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桃扶着肚子,她如今更是要多走动,道:“去。”
两人慢悠悠去街上买菜,路过李家时,里面和以往一般无二的安静。
纪桃早就知道那李公子不简单,且不说他们那违和的屋子,就凭他去年病成那样,到现在还没死就看得出来,定是个性子坚韧的。
街上还是那么热闹,杨嬷嬷去买肉时,那屠户依旧的手起刀落,卖菜的还是一样叫卖。纪桃悬着的心渐渐地落了下来。
原来,真的没有人知道昨日有人闯入她屋子里,还差点杀了她。
昨日那样的情形,若是报官,闹大了对她并没有好处,就算是后来府衙给力,查出那人走错了门,却也有人怀疑,为何不走错别家,偏偏就是纪桃家呢。
这世上一直不缺乏以恶意揣测他人的人。
就算是林天跃不会怀疑她,那对面的王氏和她婆婆呢,这巷子里那么多人呢,风言风语就够纪桃受的。
如今这样,很好。
纪桃和杨嬷嬷两人慢悠悠回家,余氏抱着孩子在巷子里转悠,这孩子越大,越是不肯在家里了,如今在院子里都不行了。
“慕儿,你又不乖。”纪桃笑吟吟捏他的脸,手下很轻。
余氏只笑看着,道:“越大越不好带了。”
又道:“对了,过几日他们回来,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去接?”
纪桃有些为难,想想当初林天跃乡试考完那副模样,贡院离这里还这么远,不去接她不太放心,但是去接……想想当初接林天跃乡试时的拥挤,纪桃摸了摸肚子,她如今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纪桃想了半晌,才道:“雇了马车,远远的等着吧。”
余氏看了看她的肚子,道:“要不,你还是别去?”
纪桃已经想好了,道:“没事,我让嬷嬷和我一起去。”
外城雇马车,若是不挑剔,还是很好雇的。这一回纪桃和余氏都要去接,自然不能只雇一架,直接雇了两架,好容易等到会试结束那日,纪桃和杨嬷嬷一大早合着余氏坐着马车进了内城。
这算是纪桃第一回进内城,比起外城的热闹繁华,内城街道更宽,屋子更高,看起来富贵里多了肃穆。
走了半个时辰才到贡院,远远的看到门口人满为患,路旁都是官兵,这些人倒不会乱,纪桃的马车只能看到那边拥挤的众人,中间一大片都是各式各样马车,根本就过不去。
赶车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扬声道:“夫人,走不动了。”
这人大概是有经验,一开始说好的就是能走到哪儿算哪儿,如今过不去,自然不能怪他。
杨嬷嬷掀开帘子看了看,“夫人,我去。”
纪桃无法,余氏也不知道她的车夫挤到哪里去了,根本就找不到人。
纪桃看了看车夫,道:“大叔,你能不能护着我嬷嬷进去?”
又补充道:“我多给你银子。”
车夫应了,和杨嬷嬷一起往那边去了,纪桃坐在车上,等了半晌,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声,她掀开帘子一看,只见贡院门口的众人激动起来,使劲往前挤,官兵上前都阻拦不住。
纪桃先是庆幸自己没逞能非要进去,又开始担忧杨嬷嬷,看到有人出来了,纪桃干脆出了马车,站在车夫坐的车辕上,往里面看。
有人已经被家人接了出来,浑身衣衫皱巴巴,面色也不好看,纪桃看到好几个人都是这样,比起当初乡试似乎还更严重了。
林天跃快要挤出人群,顿时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公子。”
好几日没有听到杨嬷嬷的声音,林天跃顿觉亲切,往声音来处挤去,远远的看到杨嬷嬷和一个不认识的人挤在一起,那人隐隐护着她的模样,林天跃慌忙在杨嬷嬷周围找纪桃的身影,仔细看过之后没找到,他不觉得失落,只觉得松了口气。
没来就好!
