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院子比起纪桃家的大一些,因为有吴氏,何然租院子就必须多个屋子才够住,不过因为位置偏远一点,价格还算公道。
瞿倩将院子收拾得干净,当着袁子渊的面,林天跃将银子放在桌上,何然沉思半晌,问了瞿倩,收下了银子。
袁子渊住下了,天色已晚,瞿倩留他们吃饭,纪桃和林天跃也没拒绝,桌上的菜色果然是有肉的,还是肥肉,袁子渊面色缓和,倒没有不满意。
饭后,纪桃和瞿倩还有吴氏在厨房收拾碗筷。
纪桃压低声音,道:“实在对不住,他本来是想要去我家住的,天跃也没跟我商量就说了给他找房子,倩儿,若是你实在不方便,直说就是,我回头将银子给他,本就是说清楚的,若是你们不愿可以退。”
瞿倩含笑摇摇头,吴氏也有些高兴,闻言笑道:“五两银子,不少了,半年租金呢。只是我和倩儿得去她娘家住……”
吴氏笑着看向瞿倩,“倩儿,你跟你嫂子说,这银子,我们分她一两。”
纪桃见这俩人没有不高兴,才真正放下心来。
饭后,纪桃和林天跃回家,何然送瞿倩和吴氏去瞿家,出了屋子,对着林天跃一礼,“多谢林兄费心。”
林天跃不在意道:“我们俩还说这些做什么。”
等回了小院,天色已晚,两人干脆洗漱过后睡下,反正明日还有一日,躺在床上,纪桃好奇问道:“何然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会给他找人?”
林天跃低笑,道:“他倒是想,只是这里怎么样也算是个家,他不敢随意找人,非得知根知底才行。袁子渊不是正好?”
纪桃皱眉,“那瞿大嫂会愿意?”
瞿倩回娘家住就算了,还带着婆婆,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听何兄说,瞿家那边,想让他夫人回去帮着带孩子,一个人带着太累……”
说到这里,林天跃伸手抚摸上纪桃的小腹,低低道:“桃儿,你就不想生个孩子?”
纪桃一愣,看着林天跃。
看着纪桃有些呆,林天跃微微一笑,一翻身附上她,低下头吻了纪桃的唇,柔软温暖,惹得林天跃更深的吻了下去,低低道:“桃儿,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纪桃并不拒绝,伸手抱住他的腰,一片旖旎。
第二日林天跃起了个大早,将院子里收拾了一番,等纪桃起床,两人还一起去买菜。
林天跃一整日都没有看书,陪着纪桃做饭洗衣,很是悠闲自得。
纪桃早早的做饭,天色将晚时,纪桃就催促林天跃上床睡觉。
“明日你可千万别睡过头了。”纪桃嘱咐道。
惹得林天跃又是一声笑,“放心,不会。”
一夜纪桃都不怎么睡得沉,又不敢翻身,约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起床煮饭,她刚刚一动,林天跃就醒了。
“你睡,我去给你做饭。这几日应该吃不好了。”纪桃正在穿衣,边道。
林天跃翻身坐起,笑道:“我陪你。”
纪桃忙阻止他,“千万别,你歇着,最好再睡一会儿,实在睡不着,你就眯一会儿也行。”
“桃儿,你别这么紧张,你再这样,我也要紧张起来了。”林天跃笑道。
纪桃无奈,只好随他,两人点了烛火做好饭菜,对着昏黄的亮光吃了,静谧的气氛温馨。外面还是一片漆黑,纪桃送林天跃走到了院子门口,林天跃顿住脚步,“桃儿,你别去了,一会儿你独自回来我不放心。”
一听林天跃会不放心,纪桃顿住脚步,伸手抱住林天跃的腰,脸靠在他胸口,低声道:“不要怕。”
林天跃手里拎着篮子,也不好回抱她,听到她的话后有些想笑,心里却有些酸涩,慢慢的暖成了一片。
“不要怕。”
这三个字从小到大没有人对他说过,年少离家,这么多年独自在外面求学,还要想法子存下银子应付考试,却没有人问过他怕不怕。
