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不以为然,“那请夫人帮燕儿丫头看看。”
“我医术不精。只是听这姑娘说的症状,有些像是晕船,我那里带了药 ,拿些去试试吧。多的,我也无能为力。”纪桃叹息。
晕船本就不是大事,一般人晕两日习惯了就好了。
再说,真晕假晕还不知道呢。
纪桃看到那男子的目光落到了丫鬟粉嫩的脖颈和玲珑的身姿上,若有所思。
此时,杨嬷嬷极速的进门又出来,手里拿着两包药,道:“都在这里了,若是不行,只能停船后去请个大夫了。”
妇人不在意,摆摆手道:“拿去煎了。”
又回身看向纪桃,不甚真心道:“多谢夫人。”
纪桃微微一笑,回身进了门。
很快,方才那在门口跪着的丫鬟又敲门进来,“夫人,这是我家夫人给的药钱。”
说完,对着纪桃一福,道:“莺儿多谢夫人出手相救。”
“不必。”纪桃淡淡道。

第七十三章

丫鬟被打发出去,林天跃和纪桃两人对她实在冷淡。
“桃儿,别放在心上。”
林天跃关好门后,抱住她劝道。
说的自然是妇人那轻慢的态度。
“我没生气,不值得。”纪桃随口道,重新拿起书看。
“你身子有没有不适?”林天跃也由得她回身坐下,担忧问道。
纪桃含笑摇头,这句话林天跃一天从早问到晚,一个时辰要问好几次。
她除了一开始上船时打不起精神,这几日都感觉很好。
船上的日子枯燥,她还能看个书,杨嬷嬷则拿起针线,开始裁衣。余氏带孩子,瞿倩和吴氏就无聊起来,她们婆媳俩找不到事情做,又不好串门,实在是不习惯。
那妇人一家还是如以往一样,一般不出门,凡事都由丫鬟和随从代劳。
瞿倩和吴氏整日往外探头,盼着船再停下,这一回七日以后才靠岸,到了瑜城。
瑜城和一般的地方不一样,历史上甚至还有皇帝在此建都,文人也多,每次参加会试的举子都属瑜城最多,这边还有斛山书院,不是官学,是民间自发建造的,只收天份最佳之人,甚至还得皇上亲自题字“斛山书院”。
这边繁华,民风淳朴,船会在此停靠七日,备下补给,说真的,船上的伙食实在不怎么样,每顿只两盘菜,一盘青菜,一片肉菜中间只看得到几片肉,大多数时候都是鱼类,腥味重得隔着船舱都能闻到。
好在林天跃和纪桃每次停靠时都会买些熟食放在舱中,杨嬷嬷时不时过来吃一些。
余氏也一样,就是瞿倩,平日里数她最省,却也受不住船上的伙食。
至于那妇人,纪桃和他们一家不熟,却是知道有一回管事气急败坏的数落他们在船上自己生火,甚至扬言若是再有下次,直接将他们丢下船。
瑜城终于到了,他们到时,天色已晚,纪桃站在舱外往岸上张望,只见灯火通明,远远的江面上甚至还有大船亮得如同白昼,江面上都看的清楚。
林天跃给她披上披风,两人靠在一起往那边看。
管事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出来,看到他们俩人如此,探头看了一眼,笑吟吟道:“那就是有名的雪月楼了。比起我们这艘船还要大些。”
纪桃哑然,雪月楼什么的,名字虽雅,却是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 雪月楼的魁首烟雨姑娘,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许多才子慕名而来,只要能答上她的问题,就可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纪桃眼睛微微睁大,管事不以为然,笑道:“人家可就真是只谈诗词,那烟雨姑娘已经做了三年魁首,据说还是……完壁。”
管事说完,面上笑容不变,看着纪桃歉然道:“我是个粗人,说话也糙,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夫人多见谅。”
“她是不是很美?”纪桃好奇。
管事双手一摊,笑道:“我都是听传闻,据说美得跟仙子下凡似的。像是我这种大字不识几个的,连雪月楼的船我都上不去。”
“那我们或可去看看。”
这声音突兀,带着些中年人的暗哑,纪桃回身,就看到那三十多岁的男子站在舱门口,听得津津有味。
“悖儿,我们走。”那男子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唰得展开,摇啊摇的,动作儒雅,就往岸边而去。
纪桃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天是真的冷,尤其夜晚。但是人家就能拿个折扇扇风,还嫌不够凉快。
等他们走远,管事也告辞离开,纪桃回身看向林天跃,上下打量一眼,皮肤白皙,长相清俊,身形修长,身上衣衫虽不是最好的绸缎,他穿着倒也文质彬彬,就算是外边披了个臃肿的披风,也无损他浑身的书卷气。
再往上,只见他眼神专注的看着她,里面有些许疑惑。
“桃儿?”