杨嬷嬷此时挤到他面前,伸手去拉他,边道:“夫人在那边呢。”
林天跃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到这个,心顿时就提了起来,急问:“在哪里?”
或许是周围太过吵闹,杨嬷嬷没有回答他,应该是没听到。
林天跃的眼神四处寻找,脚下紧跟着杨嬷嬷,绕过几架马车,林天跃余光看到过臃肿的人影站在马车上颤颤巍巍。
他的心顿时提得更高,觉得连呼吸都困难了,脚下加快,甩开杨嬷嬷就往纪桃那边跑去。
杨嬷嬷看到他飞快跑了,边上的马车夫还诧异道:“他身子骨结实,别人走路都要倒下来一般,他居然还能跑。”
纪桃远远的看到一个人影跑来,虽隔得远,却一眼就认出来是林天跃,高兴的朝他挥挥手,还怕人家看不到她,“天跃。”
很快,林天跃就跑到纪桃面前,气喘吁吁的,看了看她的肚子和她脸上的笑容,到了嘴边的责备就说不出口了,眼眶都有些热。
“我回来了。”林天跃爬上马车,纪桃本就是怕林天跃看不到她才站在马车上,此时见他回来了,自然就坐下了,还疑惑道:“嬷嬷呢?”
随着纪桃坐下,林天跃的心也落了地,伸手摸摸她的肚子,道:“你……来了多久了?”
“刚到。”纪桃正上下打量他的衣衫和他的面色。
见他衣衫和那些人别无二致,面色却红润,笑道:“人家都是一脸苍白,你倒是好,跟没考试一样。”
林天跃伸手摸摸脸,若是没意外,他和那些人应该一样狼狈颓然才对。方才他跑了那么远,此时面上的红润大概是累出来的。
“还是我养的好。”纪桃伸手拍拍他的脸,一脸得意,语气里的意思跟养的猪比别家的肥一般。
“对,你养得好。”林天跃看到她面上的笑容,附和道。
纪桃探头出去,看了看前后的马车,道:“我们来得晚,还好在后面,要是早先到了,只怕还不好出来。”
但是他们若再不出去,只怕也要被前面回来的马车堵住路了。
好在嬷嬷和车夫很快就回来了,车夫自然也看到了越来越挤的道路,他肯定是想要早些回去的,赶紧勒马转身,纪桃也注意着前后,余光却看到了熟悉的人。
袁子渊。
看到袁子渊不奇怪,他本就是有一次考会试的机会的。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来考,这若是考不中,这一辈子就只能靠人举荐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纪桃看到来接他的分明就是一个姑娘。
那马车帘子落得太快,纪桃也只看到了那姑娘逶迤在地上的衣摆,大红色的流云纱,是时下最得姑娘的喜欢的布料,价值不菲,一般人也买不起。
也可能是纪桃看错,那根本就不是袁子渊。车夫几下就调转马头,往街道而去,她想要再看时,却连马车都看不到了。
“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纪桃看到林天跃眉眼间的疲惫,轻声问道。
林天跃靠在她肩膀上,“累,我还想你,夜里都睡不着。”
纪桃忍不住笑,却不放过他,“我看是那床不好你才睡不着的。”
第八十九章
“也有这种可能。”林天跃一本正经点头。
纪桃冷哼一声。
马车驶上道路,纪桃掀开帘子看了看,道:“大叔,等等他们吧。”
车夫应了,马车停在了路旁。
林天跃靠在纪桃身上,渐渐地睡着了。
很快,余氏的马车也来了,何然坐在外边,大概是为了避嫌,马车重新往福园巷而去。
到了巷子里,路变窄,马车走起来的声音不同,林天跃就醒了。
几人回了家,林天跃先去洗漱,出来就看到纪桃在桌子上摆碗筷,忍不住一笑,上前抱住她,笑道:“桃儿贤惠。”
纪桃察觉到他身上的水汽,道:“头发擦干。”
等用过饭,林天跃回了屋子,很快就沉沉睡去。
等他睡醒,外面一片黑暗,纪桃均匀的呼吸声就在旁边。
他又闭上眼睛,嘴角的笑意加大。
纪桃醒来时,外面天色大亮,林天跃笑看着她。
“你醒了?”纪桃翻个身,林天跃忙伸手帮忙。
“对了,莫老他们,好像是搬走了。”纪桃坐起身,靠在床上。
林天跃不说话,半晌才道:“走了就走了吧,他本就是豁达的人。”
他似乎在沉思,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桃儿,这几日你好不好?”
