?”
纪桃已经走到院子中间,“不说这些虚的,若是要买药膏,银子拿来,药膏拿走,我们两人之间谈什么感情?”
冯婉芙面色僵硬,只道:“我照顾了付大夫一个多月,他就这么走了,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照顾?
看来冯婉芙回了京城,脸皮也越来越厚了。
闻言,纪桃扫了一眼根本不往门口看的付大夫,笑道:“师父,杨大嫂来看你了。”
付大夫冷哼,“若是再要纠缠,我要去报官了。”
冯婉芙面色微微一变,近两年她在京城和众人虚与委蛇惯了,无论多大的仇,面上都笑意盈盈的。都忘记了当初桃源村众人的直接,譬如那个一言不合就上手抓人,差点毁了她脸的妇人。
此时付大夫说要报官,她还是相信的,只道:“本来想与桃儿妹妹叙叙旧,如今看来你们竟然不欢迎我……”
付大夫突然转身往门口走去。
纪桃见了,忙问道:“师父你去哪儿?”
“府衙。”付大夫言简意赅。
冯婉芙面色难看起来,忙拦住走到她面前的付大夫,正色道:“付大夫,我自认没有亏待您,您想要的东西我都给了,比起纪桃也不差什么了。您能不能帮帮忙?”
纪桃忍不住冷笑,就凭冯婉芙对付大夫的一番胁迫利用,还敢说和她差不多。
付大夫冷眼看着她,“祛疤药膏有,别的,还是请回。”
冯婉芙有些不甘心,却还是掏出两个大银锭,道:“多谢付大夫。”
付大夫满意接过,道:“等着。”
他麻利的转身进屋,拿着四个瓷瓶出来,递给冯婉芙,又道:“药膏有,别的都不要想了。”
送走冯婉芙,纪桃倒是不怕她纠缠,再不行就像是付大夫说的,报官就是,无论如何,她囚禁了付大夫一个月是事实,这等于就是把柄。
自从有了药材,付大夫除了每日给纪桃念医书,就在院子里走走,甩甩手什么的,然后就是在那屋子里不出来了。
纪桃看着他这样,突然觉得付大夫在杨大成后院一个月,应该也是不难过的,毕竟那小屋里的药材可不少。
多福街的举人并没有因为会试考完就减少,相反还更多了。
许多以前在家苦读的书生如今因为考完了会试,放松之下都出门去了酒楼,或斗诗或辩论,热闹得很。如林天跃这样关在家中不出门的,实在不多。
就是这样的情形下,京城里暗暗传出来一条消息,真假不知,不过短短两日就传遍了多福街。
瞿炜特意到了纪桃家来,认真道:“三月的时候那份朝中大人联手出的题,居然是真的。”
林天跃面色慎重起来。
此时屋子里是瞿炜和何然还有林天跃,纪桃正端着茶进去。
看到是纪桃,林天跃蹭得起身,走到门口接过她手里的托盘,“怎么是你?嬷嬷呢?”
“嬷嬷在洗碗。”纪桃干脆递给他。
瞿炜和何然两人将林天跃一系列的动作收入眼中,对视一眼,何然笑道:“林兄对嫂子真是体贴。”
林天跃不想说这个,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继续说。”
“我们三人根本就没看过那份题,自然也不知道那卷子是真是假。但是今日突然有消息传出,那卷子是真的,里面押中了两道经义,甚至还有人就按照卷子上的答案照抄,而且人数不少。”
瞿炜越说越郑重,“若真是如此,只怕要牵连许多人进去,就算是我们,估计那会试要重考。”
林天跃手指在茶杯上轻触,半晌才道:“应该不至于,若真是如此,就不会是暗地里的消息了。”
也对。
若是真有这回事,皇上必定大怒,此次会试可是五年才考一次的,朝中上下都很重视。
若是没有会试,朝中就只靠人举荐入仕,那整个朝堂都是朝中重臣的囊中之物,不过是割据大小而已。长此以往,必定削弱皇室的权利。
关乎皇室权利,皇上应该会比任何人都重视才对。
何然提议,“听说柯公子他买到了卷子,要不,我们去问问?”