嗯,声音 也悦耳。
纪桃嘴角绽开笑容,道:“我看你好像从来不用折扇?”
林天跃以为她要说什么,譬如警告他一番,离那雪月楼远一些。实在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个。
“我不用。”林天跃轻笑道。
“为何?”纪桃疑惑。
虽然这个天气拿着把折扇确实凉快了些,但是对于书生来说,却是不算突兀的,且拿得好也确实好看。
林天跃过去,拉着往屋子里走,这一会儿确实有些冷,边道:“我得照顾你,若是街上人多,我拿着折扇……怎么护着你?”
说的也对。
当夜,那男子没有回来,纪桃会知道却是因为那妇人去找管事算账,闹得很大,还惊动了胡三爷。
纪桃没有出去看,早早的睡了。
她如今肚子已经微突,但是却无人知道她有身孕,余氏和瞿倩大概是自己看出来的,毕竟林天跃对她的紧张实在不同寻常。
第二日一大早,纪桃和林天跃就带着杨嬷嬷下船往码头去了。
早上空气清新,瑜城风景如画,就算是繁华的大街上,也随处可见几人环抱的大树,不知是什么品种,都快入冬了还是郁郁葱葱的。
街上随处可见书肆,看来这边读书人确实多,要不然这么多的书都卖给谁?
进了酒楼,门口还贴了对联,字迹圆润,看起来让人舒适。
就连菜名,也有瑜城的特色,满满的文人气息,很是雅致。
三人用了饭菜,又继续在大街上逛。
文人多了,其实也有好处,说话做事不如别的地方粗暴,就算是铺子里的伙计,也是温和有礼的。
逛了半日,林天跃去书肆看了半日书,书肆里的伙计并没有不耐烦,也并不催促,习以为常的样子。
等到了下午,三人用过饭后准备回船上,却发现往码头去的人很多,林天跃问过以后才知道,原来都是去船上的,那江面上,可不只是雪月楼。
雪月楼只是其中翘楚而已,周围还有许多的各式各样的楼,那些楼就直白的多,就是做皮肉生意的。
但是都和雪月楼差不多,各个姑娘都会吟诗,琴棋书画得有一样。
那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以为林天跃是同道中人。
一回到船上,就看到一对男女在纠缠管事,身上衣衫陈旧,却浆洗得干净,纪桃和林天跃走近,就听到那女子哀求道:“大哥,我哥哥只是这几日生病,真的是受了风寒,不是别的什么病,您若是不放心,我们不出门就是。”
管事有些为难,看到林天跃两人走过来,指着他们道:“这病有没有,不是你说的,我得为这船上几十口人的安危考虑,得为这些船客负责。你哥哥病成这样,没有主子的吩咐,我不敢让你们上船。”
姑娘一回头,看到纪桃,上下打量一眼两人,扑到纪桃身边,本来是打算扑到纪桃身上的,被林天跃后退一步避开,冷道:“姑娘走路看路,别往人身上扑。”
杨嬷嬷手里拎着许多东西,上前两步挡住纪桃。
那姑娘一愣,方才她和管事的对话这人分明就听到了,却还是如此冷漠,她不由得后退一步,面色也苍白了些,眼神里带上了歉意,嗫嚅道:“夫人,对不住,我方才有些着急。您能不能帮我们说句好话,让我们上船?”