纪桃的眼睑垂下,手一下一下抚着肚子。
林天跃本是随意问一句,纪桃整日都在这巷子里,最多就是去买菜,隔壁就是余氏,家中还有杨嬷嬷,能有什么事?
但是见她这样,林天跃不确定,伸手握住她的手,急道:“真有事儿?”
纪桃看着他,半晌轻轻将那夜发生的事情说了,末了道:“我怀疑那个人就是杀古清远的凶手。”
林天跃沉默听着,眼神早已冷了下来,被子里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头,听得纪桃说完,他深呼吸两口气,伸手抱住纪桃的腰,头贴在她腰间,低低道:“还好你没事。”
还好你没事。
纪桃的眼泪落了下来。
林天跃急了,忙伸手去擦,轻声道:“别怕。”
他记忆里的纪桃,似乎是很少哭的,一直都是爱笑的,这样的脆弱的模样他第一次见到。
他不哄还好,这么一说,纪桃的眼泪更加控制不住,一滴滴滑落到精致的下巴,“我好怕……”
带着哭音的一句话,尾音颤颤,让林天跃心里也跟着痛了起来,他伸手揽过她身子,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
“别怕,以后我都陪着你。”他道。
纪桃抱着他的腰,呜呜哭了起来。
良久,纪桃的哭声渐渐小了,抽噎道:“我怕我会死,我死了不要紧,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他还没有出来看看这世间花红柳绿,我也还没有看到他的长相……”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林天跃沉默听着,眼眶微微泛红,若是……若是他会试出来,却看不到纪桃的人……
只要想到他就难受,喉咙里似乎堵了东西,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考会试还有什么用?
等两人起床,已经快要到中午,杨嬷嬷早已做好了饭菜,见纪桃两人出来,对她红肿的眼睛视而不见,笑吟吟道:“赶紧吃饭。”
一顿饭吃完,外面有敲门声响起,杨嬷嬷去开了门,王氏站在门口,急得团团转,门一开就忙道:“纪大 夫呢?让她去我家给我夫君看看,他发了高热。”
杨嬷嬷拦住她想要往里面闯的身子,道:“你夫君发高热,上街请大夫去啊,找我们夫人算什么事?”
王氏跺跺脚,“嬷嬷,不是我没去,街上的大夫都被人请光了,医馆里只留一个坐堂大夫,还有许多人在那求,我们两家是邻居,让纪大夫帮帮忙。”
“我家夫人有孕……”杨嬷嬷一句话未说完,王氏已经开始哭,叹口气道:“我给你问问去。”
王氏忙点头。
纪桃听杨嬷嬷说过后,皱眉道:“又缺大夫了?”