瞿炜意动,“林兄,你以为如何?如今我们既已考完,看不看的也不要紧,不如我们问问去?”
“不需要。”林天跃断然拒绝,缓和了语气道,“当初那题拿回来,柯公子就闭门谢客,用意我们都知道。”
此话一出,瞿炜和何然对视一眼。
林天跃又道:“此事本就是道听途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恶作剧,我们还是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瞿炜沉吟半晌,“那我们都不去,回去歇着。”他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看到回身问道:“林兄,你这马上就要有大喜了吧?”
林天跃会意,看了看纪桃,笑道:“快了。”
送走他们,纪桃皱眉,“不会是真要重新考吧?”
林天跃沉默,他也不知道,但是他不想再考了,不是因为这个遭罪,而是因为纪桃。
自从纪桃给他说过有人差点杀了她,林天跃就一阵阵后怕,他不想再离开她那么久。
无论考不考,都不是纪桃和林天跃所能决定的。
皇上果然重视此事,第二日就有消息传出,皇上已经亲自下旨彻查。
多福街上走动的人似乎都少了些,尤其那些买了卷子的举子,此时都在家中闭门不出,生怕被传去问话。
读书人最是重名声,如今他们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入朝为官,若是此时因为会试被传去问话,无论结果如何,估计都是一辈子的污点。
皇上下旨,查的确实快,三日后就有消息传出,户部尚书冯远山联合朝中大小十来位官员出了会试题目,意在敛财,皇上大怒,当场罢黜冯远山户部尚书一职,将众人下狱,不在朝堂上的,即刻捉拿。
这个消息一出,众人都松口气,只说敛财,没说舞弊,那卷子就没问题了。
众人还未真正松口气,又是两日,传出前户部尚书冯远山贪赃枉法,于十年前的邬州水灾中贪墨银子十余万两,邬州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消息一出,邬州知府应百姓所求,送上万人血书,请求圣上严惩冯远山。
万人血书由驿馆日夜兼程送到皇上面前,皇上震怒,亲自下旨,冯远山抄家,家中男丁即刻全部流放磐州,其他从犯按律从重发落。
短短十来日,这则一开始暗地里流传于多福街的消息终于落幕。
众人心中心有余悸,当今天子的威严和皇权再次深入人心,让人不敢随意轻视,只能臣服。
事情了了,参加会试的众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无论以后如何,起码现在是无事的。
冯远山离开京城时,还有许多人特意去城门口看热闹,纪桃自然没去,她如今身子越发重,腿脚浮肿,林天跃整日陪着她寸步不离。
“你如今这样 ,若是以后他不孝顺,我一定抽他。”林天跃扶着纪桃在院子里走,满脸担忧,忍不住道。
纪桃手扶着腰,嘴角勾起,“他又不知道我这么辛苦。再说,你舍得吗?”
林天跃还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大概是舍不得的,“我从小就告诉他,不,我现在就告诉他。”
他停住脚步,伸手抚着纪桃的肚子,声音很轻,“你娘辛苦,你要体谅她知不知道?要不然,我……”
“反正你要听话。”

第九十二章

冯远山被押送走的第二天,隔壁的李公子就敲响了纪桃家的门。
“纪大夫,如今能否出手给我排毒了?”李公子看向纪桃,眼神晶亮,似乎一直以来压在头上的头上的阴霾不在,面色都红润了些。
林天跃眼神深了些,挡住纪桃身子,冷然道:“只怕是不行的,你也看到了,桃儿的身子重。不过,有师父他老人家在,你的毒应该是可以解的。毕竟,桃儿的医术也是跟他学的,”
付大夫当时也在,扫视了李公子片刻。突然伸手道:“我看看。”
李公子自然不是不知好歹的,付大夫愿意给他看,他求之不得。
林天跃和纪桃都坐在院子里,付大夫本来在院子里走走转转,此时他专注给李公子把脉,半晌后他抬眼看了看李公子面色,笑吟吟一指林天跃道:“你们俩人很像,都是能忍的人,你这样都还没死,老夫给你治。”
纪桃无语,付大夫似乎有点随心所欲,就算是前几日冯远山还是户部尚书,这些日子也并没有出事,他可能还是会给李公子治病的。
李公子面色一喜,起身对着付大夫一礼,道:“多谢大夫。”
付大夫随意摆摆手,“听桃儿说,她能知道我来了京城,还是你告诉她的?”