纪桃微微挑眉,看了看靠在她身后船边喘着粗气,面色苍白的男子,笑道:“姑娘想多了,我们也只是船客而已,可不敢乱说话,万一管事大哥一生气,将我们丢下去,可就麻烦了。再说,他也不会听我们的啊!”
姑娘低落下来。
“不过,管事是个好人,你好好跟他说说。”
此话一出,姑娘眼睛一亮,眼神就带上些感激。
林天跃已经带着纪桃往船上去,进了屋,杨嬷嬷笑道:“夫人心善。”
纪桃含笑,“那人确实只是风寒。”
这个是自然,相处时日久了,杨嬷嬷也知道纪桃不是烂好人,若是那人真的病重还是会传染的,纪桃也不会指点那姑娘去求管事。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船上就新搬来的那对兄妹,只是他们得住两个屋子,不知道那姑娘怎么求的,居然能说动管事两间屋子才收一个屋子的银子,不过屋子是最小最暗的就是。
第二日纪桃和林天跃再次出门时,那姑娘正准备出门,看到纪桃后笑着上前,微微一福,语气里满是感激,“多谢夫人。昨日我求了管事大哥半天,最后请了大夫来当着管事的面把了脉,他就让我们上船了,管事果然是好人。夫人也是好人。”
“不必。”纪桃淡然道。
姑娘脸上满是感激看着他们往门口走。
还未走两步,边上的门又打开,走出来一个身着粉衫的妙龄女子,身姿秀美,面上略施粉黛,眉眼妩媚,嘴角微微上扬,天然就带了几分笑容,看到纪桃三人后后退一步,避让的意思明显。
下了船,纪桃想起那个姑娘,好奇道:“昨日来的,难道还有别人?”
林天跃摇头,“如今那舱里,大概要住满了。”
也对。
那富贵夫妻两人自己住一间,带着的丫鬟随从还有婆子又住了三间。纪桃他们一行人在奉城时就住了四间,昨日的兄妹俩住了两间最小的,方才那个美貌女子住一间,算了算,如今竟然只有一间空房了。
若是要说屋子最好最亮堂,还得是纪桃他们在奉城挑下的几间,富贵夫妻那间也不错,其余的都不太好。
三人又逛了半日,纪桃觉得有些累,便回了船上,在靠近船的码头边上看到了昨日那对兄妹正在路旁熬药,看到纪桃他们后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上船后,那美貌女子的舱门紧闭,莺儿丫鬟似乎做错了事,还有那叫悖儿的随从,两人跪在巷道里。
何然带着瞿倩正打算出门,看到他们回来,笑道:“林兄和嫂子起得好早。”
“趁着现在靠岸,好好逛逛,过几日就不能出门了。”纪桃对瞿倩笑道。
吴氏不太出门,整日就在屋子里睡觉,据杨嬷嬷说,她本来打算裁衣,却因为屋子里昏暗才放弃。平日里吃饭也只吃船上的饭食,一点都不愿意浪费。
瞿倩靠近纪桃,低声道:“我们本来不打算出门,是我娘她……我们去给她买点吃的回来。”
纪桃了然。
几人正说得欢快,富贵夫妻的那间屋子突然打开,妇人走出来 ,面色微沉,冷笑道:“还跪着做甚?人来人往的,地方又小,想给你们主子我添些坏名声是不是?整日只会给我添堵。”
几人对视一眼,看来是那妇人又不知为何生气了。
又冷声问道:“燕儿好些没有?再不好,将她丢下去,有那请医问药的银子,我都能再买两个小丫头回来好好□□了。”
叫莺儿的丫鬟刚刚爬起身,闻言赶紧跪了下去,“夫人,燕儿她就快好了。求夫人不要将她丢下。”
妇人冷笑,“你们倒是姐妹情深。我就是个恶人?”