缺大夫才是正常的。
书生大多体弱,这么十来天吃不好睡不好,还神经紧崩,考完了猛然放松下来,可不就是该生病了?这方圆十里之内,书生最多,且大多数都是参加会试的举子,大夫早就不够了。
“桃儿,不想去就不去。”林天跃轻声道。
“去看看吧。”纪桃站起身,“你陪我一起。”
林天跃一笑,起身进屋去拿药箱,纪桃干脆收拾了一番药箱,两人一起出门。
门口的王氏看到林天跃身上的药箱,眼神一喜,道:“多谢纪大夫。”
说完,带着两人极快进屋,柯诚躺在床上,满面红润,双眼紧闭,纪桃把了脉,道:“受了风寒。”
看了看王氏,道:“喝药以后应该就无大碍了。”
柯诚他娘和王氏都是一喜,对着纪桃连声感谢。
纪桃当场就配了药,柯诚他娘送上银子,纪桃面无表情顺手就收了。
王氏送纪桃两人出门 ,走到门口她突然唤道:“妹子。”
纪桃挑眉,方才还是纪大夫呢。
回身疑惑的看着她,王氏看了看一旁的林天跃,尴尬道:“没事,就是想要谢谢你。”
柯家的门在身后关上,纪桃想了想,“我们去隔壁看看。”
林天跃自然无异议,他独自进门将药箱放在院子里。
余氏开门,看到俩人,笑道:“快进来。”
屋子里,何然和瞿炜正在说话,看到林天跃,忙招呼他坐下。
余氏给他们倒茶,纪桃转身出门,去了瞿倩的屋子。
瞿倩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针线做得认真,眼神里满是柔软。
“嫂子,你来。”瞿倩看到她,忙招呼,“你看看我绣的。”
纪桃一眼就看到小小的布料上,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老虎,眼睛大大的。
“羡慕你的手艺。”纪桃真心道。
瞿倩闻言,笑容就有点僵硬,还有些歉意。
纪桃一直以来做衣衫还行,绣花就跟缺根弦似的,不管是杨嬷嬷还是余氏,瞿倩都指点过,但是她就是绣不出。
纪桃看她模样,忍不住笑道:“我自己我还不清楚,让我绣花其实就是把各种彩线缝到一起,根本就学不会,我这辈子,就没带这个手艺投胎。”
瞿倩见她真没生气,才重新笑了,摸着布料上的老虎,她轻声道:“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简单一句话,带着一个母亲对于未出世孩子的最好祝愿。
纪桃伸手握住她的手,“会的。”
瞿倩笑着点头。
不过一会儿,林天跃就在外面唤她。纪桃出门,两人一起回家。
“不和他们再说说?”
出了院子,纪桃笑问道。
林天跃伸手拉过她的,打开院子门进屋,道:“不说了,好不好反正都考完了。”
后面传来王氏的声音,“纪大夫。”
纪桃觉得,王氏方才就好像有话想要问她,又好像顾忌着林天跃不好说。也难为她在门口等了这许久。
“有事?”纪桃站在院子门口,并没有请她进门的意思。
王氏上前两步,看到一旁林天跃并没有知趣的走开,反而皱眉看着她。她深呼吸一口气,低声问道:“上一回你说我身子没问题,可以有孕,今日你给我夫君把脉,可有发现他除了风寒,还有没有哪里不对?”
她话说得飞快,纪桃听完,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道:“没注意。”
王氏面色一急,“你是大夫……”
“我是去治风寒的。”纪桃打断她。
王氏颓然。
见她如此,纪桃又道:“我是个女大夫,当初我学医术,根本也没有学过这个,有没有问题我都看不出来。”
王氏听了这话,也想明白了。
纪桃身上衣衫和平日里的吃食,一看就家境不差,起码没有到靠给人治病维持生活的地步,学医术应该只是兴趣。
再说,除了她家,纪桃也没给人治过病,也证明了纪桃并不靠医术挣银子,那她不学这个,才是正常的。
学了才不正常。
王氏这些念头飞快从心底滑过,笑道:“妹子,我方才说了胡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先回去做饭了。”
她转身就走,很快就关上了门。
纪桃无语。
等她走了,林天跃拉着她进屋,“我们再去歇一会儿。”
两人回屋,林天跃伸手抚上纪桃圆滚滚的肚子,眼神里软成一片,“快了吧?”
确实快了。
“还有一个多月。”纪桃柔声道,又问:“取什么名儿呢?”
林天跃低下头想了半晌,道:“让爹取,他肯定高兴。”
纪桃也觉得,若是这个孩子让纪唯取名,他肯定高兴。
说起纪唯,纪桃有些伤感,这都好久没看到他和柳氏了。
似乎感觉到了纪桃的情绪,林天跃轻声道:“等你生了孩子,到时候会试已经放榜,不管中不中,我们都该回家了。”
纪桃低下头,问道:“这个孩子姓纪,你会不会失望?”