李公子苦笑,“本意是想让纪大夫出手帮忙。”
付大夫冷哼一声,“得了,明日一大早就来,你这个是多年一点点存下的毒,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治好的。你住哪里?”
李公子伸手一指院墙,“就在隔壁。”
付大夫点点头,“每日你都过来。”
等他走了,纪桃看向付大夫,笑吟吟道:“他当初拿你威胁我本就是错的,如果他尽心尽力将你找到,又何必威胁我?”
付大夫往屋子里走,闻言冷哼一声,“老夫才不会受人威胁,他要是敢,就只有等死。”
第二日一大早李公子就来了,他似乎有些按耐不住的兴奋。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那个一直伺候他自称是他夫人的丫鬟。
纪桃起得早,林天跃正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看到两人进来,纪桃含笑招呼,“李公子,李夫人,师父他老人家还没起身,你们大概得等等。”
“不要紧……”
“彩琪不是李夫人。”
他们俩同时出声。
彩琪有些尴尬,看了一眼李公子后低下了头。
李公子却不在意,走到一片的椅子下坐下。
此时天色尚早,外面还有些寒意,李公子端着手里的热茶,看着茶烟袅袅,低声道:“道长批命,我命太贱,承受不住冯家富贵。”
他冷笑一声。
纪桃听他说起过这个,也不奇怪,林天跃继续扶着她走动。
“我那母亲,果然是贤惠之人,全部按照道长的来给我改了姓,让我随生母……我的生母只是个侍妾,早已难产而亡,家中也并无亲眷。母亲给我改名为竹,还给我娶了个丫鬟出身的妻子,果然我活了下来。”
彩琪面色煞白,“公子,我……”
李竹淡然的看着她,“你想要做李夫人?”
彩琪微微一福,“奴婢不敢。”
“不敢就好。”李竹似乎对她此番识趣很满意。
纪桃将这些看在眼中,并不出口为彩琪说话,虽然是因为她一句话而起,但是这是彩琪亲口说出来的,腊八那日她第一回上门,根本就没说自己名字,只说夫家姓李。
纪桃唤她李夫人本就没错。
彩琪低着头站在一旁,纪桃能看得到她眼角滴下的泪。
“林公子,对不住,丫鬟不懂事。”李竹歉然道。
彩琪更加伤心,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回去。”李竹沉声道,似乎是对她落泪不满。
彩琪不敢反驳,或许她也不想再留在这里,对着纪桃他们胡乱一福,就急匆匆出门去了。
彩琪这样的,就算是伺候了李竹多年,李竹也不会喜欢的。
一看李竹平日里就是个骄傲的,彩琪的存在只会让他想起那些不好的过往,那些无能为力的过去。
纪桃看着彩琪出门去,还不往回身给他们关上门。
“纪大夫觉得她可怜么?”李竹似乎并不觉得将丫鬟赶回去有什么不对。
纪桃一笑,“李公子的家事,我们不好胡说的。”
李竹突然问道:“纪大夫不会以为她真的尽心尽力伺候我吧?”
纪桃心里一突,她只去过李家一次,当时还生气彩琪请的那个大夫不负责任来着。
“尽心尽力将毒药一日不落的往我嘴里灌的忠心耿耿的……夫人,我可不敢要。”
纪桃了然。
她当时看到那大夫胡乱配药,出门时给彩琪暗示,几乎就是明说那大夫和药都有问题了。后来也不见 她换大夫,来的还是那个年轻大夫。
付大夫的门此时打开,看到李竹已经到了,微微满意,道:“进来吧。”
李竹站起身,快要进门时回身笑道:“今日我实在高兴,就多说了几句,林公子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