“桃儿,我不怕。”林天跃低低道。
“等我回来。”
纪桃看着黑暗里林天跃的背影渐行渐远,颊上还有他留下的温热的触感,她伸手摸了摸,嘴角笑容绽开。
“我等着你。”她轻声道。
纪桃关上门,在院子大门后站了许久,外面不时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远去,或者结伴而行,或独自跑走……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她起身回屋,进了厨房收拾碗筷。

第五十八章

纪桃收拾好了,干脆回去睡觉,林天跃这一去就是好多日,她自己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关键是她根本就吃不下,倒不是担忧林天跃能不能考上,而是林天跃不在,她觉得冷清。
午后,瞿倩过来找她,她想要去大街上逛逛,顺便看看早上进贡院时有没有特别的消息。
纪桃也觉得可行,如今丰安郡城中对于各个学子的消息传得最快,只要有心就都能听到。
余氏也想去,她好久不曾出门,就是买菜都是瞿倩帮忙的,三人一起往纪桃他们去过的那个酒楼去。
酒楼里热闹,不过到底还是有空桌的,毕竟秀才都进了贡院了,留在外面的大多数都是纪桃这种家眷,还有等着伺候主子的随从。
纪桃她们三人找了最边角的位置坐了,随意点了一壶茶和两盘点心。余氏很大方,表示她请客。
三人还是有些引人注目的,主要是带了个小孩子,余氏生下孩子后身子又丰腴了些。
三人对周围人的视线恍若未觉,看得久了,就不稀奇了。
慢慢的就有人议论起来了,今日一大早贡院开门,五年没打开过的贡院门口挤满了人。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在口沫横飞,边上一群人听得兴致高昂。
“那场面,我跟你们说,人山人海,都是秀才,三十岁的都不算年轻,还有二十岁左右的,我还看到有胡子花白的,路都走不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几日?”
见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他声音越发大了些。
“我一大早就到了那里,远远的看着。那考生的篮子是翻了又翻,缝隙都查看过了,就连馒头都掰开了,恨不得捻成沫沫,听说进去以后,衣服都要脱了查看呢。”
边上顿时有人惊叹,“这么严格啊。”
“可不是嘛。”
“这么严格,也没有人敢作弊了吧?”
中年男人子见有人询问这个,越发兴致勃勃,道:“这个作弊可是屡禁不止,今日早上就抓了俩。当时就打了板子扔出来了,衣衫不整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他露出疑问神情,仰头半晌,一拍手道:“有辱斯文,真真是有辱斯文。而且,他们往后这一辈子也不能考了。”
围观的人一阵嘘声。
“真的,你们别不相信,我半夜就到了,蹲在那里一直看到全部人进去,中间从未离开过,刚刚才过来喝口水。”中年男子见众人似乎不相信,急道。
“就两个人么?”还有人半真半假的询问,也不知到底相信了没有。
“就两个人。”中年男子笃定道。
纪桃三人对视一眼,都轻轻松口气,看来林天跃他们是顺利进去了。
大堂里面气氛越发热烈,就在此时,余氏怀里的孩子哭闹起来,不少人往这边看了过来,余氏有些着急,瞿倩也忙帮着哄,纪桃见她们俩哄不好,干脆起身道:“我们回去吧?”
余氏松口气,放了一角银子,三人往门口走,大堂里的众人只在孩子哭时好奇的看了看,此时倒没有注意她们离开。
刚刚走出大门,纪桃突然听到有人唤,“纪姑娘?”