见她越说越怒,地上的丫鬟身子都颤抖起来。
瞿倩和何然也被她带着人堵住巷道出不去,只好干看着。
纪桃靠近瞿倩,低声道:“先回去,等会儿再出去。”
何然也听到了纪桃的话,深以为然,拉着瞿倩回房。
就算是关上门,也能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最后是那男子出来怒斥了几人,这场闹剧才算完。
“桃儿,他们这么吵,你身子会不会不适?”林天跃皱眉。
纪桃摇头,“无事,再说了,这艘船确实不错,她也没那么大精力天天吵。”
不过,今日那妇人的火气确实有点大。
嗯,大概就是每个月的那几天?

第七十四章

纪桃错了。
那妇人根本就不是她以为那样几天吵一次,自那日后,基本上每日都会骂下人,动辄罚跪,还会不给饭吃。
因为她发火后声音太大,吵着了纪桃,林天跃准备去找管事时,瞿炜已经先一步去了,他们就住在妇人隔壁,有时候慕儿刚刚睡着,她那边就是一阵怒骂,将孩子吵醒。
管事自然去找她了。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从那以后,妇人看他们一行人就不舒服了,时不时还呛两句。
尤其看到余氏就鄙视不屑。
日子慢慢过去,每日都有人往船上搬东西,终于在管事来告知纪桃他们又要启程时,已经过去了六日。
大船离开瑜城,这几日过去,纪桃也知道了为何那妇人一反常态会经常发火,甚至在她夫君面前也毫不收敛。
皆是因为那美貌女子,就是她夫君从雪月楼里赎身回来的。
花名雪雨,据说是雪月楼中除了烟雨之外最美貌的女子,还是个清倌,打算纳为妾室。
妇人不知为何不将火气往那女子身上发,却尽数落在了伺候的人身上。
管事去找了几回,甚至威胁若是再吵到别人,就让他们下船。
她才稍微收敛。
那边鸡飞狗跳,纪桃他们也只能少出门,以期避开他们。
还未出门前,纪桃就已经早就想过这一路上可能会碰上各式各样的人,如今这样,只能自认倒霉。
胡三爷的这艘船,不光是在奉城,就是在这瑜城,他也是出了名的仗义。纪桃不可能为了避开那对夫妻而重新找船。
谁也不知道下一艘船不会碰上这样的人,或者更过分的。
其实想想,如今这样也好,就是吵闹了些,不会波及到他们身上。
这一日风平浪静,纪桃躺在床上午睡,突然外面传来吵闹声,她将被子拉起盖过头顶,打算忽略过去。
若是没意外,一会儿那男子就会出来斥责他们,妇人再能耐,也还是怕的,自然就会收敛几分,也就安静下来了。
可是这一次却格外不同,外面吵闹声愈发大了些,纪桃拉下被子,和坐在椅子上看书的林天跃面面相觑。
这动静,和以往不像啊!
她明明听到了那男子气急败坏的呵斥声,妇人这一回却没有和往日一样消了声,反而声音越大,还有些尖利。
紧接着,就是物体撞上墙壁的声音,还有女子的尖叫声和哭音。
林天跃听了半晌,站起身道:“桃儿,我去看看是不是船上出了事,你不要出来,免得误伤了你。”
纪桃点点头,又嘱咐道:“你离远一些。”
林天跃会意,笑了笑出门去。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还有管事怒气冲冲呵斥的声音。
然后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
林天跃此时推门进来,道:“桃儿,外面那个叫燕儿的……就是先前晕船,让你去诊治的那个丫鬟,其实是有了身孕。”
纪桃微微惊讶,她看到那个丫鬟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不会注意人家的丫鬟有没有身孕,倒还真的不知道这个。
“她那个肚子,都这么大了。”林天跃虚虚比划了一下。
纪桃看了一眼,比她现在的肚子还要大,她如今刚刚好三个月,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如此说来,那个丫鬟她不止三个月了?