林天跃忍不住笑,抱住她轻声道:“若不是你,我只怕和对面柯诚一样,一个孩子都没。”
“胡说。”纪桃娇斥。
林天跃只笑了笑,并不觉得自己是胡说,若不是纪桃当初偶然救下付大夫,他如今到底如何还不好说,说不准早已成了一堆黄土。
柯诚确实有问题,但是也不能纪桃来治,那成什么了?以方才王氏的问话看来,她已经怀疑是柯诚的问题,若是她够强硬,带着他去看大夫,还是有可能的。
只是看王氏那个模样,她根本就不敢。
两人说了半晌,渐渐地屋子里安静下来,都睡着了。这么多日,不光是林天跃没睡好,纪桃也是没睡好的。
两人是被杨嬷嬷唤醒的,天色渐晚,该吃饭了。
吃完了饭,天色黑了下来,白日两人都睡了大半天,此时倒是精神起来,林天跃拿了一本书随意看着,纪桃拿着块布料绣花,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练练绣花,气氛温馨安宁,岁月静好。
第九十章
最初的几日过去之后,王氏就不再来请纪桃去给柯诚治病了,也再没有问过她柯诚那方面的问题。
她不来找,纪桃乐得清闲,实在是她现在腿脚已经开始浮肿,无论白日黑夜都经常要去恭房。
一日日下来,纪桃只觉得疲惫,还好林天跃现在闲在家中,时时照顾着。
或许也不是他闲,莫老不在,瞿炜没地方问,干脆和何然一起经常去酒楼里和人斗诗,其实也是和人讨论一番。
林天跃只去过一次,不过两刻钟就回来了。
纪桃没有给柯诚治病,王氏却每日都带着大夫来看,后来大夫不再来了,王氏日日都在煎药。
有时候纪桃也疑惑,一个风寒,外面那些大夫治了七八日还不见好,因为王氏还在煎药给他喝。
纪桃靠在躺椅上,是林天跃特意新买来的,专门给纪桃坐,她身子重,坐在椅子上累。
她手里拿着一块布料,上面花红柳绿绣了好几种颜色的绣线,正在仔细查看。
林天跃在一旁看书,纪桃看了看他,将那块布料竖着拎起展开,对着林天跃,欣喜道:“天跃,你看。”
林天跃抬头看了一眼,赞道:“好看。”
纪桃却皱起眉,道:“我觉得这线的配色不太对。”
配色应该是对的,杨嬷嬷动手配的,只是位置不对而已。
林天跃放下书,安慰道:“不怕,很好看,到时候孩子肚子上一个小老虎,一定很可爱。”
纪桃眼睛微微睁大,看了看那花纹,道:“我绣的是鸳鸯啊!”
林天跃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马上道:“看出来了。我意思是,你再绣个老虎给孩子做肚兜。”
纪桃点头,“这个是我特意绣给你的,给你做荷包。”
林天跃再次看了看那浅绿色布料上的花花绿绿的绣样,点头道:“做荷包行,日后我每日都带着。”
纪桃不好意思了,“这么差的绣工,带出去丢人,外人一看,不就知道我绣工了。就在家带着就得了。”
林天跃无所谓,又道:“别那么辛苦,伤眼睛,歇着吧。这些让嬷嬷做,你要是实在喜欢,给孩子绣肚兜,那个小,也简单些。”
纪桃点点头,“一会儿我就让嬷嬷帮忙配小老虎的线。”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有敲门声响起,林天跃起身去开门,纪桃头也未抬,应该是嬷嬷回来了。
很快林天跃就回来了,后面跟着隔壁的那李公子,他面色似乎好看了些。
林天跃扶着她,低声道:“桃儿,若是有什么事,别急。”
纪桃狐疑的看着他,李公子递给纪桃一个白瓷瓶子,道:“夫人看看这个。”
纪桃看到那个瓶子,只觉得熟悉,接过来打开一闻,“李公子拿着这个过来,是什么意思?”