纪桃讶异,丰安郡的人都唤她林夫人或者是纪大夫,能够这么唤她的,大概只有在桃源村请她诊治的人了。
她回身一看,只见一男一女站在离她不远处的酒楼门口,杨大远。
杨大远一身衣衫比起当初的粗布不知好了多少,边上站着个美貌姑娘微靠向他,很是依赖的模样,纪桃在村子里看到过那姑娘一次,就是杨大远的未婚妻。
纪桃虽然对杨家任何一人都没有好感,人家先打了招呼,在这人来人往的酒楼门口,纪桃点头算是应了。
谁知杨大远却上前几步,笑道:“纪姑娘,你怕是不认识蝶儿。”
纪桃看了看含笑微有些羞涩的姑娘,点点头道:“看到过一次。”
“蝶儿,这就是纪姑娘,我跟你说过的,她小小年纪,医术好的很。”杨大远对着那蝶儿,眉眼柔和,似乎满是情意。
纪桃有些不耐烦了,尤其余氏怀里的孩子见她们不走,哼哼唧唧又想要哭。她干脆道:“没那么夸张,只是会治个头疼脑热罢了。你们先忙,我还有事,先告辞。”
说完,她一拉瞿倩,赶紧就离开了。
都走得远了,瞿倩好奇问道:“那人是谁?”
“一个村的,如今做了上门女婿,去了大远县。”纪桃随口道。
瞿倩是知道纪桃家中一些事情的,虽觉得有些古怪,不过看到纪桃不愿多说的模样,也不再问,刚好孩子又哭得不行,她转身哄孩子去了,更加忘记了这回事。
林天跃不在,纪桃显得无所事事起来,以往她早上起床买菜,回来做饭等着林天跃,午后睡一会儿过后,打扫一下院子什么的,又开始做饭,等着他晚上回来,习 惯真的要不得,如今纪桃只觉得无聊。
每日和瞿倩一起去酒楼坐坐,算算日子已经过去了六日,这一日酒楼大堂格外热闹,那中年男子每日都在这里说些贡院的事情,引得不少人慕名而来,酒楼干脆给他搭了个台子,比众人坐的位置高了大概两米,整个大堂都能看到他。
今日格外不同,原来那中年男子信誓旦旦的说,早上的时候,有人在贡院里晕倒了被抬了出来。
“不至于吧?”有人质疑。
中年男子不依,他尤其不喜欢有人质疑他的话,当即加大了声音,“怎么不可能?那人大概三十岁左右,身上衣衫都皱巴巴的,狼狈得很。”
“你那日不是说有胡子花白的老头吗?怎么老头没事,年轻人反倒受不住呢?”
这话一出,许多人的视线都落了过去,那中年男子见状,有些得意,笑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底下一片人催促,中年男子四处转了看看,卖弄够了,才不紧不慢道:“这贡院里面,有种号房叫臭号。”
“你们知道臭号是什么意思不?”中年男子扬声问道。
不待底下人回答,他又道:“就是靠近恭房的号房,若是住到那边上,这个天虽不算热,但是那个味道,你们想想……”
瞿倩闻言,眉心越皱越紧,忍不住担忧道:“嫂子,他们不会这么倒霉吧?”
纪桃摇摇头,道:“哪儿就那么巧?”
从那日起,陆陆续续就有人抬出贡院,纪桃去看过几次,有些人只是年纪太大受不了,还有的人因为压力太大而晕倒,本身都并没有什么损伤,养养就好了。
纪桃不再去酒楼了,每日千篇一律都是今日又抬出来几个,从长相到身形到年纪,甚至是衣衫颜色都扒个底朝天。她虽然担忧林天跃,但是她并不觉得林天跃会是抬出来的一员。
林天跃从小就生病,承受的痛苦比一般人多得多,还有那么苦的药,从小就开始喝。
巷子里也有秀才被抬回来,还请了纪桃去诊治,看着秀才醒了后脸上的后悔失落,还有家人担忧里夹杂的失望,纪桃真切体会到了,寒窗苦读却也不一定能得到回报的。
最后一日,纪桃天蒙蒙亮就起身,先去集市买了肉菜,回家换了衣衫,和瞿倩一起去了贡院门口。
一般人并不能进去贡院那条街,都只在外面等着,有拿着刀的衙差守着街口,纪桃和瞿倩两人去得早,还算前面,两人站在靠近衙差的位置,后面的人也不敢挤得太厉害。
纪桃和瞿倩到了后,不停有人从里面抬出,此时还未到交卷的时辰,这些人都是实在受不了了才被人抬出来的,有几个人面色蜡黄,脸颊深深凹陷进去,不过短短几日时间,瘦得不成人形。就连这最后的半日都坚持不了了。
瞿倩见了,越发紧张,抓住纪桃的袖子扭成了一团,纪桃看到了也随她去。
又有一个人被抬出,从衙差身边经过时,突然口吐白沫,面色青黑,翻着白眼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纪桃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上前掏出银针扎了两下,那人似乎平静了下来,重新晕了过去。
边上的人先是被吓一跳,衙差见势不对都上前了两步,还未反应过来,纪桃就已经收回了手。
“赶紧送医馆去呀。”纪桃见几人都看着她,催促道。
“多谢夫人。”抬人出来的衙差道谢,抬着人赶紧走了。
那上前两步的衙差看了看纪桃,道:“夫人还会医术?”