能够在主母眼皮子底下,安安稳稳度过前三个月,也不是一般人,这胎基本上都稳当了。
纪桃正在床上思绪万千,就听到林天跃道:“方才那个声音,好像就是她被推撞到墙上了,我出去的时候,地上一大片鲜血。”
纪桃眼睛微微睁大。
“现在如何了?”纪桃忙问道。
林天跃只看着她,半晌才道:“现在被另一个丫鬟扶着回房去了。”
纪桃皱眉。
林天跃上前,搂过她身子,安慰道:“桃儿,她应该不会有事 ,你就别管了。”
管得着吗?
那妇人能下这么狠的手,显然是个心狠手辣的。
为了个不相干的人,纪桃实在不必惹上这样的人。
而且如今她身子重,正是要紧的时候。
大船稳稳当当的往前走着,又是半日,门被敲响 ,刚好杨嬷嬷也在,她正在给纪桃量身打算给她做些合身的冬衣。
听到敲门声,杨嬷嬷过去开门,就看到管事正在门口,面色焦急。
看到林天跃后,深深一揖,道:“还请夫人出手救人。”
林天跃面色微冷,“何事?”
管事面上带笑,“昨日那受伤的姑娘,一直在流血,据说已经晕了过去。方才她主子告诉我,准备将这丫鬟丢下水去。”
“我理论了几句,她就说这丫鬟签的是死契,打死都不会有人过问,更何况如今只是丢下她。”
管事叹了一口气。
林天跃看了一眼纪桃,有些为难,“你帮了我们许多,按理说我们应该帮忙 ,只是你也看到了,那人……下手狠,我们夫妻势弱,不好跟她对着干。”
管事若有所思,起身去敲那妇人的门。
林天跃关了门,对纪桃道:“桃儿,我们不要管这件事。”
纪桃点点头。
敲门声很快又响起,管事笑吟吟站在门口,似乎是怕纪桃拒绝出手,道:“连夫人说了,这个丫鬟她不要了,随我们处置。我就去找了我们东家。东家说,若是夫人出手,无论结果如何,这间房的房费就算是了了。”
“我去看看。”纪桃走到门口。
管事面带喜色,“我们东家最喜欢处事利落的人。”
纪桃走进那两个丫鬟的屋子,一片血腥气扑面而来,她微微皱眉,上前两步,就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姑娘,面色煞白,嘴唇微微泛青,纪桃伸手把脉。
边上叫莺儿的丫鬟一脸焦急,眼眶带泪。
“夫人,你能救她吗?”
“救救她吧!”
“我给您磕头。”
说着就要下跪。
管事忙拦住她,冷冷道:“别在这里添乱,从今日起,她是生是死,都跟你们家没关系了,这可是我们主子花了银子请的大夫。”
莺儿几乎哭出声来。
纪桃把脉半晌,道:“得针灸,她肚子里的……根本就不干净。还得喝药。”
管事松了一口气,道:“如此,就是有救了?”
纪桃微微点头,掏出银针。
一刻钟后,纪桃拔出银针,道:“让人随我去拿药。”
管事点头。又指挥着让人将那丫鬟抬出船舱,似乎是搬到楼上去了。
纪桃给她配了药,就不再过问了,只要她肚子里干净了,就算是保住性命了。
也只是保住性命而已。
船上日子继续枯燥,那位连夫人,倒是没有如前几日那般吵闹了。
那位雪雨姑娘,一般不出门,纪桃也不出门,就只那日在巷道里见过一次之后,好像就在没有见过了。
过了三日,船又靠在一个小码头上,这个码头比奉城的还要小,只能停靠一艘船,周围有些荒凉,据说还是因为有船到,这些人才来的,要不然除了几艘渔船,基本上就是荒无人烟的。
纪桃和林天跃两人还是下船走了走,算是散步。
船停了半日,又启程了,都快要离开码头时,远远的追过来三人,一男 两女。
管事皱起眉,到底停了下来,那三人才得以上船。
就此,这艘船的客房总算是住满了。
那三人,据说是一对夫妻和小姑子,船上却只有一间屋子,三人自从上来以后就不肯下去,在船头不停纠缠。
纪桃没管这件事,回了屋子看书。
第二日她才知道,只有一间屋子让那对夫妻住了,那妹妹去和先前的那对兄妹里的妹妹住了一间。
先前那对兄妹姓谢,哥哥谢东,就是生病的那个书生,也是举子。