李公子扫了一眼一旁的架子,笑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上次在这屋子里看到过一次这种瓶子,想要问问夫人认不认识?”
“你从哪里得到的?”纪桃皱眉。
“我妹妹那里。”他并不隐瞒,很坦然的模样。
纪桃疑惑更深,看了看林天跃,“你妹妹?”
“我妹妹,冯婉芙,比较巧合的是,她那个夫家和你们是一个地方的。”李公子意味不明道。
纪桃面色难看起来,因为她发现这并不是当初她给冯婉芙的瓶子,只是有些像而已,但是里面的药确实是付大夫的那个祛疤药膏。
“她从何处得来的?还有,若冯婉芙是你妹妹,我记得你夫人说过,你是姓李的?”纪桃皱眉问。
“五岁之前,我是姓冯的,只是后来我经常生病,大夫给我断言活不过十五,冯夫人就去请了道长给我批命,道长言我上辈子做下太多罪孽,这辈子本该做畜生,没想到生而为人,承受不住冯家的富贵,想要活下去就得改姓,甚至是不能是冯家族谱……”
纪桃不想听他说这些,只问道:“你们妹妹哪里得来的这个药膏?”
话被打断,李公子并不恼,摊手道:“我不知。”
林天跃眼神冷了下来,冯婉芙这个药膏不是纪桃这边出的,就只能是付大夫的了。
不提付大夫是纪桃师父,就只林天跃的命是可以说是他救回来的,他就不能不管。
“你想要如何?”林天跃肃然道。
李公子也不废话,只道:“我知道她手里有个大夫,应该是最近才找到的,我也在找,那日我看到你们家也有这个瓶子,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关联。”
林天跃的眼神越来越凉,李公子也不废话,直接道:“想要夫人用针灸替我排毒。”
“京城里大夫那么多,为何非要是我?”纪桃冷淡道。
李公子马上接话,“京城里大夫确实多,可他们都没有夫人的针灸功夫。”
“我们可承受不住尚书府的报复。”纪桃冷笑道,“既然如此,就让他给冯婉芙配些药,总比死了好。”
李公子沉默下来。
半晌后,他才接着道:“许多人都是你们的这种想法,承受不住尚书府的报复。”
他站起身往外走,背影萧瑟。
林天跃出去关了门,纪桃坐在椅子上沉思。
“别太担忧。”林天跃安慰道。
纪桃想起多福街上卖家具的杨大成。若说这世上冯婉芙最信任的人,自然是杨大成了。
“我们去把师父接回来。”纪桃起身道。
林天跃挑眉,“你知道他在哪里?”
纪桃将在多福街看到杨大成的事情说了,“我觉得,冯婉芙应该是将师父放在那里,就是不知师父是自愿还是被她强迫的?”
不管是哪一种 ,纪桃都应该将人接回来,冯婉芙那个人心思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还要和冯夫人和她那个妹妹斗智斗勇,自然不能让付大夫继续在她那里,万一被误伤,岂不是冤枉。
纪桃起身进屋去换衣,林天跃跟着她。三人一起出门时,看到瞿炜和何然从外面回来。
“林兄,去哪里?”瞿炜笑问。说完觉得不对,林天跃和纪桃的面色都不太好看,“出了何事?”
林天跃看了看他们,道:“你们别管了,此事你们最好不知道的好。”
瞿炜一听,面色慎重起来,进了纪桃家的院子,回身道:“我们几人多年的交情,有事都可以商量。”
“嫂子,你救过我,我一直都记得,你们若是有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何然认真道。
“我们去要人。”林天跃直接道。
见两人面色不变,林天跃接着道:“我怀疑桃儿的师父被关在多福街街上的家具铺子里。”
“你们贸贸然上门,若是找不到人,岂不是理亏?”瞿炜疑惑道。
“我觉得,很大可能在里面。”纪桃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