此时后面的人越来越多,纪桃自然知道,见衙差主动问起,点点头道:“我会一些,只是些简单的。”
衙差点点头,重新站了回去,不过在众人往前挤时,尤其注意了纪桃。
纪桃明白,人家这是领她情故意照顾她了。
午后,贡院的大门终于打开,纪桃离得远,抬眼一看只觉得密密麻麻都是人,还有人被搀扶着,路旁都站了衙差,倒还算井然有序。但是纪桃身后的人就没那么有礼了,一看到贡院门打开,黑压压一片那么多人出来,便开始不停往前挤,大声唤着名字。
衙差大声训斥也没有用,拔了刀也威胁不住后面的人,纪桃还好,她努力靠近那个衙差,后面的人再挤也还是有些顾忌。
好在很快就看到林天跃出来,何然和瞿炜相互扶着,三人一起往门口走,纪桃远远的看到,只觉得眼眶酸涩,心里提着的石头瞬间落地,深呼吸几下勉力压下眼眶泛起的泪意,纪桃抬起手,大声道:“天跃。”
只一句,林天跃就似有所觉,抬眼朝她看来,先是欣喜,朝她挥挥手笑了笑,随即看到纪桃身后挤挤攘攘的众人,面色都变了,拉了一把身后的何然,就想快步朝纪桃奔来,却发现他寸步难行。
林天跃前面后面都是人,想快也快不了,他随着人流往纪桃的方向过来,眼神几乎没有离开她,时不时担忧的看向纪桃身后的众人,和那些人比起来,纪桃在里面瘦弱不堪,仿佛一瞬间就会被淹没。
终于,林天跃握住了纪桃伸出的手,微微一使劲,就将纪桃拉了 过去,瞿倩早已扑向何然和瞿炜。
纪桃正欣喜于林天跃只是狼狈了些,身子似乎并没有不适,就听到他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桃儿,你不应该来。”
边说,一边将纪桃拉进怀里往外走。
纪桃头埋在他怀里,闻着林天跃身上的墨香和微微的酸味,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纪桃顺着林天跃的力道走,她的头微低,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腿,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面前的腿似乎少了,林天跃才放开她。
纪桃抬起头,正想要说话,却发现林天跃踉跄一下,她心里一惊,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他,“天跃,你……”
林天跃稳住身子,握住纪桃手极紧,看着她认真道:“桃儿,我没事,只是头有些晕,我们回家。”
纪桃看了看周围,扶着他走到一旁的廊下,“我们先歇一会儿,等着倩儿他们。”
林天跃点点头,靠在柱子上含笑看着纪桃。
“看我做什么?不认识了?”纪桃回身一笑。
林天跃摇摇头 ,“桃儿,我好像还没有说……”
“我很想你。”
声音低低,带着微微的沙哑。
纪桃转头看了看周围急匆匆来来去去的人,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回身笑道:“我也想你。”
林天跃伸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周围的人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这样的日子里,像这样的事情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林天跃只抱了一瞬,很快放开她,低笑道:“我身上的味道大概是不好闻的。”
纪桃退开,微微一笑,“熟悉的味道,就是浓了些。”
“我好想吃你做的饭。”林天跃抬眼看着远远的过来的瞿倩几人,低低道。
纪桃也看着那边,见他们越来越近,笑道:“我一大早就去买了菜,还有你最喜欢的排骨,回去我就做给你吃。”