妹妹谢莲,纪桃觉得,这个姑娘很聪明,当初谢东病重,全靠她和管事周旋才上了船。如今更甚,昨日上船的妹妹和她住一间屋子,还要付下整间屋子的房费。
昨日上船的那对夫妻,也是一样去郓城的,那男子石毅,也是举子,妻子李氏。妹妹石琪,就是和谢莲一起住的那个姑娘。
他们的穿着也很贵气,身上衣衫是绸缎,头上的首饰是金子,当然是镀金,腰间悬挂的玉佩边上也镶了金的,给人感觉亮晶晶的。
总之,一眼看去张扬得很,浑身就是一副我很有银子的模样。
纪桃看到以后,笑言:也难怪他们会付下谢莲的房费,人家根本就不缺银子。
林天跃手里拿着书,不置可否。
杨嬷嬷听到后失笑,“这有没有银子,不是这么显摆的,他们能够坐上这艘船,是运气 。”
又低声道:“若是遇上那黑心的,只怕得剥下一层皮来。”
纪桃点点头,出门在外,财不露富还是有道理的。
大船平稳的向前走着,如今船舱里的气氛诡异的和谐,大家虽然互相看不顺眼,却也并没有闹出大矛盾来,最多就是斜眼看人。
尤其是石李氏和那位连夫人,似乎气场不和,两人只要一碰面就各种看对方不顺眼。
纪桃冷眼看着,并不搅和进去,瞿倩和余氏也不是傻子,一般都不出门了,吴氏更甚,自从她说漏嘴纪桃是大夫,被莺儿知道纠缠之后,她就很是自责,不再出门,话也不敢多说了。
这一日,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暖的,纪桃和林天跃站在船头,左右看看。后面有轻微的脚步声过来,纪桃一回身就看到了那位燕儿。
她如今身上穿的,和那个胡三爷身边的那两个丫鬟身上的衣衫一模一样。
燕儿面色有些苍白,对着纪桃一福,认真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纪桃一笑,“不必谢我,是胡三爷花了银子请我诊治的,我不过是看在诊金的份上。”
燕儿再次一福,“老爷也是好人,愿意救下我。”
看着她满面感激的模样,纪桃轻轻推了一下林天跃。
林天跃走开两步,背着两人。
燕儿微微疑惑。
纪桃上前两步,低声道:“实不相瞒,我医术不精,也只是救下你性命而已,日后你……大概子嗣艰难。”
燕儿微微一愣,随即笑开,“都差点死了,这些算什么,日后我只伺候胡三爷,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就是。”
天色突然渐渐地暗了下来,周围一阵冷意袭来,纪桃抬眼一看,只见天边突然飘来一大片乌云,很快,整个天都黯淡下来,黑压压的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还能感觉到风刮在脸上,火辣辣的。
林天跃面色凝重,转身拉着纪桃打算进船,又看了看四周,边道:“桃儿,你回房去,小心着凉,我去问问管事,这样有没有事……”
管事已经从上面一层舱中跑出,大声道:“降帆。”
看到林天跃两人,大声道:“回去,找个稳固的东西抓住。”
舱中顿时跑出更多的人来,跑到桅杆前使劲。
胡三爷都出来了,看了看天色,面色肃然,看到纪桃两人,沉声道:“两位先进去罢,不会有事,我说过将你们安然送到 。”
最后一句话算是安慰。
纪桃心定了定,林天跃紧紧抓着她。
两人正打算回去,就在这时,纪桃他们住的那个巷道里跑出来许多人,显然都是看到天色出来的,连氏夫妻由丫鬟和随从扶着,面色慌乱,倒是那烟雨姑娘面色镇定些。
谢氏兄妹和石氏兄妹互相搀扶着紧随其后,倒是石李氏落在了后面。
瞿炜面色还算镇定,抱着孩子,余氏靠着他,面上慌乱。
何然的脸有些白,手里抓着瞿倩和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