何然整个人几乎是虚脱的,大半个身子都挂在瞿炜身上,瞿倩心疼得不行,想要上手又扶不住,瞿炜则是有些嫌弃,边道:“你这身子也太弱了。”
瞿炜面色有些苍白,精神还算不错,看到纪桃和林天跃后,对瞿倩道:“回去以后,让纪大夫给他看看,就是没病,也弄点补药给他吃。”
语气神情都一副嫌弃的模样,不过扶着何然的手却稳稳当当的。
林天跃看了一眼瞿炜的手,并没有上前,道:“我们回家吧。”
好容易到了家,纪桃走前,锅里早就烧了一锅水,她灶里用灰盖好了一些半燃的柴火温热着,此时倒是刚刚好。
她一进门,将林天跃扶进屋子,就准备去打水,林天跃见了,自己接过水桶拎了水进屋。
纪桃想要夺过,抢不过,只跟着林天跃,急道:“天跃,你方才怎么了?到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林天跃将热水倒进浴桶,见纪桃就站在一旁担忧的看着他。
他伸手解下腰带,外袍滑落,身上只着了乳白色的内衫,眼神里满是笑意,“桃儿,你是不是想要看我沐浴?”
语气调笑,满是愉悦。
纪桃瞪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出门去了厨房。
纪桃很快就做好了饭菜,她觉得林天跃这几日一定没吃好,应该很饿才对。敲门却发现里面的毫无反应,纪桃心里有些慌,伸手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坐在浴桶里睡着了的林天跃。
纪桃慢慢的走进去,林天跃的头微微扬起,靠在浴桶壁上,眼睛紧闭,唇角紧抿。
在她记忆里,林天跃很少有睡得这么熟的时候,纪桃有些不舍得唤醒他,伸手摸了摸桶里的水,已经微凉。
她伸手去推林天跃,手刚刚触及他温热的胸口,林天跃的眼睛已然睁开,先是冷然,待看清楚是纪桃后,柔软了下来,温声道:“桃儿,怎么了?”
“吃饭。”纪桃轻轻道。“水凉了,你先起来吃了饭,然后再睡。”
林天跃点点头,身子动了一下,水波荡漾一番后,他却并未起身,微微笑道:“桃儿,你先出去好不好?你在这儿,我会不好意思的。”
纪桃方才分明看到他是站不起来,闻言心里一酸,上前不由分说用力扶起他,斥道:“你多能耐啊,都站不起来了,不知道让我帮你?人家娶媳妇是用来伺候自己的,你倒是好,将我往外推。”
林天跃只是坐得太久,脚有些麻,也因为太累有些软,纪桃一番训斥落在他耳中,只觉得亲切,心里升起一股暖意来,慢慢的似乎浑身都暖了起来。
“我只是不想让我这么无力的模样被你看到。”林天跃顺着她的力道站起,叹息道。
入眼一片白皙,纪桃脸有些红,手上施力,动作也不慢,嘴上却道:“只怕是晚了,你小时候虚弱得站都站不稳的模样我还记得呢。”

第五十九章

林天跃无奈的笑了笑,顺着纪桃的力道站起身,出了浴桶。
纪桃递了衣衫给他,忍不住又道:“当初你还说,看热闹都不好去看,就怕连累了别人。”
林天跃更加无奈,“我那不是身子弱嘛。再者说,我确实很怕麻烦外人,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纪桃伸手给他整理衣襟,反驳,“我是外人吗?”
林天跃看着低着头给她理衣衫的纪桃,脸颊微酡,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累的。他伸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头靠在她肩上,闻着她身上的药香,叹息一般道:“你不是外人,你是内子。”
纪桃嘴角微勾,娇斥道:“你知道就好。这种行为万万不可取,一个人不是什么时候都很厉害的,总有虚弱的时候,需要帮忙的时候,家人是干什么的?”
“就是在这个时候用来依靠的。”
林天跃沉默听着,嘴角的笑容始终未落。衣衫穿好,林天跃的腿已经不再麻了,只是还有些软。等两人坐在桌边,已经过了一刻钟,纪桃给林天跃夹了块排骨,道:“吃,吃完了回去睡觉。”
林天跃看着碗里的排骨,半晌一笑,开始吃饭。
等吃得差不多,林天跃合着纪桃一起收拾了碗筷,拉着纪桃往屋子里走去,笑道:“陪我睡。”
纪桃依了他。
林天跃躺在床上,伸手揽住纪桃,叹息道:“这才是过日子,美味佳肴,高床软枕,温香软玉。”
纪桃忍不住笑,“这怎么能算是美味佳肴,高床软枕?”
林天跃低笑,“桃儿,你是不知道,那贡院的号房里,只要两块木板,白日写字,夜里就拆了拼着睡觉,每日的饭食都是最简单的,我还好,多少会做些饭菜,我对面那几个,都简单的馒头就着白水,到了最后几日,馒头都馊了,吃坏肚子的很多,还不能出来,因为这一出来,就得再等三年或者更久,寒窗苦读就是为了这几日……”
纪桃听得心里发酸,翻身抱住林天跃,道:“有付出才有收获。”
“你说得对,忍过这一回,若是得中,日子就好过了。”林天跃动了动身子,吻了下纪桃的颊。
“温香软玉……”林天跃叹息,末了一声轻笑。
纪桃也随得他。
见纪桃乖巧,脸颊上都染上了绯红,林天跃越看越好看,笑道:“我经常想起你……我写字累了,就想想你在干什么,有没有想我?是不是在做饭?或者洗衣?或者打扫院子?又想着院子里的那个存水的水缸该洗了,你洗着累,我应该洗了再去考……”
纪桃靠在他胸口,闻着林天跃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和轻微的墨香,很快就听到头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用力抱了下他,只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地方被填满,有这个人在,她的心是踏实的。
她并没有睡着,只是就这么抱着,屋子里只有林天跃均匀的呼吸声,纪桃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半睡半醒间,纪桃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她有些舍不得放开,不过若是再敲下去,说不准林天跃就被吵醒了。若是以往,这样的动静他早就醒了,大概还是太累。
纪桃起身,给林天跃盖好被子。轻轻关上门,朝院子里走去。
门口站着陈氏,她眼眶通红,看到纪桃后很是激动,伸手一把拉住她,道:“妹子,你千万随我去看看我家夫君。”
纪桃回身看了看屋子,随口问道:“怎么了?”
陈氏很急,催促道:“妹子,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他脸色很不对,你能不能快点?”
纪桃见她实在是焦急,还有些害怕,点头道:“我回去拿药箱。”
于启明养好身子没多久,乡试就开始了,好在他养好了伤,才没错过。
纪桃一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怪味,有些酸臭,闻起来有些难受,她抽抽鼻子,陈氏已经上前,回身催促,“妹子,你赶紧看看,他回来就睡着了。”
纪桃上前,查看一番后,发现于启明正在发高热,唤也唤不醒,把了脉后,问道:“他回来有没有说,哪里不舒服?”
越是靠近于启明,纪桃觉得那味道越发重,她也闻出来是什么味道了。
看着于启明的眼神里都带上了怜悯。这娃,坐的大概就是那传说中的臭号了。身上的衣衫都是那股味儿,也难为他能坚持到最后。
“他说肚子痛,吐了两日了。”纪桃了然,大概就是林天跃说的那样,吃了馊的饭菜。
“我给他配药,你煎了给他喝,得注意他身上的高热,最好用温水帮他擦身。多擦!我可告诉你,可不能再高了,要不然该烧坏了。”纪桃打开药箱配药,一边嘱咐。
陈氏一一应了,听到会烧坏,面色更紧张了。又问:“妹子,他这严不严重?”
“退了热,如果醒来再不吐,应该就差不多了。”纪桃将配好的药分开包好。又嘱咐几句,才背起药箱离开。